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绣年（二）——冰晶凝雨
“传说中，冰晶愈是悠久，其色愈湛，其温愈寒，其芯愈纯；那么，在一片璀璨时光长河之中，我们究竟互相寻觅了多久？染潮水翻覆，睡梦之人终将觉醒；忘川浅唱，流浪之人终遇归宿。”
一次谈心、一次贪心、一次“弹心”。或许这就是宿命，又或许是又一次对我的考验，总之我们的相识相知近乎可以以离奇来形容。毕竟网络就像是深邃、虚拟的大海，既丰富多彩，又神秘险恶。而在这一望无际的深蓝里，人类乐得奇形怪状。那么，谁又会在乎自己本真的模样呢？
“你好，灰心人博士。”
“你好，呃......屠屠？”
“嗯？”
“这样叫不太好吗？”
“不，没什么。”
一如既往的冷静与严谨，和群里面的表现无二。宛如一方隐者，青衣长衫端坐在闹市一角的酒家窗前，注视着繁华之下的车水马龙。与任何人都能聊的来，但是又仿佛是专业的舞者一般，你进一步，他便平淡地踮起脚尖，轻轻旋转着向后滑步，徒留一丝阴影在刚刚踏过的地板上。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秋收麦田一般平淡却也泛着金光。我每天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闲暇之余收集下有用的信息，作为晚上与他的谈资，博人一笑。不过就算再平静的湖面，也会有泛起一丝波纹的时候。实际上那更像是一次意外，毕竟一开始郁结于心的并不是我，只是不知何时，渴望倾诉的念头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涌上心头，然后在酒精的刺激下一去不复返。
“你身边有像凯尔希一样的人吗？”在那一个夜晚，当我百无聊赖刷着视频，等待他上线的时候，一串令人有些诧异的文字突然在我的手机屏幕出现。“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去救她回来？”
“只是那么说说罢了，但是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小鬼而已，要是真的在那种环境里，那种能扭转局势的人恐怕不是我。”万分惊讶的我思索片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这或许是我和他聊天那么久，第一次有些犹豫如何回答。“而且我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对她执念那么深？”屏幕依旧不依不饶的由暗突然转亮，他似乎准备就这个问题刨根问底，不过倒也正常。在屠屠的观念中，莫名的执念就像是脱了一角的绷带膏药，轻轻一撕，伴随着刺痛的就是一股渗出来的殷红。
“因为我没有念想，也没有目标。”我惊诧于自己平心静气的回答，然后又仿佛恍悟一般继续动着手指。“人要是冷静过头了，那就不再是人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一点点疯疯癫癫的理由，不是吗？”
“他看到这一段话应该不会再问了吧？”轻啜一口茶，轻轻摇摇头，因为太明白自己内心沉淀的寒冷，所以我一直选择不去面对那种冷静到让人发毛的感情。如诸位所示，孤独就像是一味苦痛的烈酒，能让人在独酌时神色悠然，能让人在杀人时心无波澜，能让人在痛苦时咽下眼角的水滴，权当做下一份料理的前菜或是上一碗汤料的余羹。“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冰冷无情的机械吧，那样还不如坠入疯狂的深渊。”
半晌过后，目光再次扫过手机，这一次只有光标闪动，对面人依旧默默无语。
“就这样吧。”疲惫着合上眼眸，灰心人的一天又潦草着结束了，故事毫无波澜，结局平淡无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配上一张言不由衷的黑白微笑照，然后送进铁盒子，暖烘烘的几个小时之后再放到一个普通的小木盒里，最好撒在海里，一切就终了完结了。
“我曾经也生活在孤独之下，我也知道孤独对于人来说到底有多难受。所以......我不希望看见有人忍受孤独的折磨。”光标依旧闪动着，屏幕上却弹出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把故事讲出来或许会好一点。当然，如果不想说也可以，没关系的。”
他在开玩笑吧？对，他一定是在开玩笑，有谁会在乎一个近乎抑郁的水瓶座疯子，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时的我是那么歇斯底里，紧攥着几寸的显示屏，手指关节都因为力量过大而褪去血色，我的内心就像一个疯子拾起一把垃圾一样癫狂着大笑，身体却像是宛如溺水者浮沉着，死死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我......应该说点什么？”
“你自己现在想讲什么呢，阿灰？”那句话就像无尽阴暗里的第一丝火光。事实如此，或直接或间接，能救赎自己的或许只有自己。
“好吧，我的名字叫XXX，出生在”
“说说自己的事情吧阿灰，你真心希望我知道的。”光标再一次打断我的思路，恍惚间对面的人仿佛双手交叉，端正坐在柚木直椅上，一脸微笑着看着我。“这不是自我介绍哦，这是一种......倾诉，就当是闲谈吧阿灰。”
“嗯......我觉得我的人生尽是失败与不如意，似乎生来就是个fw。”话题就这样向后展开，时间也如棉絮一般，一簇一簇从昏暗的屏幕上飘过。对面之人宛如铜铸一般，只是在或恳求、或抱怨、或自嘲、或憎恨的顶点时微微点头，然后继续保持着微笑，只是那时候我的确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和别人都不一样，溢满着鼓励与温暖。
人生多舛，命运万难，但无论如何也要挪步向前，毕竟前方道路就像是抽卡游戏一样，千抽万赌之后，系统总会给你一个保底，而世界也终会给你一份属于你自己的温暖。
“......就是这样，我并不憎恨世界，但确实是那些将我塑造成这样。”一曲终地，回神已经是半夜一两点了，我已经忘记我说过了什么，但他似乎从未走神。“那屠屠，我是个废物吗？。”
“没有这一说，阿灰不是废物。”思绪随着屏幕闪动着，一条新的消息出现在绿色背景的屏幕上。“阿灰只是缺少陪伴，很久没有敞开心扉罢了。”
“啊......抱歉，我也把你当成树洞一样了，对不起。”看着屏幕上一长串的独白，我感觉到脸开始发烫。因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和那些我嘴里的“自私者”也没什么区别。刚刚的我完全没有去思考他人是否愿意接受我的痛苦，只会不断诉说着那份死一样污浊漆黑的孤寂，任由那些污秽侵蚀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而垂死者们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愁苦，若是用笑意去抵消，就算是最亲近之人，天长日久也会厌恶此行，到时所有人都会捏着鼻子，对你唯恐避之不及。何况我们萍水相逢，只是在虚拟中相遇。“今天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回去，我一定不会再口无遮拦的倾泻着那一切。”屏幕前的我捂着额头后悔到想吐。我既没有安慰他，反而把我的苦水吐了个干净。“或许他应该已经开始厌恶我了吧。不过我还是感谢他。毕竟无穷的黑夜里只有流星一闪即逝，对我这样无法救赎的人也足够了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走出那片深渊。”现在想想，就是那句话将我剥皮拆骨，然后再混杂着理性与光重塑成名叫阿灰的怪物。但是那只怪物，或许不再孤独，不再寂寞，不再......追求恶意的地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