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谁见幽人独往来-Chapter 4

从海燕那里出来之后两人前去1323号宿舍找菲特。天鹅还记得上次遇到他时他的臭脸，她一想起来就觉得非常不爽。不过现在想想，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似乎也情有可原。据说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和海燕的关系相当好，如果莫拉菲一直在禁闭室遭受折磨，天鹅自己被问到的时候心情应该也不会特别好吧。

菲特的房间就在海燕隔壁。天鹅经过那间她曾经过了很多次的房间时转头看了一眼，标着“1330”的金属门牌光泽已经有点黯淡了，但是很干净，似乎经常被擦拭。看来即使房间的主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依旧有人在认真地打理这间房间，仿佛还期待着海燕有朝一日能住回来似的。住在一间永远等不到主人回来的房间旁边，那种感觉大概也是相当失落的吧？天鹅忍不住想起了伊布都离开、莫拉菲到来之间的那五年，那个时候她也时常会想起伊布都还在的那些日子。当她望向那间空房间的时候，常常会产生幻觉，仿佛伊布都还在那里，她还能在房间里看见他的身影。

一边这么想着，她又往房间里瞟了一眼。隐约之间她好像真的看见了一个晃动的人影。看上去个子不高，发梢微微往上翘着。

不，不对。天鹅使劲眨了眨眼睛，再一次定睛看去。

不是幻觉，房间里真的有人。

“天鹅，菲特不在房间里哎。”莫拉菲早就跑到前面去敲菲特的房间门了，此刻她一脸失望地回来，“我们把手机放哪里比较好啊？”

天鹅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到海燕的房间门口，敲了敲半开着的房门。

“请问你是菲特吗？”

房间里的人闻声抬起头。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墨绿色的头发盖住耳根，短裤的长度还没有到膝盖。他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脚边放着一个水桶，似乎正在忙着打扫卫生。此刻他朝天鹅看过来，棕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警惕。

“我是。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果然。天鹅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即使海燕不住在这里，作为她好友的菲特还是会勤勤恳恳地来帮她打扫房间。她没有走进看上去刚刚拖过地的房间，只是站在门口，拿出海燕托她们送来的手机：“我是天鹅，我们刚刚从海燕那里过来，她让我们帮你把你落在那里的手机送回来。”

菲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向门口走来。

“……谢谢。”

他接过那个手机，看也没看就随手揣进裤兜里。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干活了。”

很明显是逐客令。天鹅感到对方的态度有些意料之外地冷淡，不过她们也确实没有其它的事情要叨扰他，所以她也就顺水推舟地告辞了，顺便拉走了因对方语气而不爽的莫拉菲。

“搞什么啊，那个口气，好像我们帮他送手机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离开了海燕的房间，莫拉菲依旧忿忿不平。

“他在忙着打扫房间，可能被打断了之后确实心情不好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天鹅劝道。

“我反正一段时间之内不想看见他！”莫拉菲撇过头，显然还在生气。

天鹅打着哈哈安抚莫拉菲的情绪，心里却想着，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打扫卫生这件事本身，海燕被关进禁闭室才是他脾气那么不好的真正原因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日子过得很平淡，西北太平洋上2号台风依旧遥遥无期，大家都感到很是无聊。彩虹每天翻来覆去地刷新各种数值的预报，在看到一些成簇出现的线条的时候顿时兴奋起来，但是很快又陷入担忧的情绪低谷中，看上去比还未出生的舒力基本人还要担心他。苏迪罗看不下去了，劝她不要太把数值当回事，“不过是人类造出来用以娱乐的玩意罢了”，他是这么说的。天鹅在边上深表赞同。

鸣蝉倒是比她稳重得多，他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似乎也不太关心这些。他看上去比天鹅模糊印象中的样子更沉默了一些，不过倒也不算变化太大。天鹅去看望画眉时，偶尔会在医院碰到他来拿药。两人面对面走过，点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但是与此同时，有另一件事情开始困扰天鹅。有一天她去探望画眉的时候发现莲花也在，三人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道怎么地扯到了恋爱上面。

“天鹅绝对算得上恋爱专家了！”莲花兴奋地指着天鹅对画眉说，“她估计是我们这一百多号人里面唯一一个谈过两次的了，不过两次都是一路坎坷到最后还是分手了……”

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晚了，天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莲花忙不迭地道歉，看天鹅的表情没有好转，她更感心虚，找了个托辞先行离开了。

天鹅沉默地站在床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到跟艾莎尼有关的事情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从一开始错的不就是你吗？那你有什么资格感到生气？天鹅扪心自问，却得不到自己的回答。面对自己性格里无法忽略的自私的那部分，她不由自主地变得软弱了。

“天鹅？你没事吧？”画眉担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天鹅猛地回过神，知道自己失态了。

“我没事。画眉，你不用担心。”

天鹅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画眉轻轻皱起眉头：“天鹅，要是有心事的话要说出来，一直压在心里就会一直难受哦。”

天鹅抿着嘴唇，迟迟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开口。她不想让除了自己和艾莎尼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没必要说出来，他们是不会理解的。

画眉看了看天鹅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轻声开口。

“如果实在不想说出来的话……那就忘掉吧。”

“忘掉？”天鹅惊讶地抬起头。

“对，把不开心的事忘掉就好啦。”画眉露出微笑，“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但是我现在这样就能过得很好，因为这样我就不会被任何过去所束缚，每天都能一直向人生的前方看齐。虽然脑袋空空的感觉也不太好，但是如果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又该怎么迎接未来呢？”

天鹅愣了一下，她看向画眉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欣欣禁止他们向画眉询问任何从现在的时间倒推两个月以上的事情，她说因为画眉根本记不住，这样只会徒增她的愧疚和痛苦。但是天鹅此刻却突然有些羡慕她。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画眉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

因为她不记得了。

而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总是无法忘记？

仓促告别了画眉，天鹅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一直到回到房间，她的思绪仍然混乱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