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牙依组）

【那场雨，彻夜未停。】

chapter1

    我一个人收拾好东西，坐在某个阴暗的位置，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不在意我了呢。我坐在角落里苦笑。身上的伤已经不再作痛，可心底却蔓延出一阵恶寒。
    几天前的事，回忆起来还是隐隐作痛。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天色渐暗，晚风渐凉，但她熟视无睹。
    突然，后面传来了一阵痛楚，像是有人击打的感觉。回过头试图查找来源，后面围上三两个斜乜着眼的小混混。我刚要惊呼，嘴巴却被什么塞住。极度惊愕之下，深吸一口气。刹那间，意识远去。
后来，我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身体中心传来的疼痛，和陌生男人喷在身上的热气。
    再醒过来，只是记得模模糊糊的几个面影在自己周围不断的摇晃，很轻松的说出一些看似平淡的话语。
    “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廉耻！”
    “你穿的那么清凉，不找你找谁！”
    “……”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离他们不断的狂轰滥炸了。只是踉踉跄跄的，被路过的人不偏不倚的扶住。
    “这位小姐，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我对上那双墨绿的深邃眼瞳，摇了摇头，加快了自己的跑步速度。
    “没事，谢谢……”
    周围的嘈杂之声更大了。
    “小狐狸精！”
    “年纪轻轻倒是学会勾搭人啦……”
    我继续面无表情，暗地里却紧咬牙关，只是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chapter2
    我坐在驾驶座上，握紧了方向盘，手心却渗出细密的汗珠，想起了几天前的画面，和那双澄澈的眼眸。
    ……
    几天前，我去卫星鸽医院去探望受伤的妹妹。
    她和要好的朋友出去，结果遭遇了车祸。
    和医生深入的交流了一下，还好没有大碍，再休养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走出了病房，我一如往常的快步走了出来。可能是走的太急了吧，竟然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人。
    我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了对方，正对上她澄澈的瞳，蓦地怔了一下。
    那双眼睛，仿佛在梦境中一闪而过啊。
    像极了我曾经的青梅。
    周围的嘈杂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也只得克制住查询的心情，淡淡的一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没有。”她只简略一答便再次跑远。
    片刻的失神。如果不是我在千钧一发之时反应过来，车子就要撞到人了。
    我停下车子，将瘫在地上的少女搀起。她的衣衫已经凌乱，面容苍白，雨水和泥水四处黏附，却仍半闭着眼。手附上额头，有着意料之外的热度。
    毕竟自己差点撞到了人家，还是送到医院比较好。然而我认真看着她的面容之后，我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洛天依。
    天依，我等了你四年。晚安梦里都是你。
    我抹了一把脸，上面的水珠残留着一丝温度。大概是雨水吧。
    抱她进了车里，我掉头向医院的方向开去。

chapter3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白。
    “这里是……”
    “醒了？”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手上的动作没停，苹果皮削成一条红色，再灵巧的把去皮的苹果切做小块，用刀抄起，撒落在盘中。他用牙签扎好一块，向我这边递过来。“吃吧。”
    我应声抬起头，他俊朗的面容就那么闯进了我的视线。我瞳孔一缩。
    “这……是梦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怎么可能呢。就算是自己曾经的竹马，但他身份高贵，又哪里会在意一个平凡的失身少女呢。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响了起来，是我最近几天都没有打开过的微信，右上角的红圈圈上，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1”。
    是一张照片。但看到内容，我却再不能平静——那时候的照片。衣衫已然散乱，各处都是青紫的印记，脖颈上，也有一点一点散落的红。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像是什么快要塌了下来。“怎么会……”
    后面发来的信息更让我绝望。
   ——按照我接下来的指示做，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你亲朋好友的账号上。
    看完那些“指示”，沉重的恶意就像烟雾班四面八方蔓延，然后渐渐的将我包围，我陷入这样的错觉中无法自拔。
    揉了揉太阳穴，却连聊以缓解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还有秒针的滴答滴答。眼前闪现着若有若无的人影，围着我指指点点。
    ——你看看你……
    ——呵呵，不知道廉耻。
    我是不是……不该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竟然冒出这种想法。
    手中的手机突然被抢走，我僵硬的抬起头。
    龙牙脸色铁青，紧锁着眉头，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面的青筋也微微凸起。我看着他的神情很快就变成了淡漠。反正都一样的吧。
    都不会在意我。都只会指责我。他也会认为都是我的错吧。

所以接下来的一幕才会出乎我的意料。
    他飞快的摁动手机，留下了一个长截屏。然后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低下头与我平视。
    “你经历了什么？可以和我说吗？”龙牙有些急促的发问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我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大概的经过。

“这样吗……”他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没事的。还有我喜欢你呢。”
    我疲倦的闭上了眼，倚靠在他肩头，熟悉的温度让我心安。
    他磁性而温柔的声音传来，让我安心。“睡吧，我一直在。”

chapter4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啊。
    眼前的她却抱着头，整个病房里只有她惊恐的喘息声。
    我夺过手机，翻到这信息，悲伤和愤恨倾巢而出，攥着手机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不想让她再失望了，不想让她……再受伤了。
    “没事的。”
    我却也只能这么安慰着她。
    她也没有多疑，而是静静的倚在我的肩头。
    少女长长的睫毛摇动着，睡的很沉。
    我将她抱回床上，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这一定，是一场梦境吧。
    这件事，后来我还是摆平了。
    心底却有根弦，被轻轻拨动。
    爸妈，天依和我们那么熟悉，你们会接受她的吧。
    一定要……啊。
    半个月过去了，车祸误伤的理由也无法再用下去了。我回到了家，父母敲开了我的房门，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妈……”

chapter5
    住院的某一天，阳光暖暖的洒下来。

“天依，看看这个戒指，好看吗？”

“啊？”被提问到的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这，这算是变相求婚吗？

我躺在病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如同阳光洒入碧波的镜湖。

“也是你的生日礼物。”

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快，周围的声音对比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几下，递到我的嘴边。

“好了，吃完饭我们一起挑。”

我点点头，乖巧的张开嘴，汤水的温度刚刚好，还带着一丝温热。
    第二天，我出院了。收到了来自他的请柬。

封面的“囍”字像是一个印在心上的封印。

双手忍不住颤抖着打开，映入眼帘的金色字体是那么刺眼。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开始后悔。

新郎乐正龙牙，新娘墨清弦。

果然……我还是被放弃了。我瘫坐在地上，无力的笑了笑。

「有我喜欢你呢。」

我摇了摇头，把请柬丢到一边，试图把这种语句从脑海里赶出去。

可是，心底还是隐隐作痛。为什么眼前都是你的笑脸。我的世界里，明明，就不该有光。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这几天。

到了龙牙大喜的日子，我从某个吃灰的角落翻出了请柬。

还是去吧。发了五分钟的呆，之后，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正好，也和自己曾经的妄想做一个了结。

……我打理好衣着赶到现场时，花车已停，也到了新郎新娘宣誓的时间。

“我……我愿意。”婚礼上，新郎带少许泪光当着众亲友面前向新娘子说。

然后他低下头，把他和我一起挑选的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坦荡的抬起头，接受着来自宾客祝福的目光。当看到我这个方向的时候，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苦涩，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要说什么。

是错觉吧？

可是，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心底无限的委屈还是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随着泪水涌了出来，视线逐渐模糊，被掏空的心也和那时一样凄清。

我慌张的跑了出去，不顾一切。

再见，再见。

chapter6
    “儿子，妈已经给你找好媳妇了。”
    什么？！
    我努力克制住即将要脱离头部要掉下去的下巴。这么快吗？！
    我还没有和她认真的表白过一次，还没有和她有过正式的约会，还没有和她……

还有那么多没有说过，却又渴望对她说出来的话语。我顺从了你们这么多年，至少，这一次……

“……请让我拥有自己的幸福啊。”

原本压抑到了极致的不甘和怨念，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人家墨家大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啊，你就说说？非要去找那个小狐狸精？”

“她没……”

我张了张嘴，想为她辩解几句。

“都不知道洁身自好还不是狐狸精？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对我们家族有什么好处？

“孩子的梦想就是父母的梦想，由你去实现就行。你气馁了，我们会很失落的，你妹妹也不会幸福的！责任重大啊，你这家伙！”

连珠炮一样的叱责从她口中溢出，语气也愈加的强硬。她提到“妹妹”两个字，我愣了一下，然后决定停止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辩。

所谓父母果然就是这样子的，所谓家族……也无非就是这样子的。他们对“为我好”的解读方式就是把我变成木偶，为此，不惜拿出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和我最好的朋友——来要挟。
    天依，真的，对不起。

我背在后面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心里攥着一枚戒指，被它的棱角刺的生疼。
    ……转眼就到了我大婚的日子。
    我一点都不开心。
    她戴着头纱，搭上我的手，走下花车。可是，她，不是我爱着的那个她。
    简单做了布置，周围来帮忙的亲戚有一两个孩子，他们大概理解不了现在的自己，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嬉皮笑脸的找我要喜糖。我闭上眼睛，使劲咬住下唇，竭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塞了两三块。

到了宣誓的环节，她娇羞的牵起我的手，双眼脉脉含情的与我对视，而我的视线无处可躲。

“我……我愿意。”认命般的做了磕磕绊绊的回答之后，我掏出了一枚戒指，动作僵硬的，给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戴上对于我而言的执念。呵呵，就像当年母亲以“为我好”作为理由拒绝我和朋友一起出去游玩一样，现在也以“省钱”为由杀害了我对这段感情仅剩的希冀。
    呵呵。

我扫视四周，却无意间对上了那双绿色的眼眸，悲伤被点点泪珠晕染开来。    天依你能不能留下来听我说？
    天依你会不会宽宥我的无奈？
    她怔然，片刻之后竟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里。

某一刹那，我几乎想要追上那个灰色头发的女孩，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在家族里培养的理智却极力阻挠着我去追寻我真正渴望着的感情。

有什么东西锁上了，再也不会解封。

我垂下眼帘，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

“继续。”

chapter7
    时光荏苒。昔日的容颜已经不在。

    走过了人间许多地方，见过了浮世多少美景，也不枉此生。

    我站在暮色笼罩着的河畔，茂密的芦苇杆在夕阳的映衬下，变成黑蒙蒙的一片，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了。傍晚……吗。我下意识地拽了拽身上的单衣，然而，金闪闪的夕阳却送给了我一个暖暖的冷战。那些凌乱的情感，那些对流言的忿恨，或许早已被自己亲手埋葬。身处异乡，也没什么好与不好，只是活着而已……
    一阵晚风掠过，好凉……
    像是把我埋葬在这温暖的夕阳里。
    尘世间许多被揭发的不堪，像是开启了思绪的标准结局。
    却有人，含着泪笑了。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