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少女多年过后重游飞船
阅读须知:
1、未成年人不宜阅读本书。
2、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本书角色的行为。
3、建议将本书与《写<原伶>有感》配合阅读。
这几日,沙啦啦对重游飞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虽然沙啦啦已经去过一次飞船了,但那时她还小,现在的她对飞船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了。她只知道飞船很大,很壮观。以前她在军队或者商队的时候,偶而听到有去过飞船或者没去过飞船的人谈到这个巨大的遗迹,感觉旁人总是把飞船描述得极为离奇。对此,沙啦啦一直有重游飞船的想法。
不仅如此,飞船对沙啦啦还有一个特殊意义,那就是挑起已知世界种族大混战的飞船事件。沙啦啦作为飞船事件的当事人,她想回到这里为天下种族谢罪。尽管这样做对种族间的和平没有益处,沙啦啦仍然觉得她有必要去谢罪。
当沙啦啦提出重游飞船的主张,父母都表示不愿意与她同去。沙啦啦看得出来,父母对飞船仍然抱着几分愁苦。当沙啦啦问到叮叮当,叮叮当立即把身体往后缩:“不不不,我不去。”
但是在沙啦啦收拾行李的时候,叮叮当还是怯生生地说:“我想……我还是一起去吧……”
终于,姐弟俩在收拾好了行李、听完了父母的嘱咐后,踏上了前往飞船的旅途。
沙啦啦是伶盗龙,只要吃一顿饱肉,就可以好几天不吃东西。但她弟弟就不一样了,叮叮当是原角龙,需要天天吃草。这条路两侧本来长有野草,但这些草基本上已经被路人或者流民啃光了。稍远一点的田地与山林里的植物倒是较为茂盛。但田地里的植物属于别人的私人财产,被人用栅栏围了起来;而山林也往往被山民霸占,叮叮当要是进入山林采食,就有被山民一箭射死的危险。因此,沙啦啦只能带着叮叮当到沿途的小摊位购买一些煮熟的叶片。好在这条路是常有人走的路,路边的小贩较多,叮叮当也不至于挨饿。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集市。集市卖的粮食主要是种子。这是因为农民在收获农作物后,往往将叶片当成口粮或者卖给路人,而种子则用来缴税或者卖到集市上。毕竟种子比叶片更适合运输。
集市的尽头是一座小桥。一个原角龙衣着的人坐在板凳上收过桥费,沙啦啦和叮叮当各交了一个铜币。沙啦啦隐约觉得,小时候母亲带她去飞船的路上,也经过了这样一座小桥。沙啦啦不知道这是她残存的记忆还是她对过往生活的想象。走过小桥的时候,沙啦啦注意到桥下是一条小河,有一些人形或者龙形的游人在岸边淌水。而水中偶有小鱼游过,看起来这些人在抓鱼。一个龙形的伶盗龙已经咬着一条小鱼回到了岸边,又变成了人形并开始穿衣服。
沙啦啦一时竟然有些可怜鱼儿,但她随即想到自己吃过的鱼不少。更何况自己身为伶盗龙,就是要吃这些动物才能生存。可是,沙啦啦平时很少见到有人抓鱼吃,此时见到一条小鱼这样死去,难免感到几分惋惜。
等到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沙啦啦问叮叮当:“在你们原角龙眼里,是不是吃肉就是恶,吃素就是善?”
叮叮当瞬间紧张起来,连连否认:“不是!绝对不是!别的原角龙怎么想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小时候确实这么想过,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我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理解。”
沙啦啦说:“那你是怎么理解的?”
叮叮当说:“嗯,我构思出一个非常复杂的理论,这个理论解释起来很难懂,你确定要听吗?”
沙啦啦想,叮叮当能构思出来的东西,我总不至于连听都听不懂,就说:“我确定要听,我就不信我听不懂。”
沙啦啦注意到叮叮当似乎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情感,也许他此时几乎只有理性。沙啦啦第一次觉得,叮叮当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孩,而是一个看透了世界的秘密的智者。而她与叮叮当的对话,将是叮叮当第一次吐露自己的智慧。
终于,叮叮当开口了:“这个世界包含了太多的动物与植物,所以我们首先要简化一下问题,认为世界上的动植物只有三种:一种是草,一种是虫子,一种是鸟。这里的草,可以泛指一切植物;这里的虫子,可以泛指一切的素食动物,以及所有能变成素食恐龙的人;这里的鸟,可以泛指一切的肉食动物,以及所有能变成肉食恐龙的人。这样一来,这个世界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沙啦啦说:“所以呢?”
叮叮当说:“我们先把虫子与鸟抛开不谈,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一片草地,草地上只有草,没有动物。草是会繁殖的,对吧?如果每一个种子都能长成草并且产生新的种子,那么这个世界的草一定会越来越多。但是,这个世界的土地有限,阳光与水分有限,这个世界能养活的草也是有限的。因此,草与草就要争夺土地、阳光与水分,这个过程中就会有很多草因此死去。同时,活下来的草又会繁殖,让这个世界的种子更多,种子与草又会争夺资源,然后又有一部分种子或者草在竞争中死去。总之,这个世界上不断有草活下来,也不断有草死去。你说,假如我杀死了一棵草,会发生什么呢?”
沙啦啦说:“嗯,少了一棵草,其他的草就会有更多的资源。表面上你杀死了一棵草,实际上你救了其他的草,是这个意思吧?”
叮叮当说:“不止如此。我杀了一棵草,救了其他的草,活下来的草又会占用资源,然后又会有草死去。而死去的草又能节省资源,又会有草因此活下来。所以只要我杀了一棵草,我对草地的影响就是无穷无尽的,既杀了无数的草,也救了无数的草。”
沙啦啦说:“而且有些本该被生下来的草根本不会被生下来,而有些本来不该被生下来的草因此被生下来了,对吧?”
叮叮当说:“对。我把这个过程称为‘寿命洗牌’,我只是杀了一棵草,就永远改变了全世界的草的寿命。而这种改变是难以预料的,我无法知道我的行为对另外一棵草的影响。至于是增加了另外一棵草的寿命还是减少了它的寿命,任何人都无法推算出来。”
沙啦啦说:“嗯,我理解了。所谓杀戮与拯救,都只是一个暂时的、直接的影响。而从长远来看,杀戮与拯救其实是同一回事,本质上都是寿命洗牌。你是这个意思吧?”
叮叮当说:“对,这就是我的发现。再来看虫子。虫子与草的关系是:草能养活虫子,而虫子能杀草。因此,如果我杀了一只虫子,就等于救了草;我救了草,就等于救了虫子;我救了虫子,就等于杀了草;我杀了草,就等于杀了虫子。在这个过程中,我既会杀很多草,也会救很多草;既会杀很多虫子,也会救很多虫子。这又是一场寿命洗牌。”
沙啦啦想了想,补充说:“在这种情况下,草与草除了争夺土地、阳光与水分,也会分担虫子对草的杀戮。因为一棵草被虫子吃掉,另一棵草就不用被吃了。所以杀一棵草也等于杀另一棵草,救一棵草也等于救另一棵草。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寿命洗牌的问题。”
叮叮当说:“如果有鸟的话,问题就更复杂了,因为鸟与虫子的关系,就相当于虫子与草的关系。同样的道理,我杀了一棵草、杀了一只虫子或者杀了一只鸟,都会引发寿命洗牌;我救了一棵草、救了一只虫子或者救了一只鸟,也都会引发寿命洗牌。所谓杀戮与拯救,都只是寿命洗牌的第一个步骤罢了,从长远来看,杀戮与拯救确实是同一回事。我们往往想当然地认为,杀生是作恶,是‘坏’的;而救命是行善,是‘好’的。这种观念简直错的离谱!实际上杀戮就是拯救,拯救就是杀戮;恶就是善,善就是恶,善恶根本就不存在。”
沙啦啦说:“所以说,你认为吃素并不比吃肉更‘善良’?”
叮叮当说:“从寿命洗牌的角度看,鸟杀虫子和虫子杀草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其本质都是寿命洗牌,哪还有善恶之分?我小时候看不破寿命洗牌,就觉得我们原角龙是‘好人’,你们伶盗龙是‘坏人’,这种观念简直太蠢了!不仅蠢,而且很危险!就是因为这样的观念,原伶两族才有这么多的裂痕。”
沙啦啦说:“也不能怪你蠢,毕竟你那时候还小,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且如果不是你悟出来‘寿命洗牌’这个理论,世界上的其他人无论活到多大年龄,也看不破寿命洗牌,也会天真地相信什么善恶。”
沙啦啦突然觉得,叮叮当的理论虽然很有道理,却也有不对的地方。似乎越是细想这个理论,就越感到不对劲。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沙啦啦又想了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如果世界上杀戮与拯救是一回事,如果世界上没有善恶,那么这世界上为什么有些事该做?而有些事不该做?或者说,世上的事根本就没有‘该’与‘不该’之分?”
面对这个问题,叮叮当也陷入了思考。只见叮叮当在原地愣了半天,终于说:“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
沙啦啦说:“算了,咱们先不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了,还是先赶路吧。”
“好。”叮叮当说。
于是沙啦啦继续带着叮叮当往飞船的方向行走。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方有一个路人正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并用手指指给另一个路人看。
沙啦啦也往那个方向看,比那一层又一层的枝叶更远的地方,有一个灰色的东西。沙啦啦又向前走了几步,那灰色的东西仍在原有的角度。沙啦啦感觉到这东西离她非常遥远,是一个格外巨大的物体。
叮叮当一看到这个物体,立即兴奋起来,带着沙啦啦加速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路旁的树木变得矮了许多。那物体也逐渐从树后显露出来,沙啦啦看清了它的上半部分。这东西还真像一只大怪兽!长而粗壮的凸起就像是怪物的螯肢,长而扁平的凸起就像是怪物的翅膀,短而纤细的凸起就像是怪物的触角,深而扁平的凹陷就像怪物的嘴巴,浅而圆润的凹陷就像怪物的眼睛……怪物的身上破了一个大洞,洞口之下是巨大的空腔。
假如沙啦啦不了解祖先的往事,此时也许会编造出这样的故事:两只像山那样大的巨兽在这里展开大战,这一战足以令大地颤抖……最后一只巨兽战死,被另一只巨兽掏空了内脏。
实际上,这是祖先来到地球的飞船。沙啦啦听叮叮当讲过,这东西被一种名为“导弹”的武器打出一个大洞。
“姐姐,你看,那个圆筒形状的东西就是就是飞船的推进器,听说那东西能发出特别强烈的光。”
“看到凹进去的那些地方了吗?本来那里是平的,是一面很大的玻璃。后来玻璃碎了,才变成一个大洞。”
……
叮叮当在一旁讲着飞船的各种细节。对于飞船,叮叮当比沙啦啦了解得多,因为他看过有关飞船的古书。但是沙啦啦知道,与造飞船的祖先相比,叮叮当的知识极为有限。至于这个有飞天之能的奇怪物体是如何建造出来的,当世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两人走到飞船“腰间”的入口处。几个穿着锁子甲的飞船卫兵正在站岗。从锁子甲的样式来看,这几个卫兵都是原角龙。沙啦啦听说在之前的很多年里,飞船地区主要由伶盗龙控制,担任卫兵的人也都是伶盗龙。只不过近些年原五王朝控制了飞船地区,卫兵才换成了原角龙。
进入飞船,沙啦啦看到大厅的上部布满了绿叶。沙啦啦的视线沿着枝条寻找,很快找到了又粗又高的树干。这正是当年沙啦啦与叮叮当围着树干决斗的那棵树。对于这场决斗,沙啦啦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但她知道确实有这个事件。没想到当年在这里惹祸又被迫决斗的两个小孩,此时竟然成了亲姐弟,成了最好的朋友。
叮叮当的脚步变得迟疑起来。沙啦啦却拉着叮叮当继续穿过人群靠近树干。有了沙啦啦这一拉,叮叮当就不再迟疑,而是紧紧地跟在沙啦啦后面,抓着沙啦啦不放。沙啦啦拉着叮叮当的手也越抓越紧。两人谁也不愿把对方放开。沙啦啦内心中一直有一种愿望,想要对当年那个孩子友好,想要修正过去的错误,在这种愿望的驱动下,沙啦啦非得紧紧拉着弟弟不可。沙啦啦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叮叮当只有抓着姐姐才能感到安全。就这样,沙啦啦与叮叮当手拉着手,一直走到树干旁。
沙啦啦竟然有一种错觉: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小孩,而这些年的经历不过是她作为一个小孩子的幻想。沙啦啦看了看自己没被叮叮当拉着的那只手——确实是成年人的手,沙啦啦才相信这些年的经历是真实的,自己确实已经长大了,叮叮当也确实是她的弟弟。
不知不觉中,沙啦啦和叮叮当已经围绕树干转了好几圈。沙啦啦暗暗对过去的错误忏悔,并祝愿原伶两族再无仇恨与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