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鬼异闻录之五

达尔文这句被肉食者奉为圭臬的名言，或许能够解释街边乞讨的梅花鹿。百年以前，进化出智力的动物和人类割席，同时将大量并未获得智力的动物带回了动物城，宣称最终要实现全体动物的普遍自由。但是，对于如何处理连交流都日益困难的原始动物，肉食者的选择是放任，放任他们流落街头，放任他们被兽性发作的捕食者杀死，放任他们成为其他动物的奴隶。

因为不具备思维，他们无法控诉自己受到的不公，甚至惨死于同类手中。一种全新的观念在大众心中萌芽：没有获得智力的动物，或许算不得动物，而是一种类似玉米和小麦的存在，是一种可以交易的商品，自然更可以是某一只动物的私有物。

有趣的是，某些物种正是因为被大量解救回动物城，但是普遍并未获得智力，最终竟然濒临灭绝。如今，仅在人类世界的动物园中，尚有数只存活于世。

“如果你们想追查我母亲的去向，我奉劝你们收手。”

“你是在包庇罪犯。”阿柴正色说道。

“我的母亲白兔子犯了什么罪？”

阿柴激动地站起身来，伏鬼给他使了个眼色。

“清子小姐，您的母亲越界了。”

“妈妈她，是去做重要的事情。”

“我能理解，我不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你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吗？你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是二哈的走狗。”

阿柴对于大人是忠诚的，最忌讳别人贬称大人为“二哈”，此刻几乎要扑向清子的咽喉，清子却优雅地点起一支烟，看都不看阿柴一眼，只默然注视着伏鬼。

“恳请您告诉我，您母亲的意图，我会向大人如实报告。或许大人收回成命，也可少生事端”

“告诉你们这帮狗腿子也无妨。”清子丢给他一只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报纸，排版和农园报完全一致，日期是两个月前。阿柴凑上前看了看道：

“农园报，最真实的新闻报导，我一期不落。咦，这期头版怎么从没见过。”

大致浏览一遍，某棕熊官员被举报在家中宰杀山羊幼崽并食用，受害者疑似X女士数月前失踪的儿子。

“所以，母亲想要为儿子讨回公道，白兔子女士是为了帮助她，对吗？”

“我也希望事情是如此简单。”清子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取出厚实一册活页夹递给他们。

“类似的事件近两年发生了超过三百起。”

“喂！我压根没听说过啊，凭什么抹黑我们！反正你是报社的人，什么谋杀，全部只是你捏造的谎话。”阿柴愤然道。

不料清子仅仅是莞尔一笑，令阿柴不由回想起昨夜分食鹅肉的记忆，他只得噤声低下了头。

“而此时动物大会上正在审议的，则是关于允许企业在食品中添加动物肉的法案。对于未开化动物的处理问题，肉食者选择将他们吃掉，不仅如此，此后如果发生任何动物相食的事件，只会以‘误将其当做未开化动物添加进食物’为由对被害者给予赔偿，不会再以谋杀或绑架的罪名处罚罪犯。”

“对于幼崽是否具有智力，科学界存在争议，更无法证明幼崽是否能表现出智力获得的趋势。一旦出现谋杀幼崽的情况，处罚反而只会更轻。”

“母亲正酝酿一场游行，希望能促使动物大会做出改变，她将于今晚抵达动物城郊区的据点，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伏鬼没有露出痴呆的神情，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