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十九）
19
预选赛第二天是我生日，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生日。
女生的比赛结束得还挺快，但是男生那边就没这么速度了。等我收拾好东西坐在场边的时候，头哥那边才打完一局。但这不能怪头哥，怪只怪预选赛的球台不多，前面的选手又打得很焦灼。头哥在场上“奋战”，我就拿着手机在场下回信息。这一次我体验到了妈妈说的信息太多把手机给弄卡了的感觉。但是没办法，谁让我人缘好呢。等我回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好友验证：莎宝生日快乐，比赛顺顺利利哦。
对方的头像是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图片有点儿模糊，一看就是从老照片上翻拍下来的。管我叫莎宝，知道我生日，还知道我在比赛，这个人是谁呢？就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头哥喊了一声“Troy”。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头像，然后通过了好友申请。
——阿姨？
——莎宝真聪明啊，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您那个头像。
——哎呦呦呦，大意了大意了。该把这小子的照片换掉的。那个什么，阿姨这突然来加你，有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呀？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你知道吗，我磨叽了这小子好半天，他才不情不愿地把你的微信推给了我。然后还让我保证，不可以打扰到你。否则他会亲自帮你拉黑我。
——没关系的阿姨，一点儿都不打扰。您别害怕，头哥他绝对不敢拉黑您的。因为……他不知道我手机密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阿姨就放心了。还是我们莎宝贴心，女儿就是好啊。
——头哥也挺好的，他很细心的。我们俩从开始搭档，他就一直特别照顾我。
——他照顾你那不是应该的嘛，谁让他是哥哥来着。不过这小子啊，别的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不提他了，今天你生日，阿姨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阿姨。
——不客气不客气，莎宝我跟你说啊，阿姨我可是你的球迷呢。
——谢谢阿姨的喜欢。
——咱们还客气什么呀，我这也算是近水楼台方便追星了。那啥，大头打完了吗？
——还没有呢，他还在打，我在等他结束然后一起去吃饭。
——今天过生日，让他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阿姨给报销。
——好嘞，谢谢阿姨。
——你再跟阿姨这么客气，阿姨要生气了啊。
——那我一会儿就让头哥请我吃大餐。
——这才对嘛。你们两个小孩儿在国外，有什么事情随时跟大头说，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出气。不打扰你啦，再跟你说声“生日快乐”，莎宝加油哦！
——好嘞！
等我终于把该回的信息都回完了的时候，头哥也结束了他的比赛。大比分四比零，干脆利索。说实话这不是我第一次在现场看头哥比赛，可是每一次现场看他比赛都觉得他好厉害啊。这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头哥拎着他的球拍和毛巾朝我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一会儿咱们吃什么？
我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我也不知道，但是阿姨说让你请我吃饭。”
“我妈？”
“对啊。”
“她怎么不守信用呢，不是说好通过验证信息送个生日祝福就完事儿了吗？”
“阿姨是这么做的呀，通过好友申请的是我啊。”
“不是，莎莎，你听我解释哈。我妈吧，她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是你球迷。早就想认识你来着，我一直没同意。完了吧，昨天她说你今天过生日，她就想亲口跟你说声生日快乐。我本来应该提前跟你打招呼的，但是过生日嘛，还是要有点儿惊喜。另外就是，昨天我妈发信息过来的时候也挺晚的了，我怕打扰你睡觉。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像是怕我生气，头哥拼命地解释。他的话越说越多，肢体动作也越来越多。而且肉眼可见的慌乱。有点儿像那次我跟他说“你面包吃脸上了”的时候一样。这样的头哥其实不常见，我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傻呀，猪头。”
“注意称呼，小豆包。”
“我是寿星我最大。”
“行吧，小寿星，今天给你一天的特权。”
“请我吃饭。”
“没钱。”
“骗子。”
“走吧。”
自从到了印度，我们吃饭的问题都是翻译姐姐帮忙解决的。不过姐姐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早上的时候特意写好了注意事项发在了群里面。内容挺多的，我也懒得看。反正有头哥在，有事儿找他就行了。
头哥收拾好东西之后，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酒店，然后再去觅食。在车上的时候头哥一直在看手机，我突然间困意来袭就又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我。
“莎莎，莎莎？醒醒，醒醒，别睡了。”
“啊？”我懒得睁眼，只是凭本能下意识地搭腔。
“啊什么啊，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一坐车就犯困。”
“你才小朋友，我都十……”话没说完，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头哥的声音怎么是从我脑袋上面传来的呢？想到这儿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悲催地发现，我又是靠在头哥肩膀上睡着的。孙莎莎啊孙莎莎，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说好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知道食言而肥吗？这不打自己的脸呢吗？就在我还在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时候，头哥已经把我推起来了。
“小豆包。”
“啊？”
“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一下。”
“啥？！”我脸上一红，赶紧伸手去蹭自己的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当了吧。”
“王大头你给我站住，你别跑！”
人群熙熙攘攘，我和头哥拿着手机面面相觑。大诺伊达这儿中餐馆很少，印度的传统美食我又吃不太惯。在酒店里研究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头哥看着写字台上的锅，说了一句，要不，我给你煮面吃吧。过生日吃面倒是挺符合习俗的，于是我点头答应了。方便面是现成的，但头哥说，长寿面里不能只有面，还要有菜跟荷包蛋。于是，在查好了附近的路线之后，我们俩决定去趟超市。然而很悲催的是，我们俩迷路了。
本来我打算找翻译姐姐来“救”我们，可头哥说，他能搞得定。于是，在对着手机看了五分钟之后，头哥勇敢地走向了一个路人，开始连比划带猜地问路。过了一会儿头哥回来了。超市虽然还是没找着，但是这附近有一个菜市场，唯一的麻烦就是位置有点儿偏。头哥问我，是跟着他一起去，还是找个咖啡馆坐着等他回来。我想了一下，决定跟他一起去。毕竟，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比较好。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我们终于顺利地买到了需要的食材，并且不那么顺利地回了酒店。在这个过程中，我对头哥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可是我不能告诉他，否则他的尾巴会翘到天上去的。
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我去了头哥的房间。本来打算帮他洗个菜什么的，可是头哥说，既然我今天是寿星，那就什么都不需要我做。进门的时候，头哥正在烧水，锅旁边放着几包不同口味的方便面，还有洗好的绿叶菜和生鸡蛋。
“想吃哪个？”头哥看着我朝那堆方便面努了努下巴。
“红烧牛肉吧，经典。”
“鸡蛋放几个？”
“两个。”
“这么能吃？”
“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算你有良心。”
小电锅的功率不是很大，所以水开得有点儿慢。趁这个功夫，我和头哥聊起了天。
“头哥，谢谢你。”
“谢什么呀？”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啊。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国外过生日，第一次没有爸爸妈妈陪我。”
“以前叔叔阿姨会陪着你吗？”
“是啊，我小时候一直都是走读的。后来进了二队，爸妈有时间也会来看我的。过生日的时候也是。”说着说着，我有点儿想他们了。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头哥盯着水面，没有看我。
“我十岁以后就没在爸妈身边过过生日了。别说过生日，回家的时间都少得很。”
“那你不想家吗？”
“想啊，怎么不想呢。特别是一放假的时候，本地的队友都回家了，宿舍里就剩几个人了。”
“那你哭过吗？”
“哭过啊。”
“因为想家？”
“不只是想家。球练不好的时候哭，体能跟不上的时候也哭。你知道吗，刚到队里的时候，教练让我做俯卧撑。我那时候胳膊腿细得像麻杆一样，做了两个就哭了。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什么，就觉得教练欺负人。现在想想还是挺丢人的。”头哥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
“不会啊，这有什么丢人的。有情绪就要发泄出来嘛，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可是有的时候，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啊。”
“我啊，你可以跟我说啊。真的头哥，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保证替你保守秘密。我发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头哥有点儿失落的样子，我突然间特别想告诉他，没关系的，不管你有什么烦恼你都可以告诉我。为表郑重，我还特意在耳边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就在头哥看着我还打算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了。水泡从边缘到中心，一圈一圈的，像小珍珠一样。头哥拿起了鸡蛋，轻轻地磕开。过了一会儿，水里就出现了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哇塞，头哥你好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你看到了，就磕一下蛋壳，然后把蛋液打水里啊。”
“不是不是，你是怎么弄得这么圆的？”
“这个啊，熟能生巧呗。”
“经常做？给谁啊？”
“怎么？好奇啊。”
“倒也不是，就是有点儿意外。”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难道是因为我太帅了所以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
“哥哥你脸皮真厚。”好吧，我承认，头哥确实有点儿帅。刚才那个样子尤其帅。
“那我就当你承认我帅喽。”
“哎呀哎呀，别废话了，我饿了。”眼见着两个荷包蛋都已经定型了，同时也为了掩饰我刚刚的小情绪，我催着头哥赶紧走下一个流程。等了这么久，再不吃东西，我就真的饿死了。
八分钟之后，香喷喷的面条就煮好了。因为没有准备碗，所以我们俩只能守着锅吃。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拍个照。照片拍好发了朋友圈，我接过了头哥递来的筷子，把第一口面条卷在上面之后，又递给了头哥。
“你这是干嘛？”头哥看起来有点儿疑惑。
“我奶奶说了，长寿面是要抢着吃的。这样才有福气。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不好意思，所以我就代劳啦。”
头哥看了看我，把筷子接了回去，一口就把那坨面条吞掉了。
“谢谢小寿星啦。”
“不客气。”我拿过头哥手里的另一双筷子，开始埋头干面条。
头哥手艺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小电锅太小，一次只能煮一包面。我和头哥又都挺能吃的，所以后来又煮了几次才算吃饱。一阵风卷残云过后，头哥去刷锅，我窝在沙发里一边消食一边看朋友圈的回复。
这个生日虽然没有爸妈，没有蛋糕，可是有头哥，还有头哥煮的面条，这么一想也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不管怎样，在异国他乡过生日的时候有人陪着，真的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