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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深处,住着眼神忧伤的白色野人(下)| 科幻小说

2023-09-14 23:42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9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感恩」

今天带来中篇科幻小说《野人的爱》连载完结章!

野人的传说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至屈原的《山鬼》。上世纪七十年代,曾有数次科学考察活动深入神农架原始林区,寻找野人的踪迹。故事由此展开……

 

野人的爱(上)

野人的爱(中)

 

蔡建峰 | 1994年出生,福建泉州人。小说《尼伯龙根之歌》获未来科幻大师三等奖。《记忆捕手》收录于“中篇科幻佳作丛书·科幻剧院系列”《未来往事》,《汇流》收录于同系列《未然的历史》。

 

野人的爱(下)

全文约8800字,预计阅读时间17分钟

 

这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翻过山丘,登上顶峰,见到了陈蕙芸。我的母亲也在,她们挨在一起,我知道是她救了她。可是后来,梦境却变了,它变得更现实了一点。我梦见有个白色的野人来看我,它的毛茸茸的大脚踩进枯枝败叶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他要我回头,我没同意。他说这是他第二次来看我了,母亲不想看到我。于是我就告诉他了,我是不会回头的,回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我许下过诺言,我要是现在回头,那我就不是个人。他很伤心地看着我。我的手边有一把枪,但我没开枪,因为我知道这是梦,在梦里你杀不死任何人。于是我就赶它走。你快走啊,快走啊,快走啊,别在这里待着,我不想看到你,一想到你那张生吞麻雀的大嘴我就厌恶。它眼睛湿润地看我,但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它这是伤心了,也许是我伤了它的心。它开始往外走。在月光下,它的背影都有小山一样高了。真不错啊,我想。真不错,它已经长高了,比我还要高。

它走了。我坐着。我是没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个梦的。这准是个梦,对此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但这是我做过最奇怪的梦了,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我睁开眼睛,躺着,琢磨着天怎么还不亮,梦怎么还不醒。再后来,我就开始思考,如果一只骡子不幸从它本该在的位置松脱了,它会跌到坡下去,一路翻滚,行李撒了一地,它会减速,试图翻身,但它无法抵抗重力,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片刻间就要消失在万丈深渊。我们都看着这只骡子滚下坡,连同上面坐着的一个同志两个同志三个同志十一个同志好多个同志。可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接着赶路,因为要到深渊里救人是不可能的而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我感到我就是那只骡子,背上负担着陈蕙芸,还有我的母亲。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们全都死了。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她在我心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相信,所以要拖着残躯去找一个死人两个死人三个死人十一个死人好多死人。我不知道。这是值得吗?我真的不知道。

“你在念叨什么?”李庆云走过来说。

我如梦初醒,抬眼看他,却见他的身后洞穴外面天是亮的。

“我在做梦吗?”我问他。

他看看身后,又看看我,微笑着说:

“天都亮了,所以你不是在做梦。”

“我都还没睡呢。”我说。

“失眠了?”

“失眠……对,没错,失眠了。只是失眠而已,许多人一定都失眠。”

“中午吃完饭你可以歇一会儿。”

“但也有可能是梦游。”我想了想,又说,“我觉得自己睡着了好像又没有。”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留下光的通路。现在,有几个明亮的色块,斜斜地照进洞穴,爬到他的腿上。我看着他的鞋子。军绿色的鞋底沾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鞋子是湿的,鞋头有些白点,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它们应该是在融化。

我终于清醒过来,摆脱梦魇,摆脱那些笑话我的影子。

“你鞋子上那是雪吗?”我问。

“雪?哦,是的,我刚从外面回来。”

“你过雪线了?”

“嗯,我去前面探了下路。”

“怎么了?你有些心不在焉。”

他站在那儿,看着我,脸色古怪。然后,他让开道路。于是我看见陈蕙芸、李文、许进等人在他身后站着。我看着她。她却不敢看我。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去。她变了,屁股后面多了一条猴尾巴。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野人的特征。我忍不住讽刺,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假扮呢。他们不理我。李庆云却走过来,叫我别这么讲。

“我们不会上山了。”他说。

“为什么?”我说,“我娘也许还在上面呢。”

“反正你从不指望她能回来,不是吗?”他说。

我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一向可亲的李庆云嘴里说出。可是,他看着我,眼神清明,内心通透,像一面镜子。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其实我从未指望过找回自己的母亲。他摘下手套,给我看他的手。那是一只骨骼粗大、毛孔粗糙的手。有那么一刻,我的心脏好像停住了。

“我只过了雪线,就变成这样。”他接着说,“我去找万波。考察行动必须马上取消。我知道那些古生物是怎么来的了。如果我的手已经发生部分退化,那老向导的身体也一定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异。”

他向着洞穴深处去了。

我想到了陈蕙芸,幺弟,母亲。

这时,洞穴里传来老向导的叫声。

“我不要!”他喊道。

我赶了过去,见他扯住自己的毯子,惊恐万分地缩在角落。

“他不愿脱掉那件毯子。”黄万波说,“要不算了吧?”

可是李庆云一心只想看个究竟,他请副队长帮忙。于是殷洪发又命几个知青强行去扒,不料老向导力大无比,竟一下子把人都甩开来。他站起来。我们不敢拦他,也拦不住他。这时殷洪发举起了枪。

“脱掉那件毯子。”他说。

“让我走吧。”老向导哀求道。

“脱掉那件毯子。”

老向导脱下来了。

我们看见他的衣服已被撑破,里面露出了红毛。

“你就是那个野人!”殷洪发立刻激动得大叫,“就是你!就是你!你害我不得安宁!就是你!就是你!你要害我——”

他开了枪。但张志忠的手及时伸了过来,推了他一把。

子弹打在岩壁上,溅出火花,反弹回来。

我们谁也没有看清,只听见李庆云“啊”了一声,倒在地上。

他的衣服底下渗出鲜血。

我们围了上去。他说,我没事,别管我,你们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我们回头去看,老向导已经跑到了洞口。黄万波说,不许追。没有人追。张志忠和殷洪发已经扭打起来。陈蕙芸和其他几个身体发生异变的知青,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她看向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是信任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也知道你会原谅我。”可是,不!她越这样看我,我就越觉得她是在笑话我。我是你的什么人呢?我什么也不是。你耍我。你耍了我。你把耍得团团转,就像在耍猴。我再不要和你说话了,再不要看到你。我宁可变成一个野人,宁可选择自我放逐,至少野人自由,野人不会伤心,野人喜欢什么就直接掳走什么。我抄起自己的猎枪,咬了咬牙,还是追了出去。

老向导正往山上跑。我跟在后面,深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当个英雄,不要再当缩头乌龟。我要把老向导带回去,哪怕变成野人也在所不惜。我会立功,会让陈蕙芸刮目相看,我要叫她后悔,我会比她先一步返城,而她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里,终生与燃烧的麦秆和发馊的潲水相伴。

后来,我们一起过了雪线,立刻感受到冷。无边的冷。深入骨髓的冷。冷到好像耳朵都要被冻掉,就连视线在这样的低温下都凝住了。可是,我在跑,他也在跑。我们越往山上跑,身体便愈发温暖。我感到自己正变得健壮,力气源源不断地来,再高的山也如履平地,但脑子却变得迟钝。我有枪却不开,是因为想找回她们。这样,不知跑了多久,我忽地发现自己站在山顶,面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高原,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风神翼龙飞过,阳光洒在它身上,投下迅疾而又可怖的影子。在那影子下,一个白色的野人像根柱子一样立着。他很伤心地看着我。我的手边有一把枪,但我没开枪,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巴掌已变得十分大,手指插不进扳机的护环,便干脆把枪一丢。老向导已经彻底变成一个怪物了,他逃走了,但我已经不在乎。这片高原大得惊人,也许已是另一个世界,我也不在乎。我向那白色的野人走去,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不是做梦,这绝对不是梦。

“哥。”他轻声说。

“娘呢?”我问。

“在等你呢。”他说,“她早料到你会来,可是她也说你不该来。这下好了,现在我们几乎一样了。她又要唠叨,指不定还要骂你一顿。你到底是不该来。你回不去了。”

“我的那些朋友呢?”

“都怪那只鸟。”他说,“它很笨的,看见那些人打扮成野人,就以为是同伴。可是,你先别责备它。它对娘很好的。娘要它把那些人放了,它就放了。那些人一来到这里,就变得几乎跟我们一样。谁来到这里,都会有变化。他们已经下山去了。可我觉得他们还是会回来的。他们变了模样,外面就容不下他们了。”

“那不是鸟。”我说。

“那确实不是鸟。”他说,“娘经常说,它是一只大蝙蝠。”

“它不是。”我说。

“娘说是啥就是啥。”

“娘错了。”我说,“我的朋友说,它是翼龙,还是风神翼龙。”

“你那朋友说的也不一定对。”他说,“走吧,我带你去见她。你得学习我们的语言,因为变成这样,你的记性是很差的,再过不久,就记不起几个字了。”

他转身就往远处走。我一动不动。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我。

“怎么了?走呀,娘就在前面。一直以来,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

“等一会儿。”我说。

“咋了?”

“我有些害怕。”我又说,“我想先回去看看我的朋友们。他们还好吗?”

“他们没像你走这么深,只是某一部位发生退化。”他说,“可是,只要过了雪线,外面就容不下他们了。他们将来会有孩子,运气好的话就像你,运气不好的话就像我,孩子会遗传到不好的那部分。娘带我来这里,是因为在外面我活不下去。我一出生就是这个样子,越长大越严重。你把一只鸡往山上赶,它也会变成霸王龙。”

“我想先去看看他们。”我说,“你在这等我好吗?你和娘等着我好吗?”

“哥。”他说,“你去吧。但你还没看明白吗?到了这上面,变成这模样,我们除了这里哪也不能去。”

于是我又转身往山下跑。我心里头慌,没想到一不留神跑了这么远。我下了雪线,回到山洞。洞里面却没有人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是李庆云中了弹,生命垂危,必须送下山去。黄万波特别在后面备注,他们都会为这件事保密的,因为这山上有太多秘密,而人类尚未准备好踏进这片古老、陌生的蛮荒世界。在这张字条边,我看到一只簪子,点翠工艺,蓝得十分好看。我捡起那只簪子,动身去追。我不敢去想自己。然而,在经过我们曾经扎营的那条河流时,我来到河边,正准备渡河,突然意识到河里浮着一个怪东西。

河水就像镜子,里面有月亮,星星,几片乌云,还有一个丑陋的、无法想象的怪物。我无法描述它到底像什么,因为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猿,它是一副赤裸的躯壳,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一具注定要被世人所不容的肉体,它是人体身上发生的一种退行性变异,只有它身上那些支离破碎的衣物尚有文明的痕迹。我看着它,并没有叫。我踉跄着往后退,它也跟着退去,不见了。于是我又回到河边。它还在那里,野蛮,荒绝,惹人厌弃。我开始撕扯我的毛发、我的皮肤、我的面容,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快意的痛。不,我不想变野。我还年轻。我有力气。我还想去吃,去爱,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的口袋里有一个怀表,它那破破烂烂的口袋里也挂着一个钢做的怀表。我想那怀表就是我的怀表,那怪物就是这个叫王秋生的怪物。我彻底变野了,从今往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人了。我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回头。

这时,我听到动静,便躲进草里。一只野猪从我面前跑过,后面跟着一群闹哄哄的猎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想,他们准是别的公社的。野猪好像吃了枪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血滴了一路。它来到河边。猎人们围住它。它跑不动了,无路可走,便干脆不跑。它转过身来,低下头,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那个毁了它的东西。不久前,就是这东西冒出火光,打进它的胁腹。现在它的肚子仍在淌血,胃里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撕裂感,使它直想呕吐。它的嘴里忽然涌出热乎乎的、满是泡沫的血。猎人们盯着它。它也继续望着这东西,并不害怕。这时,一个猎人发现了河边的脚印,沿着脚印朝我这边看来。也正是这个当儿,那野猪动了。它撒开蹄子,低着头,向着那个毁了它的东西发起冲锋。它的眼里没有人,只有那个开始冒火的东西。砰的一响。有东西从它头顶擦过,撕裂了空气。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响。它感到自己撞上了一堵墙,或者一块看不见的岩石。它感到那些石子飞溅,从它圆滚滚的肚子侧面穿进去,而且一直穿到最里面。可是,它并没有停。它抱着一个必死的勇士的决心,继续发动冲锋。尽管打穿它肚子的那一枪使它并不好受。尽管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带出更多泡沫样的血。可是它还没有停。它的双眼燃着仇恨,眯成一条细缝。它的肋腹已经湿漉漉又热乎乎。它跑出一小段距离,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体还在往前冲。它摔倒了。由于惯性,它几乎是一路滑到猎人脚下。可以说,它是流了血,还一直跑,才把自己跑死的。我听不见它的悲鸣,但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猎人们开始处理野猪的尸体。那个发现了脚印的猎人,向我这里走来。我看见他神情谨慎,恐惧中又带点好奇,他手里握着的正是刚才那个冒火的东西。我不想让那东西毁了我。我蹲在草丛里,不敢站起来。等他接近时,我一把推倒他,转身便往山林里跑。砰的一声响。他们并没有接纳我,看到我就像常人看到怪物。他们开了枪。我感到空气都燃烧起来,但是那东西并没有打中我。我没有回头,不敢回头,拼了命往前跑。我知道自己这下回不去了,变成这副模样,怎么都回不去。家猪会被圈养。野猪只能吃枪子儿。我又回到那个洞穴,摸出那只簪子,躲在黑暗中开始哭。然而,从我嘴里发出的哭声,竟不像人,变得像一只野兽的悲鸣。

我哭了很久,后来,不哭了,又下山。

我来到公社外面,透过窗户,看见一群人坐在那里。煤油灯点着,很亮。黄万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李庆云双眼紧闭,在长条竹床上躺着。殷洪发和张志忠蔫了吧唧地坐在一旁,像挨了批斗。队长正在倚在墙上抽烟。然后,我发现了她,还是扎着辫子,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屁股后面多了条猴子一样的尾巴。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她丑陋。我像个贪得无厌的猪八戒,渴望能多看她几眼。

野人的爱,我想。怯懦的爱。

野人的爱。野人和爱。怯懦和爱。

黄万波问大夫:“大夫,他会好吗?”

大夫说:“没事的,只是小伤,但是伤口感染,发了烧,还要休息几天。”

陈蕙芸问大夫:“大夫,我这个能切掉吗?”

大夫说:“做了个小手术就好了,但屁股上得留个疤。”

陈蕙芸回答:“就算留个疤我也愿意呢。”

这时黄万波又说:

“不知道秋生怎么样了。”

我登时打起精神,正等着看她反应呢,不料她把头一转,又看向队长,问道:

“队长,要做这个手术,我应该能按病退处理吧?”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紧紧,窗台的石头都被我掰下一块。。

陈蕙芸扭头向窗外看来。我赶紧矮下身去。原来,她并非发现我了,而是去看天上的月亮。天已经很黑了。但不怕。月儿很亮,淡着半边。月光皎洁,如水,照进小院。院里的杂草就像藻荇。我们仿佛生活在海底世界,直到浮出水面的那一天,才知道世界有多宽广。我看着草在月光下摇曳,结着它的种子。种子会发芽,会长大,然后结更多的种子。就在那时,我忽然感受到它的美。我想有一天我将永远地死去,或许死期还将依照自己的意愿提前。但是,草却很顽强,它从不在乎人的看法。永远会有草在石缝里扎根,也永远会有草被人嫌弃。可是,草却永不放弃。尽管人们一次次拿火去烧,拿锄头去挖,但草还在这里。草还在这里。

我把怀表放在窗台上,故意弄出声响,跑开了。我知道自己已经走得太远,回不去了。我开始往雪山上跑,拼了命往没人的地方跑。黑夜茫茫,人生茫茫,我们生来就是被抛入这个世间的,我们没有选择,注定孤苦无依,仅是被滚滚洪流裹挟的一枚石子,我们跃出水面,见到阳光,努力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浪花,继而又沉到泥沙底部去,在那里,放逐等待着我们,空无等待着我们,只有死亡知道我们也曾闪耀过。但是,我并没有感到难过。因为,此刻,河水正为我一个人歌唱,月光为我照亮道路。那天晚上,一切都属于我。我拥有月亮,拥有山风,拥有河流,拥有巨大的孤独。我的眼泪是酸涩的。我的心是麻木的。我知道,从今往后,山野,月光,时间,自由,都将属于我。唯独爱情。唯独爱情。

我回到雪山。弟弟在等我。娘在等我。

一年后,也就是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

陈蕙芸返城参加高考的那天,娘和弟弟劝我去送她,我就偷偷去了。她穿了一条裙子,很漂亮,也很少见。我看见她坐在牛车上,双手压着裙裾,没扎辫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从不往来时的道路望。我跟着她到了车站外面,躲进铁轨一旁的林子里。她在月台上等待着。这会儿我已经看不见她了,因为到处是人。可是,我能想象得见,她就在那儿,无数返城的青年就站在那儿,满心欢喜,侧耳倾听。火车的汽笛从远方传来,穿过一个个桥洞,越过一片片山丘。汽笛向所有返城的知青发出呼唤,向漫山遍野的椿树和油菜花呼唤,向明净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田野呼唤,也向我发出呼唤,可是我不能走,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火车把他们带走,把我的过去、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带走,把一切都带走,永远带走,永不回头。

(完)

编者按

小说的主角其实是一个懦弱的人,而他鼓起勇气的唯一一瞬间,正是他头脑一热,失去理智的时候。他敏感,脆弱,过分理想化,又缺乏行动的魄力,他有喜欢的姑娘,放不下的执念,对他这个有些许学问的知青来说,野人就好像是一个改变的机会。一个人变野了,并不一定是谁的过错。这种向野人的转变是一种异化,是一种重压之下身心的突破,情绪的宣泄,压抑已久的本能的爆发。《野人的爱》正呈现了这种爆发的过程。

——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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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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