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绾郎心(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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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到戏园子门口,就能听见里面已经敲上了开场锣点,张云雷带着人进去,站在门口见座满以为赶不上这一伐了,却转眼看见包厢还空着,扬了扬下巴让赵寿贵去找票房说说,问能不能再腾挪出两个座给他们。票房伙计见他们衣着不凡,忙不迭的将还空着的包厢卖给他们,赵寿贵扔给他一个荷包,也没数其中有多少银两,小伙计颠了颠牙花子都乐出来了。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待坐定,楼下台子上刚好唱到一板西皮流水,了了心事的杨九郎望着楼下,和众人一起叫好。他在宫里虽然并不常听戏,但他可有一书架的戏本子,时不常就拿出来翻翻,没听过也知道些戏词,听着也十分得趣。张云雷是不好这些的,来听戏不过是看在杨九郎喜欢上,叫了茶水点心,一边看杨九郎如痴如醉的模样,一边小口咂么着还算上等的茶,旁边那碟子点心他可不敢动,唯恐杨九郎说自己都吃了不给他留。
“爷你听,果然是台柱子,唱的就是好!也是咱们赶的时候好,能听到这么好的戏。”杨九郎捏了块点心歪在张云雷的身旁,自己吃一口递给皇上吃一口,后者听见他这么说,也留心往楼下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张云雷却隔着厚重的油彩,看出了隐藏在妆下的人竟然是自己一位故友。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失态的模样是杨九郎没见过的,把他吓了一跳,转脸去看台上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奇的地方,又转头去看赵寿贵,只见赵寿贵一脸如同吃了苍蝇一样的样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张云雷的背影,丝毫没有注意到杨九郎正在看着自己。
“皇上,”赵寿贵往前迈了一步,伏在张云雷的耳边轻声叫了一句,也怕旁人知道了这几位的身份,“这戏…咱还接着听吗?”他这话说的极小心,像是怕触动了张云雷心底的逆鳞,杨九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皇上,也从来没见过赵寿贵如此忌讳的模样,但看样子只有自己是不知道内情的,这让他既疑惑又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望着张云雷的背影。
“爷,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杨九郎攥着袖口站起来,怯怯的去拽张云雷的袖子,好在后者没有甩开,给了杨九郎一丝颜面和勇气,“要是爷有事,戏可以不听的。”
原本听戏只是自己一时兴起,听不听没什么要紧,他也看出了今日之事怕是和台上那位脱不了关系,甚至那位有可能和皇上是故友,可一位和皇上是故友的人又如何沦落到去戏园子唱戏的呢?杨九郎想不明白偏张云雷也不愿给他解惑,只是沉默的站着,紧紧盯着台下舞着水袖的人。前者略显尴尬,赵寿贵何尝不知杨九郎尴尬,可是他一个奴才如何能做皇上的主,左右两边都难做人,于是斗胆开口问张云雷道:
“皇上,要不奴才着人先送公子回去?”
“不必了,”张云雷叹了一口气,回神握住抬脚刚要先走一步的杨九郎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隔着栏杆远远望着台上的人,眼神中带着杨九郎读不懂的回忆,后者看了看张云雷又看了看台上的人低下头,他就算再愚钝此时也明白了,那是一段自己无法置喙的过往,既未参与也不知道更休提出谋划策,就在杨九郎浑浑不知如何自处之时,皇上接着言道,“赵寿贵,等散了场你去后台问一句,‘多画春风不值钱,一枝青玉半支妍’故人到访,不知可否一见。”
赵寿贵领了吩咐下去,旁边的杨九郎犹豫道:“既是故人叙旧,那我便出去等爷吧,在此怕是不便,”话音刚落还未等杨九郎转身,张云雷便拦住了他,“朕许你一生相守,怎会言而无信。有些事情朕从前不说只是觉得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起。可如今…也是应该告诉你了。”
“你入宫这么多年,应该听过一个传闻吧,”张云雷看向杨九郎,后者略显心虚。他的确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都是随口打听来的,并没有特意去深究,如今皇上问到他了也不好瞒着,于是点点头,“这件事距今已经太久远了,朕记得似乎是在母妃刚要给朕议亲的年纪,朕和母妃说朕若娶妻只娶阿兰,那时候阿兰还没破家,家世背景也是匹配得上一个皇子的,可是碍于没有娶男子为正妻的先例,母妃好一顿生气。可是待母妃松口准备向父皇提起此事的时候,阿兰破家了,抄家落狱流放…死的死跑的跑,阿兰也不知踪迹,朕留心寻了他许多年,最后只传来消息说殁在流放的路上了。”
杨九郎细心听着,自己打听来的不过是说皇上有一个不能提起的人,可到底是谁无人知晓,其中缘由更是没人说得上来。可如今看来,那个人便是张云雷口中说的阿兰,也就是刚才那位台柱子,若是当年消息误传是殁了,后辗转成了江南名角,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苦尽甘来,总好过在边远苦寒之地做苦役的强,可皇上叫人来相见又是何为呢?难道是想要带他回宫…杨九郎不禁忐忑。
“皇上,”故事说完没一会儿,赵寿贵便顺着楼梯上来了,朝着皇上微微打千,“兰公子让奴才带话,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就这一句?”杨九郎抬头问道,将近十数年未曾相见的人,竟然只用一句话便转达了心意,多少出来见一面也是无妨的。
“回公子,就这一句。兰公子说,此一句便已胜千言,故人若懂一句足矣;故人若不懂,万言也是无用。”赵寿贵说的小心,若此时王爷还是王爷,这话从兰公子口中说出没什么问题,可此时王爷已成皇帝,天下皆知,再这么说便是犯上了。
张云雷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边,望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戏台,微微只见“出将”的帘子被掀开一条缝,却不曾见后面有人出来,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盯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帘的缝也不曾放下。最后,张云雷扯掉腰上佩着的一个香囊,扔到了台上混在那些金银珠宝之中。杨九郎认识那枚香囊,他曾问过张云雷为何要佩一个兰花香囊,香气虽然幽微,但到底不符合天子做派,张云雷那时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说他年纪还小长大就明白了。此刻,杨九郎才真的明白。
“走吧。”张云雷看着门帘被放下,握着杨九郎的手转身从戏院离开了,待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小伙计拿着笸箩收敛台上的物件,新的旧的、好的坏的都拾起来了,唯独没有去捡那枚兰花香囊。
“爷…”坐在马车上,杨九郎也不知如何安慰张云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多太乱,从自己在此见到生父母到二爷遇到故友,全是难以轻易放下的前尘往事。面上自己虽恨极了杨家的人,心里却还是念及一丝他们的好处;而皇上虽然将香囊还给了故人,心底的情意却难化解,两个人都藏了心事。
“今儿累了,回去让人给你烧些水泡个澡,好好歇一歇,朕…过两日再来瞧你。”马车停在行宫宫门前,张云雷一路将人送到院子里,站在屋门口摸了摸杨九郎的头发,果然吃食好了连头发都油光水滑的。
“嗯,”杨九郎点点头,他虽然有些落寞但也明白事理,知道此事并不是一句话就能了结的,“那我做些好吃的等着爷,爷可不许诓我啊!”说完,杨九郎笑嘻嘻的目送张云雷出了自己的院子,转脸也叹了口气,宝芝她们没有跟着一起出去,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九郎略略和她们说了几句,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皇上和公子怕是会因此离心,所以都忧心不已。
“君子一诺千金,帝王一言九鼎。他说过会只取一瓢饮,总不能还没怎么着我就第一个先不信他,多等两日便多等两日吧,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能比当初刚入府的时候惨?”杨九郎心里轻松也不轻松,趴在桌上搅着一碗冰酥酪,言罢直起腰伸了个懒腰,朝宝芝她们摆摆手,“其他的此时着急也是无用,明日把太医传来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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