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meer（維梅爾or弗美爾）的啟蒙精神】

（Jan Vermeer,「畫室中的畫家」The Painter in his Studio c. mid 17th Century; 「少女與水瓶」Young Woman with a Water Jug, c. 1665)

（出自王世宗教授《歷史與圖像——文明發展軌跡的尋思》一書，第十二章〈理性精神的發揚：科學革命與啟蒙運動〉，頁340-342。）

　　啟蒙運動的求知解放與自我開化精神最能展示於十七世紀荷蘭畫家凡彌爾（Jan Vermeer）的畫作中，雖然凡彌爾並非啟蒙時代的文人，而其作也非文化運動的宣傳品。凡彌爾的畫面多為室內景象，非屬課題恢弘的大作，它的構圖常是一二人臨窗坐立而光線由左方射入的簡單居家生活寫照（為此凡彌爾被稱為「家常詩人」‘poet of domesticity’），不具明顯或深刻的義理，但其繪畫技巧極其高明細膩，氣氛寧靜雅致，空間佈局平衡祥和，在晶瑩剔透的幽美色彩光澤中，散發著一股深遠純粹的靈性韻味。此種精神表現彷彿啟蒙運動學者重視自立自重、覺悟釋疑、與安身立命的人生觀，它不高談闊論或競務虛玄抽象，而從日常生活破題尋思；至少其作對於光感的一貫強調也反映出十七世紀科學家與藝術家對於光線的高度探討興趣，這個明亮世界的追尋在人文意涵來說即是「啟蒙」或「啟明」（enlightenment）。

　　凡彌爾的「畫室中的畫家」（The Painter in his Studio，十七世紀中期）即是此種意境的表現，此圖中女模特兒扮演的角色是希臘神話中的歷史學女神克萊歐（Clio），故寓有超時空的意境；同時畫裡的光源為窗簾所遮蔽，這似乎暗示圖中的畫家是憑藉其心靈悟性創作，而非根據視覺感官作畫；牆上所見是一幅新近印製的荷蘭地圖，此可能為當時許多家庭的裝飾，但在此它所象徵的是超越個人狹小空間而探求天下知識的心胸 。

　　凡彌爾的「少女與水瓶」（Young Woman with a Water Jug, c.1665）在構圖與情境上與前作類似，而其右上角的地圖在這個更為簡樸的陋室一角，尤其顯出「小民未出門欲知天下事」的心意 。十八世紀啟蒙運動所欲開發者，正是人的內在性靈與天賦理性，故超凡入聖（非指得救）乃靠明心見性的自力，而非獸性蠻力或物質條件，凡彌爾的畫作似乎表現了此種「英雄不怕出身低」和人小志不小的生命情懷，這也是凡彌爾個人的自尊格調，故其作穩重自然，毫無巴洛克藝術的激情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