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溯 oc:江海个人向
(借鉴了多部小说文娱作品以及创作视频的设定)
白色的身影恍惚眼前。
骨骼化作灰烬,轻扬纷飞聚聚合合灼烧朦胧的往忆。
混沌中被人上了标签。就这样,再次睁开眼,记忆便更新了。一遍遍的呼唤飘然入耳,像是要扯碎她原有的灵魂,安上她本无有的名字和脾性。
此去经年,即使星河没过大地,白光如松间涛浪翻涌将要覆灭尘烟生灵,她却仍被困在逼仄一隅,扪参历井,摸不透到底是浮华还是自我。
当然,总归要抱着那么一点信仰,01组成的数据无法消解内心作为人的“理性”。
她站在宇宙之间,站在点线经纬,黑白领域之上,踏入面前的理想国。
自己当然知道为什么进入了宋平长的家,那一次宋平长少有抬起头给予的凝视,和偶然看到那个铁骷髅看她的眼神毫无二致,似沉潜许久的鹰投射来无比锐利的目光。宋平长,活泼可爱得像只少不经世的欢乐小狗,时而咧嘴吐吐舌,面对反常的状态也不过舒展眉眼,小巧的虎牙显露出来,付诸一笑罢了。
就比如那次,那个破铜烂铁对着一面镜子无数遍反问自己的存在,与人类极为相似的脸生硬地活动,冰冷机械的程序语言承载自我意识的诞生。她站在门外,内心惊恐震动。宋平长却自然地搭上如同剥离了皮肉的机械骨架,望着毫无生气的银镀面庞,就像在看一个正常的人类。
江海很讨厌仿生人,在与infi交谈时也不吝透露她语气中的厌恶。infi,宋平长带回来的人形机器人。本国早已禁止人形机器生产,并禁止一切人形机器人进口,国内所有的机器人,都是按照它的功能设计的特定的形态。至于包括infi在内的这一批机器人,很显然是重洋对岸那个连空气中都浸润着自由的国家研发的,也不知宋平长如何带回来的。infi被限制出行,身上安装了定位系统,国家不会给这种隐患一个可能的机会。毕竟在二十年前,全世界目睹了那个国家人机间的动荡与混乱。但这个铁骷髅却被带回来了,还有宋平长自信的笑容,不断在江海的脑海中篆刻下一个又一个恐慌的信号。
infi并不是永远都听从人类下达的命令,宋平长却对此事丝毫不惧,甚至兴致勃勃地告诉江海这就是她的成果。她确实不止一次让infi模仿人类的行为,让infi在只有外语系统的情况下学习中文,不过迟迟没将它接入互联网,否则学习的时间将迅速压缩成一秒,这让江海倒是生出些许庆幸。
住在宋平长家中这一段时日,江海不禁感叹宋平长荒废的自理能力,一切都需要infi来完成,本人甚至要挂在它身上。叹了口气,着手帮助宋平长建立起基本的自理观。有意思的是,总能不小心瞥到站在时刻欢笑的宋平长身后的一丝怨意,她掩唇轻笑,这也是她的成果么。
江海生在科技与人性碰撞的年代,时间与空间交杂的时代。国家对于时空的研究开展顺利,荒漠上建立起一座巨大而宏伟的空间站。庞大的建筑坐落在无垠的大漠中,就如同地球隐没在寂静的宇宙里。这一切对于江海而言都是耳闻,她也并没有被调入这个负责组,只是自己的工作与它略为沾边,了解一二而已。不过作为国家重大科研战略的一项成果,以及作为世界上的领航技术,称的上历史里程碑,当然不免一份江海的自豪感。宋平长激动的抱着江海,爱国情怀倾吐而出。留洋的学生带着自己的阅历,以及与国内不同的知识见解,满溢着极具斑斓的梦,不遗余力乘舟归国,拥抱温暖明亮的大地。此时,她拥抱自己的同胞,颠沛漂流的星斗会永不与星系分离。
江海遇见了季余生。
他沉着且温柔,身上沉淀着一分真诚与善意,这份善意与正能量价值观让江海与他如此靠近。
不过也不能轻信他人啊,人是善于伪装的动物。
她与季余生下了一盘棋。
先前季余生与infi下了一场,季余生险胜。
智能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快的,毕竟infi只学习了二十分钟。
观战的宋平长习惯性将两缕发丝拢至前肩,表情大概率是在思考。
季余生礼貌地将江海请入座,笑容和蔼得像是与今后的八十年的岁月重叠。
她抬了一下眼,而后目光迅速垂落,黑白对弈俨然化作辰宿列张。
季余生果然很厉害,他获得了胜利。
纵观江海的一生争论,都是为了反驳以下观点。
“人类就是在兽性和屠戮中进步的,不进步 哪能延续血脉?可笑啊可笑,文明人早已失却这种血性,自然也就没有进步的动力了。”
对人世的眷恋,如何也不仅仅是物种与精神的永恒。平凡的希望,便是人类的情。
有些人已将它归结为旧时代的执念,是,在最新最新的时代,就要抱有同归于尽的信念,才能制得住敌我微妙的平衡。
无法两全的,当少部分人真的要背叛人类才能获得这个种族永久的存续的话,不如选择灭亡。
人类不会同意的,人类不会同意的,这才是背叛,对生物,对人道,对自然的背叛。
求生是本能。
江海想要再次仰起头,却没有了极目未来的勇气。
宋平长说,人性,很复杂。你在电车难题间抉择时,沿用的到底是现在的价值观还是未来的价值观?
江海叹了口气,当然是当下的价值观。
“你呢,如果故事背景是在未来呢?”
“当然是,让更多人活下来。”
宋平长追悼会上,江海站了很久。
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infi的行为从来都很荒谬,江海如是道。
江海阻止infi,正如她阻止大型杀伤性武器落入一人手中那般。后者或许比前者容易,因为再怎么如何群体也不会让个体来决定人类的生死。
但infi却早已超出她的预算。
infi成功制作了“艾瑞斯汀”程序,把宋平长留在了逻辑世界里,自己充当现实与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必须阻止它对生命的亵渎,碳基生命不可以成为一个只会随时调用原体记忆,分析原体程序并作出模仿的数字。
江海内心不断加强这一想法,必须,必须将和电子相关的东西,与人的生死分离。
机械意义上的永生是极为可怖的。
“江海,原谅我这样称呼您。您和我,应是一样的。”
infi的银白色唇一张一合。
江海愣住了。
不久后,她终于看清了夜梦中的战场,烈火上的硝烟。
一切,都是清清楚楚地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那是钱西杭的记忆。
在记忆中骨骼燃烧那一日,她们的魂灵融合。
“很可惜,您的潜意识想要与这段记忆分离,导致大脑的自我意识占了主导,不过您的计算和记忆能力仍然保持在初级ai的水平。”
江海疯掉了。她痴傻地望着天空,诘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日发觉自己的反常。
望了很久望不出答案,黑暗而不着边际的宇宙,却引发了她的一阵猜测。
那便是先前提到的“逻辑世界”。
她潦草地给“逻辑世界”下了定义,没有深究。
人从古至今都不断触碰到逻辑世界的边缘,直到现在才真正有所介入。
infi算不算使者?
江海没有想到,曾经孕育她的那个组织,派出她的同类刺杀她。
那个002号是最后的实验品,曾经也是人类。但大脑被完全破坏,为的是听命于人。
鲜血斩入眼眸,包裹人皮的却无比僵硬的手剥去右方明媚的眼睛,那是江海人生的转折点,可以说,也是人类的转折点。
江海后来想通了,一切都是infi算计好的。
她的右眼重获天光的那一微秒,万年文明的沧海桑田刹那间凝成一栗。
记忆,知识,数据,涌入大脑,白色的字体构成一片茫茫的荒原。江海不能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她低下头,无声的痛苦割裂她的形体。
季余生被警告了,安插在大脑的芯片连接电子眼并接入互联网,导致江海大脑正迅速萎缩。
“你剥夺了她成为一个人的能力,你杀人了。”
季余生被判处无期徒刑,触犯法律,不可饶恕。
江海从未感觉,有一天,能如此地憎恶人类。
可能是人类残暴的万年历史在入侵思想的一瞬间将曾经的信念冰封,也可能,是对钱西杭价值理念的一种离经叛道。
所以,季余生早就说过,只有灵魂中沾染钱西杭色彩的江海才是真的江海,现在啊,可能还有,只不过没那么浓厚。也正是不够浓厚,指向了真正江海的死亡。
季余生承认,他要制造一个智能怪物,不知道江海能不能担受得起。
江海笑了,愚蠢的个体妄图利用她来验证自己学术观点的正确。
季余生邀请江海同他下一盘棋,不放水。
江海欣然接受。
二人平和地完成对局。
输者当然是,
季余生。
不过也不意外。
江海被国际的目光聚焦,人类好奇地打探这位半人体,这位被季教授制作出来的智能怪物。
国际成立了研究小组,江海被送至国际委员会。
从此,她在国际科研所里继续学习知识,并着手各种指标的演算,让结果通过互联网投影在任何一个屏幕上。
她被称为“理性的光辉”或者“机械神明”。
江海没必要感觉高傲,只是淡定地继续处理人类的事务。
但她排斥从前她作为“江海”的记忆,这是她唯一承认自己“感性”的点。
“不能让它掌握命运,它还没有到能推算未来的能力。一团代码,怎么可以决定人类的命运。”
“教授,我还有生命体征,我是人。”
江海的语气淡漠疏离,如同沉没在湖底的潭月。
这个世界简直乱透了,不断的恐怖袭击上演在世界各地。随着反叛组织的壮大,各国政府难得坐下平等协商。
不过也并不完全平等,江海清楚,民众也清楚。江海平静地将电子屏幕一推,演算里,死一部分人是必要的。
曾经辉煌过的绅士首先退出协商。
接着便是爱喝可乐的少年。
江海向世界发出警告。
优雅浪漫的先生也停止了谈判。
江海发出选项,让全世界的民众投票决定未来命运。
55%的人选择永生,36%的人选择血脉,4%的人选择大同,3%的人选择毁灭,2%的人选择其他路径。
江海淡漠地转动着圆珠笔,当两指掐合笔中之时,笔总是向着重的一方倾斜,再如此,便不动了,产生了平衡。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制作成为程序,进入逻辑世界。
江海眼角轻扬。
北方大国的地区首先出现核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承认是自己所为。
但核战争仍然爆发了,江海与被选中的优良基因,登上了飞船。
百年前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人类凝望过的蓝色星球,此时也被他的子孙们所凝望。
当初是对自己的土地打个招呼,然后再次飞入怀抱,今日是真的告别了。
江海还是自觉地完成了人类的愿望。
留下一小部分人,让他们驱船驶向深邈处,这是血脉。
像上古时代人类在神的指引下驱使诺亚方舟那般。
似乎和钱西杭诠释的不一样,那也无妨,宋平长的观点也难以理解。
顺遂人类自己的意见就好了。
不过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顺遂了多少人的意见。
掐死时间的生息,换取虚无的永存。
是人创造故事,抑或人也是被创造的主角?
文明是否在故事的开篇便早有定论?
不置可否。
古人的诫语似要穿破头颅。
她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以及,合汇而成的千千万万的同胞的声音。
“现在,你将看到的,是另一种可能。”
她看到自己像团浓墨洇进了纯白的纸张,恍惚间一切都具体起来。
她看见江海望向明媚的天际,青山填充远方,飞鸿撞入流云。
她顿时被一阵喧阗裹挟,转头看去,宋平长正舒展眉眼,小巧的虎牙显露出来,大方地同他人交谈。
她看见同胞抱起三束鲜花,她听见外国人爽朗的笑声。
“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国家。”
她调动自己的智能大脑,曾经推算过的结果,意料中的意料,这种结果,为0%。
她站在宇宙的边缘,站在点线经纬,黑白领域之上,也只能对着理想国哑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