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小作文被冰兔小姐连夜拉黑这档事
观前提醒:为了不使您浪费人生中宝贵的二十分钟。我奉劝您马上返回退出。夹带私货,意识流勿看。 到了夜生活该开始的时候,就会害怕第二天的太阳。 我像一块橡皮擦,我躺在黑夜里,不断洗刷着身上有关过去的痕迹。 过去就像是恶魔,即使躲进幽闭的室内,还是不断纠缠着我。 孩子们,我要讲故事了。 (一) 我的孩子死了。 我爱的人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故事的开头。 我坐在灵堂前,低头沉湎在往事的回忆里,耳边似乎传来月光的私语,时而听见空中有双翅膀嗡嗡振动着,像是一只长着巨大翅膀的大鸟。恍惚之间仿佛看到往日幻景。直至我眼前的画面,我心头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那真是一幅画,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孩子,她也还在。应该说,她当然在。 (二) 小时候,我们讲口口相传的故事。众所周知,在月亮的广寒宫里,有一只毛发洁白,体态柔美,性情温润的玉兔。白色的绒毛,比雪色叠上月色还纯净柔滑,它们时而聚拢像银盘上盛满月长石散射的月光,时而垂散像月光串联嵌满珍珠的链环;更与众不同的是,一双清澈莹润的蓝眼睛,不像一般小白兔鼓着通红通红的两颗红豆瞪向四周上蹿下跳,大海在其间漫步,月亮从不打搅它们的蓝色波涛,当它水平如镜时,倒映出她安静温顺的个性。 她化形来到人间时,降落到北地的一个小村庄,我的祖辈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人们见到她,都称她是仙人。活泼好动的孩子好奇地打量她,想找到除开出众的容貌和冰清玉洁的气质以外其他证明身份的证据,直到看见在月光下她化身成为孩子两只手掌那么大的白兔,腾跃在半空之中,像随月光变化而耸动的女王的玉胸,像白玉盘盛着丰满滋润的银苹果。回到天上时,云彩正好穿过月宫,月亮完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星星们收起它们晦暗中仍然闪烁喘息的光芒,天空变得灰白黯淡了。于是从心底相信了她是从天而降的仙人。 她和村里的大家约定,隐藏她身世的秘密。连幼小的孩子都通情达理地答应了。 每到一周中的金曜日,她就从月上折一枝芳香四溢、光彩灿烂的桂树枝送到人间,把枝上的桂花一瓣一瓣分给孩子们,驱散出来作怪的狂乱邪祟。人们发现,她每一次出现都变得比前一次更漂亮了,光彩照人,绚丽夺目。和她在一起时,即使是无烛无灯的黑夜,明朗的月光也辉映着整个旷野、整间屋子;孤寡的、丧子的老人看到她,心里也没了苦闷。仿佛在她周围,没有什么是黑暗的。世界像水晶盒子里的荧光粉一样迷情动人。 但时间一久,竟也自然出现利用她的馈赠发财出名的贪念。那些僵手僵脚,四肢哆嗦的兜虫吹起嘶嘶沙沙的喑哑笛声,搅动着夜色的温柔缠绵。阴惨惨,黑黝黝的房间,老鼠一点一点啄食湿漉漉的月光。在人间生活了几年,她的存在不翼而飞,名气越来越大,引来诸多王公贵族到此探访,带翼的飞虎驱驾着婚车张开富丽堂皇的大口,吞下了村子田连阡陌,孩子几无玩耍的立锥之地。据说在那之后不久,她就飞升回到月宫去,长久地不再露面了。地上的国王穷尽人力和财力,对着月亮祈祷,请求她重回人间,用所能找到的最珍稀的材料为她筑起了一座永不消融的冰雪城堡。然后……我编不下去了。 啊,这怎么会是虚假的呢。只是我的记忆如清晨阳光驱散朦胧的烟雾一般消弭,像斑鸠用镶着棕灰色宝石的喙啄取嫩叶上将要蒸发的露水,只留下洇润葱蔚灌木的痕迹。 啊啊,可我垂垂老矣,朽朽老矣,我已忆不起她的风情。 对不起,我忘了你。对不起,我忘不了你。 (三) 我还记得《相对时间》发布那天时的情形。 老师下课拖堂,仍站在讲台上呶呶不休地数落我们。我负气(但略微惶恐地)沿墙体边缘奔出教室,这课也就上到这里吧。一直往楼道走,我从喧嚷中脱身,举身包裹在空旷、静寂的黑暗中。悬挂在半空的月光因对面教学楼高高遮挡在我们之间,只有依稀游丝状的发梢部分触碰到东区二楼大教室旁的落地窗。外面的人看这边廊道是看不分明的,我倒可以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外边。不过,乌漆嘛黑的廊道里只有我的智能手机在发光,罩在手机上的五指轮廓隐隐披散着柔和温顺的光晕。 带着劫后余生的紧张心情,颤颤巍巍在兜里翻找耳机,果然不出所料落在教室了。向黑暗深处更进一步,将手机外放音量拉至三分之一,开始播放新上传的投稿。喷薄而出的音符霎时在耳边炸裂开来,紧接着眼前也跳动着一团金花。我感到屏幕上的亮光尖锐地刺穿我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沿着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再由大脑下达指令乘着血液循环的轨道流淌入全身每一个部位。 Climax,眼眶不禁湿润了。搞不清到底是来自刺眼光芒的照耀,望眼欲穿的激动,词曲旋律的共鸣还是心向往之的沉醉。或许都有。 这种感动叫人全身不住地发颤。我不敢像《月行》一样无力啜泣,哪怕四围无人。微小谨慎地握住月光宝盒。 旋律转入尾声时,大教室里的学生终于陆陆续续出来放风了。我应当是很奇怪,但音乐还未平息,我暂且不能若无其事地往回走,混入人群。 再播放一遍,第二节上课铃打响,我直到歌词唱完才依依不舍拖着步子回到教室。这是一出“早退晚归”的剧。 如何在二百多号人的眼皮底下穿行?给自己打气,来不及找点理直气壮的理由,我本能地绷起脸,握着颤动的双拳,显示出一副怒容给别人看。于是泰然自若地坐回座位上,我狠狠瞪着翻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眼里全像是雾里看花,实则一个字形都看不清。 在这个快乐不值钱,幸福也廉价的时代, 连春天都会枯萎,你的泪水又是什么。 只有全身麻醉的音乐, 在耳廓中吹破过敏的皮肤。 她对如此的我笑了。
(四) 今天是冰兔w横空出世的第十年,鼓掌! 冰兔w当然是艺名。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我仍然在使用冰兔达不溜,或者冰兔小姐的称谓。除此之外,任何字眼都叫人觉得生疏别扭。 倘若不论将来老气横秋地要回归素人时的淡朴心情,此时要把人和形象与脑海中的印象相呼应串联起来,貌似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称呼了。 冰兔小姐。不由自主地品味出一种冷艳又俏皮的意趣。 冰凉的夜,月宫的玉兔轻巧地倚在天边的桂树枝上。 纯白莹洁的美景刻画在心底。 “啊,真想在现实中也近距离观赏一下这份可爱啊……” 荒谬。 这世上的事物,几乎都是虚构的。 她看起来冷淡,然而成为甜美的催化剂。我们的过度联想和“单推”情结总会编写好完美的台本与剧情,在脑内小剧场里上映一幕又一幕看似完美无可挑剔的戏剧。我们暗自揣摩她的心理活动,我们愿意相信她的若即若离出自善良羞涩的秉性。我们自觉戴上偶像滤镜,于是她的头顶是铺满交相辉映光芒的星空,她的脚下是鲜花绿草和聚光灯堆砌而成的宏大舞台,她的一颦一笑甜美、生动、可爱、优雅,呼之欲出的是她胸腔里我们为之共鸣的怦然心跳。 而于己不利的东西当然……是不可想象的。谎言是武器,但谎言也能是一种特别的爱? 我向来推崇伊壁鸠鲁的哲学,喜欢读鸠载哲理法典。只要快乐就好,快乐就是有福的生活的开端与归宿。 世上的美丽之物本就稀少。至少观赏美丽的事物有益于健康。 妇产科医生说的。 (五) 第一次知道冰兔小姐的存在,是在2021年的10月22日。当时我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高中毕业,但未见新的希望。时而因严重的抑郁障碍、神经质、癔症冒险入院。我区分不了世界,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精神紊乱,记忆断片,只留下MECT和hide and seek的印象。 由于没有摆脱高二病,我不时会在偶尔才写的日记里记录:“冰兔小姐就是我的光!”“冰兔小姐总是在我emo的时候就发出更新了呜呜呜。”仿佛我在夜晚醒来,看到一盏明亮的灯,照亮了我的世界。当我靠近它时,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颤抖,它真的在吗?我轻轻走了过去,想要拥抱它。可是,它却一下子消失在了我的面前,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消失了。 但是,它又出现在我身旁时,仿佛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想和你在一起。”它似乎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感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它就是我的心。 我感受到了她的微笑,她的温暖,她的善良,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可能是那时我真的认为音乐、艺术之类的东西是永恒的安慰剂。我的精神状况好转的一个标志也是我开始愿意唱歌了。 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冰兔小姐的单推。本来打算像某些有能粉丝一样发电,但囊中羞涩(钱包和墨囊)只好赧然新建文件夹。反手关机呼呼大睡。 新建文件夹的IDEA来自于12月12日的日记: “我想明白了。我最开始,最开始,15岁的愿望,是能够帮上我觉得需要帮助的人。16岁,希望我给别人带来的是欢乐。17岁,我失败了。18岁,我打算,就此不管了吧。在那之前,每一次最后一句话,都要是我说。一个闭环,截开之后当然是有头有尾的一条绳。我尝试做一下实验。如果够长的话,即使够长的话,我应该也永远能看到开头的那一端,可能是用手的习惯问题。现在,不忘初心,重新扮演好那样的角色就好了。(有一句——实则半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如今已不知出自哪里了。“这种烂德行比杀盗淫妄更恶心。”) 2021年,最幸运的是遇见了好多,好多歌手,虽然这么说也不对。但是突然一起出现,不也算是繁花锦簇。2022年最期待是《间谍过家家》的动漫化,虽然不一定能看到。因此偶然看到几本轻小说,应该说现在的名字确实越来越有现代气息了,吗。我只记得一本是《問一、永遠の愛を証明せよ。》。不过不打算,也没机会看。 因为近年特色,整蛊一下,《关于写小作文结果被冰兔小姐拉黑这档事》。或许一时兴起会去做这样的事。 因为领域,所以我会对文字产生挫败感,尽管其对我的影响最大。加之一定的想象力,所以会被音乐和美术格外打动。即使是与体育一起作为我敬而远之的领域。 音乐,美术,可能有钱人家的孩子更擅长些。这样,我又看到有小有成就的企业家的孩子也有使我感动的人;见到大资本下的,也有,确实,因为精英教育而阶级距离特别强的同龄人,在作为性少数群体时的态度,尽管这种态度建立于资本之上,又使我在对比中看到一般家庭里性少数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一种精神状态,让我觉得不公,但又没我所该责难的。我又遇见中产阶级家里对艺术抱有期待的后辈,遇见大家族里性格强势,喜欢威胁,一言不合就骂你,但是,确实是我无可反驳的,喜欢开黄腔,却不能发声,只能用文字交流的大小姐前辈,以及私校校长家庭的有钱人家的晚辈,情感转移和恋物。让我感到,或许上帝是关了一扇窗,又打开一扇门;尽管有的人连窗都不开,却还是我无可责难的,又一定有阶级矛盾的参差的世界。 因为偶然,和我算得上小康的家庭,并且加上一些奖学金使我能有点贵族私校上学的经历,我当然看不到那些,现在进入我眼中的,偏僻的,小的,落后地区的学生,同龄人,到底怎么样。甚至于和我病理上理应类似的,失去父亲、外婆和姐姐的人,家暴、离异家庭的人,那些,比我更生活在阴影里,毕竟我连勉强能想出来的理由——姐姐去世,也是在我记忆还没形成时发生的事件,的那些人,更无辜的人,我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我没有理由,所以我答不上的,无法感同身受的问题——即使我顺其自然地相信我一定会走到这条路上,而我无话可说的,好像凭这些让我,仅仅让我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更多的事的经历,我就能做到什么。 不过,到底是想明白,还是没想明白,我都归于我人格中那一畸形部分。或许当我相信我其实没有使我可以帮助的人得到帮助,可以得到慰藉的人得到慰藉,我就撒手、顺其自然、让事情在逃避中淡出视线。 如果说想明白这些事,其实只是一个契机。12.11,在学院的要求下,每个人给四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由学校保存,四年后交还,这样一封我直到上交前才开始动笔的仅以直觉完成的信,这样一个契机,使我察觉我失去了什么。我对自己,没什么话可说,我于是向这个人,问出25个问题,假如这人四年后安然无恙地给我解答,我觉得就够了。 我是说,现在,目前,我只是因为一些歌,一些歌手,又听到看到,觉得可以作为一个应时的、画上句点的符号,因为我觉得好听,想分享出来。就像,“天ノ弱”,我想这个应该是都听过的,所以,换成我最开始要分享的歌:ドライフラワー。”
(贴上历史性的一刻!珍贵历史影像呜呜。) 本以为今后的生活逐渐转入正轨,读书、吃药、工作、睡觉,每周听一下新的投稿,恐怕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了。 不知道是第几届二创征集,我在被二创创飞的那天被卡车创飞了。遗憾的是,我没有死于非命,严格来说,只是严重丧失行动能力,并产生了一定的意识障碍。 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我醒而复睡,我睡而复醒。我意识不到时间是否存在,意识不到消毒水和碘酒是否刺鼻,意识不到呼吸机和插管。 在超现实的体验发生之前,我也未曾多想过什么。 当我重见光明时,度过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五) 在我年幼的时候,每到金曜日,姐姐放学回家,我们总会一起去大剧院聆听那些似懂非懂,但不明觉厉的歌剧。歌剧演员们像一个个快活的精灵,自在地释放出或澄澈或嘹亮,或庄严或神秘的天籁之音。她们的声音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像清风拂过草地,像闪电交响雷霆,像抽穗的麦草在片片山坡下流泻,像树梢上的叶片在簌簌低语。 我如此陶醉,我迷上名为“美”的声音。 我循规蹈矩,我无声叹息。我的声音同我的身体一样贫瘠。 我只能在院子旁的草地上摆弄花朵。 我只能在金曜日把你的声音反复倾听。 日正当头,风很安静。天气预报说午时会有大雨。 没有更新,阴翳却成为铺天盖地的乌云。隐隐听见遥远的歌声。 正午的阳光如新开锋的刀片割伤眼睑。 世界翻转进入黑夜。 我低声吟唱: 心中的野狼啊, 撕咬着黑夜, 把这无情的天空打开一个空缺, 一个正好嵌下月亮的空缺。 月亮啊,走进坟墓,追寻故去的无形魂灵。魂灵湮没在长河,她的双足如白鸽荡起水光涟漪。她在荡漾的水花间舞蹈,那魂灵似鱼儿吐出泡沫显露身形。她在银镜辉映的珠光中歌唱,那魂灵似蜻蜓停驻荷尖流连忘情。 月亮啊,撩动水波,揉碎晶莹的蓝色水晶。水晶凝固了风景,她的轻吟如玫瑰唤起蝴蝶蹁跹。她在逐旋的蝶衣间舞蹈,那水晶似琥珀溶解象牙流动明星。她在水仙摇曳的薄纱中歌唱,那水晶似蜂巢酿出蜂蜜流溢香精。 而有未知名姓的少女,她的收藏全是你的记忆。 她刻苦练习,她琴声优逸,她无声吟唱你的歌曲。 我循规蹈矩,我无声叹息。我的声音同我的身体一样贫瘠。 我只能在院子旁的草地上摆弄花朵。 草地镶边的矢车菊开得很盛,齐舞起来像蓝色蝴蝶的群集,像散开的水晶簇蓄势待发要射向天空和大陆,体态轻盈,又意外地充满为理想殉节的张力。 “呜呜,只剩我还在虚度年华。” “没事,七天后我陪你虚度年华。” “啊,七天后有冰兔小姐的投稿吧。有你陪我就不算虚度啦。” 我静静聆听,她托我签名。 我在线下的签售会找到了你。
(六) 渴, 我疲惫而不知回响。 我怠惰至温柔的河水不能缠绕, 冷冽的雨水不能洗刷, 而唯有汹涌行至深处, 仍然为阳光所驯化, 抚摸和热望的海水将我淹没, 我方知我全身的饥渴。 当我做梦,我梦到你。 当我醒着,梦才开始。 我该怎样去形容你? 温润如玉?比玉要清澈透明。 柔情似水?比水要沉着坚毅。 你莫以为是阳光,阳光也令人惆怅。 世上没有全然的阳光,也没有全然的虚妄。 生命是一张缠结的网, 而我们的梦交织在一起。 在我梦中,我遇见你, 你那双晶莹的眸子, 如星般深邃, 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你的笑容妩媚动人, 你的身姿不染缁尘。 你的声音轻柔动听, 你在寂静中温柔地流淌。 静静地让我沉醉在你的温柔里, 如同置身于一个静谧的公园里。 你那优美的舞姿, 激起了我内心深处的涟漪。 我轻嗅你身上的芬芳, 你就像童话之女王。 我的梦境中,我与你相遇, 你静静走着, 享受这份宁静和美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你, 直到走远。 神秘多情的缪斯女神啊, 你诱使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 役使宙斯的鹫鹰啄食大高加索, 你指使勇武的赫拉克勒斯, 骗取神女看守的金苹果, 让那泰坦在悬崖上怒喝: 人子啊, 在死亡中,我将如太阳般复活! (七) (夏天的冰箱,冷冻的兔子,春心融化了。 麻辣的酱料,鸳鸯的火锅,味道好极了。)
2030年,地下恋情。 2031年,私奔。 2032年,保留冷冻胚胎。 2033年,我签署净身出户协议。 2034年,你被狂热粉丝袭击。 2035年,我以新颖的身份(群体)接受非传统的受孕。 怀胎几月了?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只觉得身体深处存在一股神秘的力量,我的身体同时存在两颗不同的心脏在为之鼓动、跳跃,我是一个身体里怀揣着两颗心脏的人,我孕育着另一个灵魂,仿佛在诞生一颗太阳。 我是用试管婴儿来寄托爱怜的心情的,但愿能健康、幸福、安全地度过一生吧。 为了让孩子在肚里的时候就能向美好的方向发育成长,我不惜冒着风险四处旅行。行万里路,看一些人间天上的美景,听一些人间天上的音乐,作为胎教恐怕是再理想不过了。 人为什么不相信:他们儿时所相信的,眼睛是心灵的照相机,耳朵是心灵的录音机,大脑是心灵的成像仪和播放器。“人眼看到的景色不会马上消失,人耳听见的声音也不会转瞬即逝,它会被存储起来,印在心灵深处的呀?”我宁愿相信这句说的是真的。我看了好多好多美丽的雪景,听了好多好多优美的乐曲,全藏在眼睛和耳朵里了,这样就会生出一个皮肤像雪一样白细白细,嗓音像百灵鸟一样婉转动听的漂亮宝宝了吧! 我如此期待这个孩子,是希望像你一样,实现我未竟却未曾开始过的音乐梦想。因为她是你的骨肉啊,她是你,又不再是你。我不能把你留住,我想,现在你永远交给我了,和我的生命连在一起。我可以在我的血管里感觉到你在生长,你的生命在生长,我可以哺育你,喂养你,爱抚你,亲吻你,只要我的心灵有这样的渴望。正因为如此,我知道我怀了一个你的孩子,我便感到如此的幸福:这下你再也不会从我身边溜走了。想到这里,我便不自觉地簌簌下泪,这对孩子不是太辛苦、太沉重了?望子成龙也好,望女成凤也罢,这对孩子不是太不公、太独断了?我又黯然神伤,暗自发誓这辈子如果还能侥幸生活的话,一定要让孩子自由快乐地成长。可我多羡慕春天窗前枝头的黄鹂、夜莺啊。 独自熬过产前抑郁几乎难以想象。也有几个月充满了恐怖和苦难,充满了对人们的卑劣的憎恶。我的日子很不好过。临产前几个月我不能再去上班,要不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把流言蜚语传到我家。我不想向我母亲要钱——所以我便靠变卖手头那点辎重来维持我直到临产时的那段时间的生活。由于这种生产不得不在人前见光,我只好提前住到一个产科医院去生孩子,我多希望自己是个被人遗弃遭人遗忘的人啊。那儿真叫人活不下去:陌生、陌生,一切全都陌生,我们躺在那儿的那些人,互不相识,病房连夜充满了喊叫、笑语和呻吟。 世上的人都是如此肮脏恶劣,囤积居奇,大发横财。虽然这样倒可以说是对的,我却总觉得悲哀、忧郁且无聊了。即使如此,他们掠夺的也都是些平凡、迟钝甚至清贫的人哪。 要是让我的孩子出生在这平凡、迟钝甚至清贫的家里,活在这悲哀、忧郁且无聊的人世上,不又太可怜了吗? 可我终究走上了这条饱受世人冷眼、非议、犹疑、歧视的荆棘之路。只要缄默不言,不解内情的路人只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罢了。
(八) “我是从哪儿出生的?” “出生?其实我们是外星人,是宇宙自然而然诞生出来的生命,只不过降落在地球上。按地球的学名,我们叫作‘小星童’。地球是我们的家,宇宙是我们的故乡。” “妈妈也是吗?” “也是的。只不过妈妈现在回到月宫上去了。” “所以,真的是住在月亮上吗?” “对,她走了。” 我虽然对自己只有满心的怨恨,但在孩子面前,仿佛人生三十余年的母爱都留到今天了。 我时常想,一个人是怎样才会做到一点优点和特长都没有而生活着的?但那个孩子不一样,她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才能。和我的嫉妒小气不一样,她如同天使般善良大方;和我的愚钝阴暗不一样,她如同天才般熠熠生辉。她如天神般高贵纯洁,或者说,冰清玉洁这个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那个孩子不像我,很好,但是像你一样,很好。 那个孩子,可是天生为了绽放而存在的呢。
(九) 我的性格别扭,脾气古怪。时不时也绞尽脑汁想用笨拙的语言逗逗你。 某天我不像平时一样率直自然地说晚安,却想不到什么像样的睡前故事。我绷着脸,仿佛有人欠了我百八十万,憋了半天也只生硬蹦出一句: “等一下。睡前有一件必要的事,爱我。” 你说,你像月兔一样回旋在空中。 我却只会故作姿态斤斤计较,像倒筒里的豆子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呢,我也不是地球的土著。我出生在室女座上,是全天八十八个星座中第二大的星座。在我们八十八个星座中间,有十二贵星,被称为黄道星座,室女座也就是最大的黄道星座。在这儿存在的生物很多,有小如人指甲的甲虫,也有高如大厦的巨人,甲虫们生命力很顽强,哪一个星系都存在他们的身影,巨人生活在M87星系,那是室女座最大的地方。我们这些不大不小的东西,主要生活在罗斯128b行星上,那是我们的宜居地带。我们紧挨着罗斯128的红矮星,而最明亮的角宿一就是我们的太阳。但那是一对蓝色的双子星。 用地球的说法,室女座是最大的贵族星座,但不完全是贵族,不过在此出生的,都会比其他一般星座的人高出一等。物产丰富,环境优越,关系和谐,这里没有灰暗与阴谋,这里是理想国,是天堂。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贫穷,苟且,陷害。 哦,对了,我还遇见了小王子呢。” 我的话术并不高明,更多时候是拿风马牛不相及的蠢话隐寓一些只有自己明白的意义在里头。 我就像货柜上摆着的廉价彩票,怎么刮都极可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奖金数额。 我是让人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的人呐。 可我从未后悔与你相遇。 (十) 从指尖流过的,像水一样温柔的鬈发,星星点点,曾铺洒开一层薄薄的南极洲风信子的鬈发。当时最爱指尖轻盈,晶莹的形状微笑像眉弯。 我第一次见你,对你的印象就是南极洲风信子。很奇怪,难以解释。那时我还有用各种美丽的意象去代指现实的习惯(出于某种言不由衷)。 当事情一如我想象中那么发展,你向我祈求红玫瑰,而我须发尽白。在我意识到世界循环往复停留在既定的节点后,我开始“十年如一日”地早衰。 这一次齿轮行驶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她左眼角下的泪痣与你如出一辙。孩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事情并非只是“神童”那么简单。 我发现你们两人无法稳定出现在同一时空。 当我注视着孩子忘却了你,你消失了。恍如烟霭散尽,海市蜃楼荡然无存。 一旦我意识到你的消失,一切你存在的痕迹又重新浮现。孩子却在突如其来的事故中丧生了。 时间又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你向我祈求红玫瑰,而我须发尽白。 啊啊,可我开不出一朵红玫瑰。我的花圃变成杂草丛生的乐园。我的鬓发洇染留下一枝白玫瑰。我的发丝顽固执拗似象牙磨成的细针一样尖锐,如锻烧裁切过的钢丝一般锋利,像白骨为黄土不能腐蚀那般刚强。我要穿透心脏浸润鲜血,聆听彻夜的歌唱,用尖刺和镰刀割开咽喉和脉管,才能绽放一朵红玫瑰。 这么看来,我既不可怜,又不可爱,还不可悲,浑身上下除了可耻,就是可恨,还有可恶。 我怀疑我在做梦。
(十一) 我遇见你一百次,每一次都恍如梦境。或许这是很长的一段梦境,或许我苏醒沉睡做了一百次相差无几的梦。 世界被暴雨刷新得一贫如洗。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没有月行。 你在流逝的剪影中,以异于常人的白发出现。白如绸缎,似天山终年不化之冰雪。清冷又可爱。 筋疲力竭的风信子恍若置身五里雾般若明若昧。苍白而美丽。 我不敢去牵你的手,你的小手一如想象中冷冰冰,于是你将双手背在身后。 你笑着说:“这样就好啦。不会变老了。头发全白,但依然顽强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种不会随时间一齐溜走的意味?” 稍纵即逝的身形在风中摇曳不明。 我不由得心里发酸,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假装在玩捻花草,故意转过身不去看你。 从我开始意识到这无法理解的一切,一直转生至99次,我试图挽救我们的孩子。我以为能洞察先机,极尽所有办法排除孩子周围的隐患,但无一例外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在我之前,有时也在你之前去世了。地震、火灾、海难、空难、车祸、校园暴力、抑郁、失踪、绑架、无差别杀人事件,甚至是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病……好像上天有意针对这个孩子,直到现在我才醒悟,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无法逃脱这一诅咒。因为这是世界的修正力。强制修正一切偏离轨道的事态。 我逐渐明白,一朵染血的玫瑰,无论多么惊艳,哪怕如东方盛开的瓣瓣朝霞,花心如火一般热烈,也终究寓意着“不祥”。即使死亡令爱情达致完美,万物尽此歌颂不为坟墓所埋葬的不死之爱,流血依然带来流泪。樱花凋落时很美,可对爱她之人又如何?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远离你,只要站在台下看着你就好。 不,这个距离不会心痛吗? 我打定主意不去看你,可事后还是会补完录播。 这一次,我循规蹈矩,无声叹息。我的声音同我的身体一样贫瘠。 我在院子旁的草地上摆弄花朵。 我在矢车菊的故地种满勿忘我。我不禁拷问自己,勿忘谁呢?又请谁勿忘我呢?平平淡淡,淡出众人视线,像隐士一般生活。 后来花全铲除,只留下几株豆子。豆子很快开花,结出荚,长了好多好多豆子。 想起你时,我就吃豆。不想你时,我也吃豆。 我没有参加线下的签售会。毕竟我是大阴角,社恐,小气鬼,穷光蛋。 我喜欢特典里的笑声。
(十二) 在晃荡似挣脱着暗夜的影中,我做了个梦。 没有天赐的歌喉,没有作为偶像孩子出众的容貌和人脉,只有咿咿呀呀,三个月的咿咿呀呀,三年的咿咿呀呀,语言功能障碍,是个哑巴。 即使是哑巴也会有想唱的歌,若有一天听到的话,那就是人间消失的声调吧。可那一天何时到来? 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万众瞩目的事。可你全然不想、深深害怕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生活,只能在大剧场起舞,伴着笨拙的主角,跟上新手的乐师,踩到乱作一团的影子,拿戏剧的故事,用滑稽的笑,招待戴面具的客人。一二一二,落幕了就不见。日日如今,明明如晦。 嘴角溃烂,瞳孔泛白,胸口淤青,肚子空虚。不住如何是好,呼吸轻悄,心声沉没,夜鸦散叫,月云堆积。累就睡吧,没有明天。 两茫茫。出生在了富裕的家庭,父亲和蔼,母亲爽朗,姐姐温柔。蹒跚出门,天气晴丽,遇见了温和的老师,交到了热诚的朋友,玩上了有趣的游戏。用黄鹂的嗓音,学会第一支流行歌曲。像蝴蝶的轻巧健谈,从花香中嗅出善良,豁达,乐观。即使是冲动的人也能安抚,即使是小气的人也能宽容,迟钝的人也能悠扬,老实的人也能健谈,暴躁的人也能拥抱。乐观得像极昼的太阳,善良得像长夜的月光,星星一样合群,青山一样守信,也能流水一样欢笑。勇敢,勤劳,自信。鸣蝉一样直率,苍木一样朴素,玻璃一样通透。即便较真,也是春风一样慷慨。 石头锥破咽喉,失去声音,抑郁沉沦。我打伤主演,排挤乐师。我私自翻出围墙,逃出生天,漫无目的地闲晃,流浪百鬼夜行之街,看热诚之人被欺诈,灵敏之人被辱伤,温和之人施暴,善良之人行恶,守信之人失踪,乐观之人缢死,合群之人孤立,直率之人阴晦,朴素之人逐利,通透之人瞒昧。 幸福的理由是不幸,不幸的理由是幸福,幸福不是获得幸福的前提。直到送姐姐出嫁的那天,当着毫不掩饰轻蔑的夜,那张戏耍、嘲弄的脸,我独自走回冷寂的家。鬼影憧憧,充满空洞的眼。早做好准备了,系好绳子。 浮生幻梦,未计生死。大神接我上云巅之上更高洁之处,照明镜之中更清白的灵。叫我摘取镜中之花,捞出水中的月,就放还我回人间。未计生死,没想过醒。否则,就要我做飘荡的孤魂野鬼,否则,就要我回到残酷的人间。啊,一生幻梦,未计生死,没想过醒。 地上的尘啊,终于淹没灯红酒绿,百鬼夜行。我蓦然惊醒,面颊触红,眼睫润湿,体肤滚烫。干燥的风割破创伤的血痂,冷酷的月甩开恍惚的眼泪。一如既往的黑,一如既往的爱,这浓情的夜,我知道,连鬼都逃不掉。 绝望最深之处是沉默的。希望最盛之时是沉默的。 但如此喧哗,人世为何喧哗? 我听到钢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它愈来愈急,从我的腰间划开黎明。 我听到缸炉爆出火星的声音,它愈来愈烈,从我的脑中迸发锵鸣。 我茫然无措,不知置身何地。 啊,我不想死,我的手、手指、头发它们太可怜了,我不想死,不想死! 我猛地抬头,看见案台上宛如石灰搽成的灰白遗像。 啊,原来是我死了。 玩了很多不知所谓的捏他,我不管了。 纯属虚构,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我先去二次元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