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记者
我以实习记者的身份去面见董先生，现在心情十分复杂紧张。
董先生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有很多名号。“新时代的西方记者”“网络话题的灯塔”之类的。虚衔不嫌多，我倒是好奇这些名号的来历，说不定能成为一手素材。
上午10点，我按照时间来到约定地点，今天城里还没有安排降水，听说上周有个管道工在水循环系统里溺死了，这周要全面排查，不过这应该不关我的事。
这是我预定的地方，一家复古风格的咖啡店。现在的人都喜欢喝所谓“合成饮品”，不知道董先生喝不喝的惯这种“天然饮品。”
我刚走进店里找了个位置，董先生就进来并一眼认出了我，我有些尴尬的朝他挥手，他十分礼貌地点头示意。
董先生看上去是一个十分干练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头发有些稀疏，衣着出乎意料的硬朗而整洁，仿佛是这座城市数年前的风尚，这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我一向不喜欢大公司推崇的“更多科技元素”的理念，那样的人都十分麻烦。
“哎呀，今天明明是周三，路上却没有一辆故障的悬浮车，真是走运，让你久等了吧。”
“没有董先生，我才刚到。而且现在悬浮车的普及率还不是那么高。”
“但随便一辆的危害就比普通的车大10倍。哈哈哈，你很有想法，这是个好事。”
“谢谢夸奖。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好好的交流一番，正好我也有一些问题”我换来服务生，现在很少有人去当服务生了。“一杯特浓，一杯加糖。”
“你的品味不错，原生态饮品现在很多人不会享受。”董先生伸展了一下手脚，把手搭在桌子上。
“只是从前从事过这类工作而已。”
“你以前卖过这种东西？”
“当过服务生，在上学的时候。不聊这些了，这次来主要想请教您一下成功的秘诀，行内的人都说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那么刚才就是第一课，好奇，对人和事保持敏感和好奇。”他神秘的眨眨眼。“学会利用好奇勾起好奇，这就是第1步。”
我微笑着点点头，把他的话记在笔记本上。
“你怎么还在用手写笔记本？是怀旧主义吗？来看看这个。”他从厚实坚挺的外套中掏出一支笔。“这个叫速记音文转化笔，无论你说话是有什么口音都可以准确翻译，便宜而高效，这就是第二课。效率就是基础，把握节奏才能引导舆论。”
董先生扬扬眉毛，把笔放在我和他中间，这时饮品送了上来，我欠身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摆在我们面前。
“那么先生，能不能说一说更具体的事情，比如说成功的事例。”我扶着杯子问道。
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兴奋，像是一个赌徒在讨论自己的光辉战绩一样。
“我告诉你。”他扭头看了一眼服务员接着说。“你知道前几天有一个管道工吧，那家伙其实没有死，只要稍加修饰，模糊主语，那些人就会追随你的脚步，三天政府就一定会顺从民意，停止降水系统并进行排查。”他抿了一口饮料，不知是太苦还是太烫，他皱了眉头。
“这样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哪里有？我只是抛出一个话头，这叫行使公民权利，言论自由嘛。再说让政府忙起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还是太年轻啊。”
“这样啊，那您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的？”
讲到这里，他开始含糊起来，一边捧着自己的饮料一边说：“自古以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讲的太多，对你我都不好……”
眼看就要撇开话题，我心中直叫糟糕，果然问的太直接了，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戒备。
“那今天中午我请客，然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学习费用的问题。”
“小伙子你很入行嘛。离中午还有一段儿时间，我再教你两招。”他的脸上重新堆满微笑。
“第一步就是制造话题，这是一个信息时代，无论多么弱智的东西，凭巨大的人口基数都会有人信，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传播速度和效率之快比任何一种病毒都强，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能博人眼球，哪怕是说明天空间站会爆炸都无所谓。”
“第二步是等待，等到一两天之后，话题的热度消减一些，马上提出相反的意见，注意一定要用不同的身份，且反驳的越偏激越好，他们就喜欢看这个。一般这样见好就收，话题热度持续一周就会消散，网络世界的记忆永远只有七天。这样一反一负，一个月搞上两次就能财源滚滚了。”
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微笑着喝了一口饮料：“董先生，这种东西是要趁热喝才好。”
他笑出了声，捧起杯子。突然听见咔的一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这是怎么回事？”
“拟态手铐，可伪装成多数日用品，吸附力半吨，让罪犯防不胜防。这是老新闻了，董先生。”
他的脸上现在从疑惑变成了愤怒：“你是警察？！”
“还有昨天悬浮车公司为了升级悬浮车系统，已经召回了所有产品，这确实是个‘新闻’。哦，对了，新升级后的悬浮警车将在三分钟后赶到，你被捕的罪名应该是‘诽谤与制造虚假言论导致的社会混乱’。”我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套。“网络世界并非法外之地。董先生。”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你这个骗子！偷窥者！”
“结账，我请客。”
我走出店门，天空映射板呈现灰色，现在应该下雨了。
他说的不错，信息时代人人都是穿着透明泳衣在公共泳池中游泳，但显然还需要救生员之类的角色。我拨通了警长的电话。
“怎么样？‘记者’。”
“很顺利，地址已经发给你了。”
“你这次又说了什么谎？”
“他似乎以为我很喜欢喝生态饮料。”
“哼，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你的把柄。”
“等到你找到另一个以减少同类为己任的家伙，警长。还有感谢你提供的内部信息，这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讲过很多次了，网络世界并非法外之地，有自知之明才能存活。”
“你可真是个恶棍。”
“也许吧，合作愉快。再见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