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分享官# 比翼双飞鸟，同宿桃花岛

比翼双飞鸟，同宿桃花岛

黄蓉曾经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有一天我们在明湖中央的小岛上散步，黄蓉忽闪忽闪着那双很好看的眼睛，天真而喜悦地说，我希望有一天，我有一座自己的小岛。岛上栽满了桃树，一年四季都开着灼灼的花儿，一片云蒸霞蔚。周围是一片海水，蓝蓝的，日日夜夜，轻轻地拍打。我会穿着我最喜欢的那身白裙子，在桃花中央，在那片绿绿的青草地上，轻盈地舞着，像一个天使。而就在一株桃树下，你，郭靖，注视着我，脸上是宽厚的笑容。这是一座远离人世的小岛。这岛上啊，只有你，和我。我们在小岛上，快快乐乐地生活，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

    黄蓉说这话时，半仰着脸，很幸福的样子。仿佛她已经拥有了那么一座美丽的小岛。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感动。我想，总有一天，我要给她那样一座美丽的小岛。我一定要让她永远永远都是这么快乐，幸福。

    那天我们去看房子了。

    这是校外的一片民宅区，学校里很多人都在这里租房子，大半是双宿双栖的情侣。我们看中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是在三楼，有阳台，阳光空气都很好。房租费房东开口每月是180元，我们好说歹说还到150。预付定金之后，黄蓉说，明天我们就搬进来。

    房东把一串钥匙交给了我。我顺便交给黄蓉。黄蓉喜滋滋地把钥匙放进她粉红色的小书包里。

    在回学校的路上，黄蓉开心地蹦蹦跳跳。她忽然说，我要给我们的房子起个雅号。你说起个什么雅号呢？

    我说，这可难倒我啦。起雅号什么的，你可别问我。你聪明得多，你说起个什么就什么吧。

    黄蓉歪着小脑袋想了会，说，就叫桃花岛好不好？

    我拍着手赞道，好啊，这名字好。

    黄蓉说，真的吗，这名字真的很好吗？

    我说，当然啦。

    黄蓉高兴地跳起来，快乐地大叫，我终于有一座自己的小岛了！

    第二天，我们就把东西搬了进去。不过是一些衣物，书籍，以及一些日常用品。

    忙了一整天，把房间清洗打扫得干干净净。雪白的墙壁上贴了壁纸，桃心的粉红色。另外还张贴了几张明星的相片，都是黄蓉喜欢的明星。又喷洒了柠檬味的香水。就是这么简单而又清爽的感觉。

    又去买了一应炊具，餐具，有滋有味地过起了两人生活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当天晚上就请509全体兄弟到我们房间来吃饭，喝酒

    黄蓉从小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我倒是来得一手好菜

    倾尽所能，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做了十几个菜。九个人围在一起，大家都是谈笑风生的。他们都笑我背叛509，要重重的罚。然后又说黄蓉居心叵测，拐走郭靖，以达到分崩离析我509的目的，不可饶恕，也是要罚的。幸好我酒量还不错，这么七八杯下肚，倒也没什么事。黄蓉可没我这么老实，谁来敬她，必定九曲回肠地绕上一大通，能免则免，最后实在不行，也只浅浅抿一口。纵然如此，也是脸若桃花。平日在寝室时，我就是给他们打趣的头号对象。现在他们更加放肆了，当着黄蓉的面打趣我。大家都是玩笑惯了的，所以我也不在乎，只微微地笑。黄蓉却是口齿伶俐，聪明狡狯的人，他们所有的人，到头来都成了她打趣的对象，令这一群平日自负聪明绝顶的天才们大发感叹，黄蓉太厉害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纷纷拜她老大。于是又羡慕我，郭靖你小子太走运了，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婆。我就得意地笑。

    酒罢尽兴，他们都要离去。

    萧峰说，郭靖，有了小家可别忘了大家。有时间还是得回来遛遛

    我忙拍着胸脯说，放心，我生是509的人，死是509的鬼

    韦小宝笑嘻嘻地说，看在黄蓉的面子上，今晚就不闹你们的洞房了。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郭靖，加油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

    他们走了之后，满屋子的狼籍。我看见黄蓉一脸酒蒸的红潮，就说，你先去洗澡，我把这收拾了。

    黄蓉笑着说，不要我帮忙吗？

    我说，我一个人就行

    黄蓉说，那好。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进入浴室。我摸了摸脸上那个香甜的地方，心里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这时，黄蓉也洗完澡出来。她穿着件白色宽大的浴袍，裸着晶莹雪白的双肩双臂，头发盘在头上还在滴水。这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四个字，出水芙蓉。真美啊，我的黄蓉。我看着她，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心里怦怦地跳。

    我叫了一声，黄蓉

    黄蓉轻笑着应了一声

    我欢喜地不知说什么好，又叫了一声，黄蓉。

    黄蓉咯地一声笑出来，说，你怎么像个傻子。

    我憨憨地笑着。

    黄蓉说，看你一身酒味，还不去洗澡。

    我如同得了圣旨，立正敬礼，大声说Yes，Maddow

    黄蓉就弯着腰咯咯地笑

    洗了澡出来，看见黄蓉绽放得如桃花般娇美艳丽，情不自禁就走过去，搂着她柔软的腰肢，俯下头吻她。

    好一会，我们松开了。黄蓉眼波流转，一脸幸福的烂醉。她轻轻转了一个圈，高兴地说，看啊，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小岛。桃花岛。这座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别的人闯进来。真正的世外桃源

    从此我们就过起了与世无争的同居生活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家庭主夫。黄蓉什么事都不会做，所以做饭、洗衣服这样的家务活都是我一个人大包干。黄蓉也乐得轻松自在。为了让黄蓉每天都吃到不同口味的好菜，我开始钻研菜谱。炒，蒸，煮，煲，我样样拿手。下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因为我做的饭菜是做给我心爱的黄蓉吃的。黄蓉有一回闲得无聊了也来试试下厨，结果饭也糊了，菜也焦了。乐得直叫，郭靖，快来尝尝我的好手艺。后来当然是食不下胃，还得我重新做过。黄蓉笑说，郭靖，看样子这辈子你别想我做饭菜来服侍你了。我说，我来服侍你就行。只要你开开心心的

    黄蓉是个夜猫子，经常很晚了还不睡。或看书，或听音乐，或上网，或拉着我叽叽呱呱说笑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早上就起不来。蜷在薄薄的被单里，安详地睡着，像只小猫咪，脸上红扑扑的，带着好看的微笑。一定是做着好梦不想醒来。我也很少叫醒她。给她准备了牛奶和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我自己就挎着书包去上课

    每天晚上我们会去图书馆自习。完了之后，往往不会直接回房，而是牵着手在校园里闲逛。樱花园，明湖，未名岛，都是我们爱去的地方。那些地方，留下我们的山盟海誓，留下我们的深情款款

    有时我们就到校外去吃夜宵。黄蓉最爱吃苏螺，每次必叫。硬硬的像玻璃球一样的黑丸子在大火升腾的锅里沙沙地滚炒，那气味又刺又香。炒上一盘，热辣辣油淋淋的。左手拇指与食指捏起一个，然后用牙签把外面一片像小薄冰一样的壳儿剔去，再用嘴一吸，里头的肉便滚进舌间。那味道实在妙不可言。因为很辣，所以总是吃得气喘吁吁，满脸的汗水。黄蓉总是辣得用手不住往嘴里扇风，边喊辣边喝橙汁。偏又不肯住手，又接着吃下一个。我看着她吃得那副狼狈相，像个饿坏了的孩子，便指着她大笑。她也咯咯地笑

    黄蓉爱Shopping。有事没事要拉着我乘车去闹市区逛超市。每次都是大包小包买一通。我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但黄蓉有钱。她每看中一件她喜欢的东西，便惊喜地大叫，问我好不好。我说好，她便买下来。黄蓉很注重衣着打扮，她自己全身上下一律是光艳的名牌。她老嗔我老土，决定将我进行全方位的包装。所以我通身也是名牌。穿在身上虽不太自在，但想到这是黄蓉帮我买的，心里也是欢喜。黄蓉花钱如流水，却浑不在意。我劝了一两次也就不再劝，怕说得她烦了，惹得她生气。但心里总觉得，长此以往，总是不好

    周末了要陪她到处去玩。把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景点都游了个遍。最喜欢去雨湖公园玩。雨湖公园很大，景点繁多。黄蓉就像个小孩子，在公园里一路蹦蹦跳跳，说说唱唱，因为人本身又长得美，所以回头率高达99.99%。那剩下的0.01%，是她自己。她喜欢玩刺激的游戏，比如飞车，探鬼洞，荡高秋千。有时我都害怕得不得了，心惊胆战，提心吊胆，她却越玩越高兴。

    她最喜欢鸽子。雨湖公园里有一处草地，很多白色灰色的鸽子在那里。黄蓉每次去，都要买上一小袋黄灿灿的玉米，兴致勃勃喂鸽子。她站在鸽群中，手掌心放几粒玉米，便有鸽子扑楞楞拍打着翅膀飞到她手上，啄食着。此时她脸上带着最温柔，最欢乐的微笑。我看着这一情景，有时心中油然升出一种对人与动物之间那种和谐之美的惊叹。于是越发觉得黄蓉的美丽与可爱，下定决心要一生好好珍爱这个女孩。

    因为对鸽子的喜爱，她索性买了两只，一只白色，一只灰色，养在家里。她笑着说，这白的呢，是我。这灰的呢，便是你。相亲相爱，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每天早上醒来，一睁眼看见阳台上两只咕咕叫的鸽子，她便会情不自禁地说，生命多么美好啊。

    我们经常站在堆了花盆的阳台上，相拥相偎，仰头看蓝天上那两只鸽子在自由地飞翔，我们的心中就充满了喜悦与幸福。

    黄蓉跟我们寝室里的人都很熟。每个人都喜欢她，都佩服她的才华。黄蓉也经常对我说，你们509，的确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寝室。每一个人都很拽。但是，她说，她不会爱上令狐冲，因为他太冷酷。不会爱上杨过，因为他太狂妄。不会爱上段誉，因为他太文雅。不会爱上张无忌，因为他太忧伤。不会爱上萧峰，因为他太威猛。不会爱上韦小宝，因为他太花心。不会爱上虚竹，因为他太沉闷

    而你呢，郭靖。黄蓉笑吟吟地说，就是喜欢你，说不出的喜欢

    自从和黄蓉住在一起之后，就很少回509了。偶尔回去一趟，他们就将我五花大绑，戴上一个两米高的纸帽子，叫我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一动不许动。然后一个个轮番上阵，对我进行狂风暴雨式的无产阶级革命大批判。我除了把与黄蓉的夜生活坦白从宽之外别无选择。其中细节若是有半分隐瞒，便是犯了故意欺骗劳动人民的大罪，那结果就不是当作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了，而会被打成阶级敌人，永世不得翻身。我父亲郭啸天就是在一次整风运动中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却死不肯承认而被打倒，含冤致死。所以我吸取前人血的教训，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罪行昭告509。509这群恶魔杀人不见血，认定我肯定还有所隐瞒，威逼利诱，严刑拷打。有一回我实在受不了了，想撞水豆腐自杀，他们立刻大声呵斥，靠，想自绝于人民是不是？罪加一等。

    黄蓉知道后冲冠一怒，红颜为我，御驾亲征509。她伶牙俐齿，妙语联珠，将一干生死好兄弟说得噤若寒蝉，点头哈腰，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他们立即宣布为我平反，恢复我贫下中农的革命身份，还慷慨激昂地发誓谁以后再要把郭靖这样天下第一等的老实人打成作风不正的资产阶级反革命分子，他们就跟谁誓不两立。我长吁一口气，阴霾尽去，终见红日啊。眼看着黄蓉谈笑间509精英尽数灰飞烟灭，我得意洋洋，很是骄傲

    黄蓉潇洒去后，我本来忍不住想吹嘘两句，却不想这一堆死灰又复燃，大叫一声，内外两扇门一关，封住黄蓉的退路，将我海扁一顿。我重又戴上了高高的纸帽子，接受人民群众新一轮的大批判。为了防止我逃走，打断了我一双狗腿。为了阻止我叫嚷救命，又割掉我的猪舌，当下酒菜。当真是惨无人道，灭绝人性啊。此时我痛彻心肺地体会到父亲当年绝望的心情

    直到我答应到馆子里请他们大啜一顿，才暂免酷刑之苦

    他们喝着美酒，大块鱼肉之时，还假惺惺关切我，郭靖，跟黄蓉同居这段日子来，你瘦了很多啊。兄弟，要保重啊

    我却偏偏还感动得涕泗齐流，多谢兄弟们的关爱，小弟理会得。

    韦小宝笑嘻嘻地说，郭靖，黄蓉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缠着你吃夜宵啊？

    我一时不明白，待看见他们哄然大笑，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段誉这小子也说，吃吃夜宵也无所谓，可千万要注意安全措施，别整出个小黄蓉来。忽然想起木婉清。。

    我忙说，那不会，那不会

    然而，最不愿发生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那天黄蓉老说不舒服，胸口闷得慌，想作呕，偏又呕不出。正好隔壁的陆冠英和程瑶迦两人在我们屋里玩，黄蓉偶一说起这事。程瑶迦一听大惊，说，你们也太不注意了，这事能当儿戏吗？

    我和黄蓉忙问怎么了

    陆冠英拍拍我的肩，笑道，只怪黄蓉长得太漂亮了，有时冲动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和黄蓉就明白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黄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我也一时慌得手足无措，冷汗直流。

    程瑶迦柔声安慰说，黄蓉，别怕，别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个人流就完事了，很简单的

    黄蓉顿足哭道，我不，我不。丑死了。我死了算了。我怎么见人啊

    陆冠英笑说，黄蓉，你别急。如果你怕在大医院碰见熟人的话，我知道一个私人诊所，那里挺安全的

    黄蓉只是哭着大叫，我不要，我不要

    陆冠英程瑶迦都没办法，一齐看着我

    我去揽黄蓉的肩，说，好黄蓉，你别哭

    黄蓉肩一扭，甩掉我的手，哭道，都是你，郭靖，都是你。我恨死你了

    我心想，这也不能怪我一个人吧，你半夜三更经常摇醒我吃什么夜宵。

    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好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来，连连说，好，好，都怪我。黄蓉，你冷静点。陆冠英说得没错，咱们明天悄悄地去

    黄蓉仍是哭着说，郭靖，我今天才看清了你，原来你是这么狠心。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不要做什么人流

    程瑶迦说，黄蓉，你平常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子怎么犯起糊涂来了。这孩子你能要吗？你不想在学校待下去啦？

    黄蓉哽咽着说，可是，可是

    程瑶迦说，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明天就去，不能拖。

    黄蓉低声说，我怕

    程瑶迦说，别怕，郭靖在你身边呢。

    黄蓉瞪着我说，我不要他陪。我现在恨死他了。都是他害得我。

    我只能苦笑

    程瑶迦说，那好，明天我陪你去。一下子的事，很快。放心，这事啊，就我们几个知道。

    黄蓉委屈地点点头

    从那家私人诊所出来的时候，黄蓉脸色苍白。一见到我，就放声大哭。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有把她搂在怀里

    程瑶迦说，医生叮嘱说，下次不能轻易再做人流了。如果还有第二次，就可能影响到以后的生育

    我只吓得脸皮子发麻，忙说，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不会了

    陆冠英笑说，郭靖，以后要小心点

    我又羞又愧，脸上一阵阵发烧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也不再去上课了。每天待在房子里，小心侍侯黄蓉

    自从经历这次大变，黄蓉变得不大爱说笑了。从前那个爱幻想的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女的晶莹光泽，变成一个常常陷入沉思的女人

    有一天黄蓉对我说，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了，甚至变成了一个恶女人，坏女人，你还会喜欢我，爱我吗？

    我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喜欢你，爱你的

    黄蓉说，不会讨厌我，嫌弃我吗？

    我说，不会的

    黄蓉说，为什么呢？

    我说，因为你是黄蓉啊

    我想，黄蓉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成一个恶女人，坏女人啊。她是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温柔善良的美丽的女孩。

    然而事情却在悄悄起着微妙的变化。

    一天我在509跟兄弟们打牌，正打得热火朝天，黄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黄蓉说，郭靖，在干什么？

    我说，打牌

    黄蓉说，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做饭。我肚子都饿啦

    我忙说，好，打完这一盘，马上回来

    黄蓉说，不，我饿死啦

    我说，你先吃个苹果，我一会就回来

    黄蓉说，你快点

    我放下电话，对兄弟们说，不好意思，黄蓉催我回去做饭了

    萧峰说，开什么玩笑。打完这一盘。你小子经常不回来，害得我们老是三缺一。这一盘你怎么得也得给我打完

    我想想也确实对不起兄弟们，便坐下来继续打。因为这一盘我和萧峰输了，萧峰无论如何也不甘心，要扳回来，所以只得陪着再打了几盘

    看看时间已不早，喊一声，糟糕！兔子一样急奔了出去

    兄弟们在后面哈哈大笑，郭靖这小子，完蛋了

    张无忌长声叹道，509壮烈阵亡一人。

    我先跑到菜市场买了菜，急急赶回房间。一进门，黄蓉就冲着我发火，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你想饿死我啊！

    我说，我去买菜去了

    黄蓉说，买菜也不用这么久啊

    我笑笑，就去做饭

    我边淘米边说，你帮我洗洗那个菜

    黄蓉说，我不会洗

    我说，随便用水冲一下就完了。你不是饿了吗，你帮帮我行动就快些

    黄蓉说，我洗不干净。不干净的东西吃起来不卫生

    我说，那好，我自己来

    黄蓉说，你快点啊。

    我说，好呢。

    黄蓉就去上网聊天。

    好一会，黄蓉朝我喊，郭靖，好了没有？我肚子都饿扁了。

    我说，还有一个菜。

    黄蓉不耐烦地说，怎么慢腾腾的像只乌龟。

    我一听，心里有一点点不好受的滋味。但立刻就没有了，想到我的黄蓉发一点小脾气，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啊。

    终于把菜弄好了。一个土豆丝肉片，一个干鸭肉炒红椒，一个排骨炖白萝卜。这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黄蓉一尝干鸭肉，就皱眉说，怎么这么咸？

    我夹了一块也尝了尝，说，稍微过咸了点。但干鸭肉咸一点也好吃，下饭。

    黄蓉嘟着嘴说，我不吃。你再重新炒一遍。

    我笑说，不用了吧。你也太挑了。

    黄蓉闷着不作声，也不吃饭。

    我忙说，好好好，我再炒一遍。

    黄蓉索性离开桌子，赌气去上网了。

    我心想，不可能吧，我没有得罪她吧。

    我把干鸭肉又过了一遍，尝尝味道，很好，便说，黄蓉，搞好了，吃吧。

    黄蓉就是听耳不闻，只是跟网友聊天。

    我悄悄过去看看她聊些什么。只见她打出一行字，我男朋友对我没以前那么好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也太冤枉我了。

    黄蓉嘟哝着说，本来就是。

    我笑道，你倒说说，我什么地方对你不好了。

    黄蓉说，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啊。好黄蓉，你说给我听，我马上改正。

    黄蓉不理我。

    我闷着个葫芦不知怎么回事，努力去想哪个地方对她不好了。但我这人脑子本来就笨，怎么也想不起。

    我只好说，吃饭吧，你早嚷嚷肚子饿了。

    黄蓉说，让我饿死好了。是你饿死的。

    我微笑着，一把抱起黄蓉，笑说，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黄蓉就笑着打我。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

    晚上，入睡前，黄蓉忽然搂着我的脖子，轻声说，郭靖，咱们好久没有``````

    我说，你身子还没恢复干净。

    黄蓉笑说，早好啦。郭靖，唔。

    我说，我有点怕。

    黄蓉说，怕什么？

    我说，怕万一``````又让你怀上了怎么办？

    黄蓉笑说，傻瓜，你戴上那个不就行了吗？

    我想想也是。于是我们就开始。但不知怎的，我心里老是想起程瑶迦那句话，要是做第二次人流，就会影响到以后生育。我明知戴着安全套不会出事，但内心里总是有些恐惧。这种心理一作祟，一下子就泄了。

    黄蓉不满，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好意思，说，对不起，今天可能有点累。明天好吗？

    黄蓉白了我一眼，叹口气，翻过头就去睡了。

    我心中充满了歉疚，轻轻抚摸着黄蓉。

    然而第二天晚上，我脑袋里又回响着程瑶迦那句话，又失败了。

    黄蓉只气得不理我。

    我心里想，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三天，依旧不行。

    这下我和黄蓉都急了。一商议，得去医院看看。

    医生详细诊问过之后，说，心理作用。多到外面走走，多运动。吃点好的。

    开了几副药，吃下去。黄蓉陪着我到处散散心，说着笑话。我心情开朗起来，把什么杂念头都抛开去。这一晚，果然又恢复了。黄蓉嗔着我说，老实交代，是不是外面看上了什么美女，所以就不行了。我大叫冤枉，哪有啊。这学校除了你黄蓉会看上我这傻子，还有谁看得上我。黄蓉就嘻嘻地笑，说，傻子，真是傻子。

    我暗暗察觉到，黄蓉经常偷偷看我手机里的电话簿和来电显示。有一个中学的女同学因为时常与我保持联系，所以接她的电话就比较多。有一天我发现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就知道是黄蓉给删去了。

    我对黄蓉说，那是我中学一个女同学，没什么的。

    黄蓉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啊。

    我说，既然你知道，干嘛还把她给删了？

    黄蓉歪着小脑袋笑说，我忍不住就把她给删了。对不起啊。

    我摇了摇头，无法理解。

    黄蓉见我不怪她，变本加厉。有一天我发现里头仅有的三个女同学的电话全都无影无踪了。

    这一下我就来气了，我说，黄蓉，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黄蓉装作不懂，说，我怎么小心眼啦？

    我抢过她的手机，说，好，既然你防着我，那我也要防着你。我要把你手机里的男的全删了。

    黄蓉叫一声，就来抢她的手机。我不给她。一来一去，我一个不小心，稍微力气大了些，就把黄蓉摔到地上。

    黄蓉小声哭起来。

    我一看，忙陪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黄蓉不依不饶，那眼泪就如小溪一般潺潺地流。我只是一个劲地陪不是，把手机还给她，并发誓以后绝对不碰她的手机。劝了好一会，她才停下来。却是一天一夜不理我。我只有变着法儿来讨好她。

    一次段誉笑着说，大家发现没有，最近一段时间郭靖回509的频率多起来了。

    这一群天才想像力极其丰富，根据这一现象又东拉西扯，一个劲的打趣我。

    我一想，是啊，为什么我动不动就往509跑？

    那天，509决定一起到城郊大江畔一家新开业的阁楼去吃麻辣烫。

 

    我向黄蓉汇报了，没想到黄蓉说，我也要去。

 

    我说，这是我们509的聚餐，说好大家都不带家属的。

 

    黄蓉执拗地说，我偏要去。

 

    我无可奈何，只好把黄蓉也带去。

 

    大家一见黄蓉，都有些惊讶，一齐望向我，眼睛里的意思是不是说好不带家属的吗。

 

    黄蓉一噘嘴说，说，怎么，不欢迎我？

 

    以萧峰为首的509忙陪笑说，哪里。你是咱们509的老大，老大来了，咱们能不欢迎吗？

 

    大家都纷纷请黄老大上座。

 

    黄老大喝了一口茶，说，念在你们509平日对我孝敬的份上，这次我请吧。

 

    大伙儿一听，那感觉真如六月天喝十二月雪，说不出的清爽受用。509这一群得好便卖乖的马屁精顿时谄词如潮，一个劲的盛赞黄老大够义气，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须一句话，半点眉头都不皱，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蓉听了很是高兴，笑吟吟地说，要是郭靖欺负我呢？

 

    大伙儿立刻慷慨激愤地说，他敢，不想活了！欺负咱们老大。立刻开除出509。

 

    黄蓉看了我一眼，噘着小嘴说，他前几天还欺负我来着。

 

    韦小宝这忠心耿耿的狗奴才大声说，真的敢欺负咱们老大啊，那不等于欺负我老娘韦春花吗？509众兄弟，大刑伺候。

 

    这一帮平日口口声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迅速翻脸，用筷子不住敲着桌子，口里哦哦地叫。叫我立刻想起衙门里那些衙役们顿着板子喊哦哦的情景，接着就是把犯人按在地上，一顿屁股好打。我只吓得屁滚尿流，大叫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

 

    大家哈哈大笑，都极尽开怀。

 

    这一群天才都是调侃的高手，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乱扯了开去。不知怎么的就扯到咱们法学院一个耀眼的新秀，叫华筝，不仅人长得好看，尤其令人称奇道绝的是跳得一套好蒙古舞。那华筝小师妹因为仰慕我509帅哥辈出，常登门造访，害得509众兄弟的荷包因为她一个人而瘪了不少，因为509不成文的规矩是凡美女来访必定请她的客。因为大家都谈得起兴，我也不由得逸兴飞扬，对那华筝小师妹很是赞美了几句，说她温柔娴淑，娇美可人，难得的是人又勤快，每次来都帮我们做义务清洁工，把509寝室堆积如山的垃圾清扫得干干净净。女孩子就该像她这么勤快。大家听了纷纷鼓掌赞成。

 

    突然黄蓉把筷子一扔，就起身下楼。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她怎么好好的就生起气来。

 

    我问，我说错话了吗？

 

    都说，没有啊。

 

    我又问，那你们说错话了吗？

 

    都说，开玩笑，谁敢得罪老大。

 

    我疑惑道，那怎么回事？

 

    黄蓉这筷子一扔，本来大家好好的心情给败坏得一塌糊涂。

 

    虚竹说，郭靖，你还不追出去瞧瞧。

    我忙下楼去追。

    隐隐听到一个兄弟叹了一声，怎么就觉着黄蓉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黄蓉的身影。忙打她手机，她也不接。我只好悻悻回到阁楼。

    萧峰说，人呢？

    我摇了摇头。

    令狐冲想了一会，说，我们应该分头去找。她这么一赌气出去，保不定不出什么事。

    大家立刻筷子一扔，下了楼，分头去找。

    把所有同学好友的手机电话打了个遍，都说不见。

    我急得要打110。

    到了晚上十点，我们八个人在校门口集合。大家都是累得精疲力竭，却一无所获。

    杨过忽然说，她是不是回你们房子了？

    一想，对呀，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回家了呢。

    于是又一齐赶到楼房下。

    从下面看三楼我们的房间，是黑的。

    虚竹说，灯没亮，多半不在。

    我说，那会去哪呢？

    张无忌说，上去先看一看。

    打开门，把灯一亮，只见黄蓉好好的坐在床上，搂着个枕头，一个人看碟片。

    我一股无名之火就要发作。

    我回头对兄弟们说，今天辛苦你们了，改天我请大家喝酒。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萧峰打了个手势，大家都不作声，悄悄带上门出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只是看着黄蓉。黄蓉也不理我。

    沉默了好一会，我终于忍不住，说，你今天怎么回事？

    黄蓉冷冷地说，问你自己。

    我说，我好像没得罪你啊。本来大家有说有笑的，多开心。你莫名其妙筷子一扔，给大家脸色看。找了你一个晚上，都累得跟牛一样。你倒好，回来舒舒服服一个人在这里看碟片。打你手机又不接。黄蓉，你太任性了你知道吗？

    黄蓉说，哦，那是怪我喽？

    我说，不是怪你。只是拜托生气也要给个理由，不要无缘无故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黄蓉说，哼，你今天说什么来了？

    我说，我说了什么？

    黄蓉说，你当着你们509讥讽我。

    我吓了一跳，说，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讥讽你？

    黄蓉说，你一个劲的夸那个什么华筝。还说什么女孩子就该像她这么勤快。你们509谁不知道我什么事都不会做。你这不是存心讥讽我吗？

    我恍然大悟，苦笑道，你也太多心了，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吗？

    黄蓉说，哼，随口说说。谁知道你心里怎么嫌弃着我好吃懒做呢。

    我忙立身赌誓，我要是那样想，我，我就，我就立刻去死。

    黄蓉说，这一点还好说。只是你那么一比照，你们509以后怎么看我呢。他们都会暗里笑我，鄙视我。我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头做人呢。

    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一来二去，还是我不对。我一窝火顿时消于无形，只得上前讨好道歉。

    黄蓉三天三夜没理我，半句话都不跟我说。做好饭菜叫她吃，她也不吃，

  回宿舍搭牌打到清晨五、六点，于是睡大觉。睡到下午三、四点，又开始打。这下赌晚餐。晚餐之后又继续打通宵，又赌夜宵。

    呵，这日子真过得乾坤颠倒，日月无光，痛快淋漓。

    黄蓉终于主动打电话给我了。我本以为她要与我和好，但电话里一场火又呼呼地烧起来。烧着烧着就哭。我最怕黄蓉哭了，一听立刻仓皇跑回黄蓉身边。看见桌子上狼籍地扔着一些方便面盒，叹息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把饭菜做好，然后恭恭敬敬奉上。

    可怜的黄蓉饿坏了，这时也不挑菜是咸是淡，一顿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又掉下泪来。

    我边看着边摇头，心想，要是我一旦离开了她，她真的非饿死不可。

    黄蓉越来越会发脾气了，经常为了一点小事跟我吵，或干脆不理我。我又不敢跟她斗嘴，尽让着她，怕这么一斗嘴就没个完。以前黄蓉在我面前发一点小脾气，我会觉得很可爱，觉得特别有那么一股小小女孩撒娇的韵味儿，于是心里更加疼爱她，喜欢她。可如今她一发脾气，我便躲得远远的，心里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更加频繁地回509了。总觉得那里才是我温暖的家。

    一次家里有点事，要我回去一趟。临走前，我要黄蓉暂且先搬回学校寝室住几天，并保证事情一完就立刻赶回来。我为她添置了奶粉，苹果，还有她最喜欢的麻辣豆腐麻辣鱼翅麻辣猪肝等一系列麻辣东西。反复叮嘱早上要吃早餐，要吃饱，要吃饭，不要光顾着只吃零食。诸般事情反复交代清楚之后，才踏上回家的列车。

    一个礼拜之后我才匆匆返校。

    还在上列车前我就跟黄蓉打电话，说我什么时候到。黄蓉说那我在房子里等你。我说好。

    坐了一天的列车我实在太困了，我想回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饱饱地睡个大觉。

    回到房间里正好是下午六点。黄蓉埋怨我怎么回去了一个礼拜。我说我妈想我了就多待了两天。另外还去探望了七个小学的老师，人称江南七怪，在我们那地方的教育界都是很有名气的。

    我说，黄蓉，帮我烧个热水，我要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黄蓉说，不，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做饭吃。

    我说，你去食堂里打饭吃吧。我太困了，要立刻睡个觉。

    黄蓉撒娇说，不嘛，食堂里的饭菜我吃不惯，一吃就反胃。我吃惯你做的饭菜了。

    我说，那你这几天在哪里吃？

    黄蓉噘着嘴说，我吃方便面。

    我叹口气说，你不会到馆子里去吃吗？

    黄蓉说，一个人去馆子里吃，人家还以为我被男朋友甩了呢。我不去。好郭靖，你快点给我做饭吧，我肚子都饿坏了。

    我耷拉着脑袋说，我现在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真的很想睡一觉。

    黄蓉头一扭，赌气说，你不疼我。

    我说，好黄蓉，你也体贴我一下吧，又要我大老远的跑出去买菜，我走路都没力气了。

    黄蓉说，我不管，我要你做饭。现在关键时刻，正好考验你爱不爱我。你不做饭，就说明你不爱我。

    我无可奈何。为了证明我的确是爱她的，我踉踉跄跄走出去买菜了。

    以前我总是天真地想，黄蓉会不会做家务根本无所谓，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为她做一切事情，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所以我放纵着黄蓉的懒惰。经常觉得，为我心爱的人做事，而让她得到最好的休息，这是我的幸福啊。我常常看着黄蓉那张美丽的脸，心想我郭靖长得又不帅，人又不聪明，何德何能，能得到黄蓉这样既美丽又可爱的千金大小姐的垂爱，当真是祖祖辈辈烧了无数的香修来的福气，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又常常想到那一个个与黄蓉缠绵在一起的销魂蚀骨的夜晚，更加心旌动摇，温暖如春。

    然而如今我却发现我的心态在发生悄悄的变化。我发现我有点讨厌她的懒惰。有时我想，两个人相亲相爱，付出应该是双方对等的，凭什么要我这么全心全意地服侍她，而她却完全是一个享受者。我知道绝大多数的开支都是黄蓉的钱，但那又怎么样呢？有钱就应该心安理得接受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吗？

    但是我仍然想，还是不要往那方面去想，毕竟我是爱她的，她也是爱我的。她把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一生都交给我了，我就不能负了她。

    毕竟，人无完人，我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但是，说实在话，我有一种很累，很累的感觉。

    我一直都没跟黄蓉说。

    很多东西，我都是放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那一天还是在509打牌。

    黄蓉忽然就进来了，叫嚷着也要打。我当然只有退位，把牌给她，然后挨着她坐着，看她打。她打牌比我厉害多了，谁谁手里有什么牌，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和萧峰，韦小宝和虚竹，两对组合本来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黄蓉一来，高下立判，胜负即出，她与萧峰打出的流畅的配合，只把个韦小宝和虚竹杀得丢盔弃甲，面如土色。萧峰很是高兴，说，郭靖你以后可以滚一边去了，和黄蓉打配合那才叫爽。

    黄蓉打得兴起，于是给我下命令，要我去超市给她买东西来吃。黄蓉说，多买点，今天我请你们509。

    509欢呼，老大万岁！

    我也毫不吝啬，买了一大包的东西。

    黄蓉吃着麻辣豆腐，吃了一块就叫着要喝水。我从开水瓶里倒了一杯开水，恭恭敬敬奉上。黄蓉见了，说，你没买纯净水啊？

    我说，我想着寝室里还有凉开水，就没买了。

    黄蓉说，我从不喝凉开水，我只喝纯净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再去给我买来。

    我只好转身再去买。

    萧峰笑说，黄蓉，你太拽了，郭靖给你驯服得服服帖帖，没半点脾气。你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你叫他摘月亮他不敢摘太阳，你就叫他死看来他决不敢活。

    我心想也确实如此。

    黄蓉却笑着脱口而出，那当然，谁叫他吃穿都用我的钱呢。

    我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只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羞辱。我只觉得我那作为男人的尊严一下子被摧得粉碎。我愤怒已极，霍的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低沉着声音说，黄蓉，你说什么？

    黄蓉居然没意识到她刚才的那句话给我何等样的羞辱，看着我奇怪地说，我说什么？

    当她记起她自己刚说的那句话来，她瞪着我说，郭靖，你干嘛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看我？然后她又低声说，我又没说错。

    我的脸痛苦得扭曲着，看着她，点点头，缓缓地说，好，好。然后我缓缓脱下身上那件价值500多元的西服，往牌桌上一扔，说，这是你的，还给你。

    黄蓉又羞又恼，顿时发作起来，手里的牌往地下狠狠一摔，叫道，郭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是说我吃穿都是你的吗？好，我承认。黄蓉，我以后再也不会吃你的，也不会穿你的了。

    黄蓉只气得浑身发颤，说，郭靖，原来你这么小心眼，我就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

    令狐冲淡淡地说，黄蓉，你刚才那句玩笑话，的确是有点过了。郭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他话未说完，摇了摇头。

    黄蓉一指他说，令狐冲，你给我闭嘴。有种的话，你就别吃我买的东西。

    令狐冲手里本来还拿着一片薯片，这么一听，脸色惨变，愤怒地叫道，不吃就不吃，谁还稀罕了。你以为我没钱买不起是吧？他一甩手，狠狠就把薯片扔在桌子上。

    其他兄弟也个个把手里的东西默默放在桌子上。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感到极其尴尬。

    我见黄蓉如此任性地侮辱我509的兄弟，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的姿态，只觉万分愧对509，心中更加恼怒。我又不好当面责备她什么，想一想，然后转身离去。

    我听见黄蓉在后面哭着叫，你们509个个不是好东西。郭靖，你这样对我，我饶不了你。

    我在外面绕了几圈，估计黄蓉已离开了，又回到509。

    他们都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看到我回来，都止住声，看着我。

    我默默把散乱满桌满地的东西清扫成一堆，装进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里。

    然后，我对他们说了一句，对不起。

    萧峰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说，别为这事儿坏了你们的感情。回去跟黄蓉说，以后还是欢迎她到509来玩。

    令狐冲却是低低地冷笑一声。

    我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彼此没有说话。

    当晚回到房子里，我也不做饭，只是在电脑上玩游戏。

    黄蓉坐在床上，闷着不做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计黄蓉是饿了，冲着我叫，你怎么还不去买菜做饭？

    我只是不理她，只是玩我的游戏。

    黄蓉又叫了一遍，我还是一动不动。黄蓉火了，跳下床来，一把把我推开，说，这是我买的电脑。

    我说，是的，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买的。我买不起，也用不起，但我总躲得起吧。

    我往门口走去。

    黄蓉叫道，去哪？

    我说，回509。

    黄蓉说，我不许你回去。

    我说，这里没一样东西是我的，我死皮赖脸呆这干嘛？说完我拉开了门，准备出去。

    黄蓉开始哭起来了。

    我一听她哭，心里就软了，只得又折回来。我坐在一张椅子上，无奈地看着她哭。

    黄蓉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摇了摇头，说，黄蓉，你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能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想一想？是，我是穷，我没钱，但我也是个人，我有我的尊严。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样的话，你自己认为你对吗？再有，你把脾气发我身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好好的又去那样``````那样说令狐冲？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509所有的人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

    黄蓉哭道，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沉着那副臭脸，没头没脑把衣服一脱，往那里一扔，你考虑到我的面子了吗？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我一辈子没受过那么大的羞辱。我恨死你了。

    我仔细想一想，也确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当时简直气晕，就没考虑到我的举动对黄蓉也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我心里有一点愧疚。

    但我仍然无法从黄蓉带给我的那种巨大的羞辱的阴影中走出来。我觉得，有一些事，我无论如何要明确下来，免得给人留下笑柄。

    我轻轻揽了一下黄蓉，柔声说，别哭了。我去买菜。

    第二天，我正式对黄蓉说，以后我们在经济上必须实行平等。

    黄蓉惊讶地说，平等？什么平等？

    我说，以后伙食费我出，房租费你出，或者倒过来也行，随便你选。如果要买一些什么大的东西，我们一起出钱。你也不用再给我买衣服，买了我也不会穿。总而言之，我以后不再花你一分钱。

    黄蓉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这个意思了。经济上如果不实行平等原则，两人的感情与心灵就不会真正平等起来。我总算明白这个道理了。

    黄蓉说，你不觉得这太庸俗了吗？

    我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并且我认为，这是使我们的感情维持下去的根本。

    黄蓉苦笑道，真是悲哀啊。到头来，维系感情的根本竟然是金钱。

    我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指金钱是维系我们感情的根本，而是指一种经济上的平等。

    黄蓉说，那还不是金钱吗？

    我说，我口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你这么聪明的人，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总之我们一定要在经济上平等。我每个月只有200块的生活费，我知道这不够，但我以后会去打工。我再也不要让人觉得我是在靠你生活了。

    黄蓉说，好，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管不着。

    我诚恳地说，黄蓉，我这样做，是为我们好。

    黄蓉不答话。她看着我，好一会，才说，郭靖，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这么固执，这么倔强，再不是以前那个温顺宽厚的郭靖了。

    我叹了口气，说，是的，我觉得我是有一点变化。但是黄蓉，你不觉得，你跟以前比，不也变了很多了吗？

    接着我们都陷入了长久长久的沉默。

    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乖乖去上课了。我开始频繁地逃课。我到处找事做，为了挣钱。我去做家教，我去给公司发传单，送外卖，我甚至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当服务员。

    每天忙碌的生活让我觉得很累，但是我很快乐。

    每天晚上回到房间我最高兴的事就是数钱。每一张钞票上都沾着我的汗水。我一张一张地数，反反复复地数，越数越高兴。

    我数钱的时候黄蓉就有点鄙视地看着我。她总是说，瞧你高兴的那样。就那点子钱，你挣一个月，还不够我买双鞋的。

    我说，钱虽少，是我自己挣的。你有钱，是你老爸的。你有本事你挣一分钱我看看。

    黄蓉就气得打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说些顶撞黄蓉的话了。而在以前，黄蓉要是说我，我会宽厚地一笑。并且我还发现，当我顶撞她时，我心里不是愧疚，而会觉得很舒畅。

    有一天我在学校后面的快活岭一家餐馆忙着给来吃饭的学生端菜盛饭。

    忽然一张桌子上有人在叫，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连个茶也没上啊？

    老板听到了就叫我，郭靖，快去上茶。

    我答应着，忙提了一壶茶走过去。

    然后就看见，原来这一桌是黄蓉寝室的。黄蓉当然也在里头。

    我笑着给她们倒茶。

    其中一个女孩怪叫道，郭靖，怎么回事啊，你在这干什么？

    我笑着说，我在这打工啊。

    这女孩惊讶地说，黄蓉，你家郭靖犯傻也不会犯到这种地步吧？

    黄蓉自看到我之后就一直闷着不做声。一听她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把杯子往地下一摔，气呼呼大声叫道，郭靖，我不许你在这打工。我黄蓉的男朋友怎么可以做这种低三下四的活。

    那女孩说，是啊，郭靖，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叫黄蓉的脸往哪搁啊？

    我欲待说话，黄蓉拉起我就往外跑。

    我叫道，我的工钱。我还没拿工钱呢。

    黄蓉更是怒火冲天，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叫道，我赔给你好不好？你说你要多少工钱我双倍给你好不好？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做这种给我丢脸的事。天哪，郭靖，你怎么会是这种人？你太叫我失望了。

    我摸着热辣辣的半边脸，默默看着她，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黄蓉在后面又哭开了。郭靖，你去死吧你！我恨你！

    当晚我没有回房间，而是留在509睡了。

    他们都问，怎么回事儿？

    我把白天的事跟他们说了。

    张无忌说，黄蓉没有错。

    段誉也说，是的，黄蓉的确没有错。郭靖，这是你的不对。

    我说，你们脑子有毛病啊，我怎么不对了？人家留学生还洗厕所，给人擦皮鞋呢。

    张无忌说，说你错你就错。你这傻小子你有没有考虑到黄蓉的面子啊？人家黄蓉是谁啊？人家一千金大小姐，从小接受的教育跟你完全不同，处处都是要讲究的。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在临安牛家村耕田长大的，什么事都非得认同你是吧？你做梦吧你。你总是嚷嚷人家没有设身处地为你想，你倒有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想。这年代本来就讲究身份。她黄蓉什么尊贵的身份啊，从小养尊处优，这种长期以来形成的优势心理你叫她怎么能容忍你当着她同学的面做那种事？这对她简直是种耻辱嘛！我要是黄蓉，我也给你一耳光。

    他们又纷纷批判起我来，郭靖，这你彻头彻尾就错了。***，给我滚回黄蓉身边去。509不欢迎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我苦着脸说，饶了我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向黄蓉道歉，但是黄蓉不接受。她说，好，郭靖，你去打你的工，我再也不会说半个字，哪怕你去捡垃圾呢。既然你要什么经济平等，好，可以啊，我就跟你来个彻底的经济平等。咱们以前谁花了谁的，都一笔勾销。从明天起，咱们要一分钱一分钱的算清楚。

    我默不作声。我心想，本来就该这样。

    黄蓉说，谁出房租费谁出伙食费，我觉得这不公平，因为伙食费肯定比房租费多。房租费每个月是150，交费的时候一人75。伙食费每天都要算清楚，每天我先代出，然后晚上结帐。如果是20块，你得还我10块，如果是15块，你得还我7块5，少五毛你休想。

    我忍不住说，也不必这样吧。

    黄蓉说，就要这样明细，免得你心里觉得咱们不平等。还有上网费，日用品费，咱们也要分摊。

    我见黄蓉的口气既冷漠又决绝，不由得也来气，我说，好，那就这么定。

    黄蓉冷笑一声，就去上网聊天。

    第二天的消费支出我算了算，是18.5元。晚上结帐的时候我身上正好只有9元的零钱。如果按细平均，我要给黄蓉9.25元，但哪里去找那0.25元，所以我就只给了黄蓉9元，我想她还不至于要那个小小的零头吧。

    没想到黄蓉冷笑道，怎么，想占我便宜是不是？还有两毛五呢？

    我心下有些恼怒，心想你连两毛五都跟我计较啊？我抢过她手中的9元，掏出一张10元的给她。没想到她扔了回来，说，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我只要我的那份子。

    我说，现在哪还有5分的钱啊？

    黄蓉说，好，我也不是不讲理。那5分我不要了，但两毛我是一定要的。

    我说，我没有两毛的零钱。

    黄蓉说，没有，那打欠条啊，明天还我。

    她居然果真拿过纸笔，叫我写欠条。她说，你这么写，今欠黄蓉钱0.2元，明日还清。

    我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她说，你不是做得这么绝吧？

    黄蓉冷笑道，到底是谁做得绝了？是你还是我？

    我大声说，好，写就写。抓过笔哗哗两笔就写好了。

    黄蓉接过去念了一遍，夹在一个本子里，又强调道，明日要还清啊。我劝你明天多准备些零钱，别天天欠我的。

    我哼了一声，说，从明天起，决不会欠你的了。

    黄蓉说，那就好，你自己可要记着。

    有一天我回到房子里，看见多了个海蓝色布料衣柜。

    黄蓉笑吟吟地说，这衣柜好看吧。便宜，只要120，我就买了一个。

    我说，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黄蓉说，这还用跟你打招呼啊？你以为你是财务总管，买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呀？你平常买牙膏，买洗衣粉什么的，你有向我打过招呼吗？

    我说，那是生活必需品，每天都要用的。

    黄蓉说，哦，牙膏洗衣粉是必需品，衣柜就不是必需品啦？咱们住了这么久，连个衣柜都没添置，笑都笑死人了。

    我说，那不一样啊，这衣柜这么贵

    黄蓉说，哦，原来是心疼钱来着。这才多少啊，两个分摊，才60块而已。

    我恼怒道，60块对你是不算什么，对我可是大数目。我要打好几天工呢。

    黄蓉斜着眼看了我一眼，说，我才管你打几天工呢。反正这衣柜是生活必需品，生活必需品就得买。

    我无可奈何，只得乖乖掏出60块。

    黄蓉笑吟吟接过钱，哼着小曲儿去上网聊天了。

    一个星期之后，我发现原来那个炉子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煤气灶，顺带还有一罐液化器。

    黄蓉自有她的道理，说炉子有四大不好。一，做饭太慢。二，煤灰多。三，经常熄火。四，污染环境。她说，煤气灶就不同了，炉子所有的不好煤气灶都没有。况且，我看你烧菜也辛苦，买个煤气灶你就省力多了。

    我想想也是，但价钱却着实让我吓了一跳，328元。

    我说，用得着买这么贵的吗？

    黄蓉说，你想买便宜的啊？便宜的也有，但不安全啊。万一一个不小心爆炸了怎么办？你的小命儿还要不要？

    我总是说不过她，只得乖乖又掏出164元。这164元只掏得我肉痛。

    接下来的日子黄蓉又陆陆续续购置一些所谓的生活必需品，价钱都高得吓人，决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偏偏她会列出N个理由，说明这是一定要买，不买不行的。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黄蓉，你这样买下去，我根本就无力承受。

    黄蓉说，你不是在打工吗？你打工有钱啊。

    我说，我再怎么打工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黄蓉说，那我可管不着，谁叫你出身不好，没有个有钱的老爸呢。

    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我，我愤怒地大声叫道，是，你有钱，你有个好老爸。我根本就瞧不起。

    黄蓉冷笑一声说，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就是你这号人的心态了。哼，瞧不起？你瞧不起谁了？瞧不起我爸吗？我爸可是教授。瞧不起钱吗？那你干嘛还每天去打工，你不就是图挣个钱吗？

    我说，我是瞧不起你。你就靠你老爸。

    黄蓉说，哼，瞧不起我？郭靖，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我比你聪明，我比你成绩好。我会说，会唱，会跳，会写，会画。你呢，你会什么？你说说看你会什么？

    我一时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黄蓉忽然嘤嘤地哭了。

    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我也不去安慰，只是看着她哭。

    黄蓉手中的欠条越来越多。她一天中最高兴的事就是数欠条。一张一张地数，反反复复地数，越数越高兴。她总是扬着手中大把的欠条，笑嘻嘻地说，郭靖，你都欠我这么多钱了，你什么时候还清啊？

    我恨恨地说，我总会还给你的。

    黄蓉说，不要拖得太久啊，我可是等着钱用。

    我仔细算了一下，我总共欠了黄蓉444元。三个四，真是不吉利啊。

    有一天我发现我们那个木床不见了，代之的是一张华丽的席梦思床。价钱是488元。

    我终于爆发了。我愤怒地大叫，你是不是想整死我？

    黄蓉说，怎么啦？这床早该换了。那张木床又窄又硬，睡起来背痛，一点都不舒服。

    我冷笑道，你要舒服，你去睡吧，我可不睡。我宁可睡地板。

    黄蓉说，喂，郭靖，你男子汉大丈夫，拜托别这么赖帐，这会笑死人的。

    我说，你也得考虑考虑我的经济承受能力吧。你以为我打工容易啊。我的钱都是血汗钱。不像你，寄生虫。

    黄蓉眉毛一轩，一拍桌子，叫道，谁寄生虫了？告诉你，郭靖，我现在的钱也是我自己劳动挣来的。

    我哼了一声。

    黄蓉翻出一大叠报纸杂志和十几张汇款单，说，郭靖，看清楚了，这是什么。我发表的文章。每篇文章都是200块到500块。你数数这有几千块。哦，就兴你体力活是劳动，我这脑力活就不是劳动了。你那劳动那叫犯贱，我这劳动这叫荣耀。这什么年代了，你以为卖你那傻傻的体力活很光荣是不是？有谁瞧得起啊？

    我说，好，你荣你的耀去吧，我没本事，我只能犯我的贱。你瞧不起我，我走就是了。

    我一把拉开门，砰的关上，出去了。

    然后就听见黄蓉在屋里大哭大叫。

    我在509住下了。我再也不想回那个什么所谓的桃花岛了。就让那个不可理喻的黄蓉一个人在她的桃花岛上当她的骄傲的岛主好了。

    昏天暗地打了几天牌，又想念起黄蓉来，想起她的千般好处。此时此刻，心里特别记挂她，不知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不做饭给她吃，她大约又只好泡方便面了吧。

    想到这，心里就心疼起来。我一骨碌爬起来，赶回房间。

    推开门，只见地板是刚拖过的，家具炊具也擦得纤尘不染，屋里收拾得整洁干净。

    我暗暗惊讶不已。

    过了一会，黄蓉进来了，手里竟提着一些菜。

    我叫了一声，黄蓉。

    黄蓉不理不睬，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厨房去洗菜。然后看见她把米淘好，放水。我说，水放多了。黄蓉充耳不闻。然后看见她切菜。她切得很慢，手法笨拙。我走过去说，我来切。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站在一旁，看她如何烧菜。

    我边看边心里叹息，天，放那么多盐，你想咸死啊。

    我说，你要放些水。

    她却偏偏还加上一勺盐。

    我简直哭笑不得。

    她就炒了一个菜，然后装饭自己吃，也不叫我，好像我根本就是空气。

    我看见那电饭煲里的饭稀得就像粥，那菜也焦黄焦黄的，心想她一向对饭菜挑得不得了，这饭菜怎么吃得下啊。

    然而她仍然在艰难地吃着，好几次都想吐出来，但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我看得心里一阵阵的疼。但是此时此刻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她吃。

    她吃着吃着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开始哽咽。她竭力不想在我面前哭出来。她的哽咽声艰涩而痛苦。

    我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黄蓉。

    黄蓉一转身，先抽了我一耳光，然后就扑在我怀里，嚎啕痛哭。

    就像个很委屈，很委屈的小孩。

    这天晚上我们那个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了。当我们缠绵在一起，忘情地投入，喘息，呻吟，纠缠，高潮，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们仿佛又回到我们第一次那种幸福与快乐的感觉。

    事后，我说，黄蓉，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

    黄蓉把头枕在我脖子上，嗔怪着说，都是你的错。

    我说，好，都是我的错。

    黄蓉说，郭靖，这几天我冷静地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以前那个我，依赖性太强。没上大学前，依赖我爸爸。上了大学，又一味依赖你。没有了你们的照顾，我简直没法活下去。我想如果说以前还小，不懂事，那么现在应该懂事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受着你们的照顾。人生变幻莫测，谁又知道谁明天会是在哪。所以我要学会自立。我要学会一个人的生活，学会一个人面对风雨而不倒下。

    我摸着黄蓉的头发，吻了她一下，说，黄蓉，你长大了。

    黄蓉说，郭靖，你爱我吗？

    我说，爱。

    黄蓉说，你不会讨厌我，嫌弃我吗？

    我说，不会的。

    黄蓉说，为什么呢？

    我说，因为你是黄蓉啊。

    第二天，我们都早早起来。

    外面下雪了。很漂亮的雪。我们站在阳台上，看着大雪飘落。我们的两只鸽子，在大雪里快乐地飞翔。

    黄蓉说，郭靖，我们到明湖小岛上去走一走吧。我们很久没去了。

    是的，我们的确很久没去那里散步了。我都记不清我们有多久没有单独出去像对恋人那样做一些罗曼蒂克的事了。

    我们陷入尘世的俗事太深，太久。

    我们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厚厚的雪，来到小岛上。

    小岛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周围的湖水，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

    我们相拥在一起，看着湖水，都不说话，静静享受着这久违了的温馨与宁静。

    黄蓉忽然说，郭靖，我曾经在这座小岛上说过一段话，你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

    黄蓉说，那时我说，我希望有一天，我有一座自己的小岛。岛上栽满了桃树，一年四季都开着灼灼的花儿，一片云蒸霞蔚。周围是一片海水，蓝蓝的，日日夜夜，轻轻地拍打。我会穿着我最喜欢的那身白裙子，在桃花中央，在那片绿绿的青草地上，轻盈地舞着，像一个天使。而就在一株桃树下，你，郭靖，注视着我，脸上是宽厚的笑容。这是一座远离人世的小岛。这岛上啊，只有你，和我。我们在小岛上，快快乐乐地生活，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

    我说，是啊，我们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

    然而黄蓉却无限忧伤地说，我也想我们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但是，郭靖，你却无法给我这样一座小岛。

    我说，我知道我做得很失败，但是我一直在为建造这座小岛努力。

    黄蓉说，有时候，即使你再努力，你也无法完成这样一项浩大的工程。因为，这项工程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来完成的。但是，事实证明，我们已经力不从心了。

    我暗暗心惊，我说，黄蓉，你的意思是什么？

    黄蓉淡淡一笑，说，郭靖，我们两个人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大声说，不。

    黄蓉说，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想一个人，休息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说，不，我不答应。我不能没有你。黄蓉，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黄蓉微笑着说，郭靖，我也爱你。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了。你的照顾会毁了我的。我不想永远在一个男人的照顾下生活。我要一个人走了。

    我紧紧抱住黄蓉，我只是不住地说，不，不行，不行``````

    黄蓉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说，这是你的欠条。郭靖，你真是可爱，居然会当真以为我要你还钱。

    她手一扬，那些白色的纸条就随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一起四散飘落。

    我后悔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痛。

    我说，黄蓉，原来我一直都不了解你。

    黄蓉说，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也一直都不了解你。

    我说，我明白了，我们终究不是一座岛上的人。

    黄蓉笑了，笑容像一圈一圈忧伤的涟漪。

    她说，那么，是你走先，还是我走先？

    我说，我不愿离开这座小岛。这座岛上，有我们曾经所有美好的回忆。

    黄蓉哭了。我也哭了。

    我们长久长久地吻着，泪水流下来，凝成细细的冰屑。

    终于，黄蓉轻轻离开了我的怀抱。

    我看着她缓缓走出小岛，身影在漫天大雪里，渐渐消失。终于消失。

    大雪覆盖了明湖。大雪覆盖了小岛。大雪覆盖了我。

    我一个人，固执地留在小岛上，把自己站成一尊永恒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