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 河神降罪（25）
今晚的神河湿气依旧，几近透明的薄雾中夹杂着淡淡的细不可闻的尘埃。它们鱼目混珠，它们恬不知耻地潜伏在薄雾中，它们渴望成为如此空灵无垢的存在。殊不知，这些淡薄的雾气不过是空气中的水汽与灰尘结合而成，它们所追求所向往的，和自己其实并无二别。
吸入这股河面上掠过的湿热夜风，比起昨晚而言更加令兽烦躁不堪。
青蛙烦躁，因此它们今晚不再展露歌喉；夏蝉烦躁，所以它们懒得彻夜长鸣；奥卡烦躁，于是他划桨的动作杂乱无章。
“小奥，你如果继续保持这种不稳定情绪，待会儿很可能会发生意外。”黎川皱了皱眉，说。
奥卡顿了一下，随即将所有情绪收起：“抱歉黎大哥，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保证不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我不是这个意……”黎川想说的是，如果你想宣泄的话随时都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对了，黎大哥。”奥卡问，“您见多识广，也看过我刚才的样子，我想请教您一下……请问，您知道我的兽能是什么吗？”
黎川沉默了，他一言不发地划着船桨。半晌，他才抬起头，反问道：“你应该听说过金狮子一族吧？”
“听说过，阿波罗帝国身份最为尊贵的皇族。”奥卡点头，他甚至就遇到现成的一只，目前正在河岸等待。
别看索卡那只小金狮子现在到处流浪，可奥卡有股莫名的预感，未来他一定会一飞冲天。到时候就看他赌不赌得对了。
黎川眼神更加复杂了，他继续说道：“没错，萨亚由银之月狮一族领导，而阿波罗帝国的皇族则是日之金狮子。相比于月狮一族的皇室成员稀少，金狮子一族十分繁盛，皇族成员枝繁叶茂。而你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兽能，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正是金狮子一族所传承的兽能——神威！”
奥卡轻皱一下眉头，下一秒就舒展开来：“有趣。”
这风轻云淡的表现仿佛他内心早已有了这个猜测一般。
黎川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船也跟着晃动。他告诉奥卡自己没事并稳定了身体后，说：“阿波罗君主的皇后本是萨亚老国王唯一的女儿，却逝于那场战争中。目前萨亚帝国的皇族月狮子除了老国王和他过继来的一名同为银白狮子的旁支子弟之外，并没有其它成员。而君主奥斯托陛下包括从表在内，有将近二十个兄弟姐妹，每一个都是金狮子，加上这些亲王们的子代，一些金狮子一族的旁支等等，你可以想象一下金狮子一族的族员有多么庞大了。”
“但你最好别轻易施展神威，特别是遇到其他金狮子的时候。”
“为何？”奥卡就知道这白来的力量牵扯颇多。
“金狮子一族崇尚强者，也重视血脉。皇族的狮子一出生浑身就都是金色的毛发，这样的狮子注定一生光芒万丈，成就非凡。我曾听同样身为金狮子的一位大哥说过，金狮子的诞生似乎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世间的金狮子永远不会超过一百只。而神威，哪怕在金狮子一族当中也不多见。虽说是金狮子一族传承下来的兽能，可并不是每一只金狮子都能觉醒。”黎川轻轻晃动狼尾，高大的身体向奥卡方向倾斜了一下后，解释道，“据我所知，大部分金狮子都自视身份极其尊贵，通常瞧不起其它种族的兽人。正因为他们熔铸至骨子的骄傲，强大，他们同辈之间的竞争也十分激烈，我怕你被牵涉其中。”
“这样说来，我难得欧皇一回。”奥卡大咧咧一笑。并不是所有金狮子都能觉醒神威，可是他这只连毛色都不是金色的狮子竟然奇迹般拥有。
这让奥卡有一种自己不是非酋的错觉。
“不过黎大哥，听你说每个金狮子一出生就是金色的，而我除了施展神威的时候浑身上下燃烧金色的火焰外，其余时候身体毛发都是普通的棕色。那是不是说明，我体内可能有金狮子一族的血脉，只不过这血脉太过稀薄，才导致这样的情况。”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可能是金狮子皇族中某个不受待见的偏远旁支的私生子，一个只会凭借身份贪图享乐、过着酒池肉林生活的败类的私生子。因为常年流连风月场所，结果被大肚子雌兽找上门了，我的出生可能会是他一个难以抹除的污点，加上我的毛色没有他们特有的金色，于是从婴儿时期就被遗弃这一点也就解释得通了。”
“正是因为身上的金狮子血脉太过驳杂，导致神威的施展有某种副作用……大概吧？”奥卡的爪子拨弄一下额头上那一大搓白色的鬃毛。这玩意儿的使用是不是会耗损他的寿命？怎么用了一次之后他额头上那撮鬃毛全都变白了。
他那原本引以为傲的呆毛啊！
“刚才是你第一次施展神威吗？”黎川问。上次他看奥卡的火焰纹路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他没往这方面去猜想。
奥卡沉默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他依稀记得当时的惶恐不安。
“说实话，并不是。”他说，“我第一次施展那种金色的火焰，也就是您所说的‘神威’，其实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由于我个兽原因，当时的具体原因我不便告诉您，还望黎大哥理解。”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压抑着这股能量，很怕突然就爆发出来，把自己牵扯进某些事件中。”奥卡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哪怕奥卡在幽灵沼泽时极力自我告知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放火的设定。可是他始终明白，那不过只是在自欺欺兽。
突然，奥卡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什么？
奥卡的位置正对着河岸，且猫科兽人夜视能力强——他看到隔岸的另一边，伫立着一抹白色身影。白影似乎正注视着奥卡。
薄雾阻隔不了身影的灵动，那仿佛月夜下的白色精灵，皎洁、单纯、透着一股莫名的机灵与狡黠。又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让兽生不起一丝亵渎的情绪。
是……她吗？
似乎发现奥卡也在注意自己，身影朝奥卡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荡漾起一抹轻笑，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月夜之下。
黎川见奥卡脸色不对劲，连忙问道：“小奥，你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奥卡内心已经掀起几百层剧烈的波涛汹涌，他赶忙转移话题，“对了，黎大哥，您知道我的兽能主要能带给我什么增益吗？”
“我曾见过神威的施展，但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它的作用。”黎川回答他，“不过既然作为金狮子一族的兽能，那增幅肯定远不止增强你的爆发力这么简单。至于怎么去发掘，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对话结束，他们也来到了河神庙前。
他们选择划行的地点是河神庙的西面，而河神庙正对着的河岸处，正是河神镇居民们举行河神祭的地点。
从河神庙望去，那里的火光更为强烈。奥卡甚至能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喧闹声。那是无知对烟波未定的导语，那是愚妄对阖家安康的自我安慰。
“我们动作得快点了。”黎川沉声道，“他们河神祭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乘船来河神庙祭拜河神。”
进入河神庙之前，奥卡再次看向原本的河岸。两岸相隔很远，奥卡并没有看到那道小巧玲珑的白色身影。
没关系，艾薇，我的旅途现在才刚刚起步。
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总会再相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