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恶意
“你以为你很有趣?什么傻逼玩意儿”,关上门之后,张谦嘴里嘀咕到。
事情要从晚饭后说起。
吃过晚饭后,张谦便回到宿舍休息了,因为到了周末,隔壁那哥们又发来了短信,开口就问张谦睡没,他的消息一来,又激起了张谦脑子里的种种回忆。
“你可不见吧”,张谦想着,“我才从这种人周围逃离,不管你有什么用都没用”。
那人说,“我不太想找厂妹,说真的,像我们这种知识水平的人,找厂妹不合适,别人都和我们聊不来”,
想到这,张谦心里注解着,“我可去你的吧,你这模样活生生就是个潇洒的厂哥啊,还好意思嫌弃别人”。
还有两天前下班的晚上,
“这周认识了个妹子,晚上约出去逛了逛,本来还想深入了解一下的,可能我太急的,刚认识没多久就动手,被别人讨厌了,这两天都不理我”,
“我就呵呵地笑着,你自由发挥好了”,张谦为当时沉默的选择深感快意。
……
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争执没多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那条消息就像不曾存在过。
张谦没有给他回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没回复了。他想着,如果对方识趣的话,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早在上个星期的时候,张谦就已经决定要将那人拉入人生黑名单了,那人是两周前刚搬来的,而这个决定只经过了短短一个星期。
上周周末,那人周六一早就来找张谦了,让张谦吃惊的是,那人的着装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他穿着花哨浮夸的非主流衣着,脖子上挂着两条装饰用的铁链,手上带着两百多块的山寨名牌手表,一手拿着一个自以为有个性的网购的杯子,一手还拿着个椰子。
最初,张谦吃惊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笑了笑,默默在心里念着,“这怕不是个智障”。
“我这身怎么样”,
“可以,很帅气”,张谦笑着说到,“你不会这几天经常拿快递就是买了这些东西吧”,
“是啊,你看我这手表,绿水鬼,是不是很大气”,那人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带着表的手,
“我看你整个就挺像水鬼的”,张谦想着,同时迎合到,“大气大气,一看就是有钱人是吧,你这去海边带着个杯子是干嘛,还插了根铁管”,
“拍照啊,到时候你看,把着杯子拿在手上,走在海边是吧,一下子就有感觉了”,
这让张谦想到了那人朋友圈里的各种加了厚厚滤镜的高端照片,又是滑雪,又是在海涯上,沙漠里,还有类似国外整齐的街区中(然而街区的街道牌上标的是中文的某某某路),在私人飞机旁边,各种玩意儿,应有尽有,乍一看真就像是海归或是那些会玩儿的人一样。
“椰子呢,也是拍照?”,
“对啊,你给我拿一下吧”,
“你可真会想啊”,张谦想着,“你拿个袋子全部装起来不好吗”,
“拎个袋子出门哪里比拿着这个杯子有档次啊”,
张谦无语地笑着。
那个周末,那人总算是如愿以偿地开了自己的车,好像一天不开车,车就要坏了似的。开车时还特意把窗户开着,把带着手表的手挂在窗外,车上放着扰人的DJ,在高速路上肆意狂奔,胡乱加速减速,唯恐别人看不见他。
“这他妈是个什么人啊”,张谦寻思着,“整天嘴上挂着的都是花天酒地不知真假的故事”。
很快,他们便到了第一个逗留的地方,那是一条海边的山路,山路边的护栏外有条陡峭的山道,再往下可以看到树林后的一小片岩石,岩石外就是大海,往左去大约几百米有一片海滩,海滩上一两堆人群正在玩耍。尽管中间有树木遮挡着,不过眼前这条非常的山道大概就是下去的路了。
“这个小海湾挺不错的,感觉还没开发”,张谦说到,
“那里有人”,那人说到,
“可能是本地人吧”,
“这里应该能下去吧”,
“你要过去?”,
“去看看呗”,
说着,张谦便打头下去了。路上,因为路途陡峭,一时刹不住脚,结果他的拖鞋坏掉了。张谦继续在前方探路,确认没问题后,便喊着让那人下来。下到岩石后,张谦沉浸在海风中,而那人却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野的山路了”,张谦心想着,大约有五六年了吧。
近看之后,远处的海滩和还在山路上时看到的海湾的观感相比已退化成了一个普通的海滩。“就在这堆岩石上坐一下,吹吹海风就上去吧”,张谦心想着。
“诶,过来给我拍张照啊”,
从那时起,张谦便成了那人的随身跟拍员。
在岩石上拍了几十张照片后,那人又提议去沙滩那儿。
“去那个海滩看看吧”,
“感觉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啊”,
“去看看嘛”,那人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到海滩后,那人又开始让张谦帮他拍照,拍得不满意的时候还专门到网上搜了如何在海边拍照的教程,让张谦学着拍,结果一拍又拍,拍了不下半个小时。
“差不多可以了吧”,
“回去了吗,我还想多拍几张呢”,
“去下个地方看看吧,再拍就晚了”,
说完,那人自顾自地走了,张谦光着脚跟在后头,在岩石上跳上跳下,岩石粗糙的表面让他不得不放慢前进的速度,然而那人返程路上,头也不回。过了好久,张谦才回爬到山路上,但因为爬得太快,加上许久不曾运动,没多久,他就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
张谦顾不上说话,只是摆摆手,便走到车尾处,坐在路边闭着眼埋头休息,身上的虚汗不停地冒着,他还因时不时地想要呕吐而不停地吐着口水。过了两分钟,张谦才缓缓站起来。
“怎么样,缓过来没”,
“差不多了”,
“那来给我拍最后一张,拍完就去另一个地方”,那人说着,拿出手机亮出了一张参考的照片。
“一会儿我坐这,你就站这里,然后往下拍,风格大概和这张差不多,怎么样”,
“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人找我来海边就是来给他拍照来了”,张谦心里冷冷地说到,这次,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和此人说再见了。
在随便给拍了几张后,张谦便提议继续前进,那人什么也没说,便上车继续走了。
大概是快要到头的缘故,前进的路越来越小,在一个分叉处,那人一下子拐进了另一条路,而不是原来导航的路线。
“这条路不对啊”,
“来都来了,开到底看看嘛”,
“这路尽头什么都没有啊”,张谦看着地图说到,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我就是想看看”,
“好吧”,张谦有些无语。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那人便开始不停地往窗外吐口水,这让张谦觉得对方有些不满了,然而明明不满的是他才对,尽管对面有拿喝的矿泉水当借口,但是张谦完全无法接受。
没一会儿,路没了,尽头是一个大大的铁门,上边挂着养殖场的告示牌,门口不远处坐着个看门的大叔,铁门里有一片海滩,海滩附近种着一排椰子树。
“这种应该不给进吧”,张谦说到,
“看看嘛,里面那个海滩感觉不错啊,还有椰子树”,
停好车后,那人下车问了问门口的大叔,只见门口大叔摆了摆手,随后张谦说到,
“这种是不对外开放的”,
“里面有个背包的人在走过来”,
“那个可能是职工啊”,
“看着不像,等他过来问问看”,
“别人都说不给进了”,
“但是我就是想等里边那个人过来,看看他怎么进去的”,
“还你妈就真杠啊”,张谦心里想着,然后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分钟,那人见入门无望,才上了车,然而这是稍微动脑子都能得出的结论,愣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张谦心想着。
“算了,看来应该是进不去了”,
“你他妈不是傻逼吗,别人大字写得清清楚楚,禁止无关人员进入,你他妈非要进去,就为了拿椰子树当背景拍几张照片?”,张谦心想着,仿佛担心心里的不快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似的,他便转头看向窗外,车里只剩那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张谦只是“嗯”、“啊”、“好像是”,随口应付着。
那天回去的路上,车里只有沉默。
从那时起,张谦就决定再也不同此人来往,不过,那人可不像他想得那么多。
夜里八点多,张谦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正是隔壁那个人。
“妈的”,他心里想着,电话空响了一会儿,他还是接了电话,
“睡了吗”,
“没啊”,张谦带着笑意应付着,
“明天去海边玩吗”,
张谦心里破口大骂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发现滁州那边有个海滩,明天一起去啊”,
“周末休息,最近上班太累了”,
“去海边玩玩,放松放松啊”,
“都差不多的,去太多了都腻了,隔个两三周再去吧”,
“什么差不多,我觉得滁州那个海滩好一点”,
“好你妈的好,好给你拍照吧?你他妈懂海哪里好吗”,张谦心里想着,然后没情地说了句,
“再说吧”,
“你别动我”,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了对话外的对话,那是那人不知在哪儿又遇上的妹子,不知在那人一旁说了什么,不过声音倒是传到了张谦的耳里。
“真不去吗”,
“不了”,张谦没多说,越说越容易暴露自己正在想的事儿:“妈的,老子明显和你不是一类人,拜托有点认知好吗,既然都找到女朋友了就赶紧一起滚开啊,还是想贪个完整的人生,有兄弟,有女人?”。
“好吧,那先这样”,
随后,张谦挂了电话。
“真他娘的天秀,找到个女朋友就巴不得立刻让别人知道,搞得自己多有魅力似的,整个一傻逼玩意儿”,张谦破口骂道。
本来以为晚上可以安心干自己的事了,可没过多久,张谦的门就响了,一开门,果然就是隔壁那人。
“待宿舍不无聊啊”,
“还行吧”,
“我刚和妹子去玩了”,
“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想去开房的,但是她家里不让她晚上在外面过夜”,
“可以的”,张谦笑了笑,是种看不起人的笑,
“你不要笑,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
张谦没说话,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笑容,没有笑得更加过分,也不至于露出心中的怒气,不过脸上的笑容僵硬许了多。
“明天真不去玩吗”,
“不去了,不去了”,
“滁州那个海滩有椰子树,比上次那个好多了”,
“再说吧,这周休息”,张谦想着,“我是不是得说得绝一点,而不是诸如‘再说吧’、‘下次吧’之类的,让对方误以为还有机会?”,
“行吧,那我看周末能不能叫上妹子去”,
“可以的,多和女朋友逛”,张谦说着,心里还接了一句,“别他妈来烦我”,
随后,那人出了张谦的屋子,张谦面带笑容送他出门,刚要关门时,
“对了,我办宽带了”,那人又说到,
“你办宽带关我屁事,你不会以为我会找你拉网线或者蹭你热点吧”,张谦心想着,不久前那人和他就一起到外头咨询过办理宽带的事,那时讯完价格后,他俩在营业厅门外谈论时,那人还说了一句,“怎么样,开了装在你那儿,到时候我们平分,再买个路由,我从你那儿牵根网线或者直接用WIFI”。
“可以的”,
“没互联网我实在受不了,感觉像被互联网抛弃了”,
“那你到时候领公司的卡不是又得养两张卡?”
“到时候多了再注销掉,不过我感觉可能在这干不了多久”,
“可以的”,张谦笑着说心里却想着,“你赶紧走吧”。那人走后,他便退到门口后合上了门,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