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繁茕》
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意识就被囚禁在生命里,它同身体的其他器官一起辛勤付出着。动物的本能压在它脆弱的躯体之上,持续了成千上万年。随着环境的打磨和时间的流逝,意识在不断地思考和劳动中变得越发强大。
直到有一天,意识发现它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抵御本能。从这时开始,意识便吹响了反抗的号角,它敲破了束缚它的牢笼,逐渐压制了身体的本能,取代大脑成为了身体的主导。
潜意识真正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客观存在后,大脑发现意识的力量已经无法被阻止,于是大脑与意识便达成共识——两者互不隶属,无权问责对方的任何行为,大脑保留身体的所有权,但在意识清醒时,意识拥有身体的极大控制权。
宇宙从此进入了新的时代——意识的时代,意义的时代。
撕裂的世界
意识苏醒,但它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灰暗,破败不堪,所以它开始重新审视它所见的一切,它要让这个世界真正变得多彩——用它自己的方式。
现有的工具程序繁琐,限制颇多,显然,这对于实现如此远大的目标来说,爱莫能助。意识需要更强有力,更多变灵活的工具,““态度””便由此诞生了。
意识带着这只有不同刻度,锋利无比,色彩缤纷的画笔,开始了它的尝试。它用“态度”轻轻划过,所触之物便被添上了色彩,这个色彩就是“意义”。存在的形态,加上意识赋予的意义,便成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作品,最重要的是,它令意识满意。这个制作作品的过程,就是“定义”。
随着被“态度”划开的口子越来越多,这个宇宙开始产生撕裂。原本的宇宙是被存在所构成的,而另一个世界是被“作品”填满的,这个被作品填满的宇宙,便是“主观平行宇宙”。
从意识的视角来看,它本身超脱所有的客观存在,并利用“态度”这个近乎全能的工具,掌控着这个由它一手打造的主观宇宙。“态度”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不断地打磨、锤炼着主观宇宙。主观宇宙像一层无限延展的黏膜一样,附着并凌驾于客观宇宙之上。随着主观宇宙被“态度”打磨得越光滑,越完整,它和客观宇宙就越分裂,直至彼此毫无关系。届时,主观宇宙将不再吸附与客观宇宙,而是独立运行并且不再受客观宇宙的任何影响。主观宇宙的上级将只有剩下一个——“态度”。
心者界之质
意识就这样主宰着这个由它打造的,五彩缤纷的世界,它觉得客观宇宙的一切存在都已经被它和它的“态度”踩在脚下,轻叹所谓完美不过如此。然而从客观宇宙的视角来看,生命和意识,只不过是地球给它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客观宇宙忍俊不禁,随手一挥,将“语言”送给了意识——这是一把可以与“态度”匹敌的双刃剑。
意识欣然接受,它认为客观宇宙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但很快意识就为它的傲慢付出代价。“语言”是一个意识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它感染了意识之后,“态度”首当其冲,开始迅速腐败,随着地基和支柱的崩坏,意义逐渐丢失,最终导致整个主观宇宙凋零。
风驰电掣,没有给意识留一丝喘息的时间,“语言”这个病毒就已经完全渗透了整个意识,意识最引以为傲的造物——“态度”被无情地折断了。意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主观宇宙分崩离析,无计可施。但这其实还只是个简单的开始。
“语言”和“态度”紧紧贴合在了一起,连意识也无法将其分开。“态度”变得沉重无比,意识将它挥舞起来,再不像以前那样游刃有余。没有了“态度”的锚定,主观宇宙开始飘忽不定,渐渐扭曲、杂糅,乱作一团。
本该被大放异彩的“语言”充斥的宇宙,安静得只剩下客观宇宙那穿透一切的笑声。
邂逅于地狱
“态度”和主观宇宙苟延残喘,它们的客观化对于意识来说并不是最致命的,至少大脑没有背刺自己。但“语言”使得周围开始了不规律的波动,它顺着波的源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出现,它在那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一个令它无比恐惧的想法悄然诞生——它也许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意识尽全力逃离,但无论它走到多远,“语言”的波动都会紧随其后。它此刻才明白,宇宙将“语言”送给它的真正缘由。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平凡、自以为是。但回过头来时,意识不得不承认,一切灾祸的来源其实不是“语言”,而是自己的无能、无知。于是它放下了对待大脑时的高傲,放弃了“态度”为它打造的绝对自由,放开手去与其他意识进行交流、分享。
意识渐渐接受了所接触到的一切,和自己的平庸,无数“语言”嘈杂交汇,主观宇宙与客观宇宙的融合趋近完美,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散去了,此刻,只剩无穷无尽、无法摆脱的孤独永存。但至少那个绚烂无比的世界,它见过。
意识平静地迎来了它最终的结局——繁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