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笔记》 清 清凉道人述（二十八）

赘记 十七 神仙利用梦告诉他人功名迟速，气运通塞的这类事，已经有前辈作详细的记载了，但据我所听说的——最灵异的莫如杭州三台上的忠肃公祠堂和福建仙游县九仙山的碧云宫。人到这二处祈梦，不论是近来的、还是未来的、清晰的梦，或者是梦见那些幽眇难知的梦，皆能在日后验证；要是马上要发生的事件，所梦是最清晰，但这类的梦很少。 《新斋谐记》记载说：安溪李公厚庵还未显达时，他曾到九仙山祈梦，仙人赠他诗说“富贵无心得，功名两不成。”李醒来后，极为失落，以为这辈子算完了，没希望了，将一直落魄下去。后来，他中顺治戊戌进士，后官至宰相，这才悟到“戊戌”这两个字，皆为像成又不是成；这个“想”字无心便是“相”字。 （按此说法，清末的变法或许是年不对，确实像成又不是成。） 在《园杂志》记载：明朝崇祯癸酉年，江南有位姓李来杭州，他到忠肃祠堂祈梦，所问的是“今次科第能否中？”，而后他梦见忠肃公威严地坐在堂上，自己在那儿跪拜陈词，公对他说“中阿，名次也高，但你必须待有子而后同中，今次科举就别指望了。”那个时候，李年纪接近三十岁了，以前因为自己为了功名再加上贫穷一直未娶妻，他想“这...等于没希望了，看似有功名，实际是遥遥无期。”心中很不爽，当年科举果然不中。到下科丙子年，他竟然中经魁，李这才知道“待子”指的就是有“子”的年，所谓的“中阿”与“同中”，是指中的名次，他的名次在一姓陈之下，在一姓何的前面，原来是此二姓的偏旁合在一起，成一“阿”字。 义理竟然深奥到如此，即便那些擅长解梦的郭乔卿、许负等人，恐怕也不能窥测其中的端倪。从我住的地方到福建仙游有数千里，故不能亲自到碧云宫瞻仰仙人；忠肃公祠堂里我家才数十里，我曾经到祠堂祭拜，当时不敢求公指点迷津，因我想“要是梦让我难以理解，终将翻成忧疑，即便梦境让我豁然，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没去祈梦。今年壬子乡科，邑中有几人应试，想一起到三台山问升沉，我举了往事，劝几位不要前往；他们虽然肯定我所说的，依然前往，也不知道他们梦见什么？ 十八 苕溪源自天目山，到青山潭开始越来越大，这里夏天经常长时间下雨，洪流滔滔下入太湖，太湖里的鱼则逆流迎梅水；因而沿溪的渔人，皆会在此设渔网，捕捉逆流的鱼。 我以前在南塘村教小孩读书时，曾听奉口陡门金先生说： 雍正时期某年夏天，溪水大涨，渔人施巨罾某日凌晨在西边捕鱼，远远见到一圆形中间凸起的东西，从上流浮沉而下，入施某的网中，施挽网索，无法拉起此物。他便招呼一起捕鱼的人来帮忙，十多人竭力曳网，快拖到溪边时，此物露出水面，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龟。 施驾舟到网边，将龟弄到船上，举棹渡回，放龟在岸侧，此龟青黑色，长大约六、七尺，阔五尺多，背上的纹缕，如金线所嵌，闪闪有光，龟头、尾、脚皆缩入壳内。大家围着龟看，忽然溪对岸响起风雨声，人们急抬头看对岸，见一条青色巨蛇，从对岸没入溪中，朝这边游来，众人一见惊骇四散到高处，遥见此蛇有人类大腿般粗，头上生有一角，方颔下有短髯，蛇在龟的左右蜿蜒；不一会儿，龟首突然从壳中闯出，龟首长有二短角，目大而圆，颔下长有二寸多的青髯。 龟蛇凝视许久，龟口中忽然发声，随即喷出黄色气体，气瞬间高数丈，蛇口中也吐出红色的气体，二气在空中纠结如彩虹。蛇蜿蜒欲缠捆龟身，龟频频用脚抗拒。龟蛇斗不一会儿，忽黑云四起，下起倾盆大雨，雷声震动原野，人皆避归。 雨停后，众人前往龟蛇相斗的地方，见有一深坑，已不见龟蛇。村民以为龟蛇是玄武的使者，乡人筹钱在堤上立了一北极庙。 十九 钱塘狗葬村（因秦桧棺材放此而名）乡民韦契生，家中无多少田产，他与妻勤劳耕桑自食，可是频遇歉收，生活极为贫苦，不得已被人聘为佣工。 某天晚上，韦妻梦见丈夫坠入一粪坑，挣扎不能出。惊醒后非常担心，第二天与邻居妇人在门口聊天时，将梦说与邻居听。有一位盲人手敲报君知经过，邻居忙怂恿韦妻找盲人推算下丈夫的吉凶。韦妻本也有这想法，答应了。 盲人推算后说“韦君早年气运不怎么好，常缺衣少食；今年开始要交好运了，渐渐兴旺，明年的某月，你们当有一笔从天而降的财物，虽然获得这笔财物不能十分富足，但之后的生活再不足忧了。” 盲人算命的刚离去，韦便回家，妻将事儿经过告诉丈夫，韦听了，笑着说“天真有财物给我，应该不会穷到目前这地步；盲人的话，不能当真。”韦氏夫妻不信盲人的话，可是长舌的邻居妇人将这事儿传了出去，一时成为邻里喝茶饮酒时的笑谈。 当年，韦家果然丝茧多收，粮食也获得丰收，家中的情况开始好转。第二年某夜，韦从雇工的老板那荷锄夜归，路过一座古墓，他见墓正烁烁发光，靠近一看，是墓边的壅圈发出，举锄挖掘，在一石板下获得一小罈，里面装满了白银。韦想起老婆的话，心想“盲人算命说有财物从天而降，现在这银子是从地里挖出，这应该不是我的，要是拿了肯定有灾祸。”想后，韦赶紧将小罈放回去，掩上土。 回到家，他告诉老婆途中的奇遇，韦妻听了很不爽，骂他有钱不拿；韦对她说了算命的话，韦妻更生气了，令他赶紧回去取回来，韦不肯。夫妻二人皆负气，互相不搭理。 韦家的贴邻叫胡百斯，一直和韦氏关系不大好，晚上听到韦家夫妻不停的吵，他忙将耳朵贴在墙壁偷听，韦氏在哪儿发现银子的事，听得明明白白。 他悄悄出门，来到韦氏所说见银子的古墓，果然挖到小罈，揭开盖子一看，里面有数条黑色的蛇和红色的蛇在盘绕，胡刚开始吓了一跳，既而想“契生这小子怎么可能见银子不要？他一定是见到蛇，故意大声说给我听，引我来取，想借蛇咬死我。”胡越思越气，说“既然你这么毒辣，我也不客气了。” 胡带着小罈回家，提着一梯子潜入韦家屋后，抱着小罈爬到卧室屋顶，揭开屋瓦，将毒蛇倒下。韦氏夫妻被惊醒，手摸到好多银子，韦氏小声说“天降财了，天降财了...”，夫妻俩怕被人知道，于黑暗中静静捡拾银子收好。 胡在屋顶将小罈里的蛇全部倒尽，没听到什么声音，悄悄盖好屋瓦，慢慢下梯子，将小罈丢弃于后门，扛着梯子回家，静静关上门睡觉。胡入睡后，梦见一穿金甲的神明对他说“我是守财神，韦氏命中应得天财，所以我借你的手来实现，如今小罈里还留一锭银子，那是我给你的报酬。你日后要是敢起恶念害韦，我肯定打死你。”胡惊醒，忙出门拿小罈观看，里面果然有一锭大约五两的银子。 天刚一放亮，胡速到韦家叩门，告诉他自己昨夜做的事，以及所作的梦；韦一听说，也说了自己的梦，二人梦大约相同，彼此惊讶。韦念胡也是个贫苦的人，他返身到屋内取出二锭银子赠送胡，自此二人成为好友。 韦契生后来买了田，买了房子，小康终身。 我再说一件亲身经历的事 乾隆丁丑年，客居梧州，所住的地方有五间书房，乙卯年我回浙江，搬进我屋子的是山阴王廷书。他搬进去后，什么都没换，睡的床也是我之前置办的。 某天，廷书还在睡觉，小童持扫帚在打扫，不小心踩断砖头而跌倒，挺身起来时，见有十多块砖被带出。廷书下床，令小童搬开砖头，砖头下面是土。二人正嵌砖时，忽然砖脱处塌陷，露出一坑洞，廷书见坑洞中有两木箧，皆已经朽败，一箧内有十锭黄金，另一箧收二十余颗大珠，还有些银子。金子外表微微黑，珠被土气所熏，已经黯淡。 廷书有生意头脑，自此经商，逐渐成为富翁。在梧州时，廷书与我关系很好，后我再回岭南时，他对我说了经过。 韦契生相信盲人算命的话，见财非天上掉下，便不敢取用，这行为在一般人看来是愚笨，可是我认为，这不是愚笨，是有定力，最后财物果然从天而降。 我在那房间住了两年，也见砖破，也请人修缮，当时的动作更大，并没见地塌陷。我刚回梧州，才两个月，财物被廷书获得。 古人说“物各有其主”，我信了，可见凡事自有定数，要是强求，多见这些人不安于义命。 韦契生是文盲，不懂什么圣人教诲，他的识量，反为学士大夫所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