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朱】胆小鬼

我们都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去更好的地方。

昏暗的街道上，苏新皓低头踱着步子数地上的点数，前方的嬉笑打骂声越来越近。 车辆飞驰过身旁，苏新皓不禁越过马路看去，一群和自己穿着一样校服的四五人围成一圈。 中间那人脸上挂了彩，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是看到了苏新皓，眼神挣扎了一下，但下一瞬，又漠然了。 有个人推了他一下，趔趄着站定，又推了一下，力道比上次大一些，这次直接向后跌坐下，又有一个人将他拎起来，打了他一拳。 他没有反抗，甚至丝毫没有情绪的波动 他攥了下衣角，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在纯白的校服上显得尤为扎眼。 苏新皓不想管，也不敢管，毕竟他是一个 胆、小、鬼。 苏新皓拉紧了书包带子，加快脚步，脑海里匆匆闪过的都是那人空洞的眼神，还有那点血。 苏新皓站定，偷偷往那边瞥了眼，然后迅速挪开目光。 蹭破了，手。刚刚，蹭破了。 苏新皓轻轻地攥紧手心，感到入骨的疼痛和触电过后的失觉。 从兜里抽出手机，摁下一串数字，放缓了脚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我要报警。”停下步伐，语气中不禁带着点愤怒和厌恶，“有人聚众斗殴。”转过身，看着那些笑骂着的人，缓缓道：“在南滨路十三巷。” 他带着那点不为人知的勇气，拯救了一个胆小鬼。 苏新皓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今天却意外地迟到了。 “今天要考试，先不追究，考完后三千字检讨。”班主任敲了敲桌子，“不要因为你成绩好就可以放过你啊。虽然你比不上那些恃强凌弱的人性质恶劣，但这校风校纪啊一定要树立好……” 后面说什么，苏新皓已经没听了。 药和绷带好像医务室都有卖的，苏新皓想。 “行了，你去吧，记得啊，三千字检讨。”班主任抿了口茶，看眼时间开始赶人，苏新皓“嗯”了两声，匆匆赶往医务室。 时运不济，监考老师已经在发试卷了。 “迟到了？怎么个情况。”老师低下头，眼镜滑下来一截，询问地看着他，苏新皓搓搓手，摸了下鼻头，说：“班主任训话。” “行，进吧。”老师冲他招了招手。 苏新皓刚走进来就愣了一下，靠窗的角落里坐着早上那个被打的小孩，明亮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甚是好看。 睫毛轻颤，他看过来，也是愣了一下，死水般的心仿佛跳动了一下，轻轻地，但苏新皓好像听见了，眨眨眼睛，径直走向他后面的空位。 他低下头，下意识收了收胡乱缠着绷带的左手。 好丑，不想让他看到。 正当苏新皓要坐下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几号啊？” 苏新皓愣了愣，答：“24” 监考老师抱着手，指挥他说：“往前坐，那儿是35” 苏新皓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便往前走几步，在小孩斜前方坐下。 苏新皓耐着性子没有往后看去，飞快填完个人信息，浏览一遍试卷，字里行间都只有今晚发生的事和…那个人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那时候不怕？ 因为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现在会怕？ 因为……苏新皓也想不明白。 考试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停笔时，苏新皓忍不住看了眼他，他正掰着手心在试图理平渗血的绷带，答题卡很平整，字清秀端正，和他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苏新皓忍不住抿了下嘴唇，指尖蜷缩，划过掌心，痒痒的。 “苏神，考的不错？”突兀的声音从右方传来，苏新皓这时才意识到老师已经收完卷了，循声望去，原来是同班的人。 想着小孩手上的伤，只是轻飘飘带过一句“还行。” 看似不经意地转身，满腔热忱却扑了空。 斜后方的座位空落落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了出去。苏新皓紧紧攥着膏药的手松懈了，将它轻轻搁在兜里。 怪失望的，不知道为什么。 “朱志鑫是吧。”医护老师问道，翻翻记录，皱了下眉头，说：“你这一月三天两头地来我这儿报道，不是这儿跌就是那儿碰的，别不是被人打了吧？” 朱志鑫挠挠头，左手还刺疼着，刚上药的时候都没感觉，现在抽着疼，朱志鑫感觉自己半边肩都麻掉了。 “不能是和别人打架时伤的吗？”朱志鑫小声嘟囔，摊着掌心扯绷带上的丝线。 “你这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哪儿能啊？”医护老师开了医药单，又记下朱志鑫班号，“有时候啊，别那么胆小，胆子大点，要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大人们都会帮你调解的。” 可我就是胆小鬼啊，朱志鑫这样想。 “你认不认识苏新皓？”在朱志鑫出医务室前，医护老师蓦然这样问他，见他没反应，又自顾自地说，“考试前来的，说朋友手受伤了，要了条药膏，没等补钱，就匆匆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朱志鑫攥了下手心，钻心地疼。 他竟然记得？ 萍水相逢，又何必如此为他操心。 怪不得他考试迟到了。 药膏 迟到 为了我？ 想到这儿，朱志鑫不禁加快脚步。 医护老师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没人应，抬眼才发现人早没了。 “这些小年轻啊，一天天那么着急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人啊。 离下一场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考场里没人，当然苏新皓也不在。 朱志鑫有点烦躁地翻开书，早知道当时就不跑了。 当面道个谢，也挺好的不是？ 趴在桌上，桌面摇摇晃晃的，缺了一个橡胶垫，不平了，朱志鑫想着撕下页纸来，抬高桌子一角，准备垫在下面。 “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桌空里滑向另一边了，“哐当”到头。 朱志鑫来不及管这可有可无的桌脚，往桌空里摸索了一下。 一支药膏，以及粘在盒上的便签——太疼的时候擦一下，会好一些，绷带里面也有，看到了换一下吧。(*^v^*) 这是在说他看到的那个吗？确实挺脏的。 朱志鑫哂然，小心把它归置到书包中。 要小心保存，小心启用，得来不易，须加珍惜。 胆小鬼也有人疼了， 难得难得。 朱志鑫欣喜了一会儿，到了考试结束铃响起时，朱志鑫才记起苏新皓也在。 可以他跑了，比自己还快。 午间，除食堂外的每一片空气都充斥着惫懒与乏味。 朱志鑫小心翼翼地啃着面包贴着墙根慢慢走，阳光一打在他身上，便会骤然往里缩缩，都快要与这墙融为一体。 他不敢去食堂吃饭，文永浩他们经常喜欢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才想起文永浩他们已经被苏……苏……苏什么送进去了，想到这儿，朱志鑫心里又紧了一分。摸摸兜里，药膏还在，心霎时放松下来。 试探着触碰一下阳光，新鲜的，很暖和 心里的小人也这么觉得，伸着手捧着那一小点点光，宝贝得紧，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低头踱着步子慢慢往前走，好一会儿，见没人，才渐渐放松下来。 抬头，正好对上某人的盛世美颜，吓得他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红底+标准讨债脸 朱志鑫一直对学校审美多有诟病，但不得不承认，苏什么这样被拍出来还是很好看的。视线下移，苏新皓三个小字被挤在最下面。 小人想了想，在心中把荣誉墙另一面清空，着笔大大地写上“苏新皓”三个字。 荣誉墙的设计，朱志鑫也是挺佩服的，但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一张大头标准照就占了整个荣誉榜的半壁江山，是个人都会觉得尴尬。 苏新皓是个例外，因为还挺好看的别说 小人也这么想，对着荣誉墙竖了个大指母。仔细一看，竟然还有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哦”小人发出感叹，这不就是缘分？ 但想到自己刚刚才把这一半都撕掉，只写上“苏新皓”，又把“朱志鑫”三个小字露出来。 朱志鑫心里的小人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转而看着苏新皓的脸发呆。 有点热，掌心沁出汗来，黏着绷带的伤口有点痒，朱志鑫愣了一会儿。 抬手再看时，已经流黄水了。 不得不放弃欣赏，转而去洗手。 原本是想快刀转乱麻，用水冲开黏着的绷带，再换上新的就可以了，没想到刚打开水龙头，就被人制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 画面非常诡异，朱志鑫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苏新皓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撕开绷带，扯了点药膏盒里的绷带，蘸点水，一点点擦干净干涸的脓水，挤了点药膏，小心敷上去。 还吹了吹。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的凝固。 “我……我……我……”苏新皓不知道说什么，立即放开手，向后退一步，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又往前一步，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说：“我对每个人都这样，你……你不要多想。” 憋红的脸显得他格外在理，是的呢，好学生嘛。 朱志鑫面上没笑，心里的小人早就乐得躺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满地打滚，顺带拍着响亮的巴掌，以表示非常肯定以及非常赞同。 小人绕着这束光跳呀跳，很是开心 “哐当”桌脚被踢了一下，桌沿重重磕着朱志鑫的背，后面的人以此宣示自己的不满，四周的同学看过来，都被施暴者瞪了回去。 朱志鑫紧握着笔，没有抬头，默念三秒，没有老师来管，提一口气，一笔一划写下答案。 文永浩的父母以参加考试为由，硬是把他从少管所里提了出来，也没什么好的，就是多给了他些生事儿的机会。 苏新皓抬头看了眼老师，今天换了个个子矮小，面容和善的年轻女老师，可能因为天还没亮，老师打起了小盹，都快要睡着了。 他是第一次，那么那么希望教室里的监控不是坏的。 他不敢去管 他怕施以援手后带来的后果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被霸凌者 苏新皓拿起笔，又放下，他想说，但是他不敢，心里早已把控诉的话都打磨得清楚明晰，滴水不漏。 他感受到了朱志鑫求助的目光，可他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更小，或者从这里逃出去。 他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是一个胆，小，鬼 除了正义在沉睡，其他一切照旧。 有些时候，也许只用做出一个小小的决定，便能改变很多很多事情。 苏新皓偷偷将2B铅笔芯抽出，折断，洒落在地上。 “哐当”苏新皓站起来，聊表歉意地对老师说：“老师，可不可以帮我借支涂卡铅笔，我笔芯没了。” 老师慢慢从讲台上走下来，帮他借了支铅笔，同样的，也看到了正在被霸凌的同学。 苏新皓深吸一口气，用鞋轻轻抹平了炭黑色的小颗粒，除了锃亮的划痕，没人知道这一刻耗费了他多大的勇气。 他只是可怜我，怜悯我 朱志鑫不禁放慢了脚步 他是最优秀的人，也是对他最好的人，他一定会去最好的地方。 而我……谁又会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胆小鬼呢…… 想着想着，便低下了头，盯着鞋面的污渍一时有些走神。 突然，有人拉住他的书包往后一扯，伴着一股疾风，朱志鑫下意识侧头，一根木棒从他脸颊擦过，划得生疼，落在肩上，一时间，骨头错位后撕扯着筋肉的疼痛，一点点蚕食着神经，渐渐蔓延至整只手臂。 有人使劲推了他一把，跌进了阴影里，膝盖重重抵在地上向前滑了一段，薄到可怜的裤子撕裂开，破了个口，砂石嵌进肉里，手还没撑到地，就有人往他腰上踹了一脚，顿时觉得筋骨错位，干呕着缩成一团。 没人来帮帮我吗？ 明明以前都可以抗住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害怕，这么希望有人可以帮帮自己。 朱志鑫意识模糊地想，腥味涌上喉头，太难受了。 为什么苏新皓不在？ 他这样荒谬地想 苦笑一下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谁让你报警的！”有声音从头顶传来，模糊的回响游荡在脑中，无法把这几个字连起来。 “苏新皓……”朱志鑫嘴唇轻启，不太清楚地吐出几个字。 也是苏新皓吧，毕竟他那么好 可为什么，他现在不在？ 真的要死了 朱志鑫在下一次拳头打在身上前闭上眼，心中这样绝望地想。 小人也瘫在地上，使不上一点力气，连哭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一束光渐渐消弭，黑暗重归 自己也许是漆黑无望的日子过得太久，苏新皓就像是一小点光，他盯着这一点光，就看不到四周的灰暗了，他也想让这束光多照照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守着这束光，看着他继续美好，就可以了。 一旦这束光消失，本来的灰色就会变成黑色，要过很久才会淡一些。 如果昨天遇到的不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保持曾经的那种麻木的状态了…… 心里的小人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却还不死心，伸手抓向虚无 那里曾经存在过一束光 “我。”清朗的声音传来，一片混沌的大脑顿时安静下来，“我报的警。” 他好像再告诉朱志鑫：“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在的。” 黑暗退却，小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泪瞬时漫上眼眶，皱巴巴地，很想大哭一场。 那些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他。 身上的钝感逐渐软化，全身都炸着疼。 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听到了哭声，过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是自己。 苏新皓松开了他，没了安全感，小人很着急，朱志鑫紧紧攥住了苏新皓的衣袖，手掌的伤口裂开，血液径直流下。 “别走！” 朱志鑫声嘶力竭，好像要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这一束光。 “不，我会走，我们都要走。”苏新皓低下头，眼里泛着泪光，反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要带着你走向光明，迎接希望。” 我和我的未来相遇

你是我反抗的勇气

——全文完

距离上次发文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记得这篇文大概是我刚开学就写了，到现在放假了才有时间来码，挺无奈的(〜￣▽￣)〜 比起初稿，多加了一点内心戏（也就是小人）的部分，因为我觉得朱志鑫在这里面是一个被长期欺凌的胆小鬼，不会说很多的话，很少会和人交流，就大概会剥离出一个真实的自己放在心里，渐渐将自己封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苏新皓的到来，使毛玻璃破开一个口，小人看到了苏新皓，很珍惜，有时会左右朱志鑫的行为。大概就这个意思 嗯嗯(≧∇≦)/ 想说的就这么多（已经很多了bushi） 食用快乐！！！ 喜欢的话，give me a fine，有助于作者我的成长(｡･ω･｡)ﾉ♡ 谢谢啦！ 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