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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传奇】魑魅魍魉,志士仁人

2020-12-28 17:28 作者:皮酒壹金  | 我要投稿


有道是:世间恶灵,飘荡人间,不愿轮回;生吞人,暗毁道,阴魂难散。

罪深,入鬼道;罪更深,进为魑魅;罪不可赦,便为魍魉。

又道说:魑魅魍魉,志士仁人

百陀山上一仙人,不念咒,不做法。

天水滋养,川地为障,修一紫串金珠;

远观焉紫,近摩闪金;

天下奇物,百鬼难侵。

 

溢州城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城中下游约三百公顷的房屋都没入了积水中。水中偶尔飘出些木凳子和零碎的常见物什,总有冒着大雨回来再想进家的男人女人们,或许是为了那放不下的身外之物。直到一天城中传出禁令,原房屋百姓不准再回家,因溺死之人以至十人以上。


“那仙人还没到么?我这几匹马可不会游泳。”说话之人着一身墨衣斗篷,体型修长,腰间一把通体漆黑长刀,刀头有一半都没入雨水当中。他束着高发,右眼下一道浅浅的疤延至耳根。“高二庄主稍安,山上道路现下难走,您若等不及,小道上去迎迎如何?”

此人往前走了两步,绕过了高珏,手持一把青伞站在了山道的另一侧。男人声音清透平和,身着青衫,并未束发,他的双眼蒙着一道黑巾,衣衫被风吹得摇摆却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仿佛那雨水不曾打在自己身上。“目川大人说笑了,百陀山上素来不欢迎俗人。哦,在下忘了,目川大人也是修行之人……”高珏冷着面,语气中有着掩盖不住的讥讽。他是正经的名门正派,家中的天旭庄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庄,有数万名庄下弟子,以刀法名震四海。高珏为人素来耿直狠厉,尤其厌恶妖鬼邪神之说,对于法道之辈更是嗤之以鼻,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受老庄主之命,使他不得不参与其中。

目川自幼便是一双天眼,能视邪物,且本人谙熟法事,驱秽除邪,早在溢州城内小有名气。他为人谦和低调,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与高珏同时行动都略显诡异。


二人正保持着沉默,互听前方水花一溅,再抬眼,便见那山路中间站了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胜雪,手持一把雪莲骨伞,身长玉立。令人注意的是,无论是衣服还是此人散着的长发,竟都在这风雨交加下纹丝不动,仿佛与外界隔绝开来。

“二位久等了,我许久未下山,到底是耽误了些时间。”

他站着的位置就算离最近的目川也要远上好些,但偏生声音却似响在耳边一样,高珏神色一凛,断定此人内功远在自己之上,一时间严肃了几分,正色道:“既然仙人已经到了,那便上轿吧,此地不宜多说。”目川闻言,拱手道:“仙人请。”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进入了韶华侯府,王裕乃当今朝堂的一品军侯,镇守溢州数年,却早已不问朝堂,府中之事一概尤其嫡长子王凉接手。

韶华府中家丁众多,在马车进来那一刻便纷纷举伞排成一排,竟形成了一条没有雨的路。饶是高珏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派头,他眉头微蹙,便下马走了进去。目川看到这一幕也是尤为吃惊,尤其是当他看到尽头处的王凉时,只觉得站在远处的人不是什么侯府的公子,那份气势倒有几分君王之气。

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好在无人能知,要知道,这种想法本身都是要杀头的。目川稳了稳,刚往前迈开一步,便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道:“眉目间英赫,手足间圭立,安安龙虎之牢,阵阵帝王之气。”这声音轻飘,却仿佛能在耳中爆炸一般,目川慌忙转身,无比惊异的看着说话之人。半响稳住,低声道:“仙人妙语。”

“不用老仙人仙人的叫,道长叫我任时就行。”任时眯着眼睛笑了笑,抬手行了个礼,目川也回了个礼,二人方才并肩前行。“我在山上太久,对朝堂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如有冒犯,还请道长不要怪罪。”目川听他轻松的语气倒真没听出来害怕怪罪之意,只是道:“仙长,小道对朝野之事也并不熟悉,只知命小道前来除妖,想必最近溢州城天之有异,便惊动韶华侯府,也打扰了仙长修行。”任时又是一笑,他注视着亭台中间站着的王凉,道:“天灾人祸,熟真熟假。”


二人走进了亭台,高珏已经早早的站在了一侧,目川上前一步,行礼道:“小道目川,见过王凉公子。”王凉道:“道长一路辛苦,我府早已备下酒席,以酒驱寒。若道长不便饮酒,自有热茶,还望不要嫌弃。”王凉眉目如画,气度雍容。正如其名一般,凉凉如玉君子。目川连道有劳,言毕,便回身看向任时,王凉也随即望过去。

“想必这位就是百陀山上的仙人。”顿了一顿,又道:“今日仙人能自百陀山上下来,足以说明城中事情棘手。在下今日有幸见过仙人,已是千奇万遇,若仙人能出手相助,在下定将仙人功德传至四海八方,或设观堂,万人敬仰。”王凉说得真挚,连一边的高珏都没有想到他竟在此处就大方表态,再看任时,依旧神色如常。款款回道:“公子心中之重,在下了然。”说罢,几人又相互认识了一番,才往大堂内走去。

 

凭空的几声惊雷好似让在提醒着人们不要忽视了那昼夜不停的雨,酒席之上,除了雨声,仿佛再没有其它。

任时闭着眼睛,思索着刚刚听到的事情:在溢州城大雨肆虐之下,城中的‘食人鬼’已经吃了六户人家的妇女。

“那食人鬼,只吃女子是吗?”任时看着高珏问道。高珏道:“不错,一周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一个女子被吃。起初是一户驿站老板报官,说一早上便寻不见自家夫人。顶着大雨进进出出找了半天,最后在后院的水洼处找到了妻子的半块头颅。因为头颅泡的太烂了,仵作推测时间,大概是在子时。”

目川接着道:“之后每天都有一户人家上报,受害人皆为女子,且身份高低不一,几户人家的地点也无规律。目前,最后一个案子的受害人是桃花剑派掌门的女儿,此人身份尊贵,食人鬼的消息便控制不住了。这天灾之下,又将满城躁动。”

王凉颔首称是,他坐在最上方,偏头看向自己坐在一边的任时道:“的确,这百年难遇的大雨已是让人应接不暇,忽然又出现了如此骇人之事,才不得不请仙人出山。”


堂中一阵短暂的沉默,众人皆将目光锁在任时的身上,只见那白衣年轻男子只是闭着眸子,正考虑要不要唤他一声时,便听任时闭着眼道:“溢州城七天大雨,是迎玄雨高人下凡,之前那七天雨并没有下错。目川大人应该也能算得出吧。”目川听闻,应声道:“小道不才,远不及仙长。但如仙长所说,我早时占了一卦,卦中之意虽未说对错,却不是凶卦,有顺其自然之意。”任时点了一下头,又道:“玄雨高人是雨神下凡,生前是溢州的百姓。溢州二十年前大旱,死伤万万,玄雨是灾民之一,死后几经修炼,方成了雨神。这七天不眠不休的雨,可能是那位雨神的见面礼,又或许还夹杂着对朝野的怨恨吧。”

王凉听闻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还有此蹊跷,高珏却是大惊失色,被那二人一言一语说的哑然。只听王凉道:“纵使朝廷有罪,可与百姓何干。即是溢州故人,为神之后此番作风,可称得上为神之位?”任时面不改色,回道:“确实有失神职,但不足以酿成大祸。溢州离水较远,怎么下都积不起大浪,相反,说不定还能引出地下水流,绝溢州旱灾之祸。”任时顿了顿,他睁开了眼睛,看向王凉道:“公子,眼下是有妖鬼正借着雨神的雨,铺自己的路。”

 

四人正说着,便听到一阵叩门声,门外人道:“兄长,父亲派我前来问候。”竟是一位女子的声音。王凉一听来人,忙道:“开门。”高珏和目川望去,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眉宇与王凉有几分相似,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紫玉珠石格外耀眼。二人纷纷起身,王凉走了过去,介绍道:“这是吾妹。”那姑娘欠身道:“各位大人好,唤我溪知。我是来替家父传句话,诸位大人商讨要事,切莫劳心伤身,要多注意时间为好。兄长也是,这几天你奔忙不止,要是累坏了身体,父亲母亲都是要伤心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皆不失侯府风范,王凉细细的听着,眼含宠溺。“是了是了,溪知只管放心。”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来时可让护卫陪同?城中最近极乱,你千万不能独自一人乱跑,哪怕是在府中。”

 

高珏对侯府家中之事不感兴趣,早把脸扭到了一边。目川因蒙着眼罩,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看什么,但也正因如此,目川才敢细细的打量着王溪知。他仿佛看到了什么,额间留下了一滴虚汗,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任时站在较远的一侧,他只往那兄妹二人间扫了一眼,便也不再多看。直到王溪知走后,王凉才回身道:“各位久等了。”目川的依旧没有缓过来,他刚要开口说话,便被任时打断了。

“正如令妹所言,我们先回去休息一阵如何?”

 

“仙长,你是否也看到了溪知姑娘手上的那串紫珠?”任时刚踏进侯府备好的房,便看到目川急急的往这边跑,竟改了一贯镇定的神色。“道长不必着急,进来再说。”二人坐了下来,目川的眼睛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是任时却看的一清二楚。此时那抹黑纱后的眼睛,竟是鲜红的血色。“道长切莫紧盯那串紫珠,纵使天眼也恐难撑住。”目川一愣,心中敬佩之意加深。道:“仙长高深。莫不是仙长已有了应对之法?也知晓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因果?”任时此时的神情似与往前无异,但好似却凝重起来。

“早先,世上鬼怪不过寥寥,大恨之下怨气极深者也不过一年便散了魂气。阳间多了修行之人,阴间便多了些妖邪之术。原本恶鬼并不多,但修行之人屡屡增多,破了平衡之道。寻常鬼怪力量太弱,厉鬼也有限数。如今,怕是他们摸索到了抗衡之法,要借活人之贪念,之怨愤,之情之欲,来活下去。”

目川听闻,脸色煞白道:“那紫串上附着的恶灵太凶,莫不就是最近的食人鬼?那,那最近这些天吃人的怪物,是借着溪知姑娘之身?”

“的确如此,只要它想动作,根本无法奈何。方才,我虽已封住了它,不过只能是一时之法。要想除掉它,只能摧珠毁人。”

 

任时是最后一个进入大堂的,他看到王凉现下面无血色,便知道目川已经将事情一一告知了。王凉一见任时走进来,猛然站起,几乎是奔着过来,但也留出了一点距离。他死死的盯着任时道:“仙人……都没有办法么?”

任时料想他会如此,声音如常,却是异常冰冷。“如果公子在第一次发觉令妹有异时就当机立断,才会有办法。”话音刚落,只见王凉‘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抵在了任时脖子前不到半寸的地方。往时的端庄儒雅一扫而光,只听那压抑着万重怒火般的声音,好似从喉咙中挤出来。

“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救?你们这帮自诩为修仙得道的人,修的什么仙?得了什么道?!”

伫立在旁的高珏和目川都紧张起来,高珏对事情忽然发生至此地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但是看到王凉已刀剑相向,便也拔出了腰间黑刀。


“因果轮回,不是想救就能救得了的。公子可知令妹有异样当晚,为何几欲疼痛寻死,非要食同性之肉才能化解巨痛?只因那鬼是男鬼,它原本应该附在公子的身上,哪料公子是百年难见的帝王之躯。孕育出如此身份的人怕是一生都生不出来第二个活着的婴儿。”

任时说完这句话时,四周都静的可怕。王凉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和泪水,却没有阻止任时的话,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令尊当年为了保下那将死的女婴,不惜与鬼同谋,送上了溢州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旱。偏生就在那大旱当中,修出来个雨神。令尊之后忏悔闭关,退隐朝堂。恰公子天资聪颖,爱戴百姓,还给了溢州空前的盛况。但终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一码归一码能还清的。”

 

王凉的剑终于放了下来,他双眼空洞,再听不进去任何话。

“我父亲当年曾上百陀山去求上仙,那仙人给了他一串紫珠,同时留下了一句话:莫强留。那串紫珠可保吾妹三年安康…是…是我们太贪了。”

“雨神这场雨也欠了十多条无辜之人性命,这世间,纵使千般万般求不得,也该有定数。”

“就让我一人,结束这因果吧。”

 

 

“哎?你这人怎么不说了?”

“没了呀?”

“怎么就没了呢?那王凉怎么了结的?再说,咱这回讲的不是‘魑魅’‘魍魉’的由来么?这一通下来,半个字也没提啊?”

“那最后那串紫珠是被毁了么?”

茶屋嘁喳一片,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他笑意盈盈,也不管周围人的不满,道:“没了就是没了,早就讲完了。”

“那这故事,连神仙也不地道啊。”

“你别是信口胡说的吧。”

 

男子又是低低一笑,拱手告退,衣袖滑下,露出了一串亮眼的紫玉珠,细看去,竟还流淌着缕缕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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