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鸟粪的思考
保护生物多样性是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愿景的一个必要举措，但是随着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效的提升，人与野生动物的冲突也日益变得明显。如何与野生动物和谐相处？是近来困扰我的一个问题之一。
我很小的时候，住的是那种盖瓦有天井的木板房，每年都会有燕子到正屋中间的大柱与横梁相接的位置筑巢。燕子什么都好，但就是它的粪便会直接拉到巢下面的墙上和地上，虽然那时我们不但有燕子是益鸟的概念，还有关于燕子筑巢是象征这家人气旺的迷思，但是我们还是对燕子的粪便感到十分苦恼。
后来的某一年，村里的邻居盖上了楼房，在他楼房的屋檐处来了一种被称为“福燕”的燕子筑巢，这种燕子的巢是一种半封闭的巢，巢的上面也会贴着墙，只留一个开口进出，因此“福燕”的巢下面就几乎不会有粪便。我们当时口中的“福燕”我后来才知道是金腰燕，而普通的那种燕子就是家燕。再后来村里的楼房越来越多，金腰燕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希望金腰燕能到自己家里筑巢，家燕赶紧搬走，并且从此家燕还有了“拉痢燕”的恶称，意为到处拉粪便。
直到有一年，具体情况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那天心情不好，燕子是把粪便拉在哪儿了也记不太清了，反正父亲一怒之下找来竹竿把燕子的巢给戳掉了，我自己当时的心情也不记得了，但是可以确定巢是开始筑的，里面没有蛋也没有幼鸟。我父亲其实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我后面也提起过这件事情，他也表示后悔，可在那之后家里再也没有燕子来过。
长大后我便经常处于远离家乡、远离乡村的状态，在城市中我发现人与鸟相处的非常和谐。校园和公园里面会很多人拿着摄像机小心翼翼地对着鸟儿拍，而不会出现乡村那种驱赶鸟的场面。直到我研究生阶段，我再一次碰到了厌恶鸟的情况。
我研究生所在的单位每到春夏季节就会有很多鹭类来筑巢繁殖，数量之多也是我目前生平所见之最。结果就是满地的鸟粪，特别是夏季的时候加上雨水和高温，整个单位环境就和印象中的禽类市场那样，此外，在里面行走如果不打伞就很容易被鸟屎砸中，这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大的困扰。由于之前单位的研究生较少，职工也就是白天来上班，晚上就下班走了，因此当时单位的人还能忍受这些鸟。后来研究生越来越多，由于研究生是一直在单位里呆着的，成天在禽类市场般的环境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大家对这些鸟的意见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的人向领导抱怨这些鸟的问题，最后单位决定把这些鸟筑巢的树枝全部砍掉。砍树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然我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再后来听说那里的鸟已经少很多了，为此今年我再过去了一次，发现鸟扎堆繁殖的区域确实已经很小了。过了一段时间，又听说就这片已经很小区域的树枝也被修砍了，当时有人拍给我照片，我看到掉落到地上的大树枝和四处惊飞的白鹭、夜鹭、牛背鹭，心里感到十分复杂，知道这样不好，却又没有能够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再后来我跟随学校的一个团队去了周边乡镇调研，我又再一次看到了燕子巢。当时我们走在路上观察燕子巢，一个村民见我们拿着望远镜就过来问我们是在干什么？了解了我们是在找燕子巢后，他觉得有些不解，他说这燕子拉屎拉的烦死了，他恨不得把它们赶走，然后说到已经有很多人已经把燕子巢给弄掉了，在路上我们也确实见到了一些燕子巢被拆掉的痕迹。听这位村民这样一说，我立马回忆起了我小时候家里讨厌燕子巢的情形，跟这位村民说起，我们竟然有相同的感受和经历，不同的是他家里还有燕子来，并且有两窝，就是被拆掉的那窝燕子不会来了，但是会来新的，然后把巢筑在新的地方。说完后他表示要带我们去看一下那燕子巢下面到处是粪便的场景。路上我跟他说起金腰燕的巢，他说村里也有一户，我们先去参观了金腰燕巢所在的住户，金腰燕巢下面很干净没有粪便，住户也表示没有对金腰燕巢产生什么厌恶，而那位被家燕筑巢的村民在不断表示已经很想把门口的那个燕子巢给拆了。同行的郭老师不断劝解，那个村民都表示难以接受，就这样在他一路抱怨，我们一路劝解的过程中，我们来到了他的家。他家的阳台下面果然有两个家燕的巢，其中一个在他家侧门的侧上方，巢下面垫了一张硬纸板，纸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是鸟粪。在现代社会，大家的卫生习惯都已经提高，这样在门口有这么多的鸟粪确实让人难以接受。郭老师提出在巢的下面直接装一个用来盛粪便的盘子，村民表示自己大把年纪了如何安装，装上了也要定期清洗，不然粪便也会累积。然后我们在他家门口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可行的方案，唯有劝这位村民多多忍耐，跟他讲述我们保护鸟类的重要性，虽然这确实有一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但是也实在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了。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只小燕子坠巢了，虽然郭老师把它救助回巢了，但这只小燕子摔得比较严重，估计难以存活。我们一行过来调研的人都对这只坠巢的幼鸟感到十分担忧，而被粪便困扰的这位村民则没有什么感触，反而劝我们不要这么担忧，说这燕子很多的。
调研回来以后，对于鸟粪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到变废为宝可能解决人们为鸟粪所困的问题。但是鸟粪有什么用呢？作为有机肥？鸟粪难以大量收集，它与现有有机肥的优势是什么？因此鸟粪要作为一种具有更高价值的材料才可能有效。然后想到了我们领域内的一篇批判性文章，这篇文章指出鸟粪可以增强石墨烯的电催化活性，其实意在讽刺这个领域为了光发论文而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工作。但是这却给了我启示，我们这些科研人真地要来发掘一下鸟粪的价值，如果能挖掘到鸟粪的独到价值，也就不会让人像现在这样讨厌鸟粪，而会因为它的高价值而去忍受它，也因此不会因为接受不了鸟粪就去驱赶鸟类。
网上查了一下鸟粪，其实它还真是宝。鸟粪可以形成磷酸盐矿，而磷酸盐矿是化肥的重要原料，有一个叫做瑙鲁的国家曾就因为具有丰富的磷酸盐矿而非常富有。但是鸟粪形成磷酸盐矿需要非常长的时间，短期内是难以简单地一下就把鸟粪变成磷酸盐矿的。此外，还查到鸟粪可以作为中药，但在中医古籍中记载的种类很少，并不是任何一种鸟类粪便都具有药用价值。尽管如此，这些都一定程度地给了我们提示，我们可以先分析一下鸟粪的成分，然后根据这些成分去针对性地探索挖掘它们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