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芸小说》 南朝梁·殷芸
1 齐鬲城的东面有座蒲台，以前秦始皇在那儿停留。当时始皇就在蒲台下面的萦蒲系马，现在蒲缠绕台子，世人称为此蒲为“始皇蒲”。 2 在秦始皇时期，临洮来了十二个穿夷服身材高大的人。之后，始皇铸十二铜人来记录这件事，这十二个铜人，预示汉朝十二帝。 3 荥阳板渚津南原上有口厄井，当地的老前辈说“以前汉高祖为避项羽的追杀，躲入这口井中，被双鸠所救。所以有俗语说‘汉祖避时难，隐身厄井间，双鸠集其上，谁知下有人？’”汉朝每到春节皆会放飞双鸠，原因就在此。 4 这是汉高祖亲自写给太子的，他说“我因为遭遇乱世，没有读书，当时秦朝禁止人家读书，我还很高兴，以为读书没什么用。洎践阼以来，才开始读些书，自从了解了作者之意，我追思以前的所作所为，很多事我做的不对。” 5 汉高祖刚到咸阳宫，便到府库查看，里面有很多金玉珍宝，精致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中最让人惊奇的，是一盏青玉九枝灯，这灯高七尺五寸，底下是一条盘龙，口里衔着这盏灯，当点燃此灯时，盘龙的鳞甲会动；此灯一点着灿烂如天上的列星（一颗恒星），灯光盈满室内。 还有十二个坐着的铜人，铜人高三尺，排列在一宴席前，铜人手上各有琴瑟笙竽。在宴席下面有；两个高数尺的铜管，一铜管有条绳子，绳子有手指头那么粗，一铜管是空的，当举办宴会的时候，令一人吹空铜管，一人拉绳子，顿时琴瑟笙竽一起奏乐，和真人奏乐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还有一把七宝装饰六尺长的琴，琴上面安十三弦二十六徽，琴上写“璠玙之乐”。 有一把二尺三寸长的六孔玉笛，吹起这笛子，能隐嶙相次见到车马山林，如果停止吹奏，车马山林随即消失，笛子上写着“昭华之管。”。 有一面广四尺，高五尺九寸的四方镜，人来到镜子前，镜子里面的影子是颠倒的，要是你手按在心脏的部位来照镜子，就会看见自己的肠胃五脏，身体哪里病了看得很清楚。要是哪位女子变心来照镜子，会看见此女子的胆比平时大，心在跳动着。秦始皇不时会让宫女到镜子前照一照，看哪位变心了。 6 晋朝时期，武库失火，汉高祖的那把斩蛇剑，穿出屋子飞走了。 7 在汉武帝时期，有位叫丁绶的巧匠，他制造了一盏恒满灯，灯装饰七龙五凤，再用芙蓉莲藕点缀。 又制造了卧褥香炉，另一个名字叫被中香炉，原本出自房风，后来失传，到丁绶才又重新出现，香炉里面巧设机关，无论怎么滚动，炉体总是保持平衡，这种香炉可以放到被褥里，所以才被称为“被中香炉”。 他还制造了九层博山香炉，上面镂了奇禽怪兽，最灵异的是这些奇禽怪兽能自然转动。 也制造了七轮扇，轮子的直径大约一尺左右，轮子与轮子之间，能互相传动，可以连续转动，只需要一人转动一个轮子，其他的轮子会同时运行起来。当轮子转动起来后，满屋子的凉风，人呆久了会打起寒战。 8 孙氏的《瑞应图》里说“神鼎，文质的精气。能知吉凶、存亡，有时候很轻也有时候很重，有时候不动有时候能自己动起来，有时候不用生火里面的水自动沸腾，有时候没人往里面加水，水却自己满出神鼎，而且神鼎里面的水自然有各种味道。传说这个神鼎是黄帝所制造的，象征太乙；大禹在治水期间，收集了很多美铜，制造了九鼎，象征九州。王者兴则出，衰则去。” 9 《说苑》记载说：孝武时期，有汾阴人得到一个宝鼎，进献给皇帝。群臣都来祝贺，上寿说“陛下所得到的这个宝鼎是周鼎。” 侍中吾丘寿王说“不是周鼎。” 皇上把寿王叫到跟前，问“大家都说是周鼎，就你说不是，为什么？说出理由，我就饶你，说不出理由，就杀了你。” 寿王说“臣哪里敢没理由乱说！臣听说周朝的德行开始于后稷，在文王、武王时期推行，于周公时期发扬光大。其德行上畅于天，下漏于三泉，上天得到感应，便在周朝出现鼎。如今我们汉朝是延续周朝的德行，昭德显行，六 合和同，到陛下这个时候，更是兴盛，可以说是符合天降祥瑞的条件。以前秦始皇亲自到彭城求鼎，但最终是失望而回，这正好说明，当天感应到德行的时候，神宝自然会出现。这是天给汉朝的宝鼎，它是地地道道的汉鼎，不是什么周鼎。” 皇上听了，说“爽”。 10 汉武帝经过李夫人身边时，取李夫人的玉簪搔头。从此后宫夫人们开始流行用玉簪搔头，于是玉开始贵重起来；汉武帝还赐给李夫人一把用象牙制成的梳子。 11 汉成帝喜欢踢球，群臣向汉成帝进言“经常踢球会把身体累坏了，身份尊贵的人不该踢球。” 汉成帝说“朕听你们的，要是你们见到有不劳累的娱乐，向我汇报。” 刘向便向汉成帝推荐弹棋。汉成帝非常喜欢弹棋，玩得很开心，于是赐刘向青羔裘、紫丝履，让刘向穿着它们朝觐。 12 晋朝咸康年中，有位死而复生的读书人叫周谓，他醒过来说“是天帝召见我，神人把我引到一处宫殿，天帝高大，需要仰头才能见到天帝的脸，天帝是方脸，大概一尺。我问左右神仙‘是远古的张天帝吗？’神仙回答说‘远古张天帝，已经圣去，现在这位是曹明帝。’” 13 简文帝还是抚军的时候，他下令，我所坐的床位，他人不得拂去灰尘，因为他喜欢看老鼠留下的脚印。有参军白天看见老鼠，于是顺手拿起木板拍死老鼠。抚军心里很不痛快，他的手下说要去处罚参军，抚军制止说“老鼠被杀了，我心里已经不痛快了；要是再因为老鼠而去害人，绝对不可以。” 14 孝武从来没见过驴，谢太傅说“陛下您可以试着想想，驴到底长什么个样子。” 孝武想了一下，然后掩口笑说“我觉得应该像猪。” 15 介子推不出山，晋文公让人烧林，想把介子推逼出山林，但介子推抱着木头被烧死。晋文公手抚那块木头哀嗟，吩咐人将木头伐去做木屐。他每当怀念介子推时，便会潸然流涕看着木屐说“悲乎足下！”后来人们总说足下，足下起源于此。 16 孔子曾经叫子贡出使，去了很长一段日子，子贡还没回来，于是卜卦，得鼎卦无足，弟子们都说“无足，看来回不来了。” 只有颜回在一旁掩着口笑。 孔子说“颜回在那儿偷笑，端木赐肯定能回来。” 有弟子好奇问颜回“为何你这么肯定端木赐能回来呢？” 颜回说“无足，不就是说他乘船回来的意思嘛，端木赐就到了。” 第二天。子贡乘船回来。 17 子路、颜回在洙水沐浴，二人见到一只五色鸟。 颜回问子路“仲由，知道这鸟叫啥吗？” 子路说“知道” 颜回说“那这鸟叫啥？” 子路说“荧荧之鸟。” 第二天，颜回和子路到泗水沐浴，二人又见到之前的那只五色鸟，颜回再问“仲由，知道这鸟叫啥吗？” 子路说“知道” 颜回说“什么鸟？” 子路说“同同之鸟。” 颜回说“怎么同样的一只鸟，会有两个名字呢？” 子路说“譬如同样是丝绢，煮好的称为帛，漂染后的称为皂，一只鸟有两个名字，不行吗？” 18 孔子有回到一山中游历，他让子路去取水，子路在取水的地方遇见老虎，子路与老虎搏斗，后来他捉断老虎的尾巴，老虎逃走，子路将老虎的尾巴收入怀中；回到孔子身边，他问夫子“上士如何与虎搏杀？” 孔子说“上士与虎搏杀，会按住虎头。” 子路又问“中士如何与虎搏杀？” 孔子说“中士与虎搏杀，会拽虎的双耳。” 子路问“那下士如何与虎搏杀？” 孔子说“下士与虎搏杀，他会捉虎尾巴。” 子路离开孔子，将怀中的虎尾巴丢弃。很生气的说“夫子明知道取水处有老虎，还叫我去取水，这是让我去死。” 于是他将一石盘放入怀中，去和孔子理论。 子路再次来问孔子，当孔子说“中士用舌头杀人”后，子路问孔子“下士怎么杀人？” 孔子说“下士杀人，用怀中的石盘。” 子路离开孔子后，将石盘丢弃，于是心服。 19 孔子去卫国途中经过陈国，他遇见二位采桑女子。孔子说“南枝窈窕北枝长。” 女子回答说“夫子游陈必绝粮。九曲明珠穿不得，著来向我采桑娘。” 夫子到陈国，陈国大夫出兵围住孔子，令孔子用丝线穿过九曲珠，才将他释放。夫子办不到，于是让颜回、端木赐返回问采桑女。 采桑女家人谎称女子不在家，并拿出一瓜给他们。 子贡见瓜说“瓜，子在内，女子在家。” 采桑女出来见他们，说“用蜜涂在九曲珠的出口，再用丝绑住蚂蚁；如果蚂蚁不肯走，可以用烟熏。” 孔子按照采桑女说的办法，顺利将丝线穿过九曲珠，前后刚好绝粮七日。 20 孔子和子夏渡江，看见一只九尾鸟，大家很惊奇，没人知道这只鸟叫什么名字。 孔子说“叫鸧，我曾经在河边听到人在唱歌，歌词说‘鸧兮鸹兮，逆毛衰兮，一身九尾长兮。’” 21 秦朝时期，流传一首童谣，词说“秦始皇，何强梁；开吾户，据吾床；饮吾浆，唾吾裳；餐吾饭，以为粮；张吾弓，射东墙；前至沙丘当灭亡。” 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出发到孔子墓前，令人挖开孔子的墓，希望取走墓里面的经传。孔子墓被开启后，他见到童谣的歌词写在冢壁上，秦始皇见了心情很不好。 东游时，远远见到有沙丘，便会绕开，走别的路。 始皇在途中看见一群小孩在堆沙子玩，他问“这是什么？” 小孩回答说“这是沙丘。” 此后秦始皇开始生病，然后病死。 有人说“孔子临死前，写遗书说‘不知何男子，自谓秦始皇，上我之堂，据我之床，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 22 汉武帝见伯夷、叔齐的画像，他问东方朔“这两位是谁？” 东方朔说“古时候的两位笨蛋。” 汉武帝说“伯夷、叔齐，是全天下最廉洁的士夫，你凭什么说人家是笨蛋？” 东方朔说“臣听说有贤德的人，应该与时俱进，不能在一些事上凝滞。他们为何不做周官，不喝周酒，为何不能和如水中的野鸟一般的泛泛之辈，相处在一起呢？周朝京城一带，他们可以随便找个地方隐居，为何一定要呆在首阳山自找苦吃？” 皇上听了，喟然而叹。 23 汉武帝到上林游玩，见到一颗好看的树，他问东方朔“这树叫什么？” 东方朔说“叫善哉。” 汉武帝暗中让人把树砍得很难看。 几年后，再到此树前，他又问东方朔“这树叫什么？” 东方朔说“叫瞿所。” 汉武帝说“东方朔啊，你欺骗我好几年了，这是原本叫善哉的那棵树，现在你说叫瞿所，同样的一棵树，几年后名字不一样了，为什么？” 东方朔说“大只的叫马，小只的称为驹；大只的叫鸡，小只的称为雏；大只的叫牛，小只的称为犊；人刚出生叫小子，老了后叫老头；这树以前好看叫‘善’，现在这么丑叫‘瞿所’，很合理啊，老人死小孩成长，万物都有衰败成长，怎么可能有固定不变的道理？” 汉武帝听了，大笑。 24 汉武帝到甘泉宫，看见路中有一条赤色的虫子，有脸、眼睛、耳朵、鼻子，人们都不知道这虫子叫什么。 汉武帝喊来东方朔，让他去看看虫子，东方朔看后回来说“这虫子叫‘怪哉’，在秦朝时，经常一些无辜的人被逮捕入狱，入狱的人很气愤，但也没办法，只能仰首叹息说‘怪哉怪哉！’因此感动上天，这虫子是狱中人们的气愤生出来的，所以名为‘怪哉’，陛下，我敢断定这里一定是秦朝时期的监狱旧址。” 大家急忙查找地图，果然是秦朝的监狱。 汉武帝又问“如何将这虫子驱逐走呢？” 东方朔说“凡是忧愁心很重的人都会喝酒排解，陛下，用酒灌它们自然就会消失。” 汉武帝下令让人将虫子放入酒中，不久，虫子糜烂消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