剑尖,时间与彼岸(上)


天知道会写到哪里,所以就暂且分割上中下
这次不像上次,那个大坑真不知道怎么填,甚至可能会重写。

(一)
不列颠北疆已经稳定,新上任的国王亚瑟,良相恩师相助下,大军开拔出击约克,她运用智谋与勇气,在河流旁边大败撒克逊侵略者与苏格兰同盟军。
异教徒撒克逊人如同野火,从海上来,如同海鸥偷窃土地,远隔万里的丹麦触发,那些长船上满载嗜血暴徒。
尽管困难重重,不列颠的利剑依旧屹立,我们获胜了。英明神武的亚瑟指挥得当,我们在林肯包围敌军,恬不知耻的萨克逊人选择投降。
以基督之名,仁慈的亚瑟释放了撒克逊人,扣押相应人质,允许撒克逊人自行乘船离开。
天主万岁,新王亚瑟万岁。 ——圆桌骑士 凯
尽管阿尔托莉雅登基有数月,每每阅览凯爵士书写的宫廷文书,她总会有些许面红。为了赞颂国王美德,文书内必定写些夸张,浮夸修辞。乡村出身,阿尔托莉雅在宫廷内束手束脚,尤其是大臣们各色夸赞。
会不会过誉了?少女纠结道。
腼腆的她想念康沃尔草原,山羊,石头,还有淳朴的布列吞农夫,他们向来都是直来直往,即便贵为公爵家养子,依旧会指点错误,偷懒睡觉时在背后吓醒少女自己。
“解决撒克逊人后,就能去布列塔尼,去当猎人,还是弟弟宫廷里的吟游诗人呢?”
阿尔托莉雅畅想着不可能的未来,尽管她已经加冕为王,尽管她游离罗马各处学习王道,内心深处依旧与石墙之内的世界格格不入。
纠结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阿尔托莉雅还是决定埋头于各类卷宗,处理民间政务与战事。
浩瀚如烟的羊皮纸中,她挑出一份崭新文件,文件边缘粘有红羽毛,纂写者特地附上“要紧”二字,
战事——
威尔士境内出现数十流寇,首领据说来自爱尔兰,有一头火热红发,会讲布列吞语却口音奇怪。
流寇奇特专门攻击修道院,如此可见他定是位可悲的异教徒。我的领主大人,之所以用可悲一词,那位贼寇头领却有基督心肠,从未杀伤任何人。
其人治军有方,效忠者所到之处毫发无损,而传闻里效忠者原先都是修道院院士,被此人洗劫过后,自愿加入这位爱尔兰人麾下。
阅读到这里,阿尔托莉雅来了兴致,本土俚语是其一,这位贼寇更是有趣,按照如此描述,或许百年前罗马人统治时代,那位贼寇头领说不准能封圣。
少女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希望能招揽这位战士,打起精神继续阅读。
这位爱尔兰人劫掠修道院后,会化妆进入城市内,威尔士数个城镇包括格温斯特,都有卫兵记录同等身形人出没。
民间传闻内,有人目击他会用魔法,将祭祀金器皿打散。
看到这,阿尔托莉雅乐坏了,不列颠依旧有神秘依,会魔法还不受教会与国王束缚,那岂不是妖精?
轻轻念起几句妖精语,正打算隔空呼唤她导师梅林,会会这个所谓的流寇。
“sekinomikata?”
卷宗记录,那位流寇首领口头总挂念这句,有俘虏忠实得记录原意,并告知不列颠官僚这句话的含义:
【正义的伙伴】
咂咂嘴,寻觅爱尔兰语,妖精语,欧陆世界诸国语言,如此词语阿尔托莉雅闻所未闻。
即便语言不想通,少女却感知到这个词的分量——沉重
呼唤梅林数次,那个贪睡的梦魇又不知去处,她只得盲目猜测,那位红发头领并非“现世人物”
“那定是一个骑士的国家,有着一切的美德。”
异世界?世界外的世界?
名为亚瑟的少女脑海里浮现另一个未知世界,东方的东方,亚历山大都未曾抵达的无尽之海,有那么一群贤人...
(二)
未来与过去,山的那边,山的这边...
从深山町到深山
卫宫士郎发誓过,自己一定会忘记saber,走向那个新未来,不属于卫宫切嗣的正义,不属于亚瑟王那般为理想牺牲,成为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卫宫士郎。
自从2004年那一天后,少年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两周,如同前半生都在于冬木火灾斗争。
少年自顾自食言,为了改变过去,逆转圣杯战争结果做尽一切,甚至不惜肉身穿越时间重重界限。
“又搞砸了啊~”
“这次问题比较严重咯”
【时间坐标絮乱,公元6世纪中】
“远坂,我先走一步了”
百般软磨硬泡下,远坂凛才勉强同意,用卫宫士郎作试验小白鼠。
确切说,那位红衣时间魔术使从始至终就没考虑过改变时间,制成宝石剑后,她恨不得穿进鞋子里,这是身为时间保卫者的职责。
或许,人性那一部分超越了责任,见同伴卫宫日思夜想,与其放任卫宫士郎喝黑咖啡喝到热病挂掉,不如顺遂他意——
“活着回来——”
光芒消散后,永远故作坚强的远坂凛也卸下伪装,默默为卫宫士郎祈福。
历史凝结于一刻,穿越世界里层,卫宫士郎来到不列颠,神代终焉,罗马帝国崩溃,整个人类文明逐步走向黑暗的时代。
亚瑟王的辉煌年代,同样是神代没落,社会秩序濒临崩溃。
少年满脑子仅剩穿越到指定时间里,抱紧十五岁还懵懂的阿尔托莉雅,吩咐,建议,甚至动用暴力手段,强行牵住她手,阻止那位少女走向自己末路。
就算与梅林,伏提庚,乌瑟,甚至罗马君王卢修斯为敌。
少年满腔热血,决定用自己剑,捍卫心上人。
只是...
醒来后,卫宫士郎察觉,浑身酥痒难耐,双手被缚,扎人的粗麻绳将他捆在桅杆上...
他观察身边,身披皮革大衣的水手士兵齐声呐喊,而脚下一阵摇晃接一阵,真正的大海正在惊叫,尼普顿高举手中三叉戟,搅动大海波涛不断。
“嗨呀,嗨呀!”
长胡子们粗嗓子怒吼,飞快摇动手中船桨,如斗士一般,蔑视大海的压制。
大海还以颜色,打雷,闪电,加之更剧烈波涛。
卫宫士郎胃袋经受不住考验,生理几近崩溃,意识为了避免更严重损失,主动选择待机。
...头已经难以抑制下垂,耸拉半边身躯,陷入休克...
时间明显出错,卫宫士郎不知自己来到何等时空。
只身一人被困撒克逊人手中。
他们是北海的劫掠者,刀光剑影中寻求土地的武装商人,维京人之前的不列颠征服者——撒克逊人
这些撒克逊人早已走投无路,被家族驱赶走,飘扬大海到各处寻找新世界。
他们充满殖民者野心,是不列颠王国悲剧,东罗马人首都卫士,西西里人头顶上的领主....
而长船,奠基了维京人的历史野望。
长船,简单而实用的海上马车,伴随北海(斯堪的纳维亚 瑞典丹麦挪威那边)人行驶数百年,足迹遍布整片欧洲甚至北美。
这些入侵者甚至鸠占鹊巢,直接换了不列颠本土人种,原先布列吞-罗马人,也逐步被撒克逊盎格鲁人取代。后世温度翩翩的英国绅士,他们祖先双手沾满鲜血。
换言之,生死不明的卫宫士郎陷入敌船,飘扬大海不知年代,不知去处。
(三)
少女终于遏制住自己胡思乱想,凝气定神继续阅读文件。
执政经验尚短,亚瑟满心期待能遇到一位同伴,能共同执掌王国,复兴不列颠过往荣光。
或许是一位无话不说的女伴,或许是一位能仰赖的沙场老将,正处于青葱岁月,她心底里期待一位朋友。
“贝德维尔卿,还有淡葡萄酒吗?”
门后无人回应,阿尔托莉雅一拍脑袋,太沉浸于阅读之中,忘记贝德维尔正游离不列颠,搜寻圣杯线索。
文件内容还长, 卷宗才阅读至一半,阿尔托莉雅确信后续还有许多相关事件,打算了解更多。
目光才落到下一行,她登时瞪大眼球,兴致反而转变为混乱,完全不明白那位号称“正义”的人,为何会做这种事:
投敌,那位红发头领选择效忠撒克逊人,现在身处威尔士,不列颠王国卧榻之侧,正在煽动本地山民叛乱。
“雄狮不应当聚集成群,为何如此人杰却选择与我为敌?”
她的期望落空了,接下来内容如同晴天霹雳,甚至情况变得危机,直叫阿尔托莉雅扼腕叹息。
号称正义的英雄,不知何时拉拢起一只硕大杂牌军,手底下战士遍布世界各处,从奥尔巴高地到安纳托利亚,他们一共有八百名强壮的士兵,并且严苛执行首领命令,那份纪律简直不是这个时代能拥有...
长吁胸中闷气,阿尔托莉雅依旧有些头疼,期待的礼物就这么落空,可真叫人失望。
自己在约克高歌猛进,后方却窜出这么一人,阿尔托莉雅有些情绪上来,烦恼到直摇头。
“后方也无可用之兵,骑士们刚刚战斗过,也调度不得啊...”
不过,刚刚从战场下来,少女大获全胜,甚至撒克逊人望风而降。她心底抑制不住有点小骄傲,想象起那么一个画面:
凯爵士发现那一头浓密红发,而后战士亚瑟王纵马冲入敌阵,英勇战斗数回合,阿尔托莉雅俘获未来的战友。
毕竟,少女不仅战胜过撒克逊海寇,游历全世界过程中,也见过不少魔法师,除去她导师梅林安布罗斯,她从未见过一名能白刃战的魔法师。
少女为自己打气后,继续翻阅后续内容...可惜又让她失望了。
战斗记录触目惊心,那位“英雄”毫无任何指挥章法。
单独一人冲进盾墙中,强而有力的前腿踹开盾牌战阵后,冲进阵队内大肆破坏。
【双手持握异样刀刃,军阵内砍杀游刃有余。我军若选择撤退,而瞬息间却有怪诞兵器,手中能喷火焰,千步外击伤我军战士。】
战例倒没什么可说,基本是行军主干道上埋伏,以多打少, 博伊斯,比尔斯各处折了不少骑士。
一方面,少女亚瑟颇为钦佩,那位领袖竟然身先士卒,另一方面,却有十分遗憾。
那人不仅仅熟稔魔法,凭空生成物品,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
联想到那人的智谋,少女已经想象那么个场景,那天班师回朝,一帮子老主教跪在军团之城宫廷,恳求她放人。
“万万不可啊,那人能施展奇迹,是圣人。”
也就是说,刚俘虏到手,到头又得塞进修道院,给那群教士当招牌。
“梅林老师在吗?”
现在阿尔托莉雅想求饶了,希望梅林出山,希望他多少都说点正面的预言,千里眼的话总是可信。
窗外毫无反应,桌子底下也无任何响动,鬼鬼祟祟的梅林没有浮现。
少女想逃避,问题已经摆在眼前,阿尔托莉雅不再是农家女,贵为亚瑟王...她现在知道,这回梅林不会出手相助了。
厚重木门外奏响鼓号音乐,小号声低调,沮丧的阿尔托莉雅立刻恢复精神。
圣杯保管者——贝德维尔回来了,少女坚信,这位见多识广的骑士定有什么办法,因为那封文件正是贝德维尔
(四)
身着红白块衬衫的小号手奏响四通欢迎乐后,阿尔托莉雅赶忙走出房间,连衣冠都没有整齐,就出门迎接自己内侍大臣。
朴素白衣遮盖甲胄闪光,低调的内侍贝德维尔向诸位守卫致意,径直走向亚瑟办公室。
银甲骑士缓步走上台阶,却见亚瑟早已恭候多时,她甚至有些衣冠不整,长衬衣下摆都起褶皱了。
目少女算不算不修边幅,一眼看去倒像某某纨绔子弟,瞧见这幅模样,贝德维尔反而心中有压力,慌乱单膝下跪,差点匍匐在地。
“骑士贝德维尔拜见吾王。”幕僚骑士不敢抬头。
“快请起,关于那封加急文件,贝德维尔卿有什么新消息吗?”
为了了解那封加急信件,阿尔托莉雅迫不及待想听当事人报告,也顾不得礼节要求,当着宫廷所有人面,上去搀扶贝德维尔。
“臣下岂敢僭越,吾主亚瑟请自重。”
侍卫骑士被惹得喘气都有些絮乱,不得已,他也暂时摒弃骑士礼义,上前与阿尔托莉雅悄声耳语。
即便是内侍贝德维尔,亲近到处理生活方方面面的人,他打心底都认为,骑士与王权间有一条深不可见的沟壑。
自从少女戴上王冠后,不,自从十五岁那一天拔出选定王之剑,这位淳朴康沃尔少女就回不到过去的日子了。
如果有一位能共进退的好友,就如同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
阿尔托莉雅愈想让出骑士席位,给予那位火红头发战士阿米尔。
在此之前,她还得解决繁重事务...
“贝德维尔卿,请跟我讲述一下此次游历不列颠见闻,重点是乡土情况,圣杯事宜提交文件就好...”
“请一定要引荐那位俘虏,我要面见这位耶门败类。”
少女小声补充道。
(五)
书房内,几位智者与白银甲胄骑士围成半圆,而中心正是不列颠王者亚瑟。
雕龙杉木桌上铺开一卷羊皮纸地图,崭新到还能闻到墨水味,内侍骑士贝德维尔正顺着地图开始解说自己见闻,语言绘声绘色。
“自从安布罗斯殿下驱逐伏提庚,威尔士地区生活逐步向好,都是依托这几十年的和平,至少撒克逊人不能长驱直入,公然劫掠我不列颠尼亚财富。”
“威尔士山多,走出郊外见不到大片麦田,却有许多温馨猎人小屋,时常有牧童驱赶山羊,见面时总会致敬,有热情好客者还会递上当地土产。”
智者幕僚们纷纷点头,满意于贝德维尔爵士的见闻。
自从罗马人离开不列颠尼亚,当地的豪强,包括不列颠的王,都少有机会能深入乡土了解这片岛国。
现场唯一有意见的人,也是拍板决策者,亚瑟低垂眼眸,心不在焉操弄着长袖上绣花。
少女并非认为贝德维尔爵士报告有误,相反,更像喜剧过场滑稽角色未出。
不知不觉间,她变得心不在焉,十分在意那位阿米尔的情形。
怎么寻思,少女惊觉自己与此人似曾相似。
不仅仅因为阿米尔的理想,战场与雄辩才能,阿尔托莉雅突然有种既视感,自己曾经与一个火红头发的人见面过...
机灵的贝德维尔怎么会不知情呢?他拿出另一份羊皮纸,开始叙述那卷花体字卷轴,讲述圣杯的事情。
“赛文河周边居民声称,附近有一处好湖泊,名唤 林·拉瓜,底部通往大海,据说与圣杯有关。”
“为了搜寻圣杯信息,我特意走了一趟赛文河,沿着河流北上,听闻许多民俗和人物秩事。”
贝德维尔手指沿着地图中河流上移,好似漫不经心,讲到自己一次奇遇,某位叛教神学家自愿投降云云。
那位异端讲经人来自维尔斯,在威赛克斯境内,赛文河入海处。
贝德维尔自述,带队伍路过博伊斯附近山区,有啸聚山林的贼寇投降,为首者便是那位主教,他先前为阿米尔·西蒙服务,机缘巧合下分家独立,在本地传播异端,靠打家劫舍为生。
此君原本未来可期,为地方城市作助祭。二十年前萨克逊人劫掠海岸,此君被阿米尔俘虏,与那位红发战士同行数年后,自愿加入阿米尔队伍,成为随军神父。
“真是可惜,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将一个神学中人拐骗成山贼?”
“正是威尔士新近的爱尔兰贼寇头领——阿米尔·西蒙。”
贝德维尔摇头作苦神情极度可惜,他察言观色能力向来不差,假装蒙在鼓里,配合少女演戏。
智者们不明就里,依旧辩论此君道德水平是否达标,一片纷争声中,少女亚瑟拍板起立,终结完话题。
“那位请降教士还在?传他进宫殿,我有话想问。”
(六)
破浪滔天,摇晃的甲板催得卫宫士郎上腹下泻,几近脱水。
手腕被粗麻绳死死束紧,手腕发红发肿,手指都略微缺氧发紫像葡萄。
他被捆在桅杆,起码有四十八小时不能动弹,没有进食水与任何食物。钢铁意志也执拗不过肉体璀璨,饥饿和持续不断的折磨下,卫宫士郎早已神志不清。
他近乎饿疯了的豺狗,双目贪婪注视划桨水手手中的黑面包,尽管这些黑麦烘烤的煤炭坚硬,味道还难以恭维。
下雨了,他拼了老命伸出舌头,仅仅为海上那几滴不干净的雨水。
一阵剧烈海风刮过,吹得卫宫士郎眼皮难以睁开,人的精神紧绷到极致,遁入长眠中。
追啊,赶啊,意识昏迷之时卫宫士郎不断奔跑,在幻觉里跨过重洋彼岸,追逐曾经失去的蔚蓝色背影。
太初有言,先有光,然后卫宫士郎昏迷中听见几人粗野的交流。
“喂,那个爱尔兰人死了没?”
“啧啧,真是顽强呢,看起来眼皮还在动。”
那群人谈话间,卫宫士郎感觉自己脸颊忽然生得火辣辣的感觉,他努力去感受,惹得那群人笑出了声。
“看来是个好料子,这都没死。要我说,肯定是瓦尔哈拉下来的战士,定会搅得天下乱作一团。”
“臭小子,酒喝多了说胡话呢?瓦尔哈拉怎么可能会下来人,小心我等下让布伦希尔德来接你走人。”
混沌之中,卫宫士郎率先感受到了疼痛,他才明白,脸颊并非无故有感受,有人刻意扇了自己两耳光。
为什么?饥肠辘辘的他不明白,正是这份不解,对他人野蛮行径的追问,卫宫士郎身上的理性与肉体感官逐步回归身体。
饥饿,口渴,四肢各处捆绑后遗症,头重脚轻,原先没有知觉,利箭开始逐步袭来。
“水(みず)”
“哟,他说话了?喂,爱尔兰人你名字叫什么?”
其实卫宫士郎并不清楚那些人讲什么,他穿越前顶多学习了古英语,按照历史角度,可能莎士比亚听得懂,在之前八世纪的阿尔弗雷德大帝都听不懂...
那个年代都没有英语,更遑论外族萨克逊人。
他只是本能的表示,自己想喝水,想喝水,想进食,用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母语表示,自己还想活下去。
这些头戴皮盔的劫掠者也照样听不懂卫宫士郎意指何处,却以为他自报家门,名字真叫密斯。
“谁会爱尔兰人鸟语?密斯啥意思?”
“我不到啊!”
人与人的悲欢不总是相近,取乐的异乡客们只是当做乐子而已。
卫宫士郎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寻救无果,再度昏死了过去。
救命,就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他感觉天旋地转,更像是有什么牵扯住自己,被几顿重的船锚拖下水,毫无抵抗能力。
(七)
第三回醒来时,红头少年肠胃依旧炉火般叫苦,他被人灌下一杯又一杯麦酒,神识才回到躯壳。
木酒杯有些发霉,甚至酒度数不高,放现代来说流浪汉都不要的货色,但里面掺杂不少未发酵完全的麦芽渣,喝下去如同粗粝的面包,至少整个人都有能量,卫宫士郎意识才逐渐回归身体。
他依旧被绳索绑缚,这回却没有摇晃感,坐在坚实木地板上,周围满是水手与海洋糟糕的腥臭味。
但是,士郎还活着,这个千年以后的现代少年大口呼吸着历史上浑浊空气,他还活着。
掠夺者中有好事者,瞥见士郎醒过神来,呼朋唤友十几人围簇一团,手指指点点,说着些士郎听不懂的语言。
“小密斯,小密斯,大艾什,大艾什....”
卷舌音厚重,还有醉汉打嗝,少年有些焦灼,那些身着野蛮的掠夺者当他是猴子,围着他唱着跑调小曲。
一群面色红光的萨克逊人,朱特人,盎格鲁人举起手中啤酒杯,交杯换盏间唱起这首没意义但押韵的歌,众劫掠者水手强调着实吓人,比后世烟嗓都还粗野,叫身子虚弱的卫宫士郎身体发颤。
“为小密斯敬酒!”
“众神之父赐予我们财富,干杯!”
嘈杂声音如同海潮,淹没卫宫士郎。那声音堪比浪潮,一波一波无停歇,在温热的房间里,少年晕头转向。
他对眼前这一切感到恐惧,发自身体深处的恐惧,从少年认知角度出发,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给维京人绑架,这群北海上的驾舟马匪不讲道理,遵从本土血腥的异教...
文明世界的少年,被迫参与进古代战火世界里,这只不过是一角罢,却也叫他迷惘,害怕,不知所措。
瞧着那群人,手里持握斧头刀剑,嗜酒到喝趴下,喝到有仇人当众搏杀,斧头与斧头,像切火腿一样做掉另一个人,而其他劫掠者甚至为此欢呼。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道?”
“saber,这就是你的世界吗?”
卫宫士郎的理性苏醒了,他的人性,关于正义的追求叩问他,为什么能容忍一个人残忍伤害另一人?
“放开他!”
卫宫士郎操起不伦不类的古英语,大声呵斥残忍作乐的劫掠者们。
萨克逊人疑惑回头,似懂非懂理解少年的话语。
其中最邋遢,似乎是睿智的祭祀,思索后,他手搓弄一番额头前垂下小辫,似乎理解了士郎意识。
短暂沉默的部落萨克逊人敬重地听完祭祀揣测,沉默不到三秒,哄堂大笑。
“这家伙还是托尔?”
“至少那家伙需要老实点,我想肯特公爵艾什应该会喜欢这个小家伙。”
祭祀是所有人间没有喝酒的人,清醒却显得异常可怖,面目如同树皮,嘴唇被海风吹得开裂,他咧起干涸的嘴唇阴险发笑,绕到少年后背,不知作起什么法术。
熏香,念咒,不到五节魔术功夫,卫宫士郎疼得手腕紧缩,绳索刺疼着自己!
粗声爬满深绿色造物,现代人眼光看,则是仙人掌般绿色的咒文,浮现于绳索中,其中间凸起有三角,形状类似斧头。
瑟来隆斯(thomp)卢恩符文里雷神之锤的意思,也有束缚和荆棘的功能。
少年猛然发现,打从苏醒以来,手腕处麻绳就刻印上该符号。
作为魔术师,他竟感受不到绳索上细微魔力流动。
特别因为此处是不列颠尼亚,世界上两个遗世独立的神代残存地,那符咒功效更是强力,至少卫宫士郎一个半吊子现代魔术师无法破解。
更何况,他又累又饿,投影武器都成为天方夜谭。
直到现在,他只得屈服于这拇指粗细的绳索,活动范围不过伸缩大腿。
待到祭祀背过身去,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挣扎,试图在手心处投影出什么,别说干将莫邪,就算自家门口钥匙都投影不出,全身使不出力,魔术回路待机。
反抗不总会迎来好结果,特别是这些人...
他当场挨了好几脚,厚重的皮革鞋跟差点砸到眼眶,而少年却无法躲闪,双手被死死拴紧,任人宰割。
“敲响盾牌,小子们!我们要去肯特,这小子可是神启,至少能卖几十第纳尔。去酒店里多买点好酒,随后沿着海岸去约克,抢他妈的!”
劫掠者们仪式野蛮,兴奋祝福着自己的未来,他们再差劲,也不过胸膛中箭流干最后一滴血,还能笑着进入瓦尔哈拉。
人生地不熟,同时听不懂任何语言,卫宫士郎强忍着这一切,似乎都在走向糟糕二字。
本以为,少年仅仅踏上追寻阿尔托莉雅的道路上,狂风将他带到另外的世界。
“我会找到你的...saber,这并不是你的错。”
亲眼目睹这到底是如何世道后,卫宫士郎更坚信,要改变saber人生。
(八)
威赛克斯宫廷内,鼓手敲响三通鼓,宣布低位阶的平民进入宫殿内。
阿尔托莉雅本想亲自上前去迎接,却被贝德维尔爵士拦住,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亲自出马带人进书房。
少女只得无奈等待,各司其职,礼法束缚下,她反而没法深入到事情真相,与他人总是隔上一层戳不透的薄膜。
等待到书房木门被推开后,在座决策众人见到一位仙风道骨老者,脸色有十足精神,留有白色长须,却有年轻人那般红润神色。
那人上来就行了一个大礼,并大言不惭称自己为神学家,在一种主教与智者鄙夷的眼神中,他不慌不忙开始自我介绍。
“鄙人来自牛津,迷惑之际误入歧途,因仰慕圣王光辉,希望加入亚瑟王麾下,北上抗击皮克特人。”
若是自我介绍完,那位自大的老神学家还不够,他满意于当下,有这么多正教人士在他面前,故而洋洋得意做一小段布道 。
自从罗马肆意利用基督教以来,君士坦丁大帝在临终前洗礼成教徒,整个西方精神世界已然成为基督天下。
即便是战乱年代,尚且保留文明的不列颠依旧遵从尼西亚会议精神,这群特洛伊流浪客都是坚定的精神罗马人。
一众虔诚的主教如临大敌,恶狠狠盯住眼前的人,有人小声祈祷启示,德高望重者,军团之城几位主教纷纷表示要将此人关押进塔楼里,场面一度十分僵持。
“异端!”
僵局一下被打破,人群中走出一位年轻人。
只不过,事态并没有向好发展,当场拔出自己配剑,剑刃搭在那位异端神学家脖颈。
“叔叔,请让我了解了这人,如此混乱的时代,遵从异端邪说鼓动淳朴农民作乱,真是罪不可赦。”
他既是赫尔国王,年轻人来自布列塔尼的阿摩立卡王国,辈分算阿尔托莉雅侄子辈,勇武好战。
诸位主教见赫尔控制住神学家,抑制不住辩论情绪,一个个走上前,劈头盖脸用各类圣人言语批判神学家。
这个老小子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任凭他人唾沫溅到脸上,毫无反击。
会议逐步朝着反面行进,主持人完全拦截不住。
整场会议因为这个变故,莫名奇妙变成异端审判大会,年幼的亚瑟自知不妙,悄悄叫来贝德维尔爵士,商议如何解决当下的闹剧。
“明明大家本意都不差,甚至人心向善,可为什么现在却像烈马一样...”
少女并非第一次面对堂下争吵,她被愤怒的言语裹挟着,有些不知所措。
本意只是想了解那位叫阿米尔的骑士,她不曾想,那老家伙比鱼饵还香甜,刚出场就引发一场没意义的争端。
“吾王,在下也很无奈啊,那个异端自打跟随我以来,一直喋喋不休自己理念。”
“虽然有些自夸,但在下相信自己务实精神,臣提议吾主最好亲自驳斥异端,既打破僵局,又能博得在座各位好感。”
说罢,贝德维尔使了个眼色,示意少女整理好着装,准备发话。
少女不由得捏紧剑柄,心里默念道,我能行,我是不列颠的国王,康斯坦丁家族传人,红龙乌瑟之子...
阿尔托莉雅带入了亚瑟这个身份,眼睛化作鹰隼,全身上下充满王者贵气。
“诸位信士忠臣,还有我勇敢的侄子,稍安勿躁。”
“身为在座各位的君主,我不能容忍异端侵蚀我布列吞人精神。”
诸位骑士与智者停下自己动作,臣服于少女亚瑟的威严,纷纷后退数步,为阿尔托莉雅让出一条路。
阿摩立卡的君主收剑回鞘,赫尔后退几步,示意自己叔叔,不列颠的主人尽情处置眼前的叛逆者。
见群臣让路完毕,阿尔托莉雅前进两步,手执权杖才打算开口,那位神学家便吓了她一跳。
刀剑避开脖颈后,神学家忽然癫狂,不顾周围众人迥异眼神,当场双膝跪倒在地,重重磕了数个响头。
“为您效忠,不列颠尼亚的新国王。”
其声音洪亮如号角,在座各位即便主教都亲临过战场,不由得身心颤抖,只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如此气势。
但是他竟然跪下了,用东方人那样丢脸的姿势双膝下跪!不列颠群臣登时有些发蒙,甚至还有人慌张上前,场面实在太丢人现眼,那些饱读诗书的智者都看不下去。
自谓之神学家,老家伙非但没有站起身,他甚至推开其他主教,不接受他们伸过来的手。
“走开!我侍奉红龙亚瑟,他才是真正的圣王!”
这番话说的着实有些夸张,那老神学家还不顾廉耻,拖着自己膝盖一步步挪到少年跟前,群臣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泛嘀咕。
亚瑟登基不过二三年,即便他拔出选定王之剑,登基那一年举兵攻击约克,早已证明自己实力。
也有风言风语认为,梅林在背后操纵国王。
阿尔托莉雅拔掉了诺森布里亚数个萨克逊人据点,亲自证明自己,诋毁的言论随秋风而去。
只不过,老神学家这番过激表演,再度让在场者内心有所膈应,甚至怀疑亚瑟得位不正。
毕竟,大魔术师梅林也有前科,帮助龙头乌瑟行不苟之事...
原本庄严肃穆的报道大会,当场变成无聊神学辩论大会,文明与野蛮,王权与历史,成了言语纷飞的修罗场。
“诸位请安静,我们的正统国王有话想说!”
贝德维尔爵士试图挽回局势,可惜他谨慎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完全镇压不住当前场面。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老神学家掌握之下,他头颅低垂,掩盖着自己小算盘,嘻嘻笑出声。
阿尔托莉雅忙于收拾烂摊子,秉持能不用权威压人则好好说话,少女依旧一个个陈恳上前讲道理,可场面一乱,则覆水难收。
不列颠人曾经因为内乱丧失过土地,被他人奴役,正是伏提庚为手头权势,引狼入室,以至于当今世界的不列颠不再是布列吞人家园。
少女为会议奔波,焦头烂额间,贝德维尔爵士已经意识到,自己着实下臭棋,他只有唯一手段去挽回局势——
“只能请你离场了。”
贝德维尔眉毛紧锁,当场抓住老家伙绳缆,直接拖着他离开书房。
内侍大臣贝德维尔心想,若这番行为能分担自己主君压力也不错...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反倒落入那老家伙陷阱内。
老家伙虽力不敌骑士,却硬作一副宁死不屈相。
“滚开,你们这些奸佞之徒,我是阿米尔最重要的伙伴,我有要事禀报我新主人亚瑟!”
骚动实在剧烈,所有人视野都不觉焦距贝德维尔爵士身上,全场沉默,却好似说了很多话。
年幼而鲁莽的赫尔看不下去了,上前硬抽了老神学家两耳光,叫他住嘴。
老神学家反倒叫得更欢,因为他目的达到了——
现场负面情绪越累积严重,阿尔托莉雅独自一人承受下一切,却无处宣泄。饶是如此,现场依旧混乱不堪。
主战派当场要求驱逐萨克逊人回老家,而发展派力争民生,威尔士报告大会成为政敌间相互攻伐的战场。
少女阿尔托莉雅,板着脸变成亚瑟,终于站在书房中心处,重重用自己配件悬culibur拍板终结一切。
“够了!我敬爱的臣属,我的兄弟,这场混乱的会议应当结束。”
群臣徐徐离场,现场只剩贝德维尔,老神学家,还有内心中后悔不断的少女阿尔托莉雅。
这就是老神学家的目的,驱赶走现场所有人,创造出一对一的空间。
(九)
赫尔临走之前,还不忘对老神学家放狠话。
“异端!愿你曲解的教义会化作炼狱之火,灼烧你心肝。”
“那可真是恭候了,阿摩立卡的不列颠骑士。”
正是老神学家想要的环境,施展自己的计划。
他俯下身子又不忘微笑,目送书房内诸位功臣骑士气愤立场,笑容愈发激烈。
填满柜台书桌的书房清空后,依旧显得窄小不堪。
老神学家悄悄将手伸进宽袖内,拉出自己秘密的五芒星符文。
他在袖子内侧缝了一块补丁,补丁上纹饰了未来魔术的攻击手段:gandr
老神学家决议刺杀阿尔托莉雅,但他唯恐计划不成功,毕竟新进的王者亚瑟有太多传闻。
老神学家欲擒故纵,冒险拉近距离...
“想来想去,我还是于心不忍...如果您同意,我希望能是下课口头告诉您阿米尔先生位置。”
狡诈的老头挤出鳄鱼眼泪,让人闻之泪下。
“异端,我不是外人,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贝德维尔看在眼里,内心自然有所提防。
白银甲胄的护卫拔剑出鞘,剑指眼前假装悲戚的老头。
他却不曾想,老头非但没有躲避,他看上去从悲伤转为愤怒,大声对护卫指责道:
“你莫要阻拦我,我的心脏,我的全身心都渴望说出那位先生的名字。”
“但那个人不是你。”说完,老神学家直接迎着护卫长的短剑,面朝阿尔托莉雅而去。
某种宇宙间的神秘联系,叫少女不忍伫立原地。
龙之炉心位置颤抖,仿佛这一幕就已经注定。
“我以卡美洛之主,整个不列颠尼亚诸骑士统领起誓,我会因为你的信息而报答你。”
怀疑?少女卸下全身防备,主动走了上前。
一步,两步,老神学家眯着半支眼,估算起脚步。
一步,两步,渴望得到解答的少女发问道:
“请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阿米尔先生,特洛伊时代残存的先知...”
老神学家微微一笑,旋即,从宽袖子中抽出双手。
双手各自捏着魔咒,空气中悬浮的魔力波动动荡,一股洪流汇聚于老人指尖。
“卫宫士郎,将不列颠亚瑟取而代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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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沥青般漆黑,沼泽般浓密的魔力球射出,直冲少女亚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