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和橘子 之橘
吃个橘子吧。
博丽灵梦在被炉中把玩手中的橘子，不由得想：这枚橘子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天来到我的手中，想来经过了无法想象的艰难险阻吧。
她看向窗外，那里正集合着不同于室内的黑暗、寒冷、零星点雪。橘子和它们，出人意料地来自同一个地方。
仍旧是没有八云紫的一个冬天来临了。会如此结束吗？
——
下完雪的后半夜，天空干净得看不出有风在吹。当然，听还是听得见的。这样，博丽灵梦总算不用克制自己落泪的声音，任凭它们成股地滚落。
八云紫，真是可惜啊。
这个幻想乡，没人会认出你的伪装。想藏起来的你，鵺与狸都不会发现。
我也不会发现。
如果我没有偷窥你的睡颜。
博丽灵梦的脸就像正午的饼铛，火辣辣地烧着，里外烧两面。灵梦走过神社，沿途顺手揩了把雪抹在脸上，以遮盖她慌张的神色。
无数个八云紫冬眠的夜里，博丽灵梦会像调皮的小女孩一样舔舔手指，在如同窗纸般的结界上戳一个无声的窟窿。这个窟窿沉默而禁忌，正如大家所知的，神职人员通常都会对禁忌有着谜一般的执念。博丽灵梦也不例外。
八云紫或许是这个幻想乡中睡眠时间最长的人，所以她的睡颜也是最该被大家看见的睡颜。博丽灵梦对此深信不疑，但说一套做一套，她不可能向任何人分享八云紫的睡颜。那么自己用这种方式戳穿了八云紫没在冬眠的事实，不就算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吗？
一言以蔽之，博丽灵梦在冬夜，看见了本该躺着八云紫的地方，空无一人。那之后，博丽灵梦才出发。不过，我们还是看看博丽灵梦出发时的状况吧。
博丽灵梦撇下睡衣，换起一身大红的袄子。袄子只是肥大但并不紧实，充满了一种无用的余裕。她整齐全身，步行到神社外面去。伸手接着看看，会有一些碎如头屑的雪花飘到手上。博丽灵梦把鼻头埋进手腕的衣缝中猛吸一口，感觉面庞暖和了不少，于是动身往神社外走去。至于要去何处，她还没有考虑过。
走着走着，她剥开了顺手带上的橘子，扯下一瓣放入嘴中，有酸酸的味道。
啊，于是便去了妖怪之山脚下的湖心亭。
这就是她会和八云紫相遇的全部理由。抑或完全不需要理由。
那为什么不指认八云紫？
急于指认出某个熬夜出游的浪子，下次她再次夜醒时，畏缩于被窝之中要怎么办？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博丽灵梦陷入了梦乡。
那是个一如梦乡般温暖的梦。博丽灵梦不用吃酸唧唧的冬橘，她要去田里剪夏橙。她很喜欢剪夏橙，因为它是甜的，也因为这个时候八云紫也犯不上嗜睡的毛病。归根结底，甜不甜也没有多么重要。冬天的砂糖桔也是甜的，博丽灵梦可以在被炉里炫个一整天。不过没有八云紫在旁边一起，所以她也不会这么去做。
博丽灵梦剪完了夏橙，但苦于没有水洗洗上面的浮尘，于是脱下一身防护服，提着一篮橙子到河边淘洗。她也不客气，洗完的橙子就要撕开品尝一下。
“哎呀！”湿漉漉的橙子水滑水滑的，博丽灵梦手里的橙子在拇指的挤压下脱离了剩下八指的束缚，跃入水中。
博丽灵梦下河去摸：“想逃？”
哗——河底的滑苔不安好心，要害我博丽灵梦。眼前的景色变得凌乱，水波往她的眼中去，冰凉的河水流进了她的农服里面。她好生扑腾，总算抓住了想要逃走的橙子。可是，传到手中的手感变得奇怪了起来。
啊，变成橘子了。
博丽灵梦环顾四周：茫茫的枯树和残花、凛冽的看不到边的湖水、还有——
遥远的地球。
博丽灵梦丢掉手中的橘子，就势躺下，漂浮在月海之上。
橙子在月面就会变成橘子，这是博丽灵梦也不曾考虑的事情。早些时候听过八云紫浅聊橘子的育种历史，但自己完全没有记住。看到这等怪状，博丽灵梦开始想象，离开了八云紫的自己，是不是就不再是自己了？
咣，博丽灵梦的头撞上月海的岸边，她正要自己去揉，却迎来了一只不合时宜的手。
“怎么了？痛不？”来人非但不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地揉弄博丽灵梦的头。博丽灵梦想去支开那人的手，连抓几次都被错开。她转变策略，把水往岸上泼。
那人果然收回了手，去掂量自己的裙子：“你这可太没礼貌了，我可是看你痛了我才帮你揉揉的。”
是八云紫，穿着一身洋装，在月亮上也要支小孩玩具一样的阳伞的八云紫。
博丽灵梦稍微凝神看了一会，身子一扭便游走了，嘴里哇哇着：“待在那别走！给你捞个橘子吃。”
澄黄的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当当的落入八云紫的手中。
“冬眠吃不到吧？趁醒着的时候你得尝一尝。”
八云紫迟疑了一会，还是剥开尝了一瓣。看她的表情，应该是酸的说不出话了。
“留着给你自己吃吧！”八云紫皱起俏眉，把橘子留在岸上，便悠悠地走远了。
“哼！真是……”博丽灵梦游到岸边，自己捡起橘子吃了一瓣。
……啊！博丽灵梦被酸的从梦中惊醒。这时她才算反应过来，人不会在河边扎个猛子就到月球，橙子到了月球也不会立刻变成橘子。
“哼——真是……”外头还是风风雪雪，一如博丽灵梦昨夜睡下的样子。
又一次偷看了八云紫的床铺，但不为什么，博丽灵梦悄悄放下一尊玻璃罐头。
晶莹的橘瓣饱浸着甜蜜的汁水。
这就是博丽灵梦带来的冬天的记忆。
清爽，甘甜。
带着一溜从舌根滑下的酸意。
一如她惦记着八云紫的夏日之梦。
八云紫，你要小心地睡。
因为你枕边有我邮给你的，
橘子味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