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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之渊】第十六章 易碎

2022-02-24 00:09 作者:易珟烬  | 我要投稿

最先感受到的是烫。

祁深的指尖搭在他的后颈,触了一手薄汗,透过肌肤涌上的尽是灼意。

靳之渊烧得耳中嗡鸣阵响,并没听清祁深说了什么,直到她的手挂在自己脖颈,才后知后觉地松懈下来。

其实脑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觉得身前的人可以信任,才敢放任自己扑对方个满怀。

放松下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卸了力,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全身重量担在她身上。

祁深早有准备,仍被撞的趔趄一下,险些栽在地上,勉强接住了他。毕竟体型差摆在那,她要纹丝不动倒也不现实。

避开他胸口伤处,调整姿势,让他的头能安稳地枕着自己的肩。

人很乖,没有乱动,安安静静的。

祁深抬手捺上他头顶,将大狗狗炸毛的发一点点捋顺,安抚着他情绪。

不远处骆焓已经收起了镇定剂,至少现在不再需要这个东西。镇定剂有副作用,容易产生依赖性,总是弊大于利的。

更何况已经有了新的“镇定剂”——祁深可比这药效来得快。别的不说,这副作用是保证一丝都没有,且私人订制,仅对靳之渊生效。

祁深偏头,以她现有的别扭姿势来说,很难看到他正脸,只能隐约看到他烧至透红的侧脸,连带着耳尖都泛着粉。

汗珠不止地迸出,争先恐后地淌下,延着白皙脖颈流进衣领。

耳畔是他压抑的低喘,在疼痛不止的消磨间,愈渐声低。

祁深心尖上发着涩,她细细咂摸了,这涩里尽是苦。

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的痛苦减轻些,或许哄有用?这样想着,手就抚上了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拍拍就好了……一会就不疼了……”

靳之渊显然很容易被骗,三言两语间就彻底敛了尖利爪牙,顺从地溺进她怀中。

说来惭愧,他空活二十余年。

没吃过糖。

模糊的记忆里,母亲好像给过他糖。只是没来得及吃,便被父亲抢走了,还挨了顿打。

他只记得糖纸斑斓,好看极了……胡思乱想着,思绪又飘回祁深身上。

她应该是要比糖还甜的。

靳之渊无端地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要是吃过糖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向旁人炫耀了,他的祁深可比糖甜。

偏生没尝过甜头,一切都难以启齿。

铺天盖地的倦意再难抵挡,他将眼阖上,昏沉地垂下头,无意识地小声呜咽着。像是折翼的鸟儿,从空中直直坠了下去,整个人伶仃又易碎。

这谁顶得住?

至少祁深不能。

她见不得他这样——似乎自那天他中枪后,她再见到的他都这般虚弱异常。

只飞快地将目光移走,并努力转过头给身后那看戏已久的两人使了眼色。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前来救驾。

要说善解人意,还得是骆焓。另一位完全没有这个觉悟,还自顾自地呆站着。

骆焓推搡了李禄一把,这才把他神游的思绪拽回。

祁深将环抱靳之渊的手臂放下,微微后仰些,准备将身前伏着的人交接给骆焓。

骆焓试图架起靳之渊,又怕伤到他,没敢用太多力气。失去意识的人要比平时沉得多,骆焓只堪堪将靳之渊倚在自己身上,并没能将他整个人捞起。

李禄一向是个急性子,不等骆焓再次尝试,上前去一把就将人掼到床上。从床架发出的声响来判断,这糙人下手指定是没轻没重。

靳之渊因为这过于凌厉的疼痛抖了一下,似乎是到了难以忍受的极限,不自觉地痛喘着,让旁人听了都直觉心慌。

半晌后极为艰难地睁开了眼,迷懵地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李禄难得心虚,避开他视线,回头望着骆焓,尴尬挠头,“他好像醒了……”

骆焓黑着脸,照着李禄小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去,“你给摔醒的。”

祁深完全没想到李禄与靳之渊之间仇恨颇深,竟下如此重手,愣是给人疼醒了。

她想着起身去看他情况如何,奈何蹲的时间实在是过于久了。没起来不说,还实打实地摔了个屁墩儿。

好在那二人注意力都在靳之渊身上,没看到她的窘态。祁深拖着已经麻了的脚扶墙站起,格外心酸地挪到床位旁。

她探头看了一眼靳之渊,瞧见他恹恹地半阖着眼,青白的唇翕张着,将睡未睡。

恍惚觉得他将要破碎了似的。

抓不住,也留不得。

祁深被这个念头狠狠地窒住了,室温很暖,她却惊起一身冷汗——他本该和她一同走向光明。

靳之渊终于遭不住服了软,含混地唤了骆焓,“镇……镇定剂……”

骆焓犹豫地看着靳之渊,见他面色惨淡,额角都痛至抽搐。再不忍心看他受罪,将镇定剂注射进了他手臂。

靳之渊如释重负地偏头看过祁深,轻声安慰,“别……担心……”

他眼神逐渐涣散,悬空在床边的手腕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终于脱离那仿佛要碾碎他的疼痛。

理智与清醒。

逐一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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