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班篇3-4
艰苦卓绝的一天分析试卷过后,晚上六点半举行家长会,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会跟家长聊聊一模总体情况,指导一下家长该怎么帮孩子减压之类的。程潇同志领着其他几个班委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下“~欢迎家长~”的艺术字,每个同学则要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名字,塞进桌板的缝隙里,方便自己家长找到孩子的座位。
理论上来说家长是不用跟孩子一起参加家长会的,但是有的孩子回家晚,有的家长到校早,大家就会很尴尬地碰到一起,比如我这个留下来帮忙整理桌椅打扫卫生的男同学。
“儿子啊!你还没回家呢?”
我爸来了。
“嗯,我留下来帮忙做值日……”
“这次考得怎么样?成绩单拿来我看看!”
我爸……父亲的大嗓门让我感到尴尬症快发作了,为了安抚他我只能把成绩单掏出来。
“考得还行嘛!看来补习有效果,接着补!”
“……”我不想补,真的。换你一周三四天晚上在铁窗后头蹲上几小时试试。
“哟!老高啊,你也来了?”
“老邱,到得挺早嘛!”
邱芸的父亲也到了,毕竟做了多年街坊邻居都是好朋友,干脆让这俩人瞎聊去吧,邱伯伯您来得正好,帮我分担点火力简直nice。
“同学~请问一下,戚修远是坐这附近吗?”
“是、是的就这里!您是戚修远的母亲吧!我叫高弘!”
“你就是高弘啊~我经常听修远提起你,小伙子长得真俊,一表人才,以后又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真是什么娘什么孩儿,戚修远跟他娘长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姨您真是年轻漂亮,完全看不出来儿子已经十七八岁了。
“对了,我今天给修远带了饼干,你拿几块尝尝!”
“谢谢阿姨……”
“说到修远……修远他人呢?”戚母噘着嘴屈起食指和大拇指扣住下巴,这思考动作也和戚修远完全一致,“我记得他是住校的啊?”
“阿姨,修远现在应该在食堂吃饭,可能要待会才来。”智商方面,估计戚修远遗传的是他爹吧,反正不会是这个天然呆老妈遗传的。
“高弘在吗?”王老师的大嗓门从教室外传来,“高先生您来了!不好意思啊,先借你儿子用用,待会跟您聊!”
“好嘞!快过去,班主任叫你呢。”
“是是是……”
“高弘啊,你去我办公室把家长会用的‘家校师生共建和谐复习环境守则手册’搬过来。我可是花了一晚上才整理出来的!对了,还有今天的作业,你也给留校的同学去领一份吧。”
于是我被王老师叫去办公室搬今天的作业,王老师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Really?周日还要布置作业?你是认真的吗?你是人吗?明天是星期一啊!
进入历史组办公室后,我才发觉不光他不是人,所有老师都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看着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试卷,我有种进入印刷厂的错觉。
“哪个班的?”
“王老师班……”
“在那边,自己去找吧。”
我被指引到办公室的一角。这里全是各种试卷,我只好按照一叠叠试卷中间夹着的纸条来寻找本班级今天的作业。抬头看看身边一人多高的试卷,我总觉得这些试卷倒下来能完全把我活埋了。
“……王老师您请。”
“哼。”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哼”之后,我从两叠试卷的缝隙中发现了王老师的身影。
他迈开步子走进办公室大门,如同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他是不是没吃午饭啊,总觉得今天气势有点弱。
王老师身后跟着一个大叔。跟年轻气盛的王老师比起来,这位大叔看上去就是街头巷尾所处可见的中年男子,鬓生白发容貌苍老,还有几分弯腰驼背,简直就是会走路会说话活生生的中年危机。
“王老师您坐,坐。”
“你也坐吧。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聊聊你女儿的事情。”
“清雪……”
中年人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在王老师对面。等下,他说什么?清雪?
“她最近还好吗?”
“她好不好,你做爹的不比我清楚?”
“现在我说的话她几乎一点都不听了,平时也经常不在家……”
“那,她准备出国的事情,你总知道吧?”
“知道……清雪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大,一旦自己做了决定,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从小到大,我都支持她的决定,而她的决定也几乎都是对的……”
“有你这样开明的父亲,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福气。”王老师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这是她一模的成绩,其他几门都是班级第一,英语还是年级第一,只有文综考了150分。她的文综应该至少在220分以上,如果不是这一门拉低了总分,985、211的名校随她挑选,甚至北大清华都很有可能。”
“我明白,我明白,唉……”
“但是她只考了30分钟就交了卷,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
“我知道,她是去参加一个外国大学招生会的笔试了,她跟您请过假吗?”
“请过,我也事先跟监考老师打过招呼,虽然像她这样的尖子生,做什么事情学校里都是支持的,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她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决定出国?”
出国?
我的双手一阵麻痹。
脖子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出国?
“清雪”、“出国”?
“唉,我实在是劝不住她,她也有她的道理……这条路的确很艰苦,就算对她来说也太艰苦了一点,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我们家长帮她做出的决定,而是她自己决定的未来。就凭这一点,我敢说如今的孩子里,没有几个能像她一样有能力、有信心、有胆识去决定自己未来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世界名校肯定是比一般的国内名校好的,接受国外的高等教育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件好事。杨清雪这孩子……”
啪!
王老师打开眼镜盒,取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镜片。
“从当她老师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她绝不会是个普通人……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一辈子教出来的学生很多,尤其是在这种高中当老师,每一届能上名校的都有不少,但能够成为‘人才’甚至‘人杰’的,一辈子能出一个就很了不起啦!别的学生我不会妄下定论,但杨清雪,这孩子以后的成就只会远远超过你我。”
“王老师您这么看得起清雪,我替她谢谢您——”
“别谢我,我当初答应过你会竭尽全力把你女儿教好,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你女儿。这一点你一定要给我记牢了。”
“是、是,一定,一定……”
王老师挥了挥手,中年人离开了办公室。
“看够了没?”
“……抱歉。”我捧着作业从作业山后走了出来。
“你没什么要向我道歉的过错。本来我没想叫上你,不过既然听了就听了吧。”
王老师朝我拢了拢手掌,我坐到了中年人的座位上。
“你这次的一模考得还不错,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考出这样的成绩。看来和杨清雪混在一起还是有点好处的。”
“老师……”我想说这跟清雪真没啥关系,完全是我有在补习数学啊。
“别说了,你们几个之间的事我都懂。谁还没年轻过嘛!我高中时候班上可没她这么可爱的女生。”
“老师……”我对你高中时候的感情经历真的没兴趣啊。
“自从清雪跟你们做了朋友之后,我发现她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这还要多亏了你们呐。不过我的建议是,到此为止就可以了,再继续也只会伤了你自己。”
王老师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以前您老人家跟戚修远在办公室联机打《欧罗巴风云》五十万大军被修远包了饺子时可不是这种表情啊。
“老师我是过来人,见得多了,什么样的男生女生我没见过?杨清雪这样的女孩,你实在是一点戏都没有。早点断了念想,早点专心复习,上了大学以后还愁没女朋友?”
砰!
砰!!!
王老师拍了拍我的胳膊以资鼓励,差点没把我骨头拍碎了。
“走吧!早点回去,跟你爹再聊聊,不想聊的话就回家吧。”
“老师……”
我终于抓住了提问的机会。
“您……认识杨清雪的父亲吗?”
如果不认识的话,一个班主任没理由对班上尖子生的家长态度这么差。可如果认识的话,这幅呼来喝去的样子也太过分了点吧?难道说互相认识但关系不好?
“……算是吧。”
王老师没有否认我的话,长叹了一声。
“我以前上大学时就认识他,当时他还是……好像是这个区的区长来着。”
“区长!”
“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城管欺负小贩,那个年迈的小贩跪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前,我一下子火就起来了,冲上去给那家伙来了一下……”
“来了一下!”
“还好没出什么事,我被随从给按住了,记得当时好像还嚷嚷着什么‘无耻狗官’、‘欺压百姓’之类的话,现在想起来真是年轻气盛啊!哈哈哈!”
“年轻气盛!”不不不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年轻气盛了这是智障啊。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贩是违规占道的无证摊贩,城管也没有暴力执法,小贩是主动给他跪下的,他还想把小贩拉起来……”王老师摇了摇头,“不过后来他给双规落马了,好像是受贿什么的。”
“落马!”
落马……
难怪那天清雪会说那样的话。
“我是罪人的女儿……”
她的父亲……是罪人?
“再后来我当了老师,第一次家长会上居然又见到了他,真是造化弄人啊……好了不说了!这些话你可别外传啊!”王老师又拍了拍我的胳膊,“去吧!不用为了高考烦心,只要从这所高中毕业,你就是全国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我捧着作业神情恍惚地回到教室,放下东西背起书包走出教室,对想要说些什么的父亲视若无睹,满脑子都是尚未消化的庞大信息量。
杨清雪要出国?
杨清雪“真的”要出国?
杨清雪的父亲是落马官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我是活在什么制作粗劣剧情烂俗的本世纪初青春偶像剧里吗?不对不对,这种偶像剧一般都是男主比较帅女主才是主角……那就把我和杨清雪的性别换一下,修远不用换?别啊,我要是女生,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肯定会变成同时喜欢上修远和清雪的,怎么看都是非常过分的女孩子啊……
“清雪——”
“别这么叫我!”
还没等我白学个够,前方映入眼帘的景象就已经令我手足无措了起来。
刚才那个中年大叔——清雪的父亲,此刻正在教室外走廊的转角处,承受着女儿倾泻而出的怒火。
“我不想见到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不起,女儿,是我丢了你的脸——”
“丢脸?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会在乎你丢不丢我的脸?”
杨清雪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羞愧而剧烈颤抖着,几乎要破音了。
“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有脸可以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欠你太多……”
“不,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如果没有我这个女儿,你现在估计一帆风顺得很吧!都是我欠你的,我才是那个不该活着的人——”
“别,别说了,别说了……”
中年人掩面啜泣着。
“别说了……别说了……”
“……好,你不走,我走。”
杨清雪转身离去。
“清雪!”
或许这时候不是适合我登场的时机。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对杨清雪一无所知。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站在她的身边过。或许有些事情我从来都不曾见过更不曾感受过。或许我和她之间长久的交往已经积累了无法回首的错误。或许我终将无法追上她的脚步,最后落得一败涂地的悲惨下场。
但是现在,我只想听从我的内心。
追上那个离去的女孩。
我们活在脆弱的日常之中,脆弱到只要一点变量就会万劫不复。
我们的人生就像是高高垒起的纸牌之屋,高到只要抽走一张牌就会分崩离析。
杨清雪说得对,在自然那种程度的伟力面前,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但只要积少成多,总能改变什么。
杨清雪说得对,在命运那种程度的敌人面前,努力不一定会获得我想要的结果。但若是放弃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
“我绝对不允许,有女孩子在我面前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有病吧,我才没哭。”
杨清雪回过头来。
夜色笼罩的教学楼楼梯上,杨清雪的眼角分明闪烁着一点晶莹。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算了,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与我并肩走下楼梯,杨清雪偷偷抹去眼角的湿润。
“我的……父亲。他……他曾经是一个好人。也许他现在也是个好人,但在当时,他的性格被政敌所利用,收到了一封blackmail——就是勒索信。”
“勒索信!”我一定活在电视剧的世界里。还是美剧。不对,如果是美剧杨清雪这种白富美拉拉队长肯定是橄榄球队队长之类的女朋友,这电视剧能拍四五季,从头到尾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虽然现在也没我什么事。
“信里说,如果不满足那些人的条件,他的女儿就会被绑架。”
“那你……后来被绑架了吗?”
“运气不错,那些人的行为最终停留在威胁上,否则你现在就只能在公墓里跟我聊天了,我可不会在坟头装wifi,你们爱来不来。”
杨清雪的笑话果然和她的笑点一样诡异,我实在笑不出来。
“最后父亲妥协了,他也因为匿名举报而被双规,以受贿的罪名进了监狱。所以我才会那样对你说……我确实是罪人的女儿,不论这罪孽是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杨清雪走出校门,避开一对走进校园的母女。
“我的母亲……她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们曾经是幸福而平凡的一家,住在那种机关大院里,我和同龄人一起做游戏,也坐在窗边被母亲逼着学钢琴。母亲的钢琴弹得真的很好,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很多钢琴家,但在我的回忆里,母亲的双手永远是最美的……”
提到自己的母亲,杨清雪回忆着自己度过的美妙时光,虽然短暂但无比美好。
“母亲临走前把我叫到床边,对我说,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都绝对不能说谎,一定要说真话、做真事。她还说,杨家的家训自古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如果我这一生都能坚守这样的信念去度过,那么我一定不会是个愧对自己、愧对世界的人……”
望着河边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与丈夫一起领着孩子散步的平凡母亲,杨清雪通红的眼眶中闪着泪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守着与母亲的承诺,不论是父亲进了监狱、友人弃我而去,还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从IB班转到普通班,亦或是在打工兼职时尝尽屈辱,我始终不曾说过一句假话,更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志向。我始终是母亲床前那个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尽管孤身一人、尽管头破血流,却从来不曾改变。我的父亲是因为我才含冤入狱,我无意为他翻案或伸冤,但这样的经历只是坚定了我出国研读法学的信念……好了!”
小桥的人行道上,杨清雪向我转过头。
“到你了。”
“到——什么?”
“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讲了。”
“这又不是忆苦思甜比惨大会中国故事王,有必要这样吗?”
“我说了半天却得不到对等的信息,岂不是太亏了?”
“这……这也算是你的真心话吧。”
我就权当是了,我想想,我有什么能说的悲惨故事……
“我的故事你在心理咨询那天也听过了,我从小生在一个传统的父权家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父亲的怒火和责罚,后来父亲忙于外出经商,母亲也全职上班,就把我送进了寄宿学校。那种寄宿学校和集中营没什么区别,一辆辆大巴车把小学生从全市各地拉到荒郊野岭的校区内,每天清晨起床,晚上强制晚自习,食物从来没让我吃饱过。”
“听上去我的童年比你要美好一点。”
“我至今还记得小学时候,因为地板上有一片纸屑,班主任就让全班列队,一个一个地走过这片纸屑所在的地方,没人承认丢了纸屑就一直走下去……还有管理生活的老师,把没睡着的学生从床上拖下来,拉到宿舍外蹲马步,她们就用那种铁丝做的晾衣架抽打学生的手臂。必须是手臂而不是手心,因为穿上衣服能遮挡住手臂上的一道道伤痕……”
“真是恐怖,幸好我从来没住校过。”
“那是一所小初高一贯制的学校,为了逃离那座集中营,我考进了离家很近的初中,也就是在那里和邱芸认识的……起初我以为每天能回家是件好事,直到我发现在学校里我要面对用言语和体罚折磨学生的教室,在家里要面对父母因为我的成绩而无休止的争吵。我曾经也是个有梦想的人,我想要写出改变世界的小说,我相信着文字的力量,相信人们内心的希望……”
“那你现在还相信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之后,除了作文之外我几乎再也没写过东西。”
如果说小学是一座集中营,那么初中就是监狱。三年时间,我都在班主任的白色恐怖下挣扎着求生,虽然在她的管教下我的成绩得以考进最好的高中,但她对我做的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上了高中以后总该翻身了吧?”
“不,我甚至时常怀疑当初报考这所高中的决定是否正确。在这所全是学霸的高中里,我几乎是成绩最差的学生,我还有数学这种拖后腿的弱科存在,成绩越差越学不进去,几乎成了无解的死循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父亲至少从监狱里出来了,我的父亲还活在他给自己铸造的监牢里……”
杨清雪或许也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了真正的悲伤,终于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们就这样走向公交车站,直到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
“那我走了。”
“今天你爹没开豪车来接你?”
“什么豪车,是他单位的车,他有时候会拿来接我而已。当年的一个朋友看他出狱后一蹶不振,就让他挂靠在自己单位下做个看门的……”
我和杨清雪走向各自的公交车站。隔着一条双车道的狭窄马路,我们站在站台上静静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杨清雪等待的公交车缓缓驶来。
杨清雪向我挥了挥手。
她的身影被公交车所吞没。
公交车缓缓驶离,她已经不在原地,去往了与我相反的方向。
我回到家,打开家门。母亲照例在外应酬,我随便热了点饭菜吃了几口,回到房间坐下,打开台灯,提起笔,做起题目。
我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做着题目,忘记了时间。
直到家门被猛地推开,防盗门撞回门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父亲的脚步声从我的身后逼近。
那张写着我名字的纸条,被甩在我的面前。
“你,来我房间。”
我放下笔,推开了椅子。
对不起,清雪。
你向我说了实话,我却没有讲完自己的故事。
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真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