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乡的轻语（二）

“如果是新矿道的话，应该会有人的......” 诺露拉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向十八号矿口走去。 十八号矿口的矿道，诺露拉知道，采用白光照明。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为了示意矿道无人，今天的十八号矿口，改用红光照明。 因此，当她来到矿口前时，望着刺目的红光，最终还是断定自己记忆出错了，来错了地方。 “既然是红光，也就是已经被废弃的矿道啊......” 诺露拉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记性很好，但相较起十八号矿口的位置来说，她更相信自己见到的十八号矿口，采用白光照明。 “耽误了啊，”诺露拉又拿出莎草纸，上面的两个框被用红粉按了手印，“今天要没有布道费了......” 想到这儿，她赶忙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再，再去找一找十八号矿口吧。” 这么说着，诺露拉开始在主矿道中漫无目的的搜找。 起初她还有因生活所迫而产生的勇气，但当表示矿口废弃的红光一次又一次的刺伤她的眼眸后，她感到战栗的感觉爬到了她的脊椎。 矿道很狭窄，因而生物发出的声音非常容易就能在矿道中传播。 不论是老鼠打架，尖叫。昆虫坚硬的足壳击打在爬行的路面；还是矿道松动的石块掉在地上，都能形成足够大的回声，清晰的彰显自己在矿道中的存在。 就如同幽灵在诺露拉耳边耳语一般。 而每当诺露拉近处发出剧烈响动时，诺露拉都会全身一颤，立马用目光望向发声的地方—— 可是，那里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诺露拉感觉到恐惧的情绪正在蔓延，她不愿这种恐惧吞噬自己，于是，她决定找光亮处坐下来，既是休息，也是平息恐惧。 她来到了十一号矿口的入口处。 这里的魔力照明灯是坏的，但是并不是损坏，而是能耗更大—— 也就意味着，它更亮。并且，它发的是白光。 相较于矿道里成千上万的照明灯，一个魔力照明灯消耗的额外魔能，太过于微不足道。因此，没有人注意到这盏损坏的灯。 也因此，这里成了诺露拉的避风港。 很久前，当父亲把她带到矿道时，她的父亲就在十一号矿口工作，等待他回家时，他就在这里坐着，听自由人矿工交谈。 当她的父亲被淹死在十三号矿口后，年幼的她也傻乎乎的来到这里等父亲回家。 当母亲酗酒发疯毒打她时，她逃出家，来到这里——谁也找不到她。 当她在矿道中感到害怕时，她来到这里——她得以重归平静。 这里除了曾因地脉魔力变迁，长出过发光的花以外，从来没有过任何植物，毫无生机。 因而诺露拉在感到安全的同时，还会无聊。 这时，她就会像现在这样，从怀中掏出破旧的账本，记账。 “面包，二铜戈尔，水，一铜格尔，妈妈的药，三十六铜格尔......酒，八铜戈尔，不要，还是四铜戈尔......房费，十铜戈尔，总共是，四十三铜戈尔，今天没有花去一银戈尔呢......？” 诺露拉感到有点不对，明明每天都至少要花去一银戈尔，多的时候甚至要花掉两个银戈尔，怎么今天一枚银戈尔都不用呢？ 她很快就想到是自己算错了，但她不愿意再去算，她宁愿觉得，是今天买酒的钱少了的缘故。 是啊，如果妈妈不喝酒，今天就不用买酒。不买酒，妈妈也不用得病，买药的钱也就可以省下来。 诺露拉这么想着，不禁露出了微笑——这样，每天一银戈尔的布道费就可以盈余好多。 多出的钱她可以去买衣服，可以让她变得和镇子上的小姐们一样漂亮。 她也可以把钱存起来，自己去买一块地，架一台织布机，再架一台缝纫机，自己去动手做衣服。 她还可以拿这些钱去读学院，她曾经听父亲说过，学院里有太多新鲜的知识，有天赋的人还可以学习魔法——魔法，那是现在的诺露拉最渴望拥有的能力，她想学会魔法，像童话里那样，把爸爸复活，治好妈妈的病，一家人离开这个矿坑，重新回到北方的故乡。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妈妈不喝酒而已——虽然妈妈还喝酒。 但是只要买酒的钱少一点，自己或许就能多存一点钱。 像现在这样，只是少买了一半的酒，就可以不花一银戈尔. 而只要不花掉一银戈尔，那么自己一银戈尔的收入总会有剩下的——那么自己就可以攒钱，不过是比妈妈不喝酒能存的少一点而已。 这么想着，诺露拉仍没有感到幸福，因为她很明白，其实是自己算错了。 不用计算酒钱，单每日必要的花销，就要花去四十九个铜戈尔，再加上买酒，那么每天必然会花去一个银戈尔。 她很想告诉自己，这是主的赐福，主看她太苦了，于是让她能在今天攒下钱。 可惜，她确确实实又算了一遍，是五十三铜戈尔，也就是一银戈尔又三铜戈尔。 “只要妈妈喝酒，好像就没办法存下钱来呢，哈哈......” 诺露拉望着今天的账本，看着自己写的四十三，笑了两声，然后把四改成了五。 然后，她没能忍住，豆大的泪珠滑落眼眶，掉在地上。 她不断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左边的袖子湿透了，就用右边的。 右边的袖子湿透了，她也就不再哭了。 她坐在灯下，感觉很冷，矿道很深，她很渺小。她听说自己的父亲是被淹死的，于是细小的水流便能唤起少女的恐惧——她意识到自己的眼泪似乎也是水，她依旧委屈，但对生的渴望总会战胜委屈。 于是，她停止了哭泣，她隔着浸润了泪水的袖子，支撑了一下她坐的地面，想要站起身来，返回教会——哪怕今天一无所获。 但命运之神，终究不会让她一无所获。 她回头，准备拿起地面上的账本。忽然发现自己用手撑扶着的地面，泛出了黄色。 不是干燥泥土那肮脏的黄色，也不是莎草纸应有的黄色—— 而是异常喜人的，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只要出现在空间中就能夺走人们目光的，勾引起无数人心中名为贪婪的魔鬼的—— 金黄色。 诺露拉知道，这种金黄色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天和明天可以吃肉汤，意味着冬天可以烧暖炉，意味着可以买诺露拉的新衣服。 诺露拉不断擦拭地面的尘土，她忘记了恐惧，她看到了金黄色的源头。 而这金黄色的源头便是—— 一只颇为庞大的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