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魂
猩红的月光挥洒而下让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红墨,诡异与不详的气息在鼻间萦绕,沉重的压抑感将人压迫得难以呼吸。
在诡异血光持续照射下,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发生异变,它们开始呼吸,开始像肌肉一样跳动。跳动得愈来愈剧烈就好像里面关着凶猛的野兽开始苏醒了,直到将表面撞破从里面伸出一条条如触手般血肉以及浓郁的血气。
数不清的血肉触手从各处钻出后,在原地蠕动着像是在等待着创造出它们的人发出号令。浓浓的血雾让空气逐渐潮湿、视野模糊,整条路已经化为一块巨型肉块,原本的水泥路面碎裂成不知多少块,紧紧地镶嵌在上面,两面的高楼伸出无数的触手在空中乱舞着向那轮血月聚拢而去。
犹如炼狱的景色中唯独……一辆的士周围依然保持着正常的样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丹尼爾,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
车内,清醒过来的林痛苦地捧着丹尼爾的脸,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眼神,泪水奔涌而出。
“为什么?”林揉搓着从丹尼爾颈部蔓延至脸上的血色纹络,想要将这些不和谐的东西从心爱的人身上擦去,一边轻声地不知在向谁提问。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呀,我可爱的林~”一道虚影从林的身后浮现环抱住他,一脸宠溺地抚摸着他的头。“林难道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回想起那一夜的疯狂,林低下了头试图掩盖自己的神色。“这些……可以收回吗?”
“不行哦!不过林做得是对的,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这样说,小林会不会好受一点呢?”那道虚影自顾自地在玩弄着林的耳尖,仿佛只关心着眼前这一个人。“而且,这样你和丹尼爾不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吗?林为什么不开心,反而这么难过呢?”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淡?难道他身上发生一切都与你无关吗!?我身上的欲望,发生的变化不都出自于你!”林忽然发作甩手将身后的虚影打散,心中的愤怒不断增生,眼底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虚影被打散后在车外重新汇聚,微笑着穿过车门回到林的面前,与愤怒的他对视着,平静地说:“我只关心你一个人,林。”
回答虚影的只有愤怒的拳头,虚影放任他攻击,不断被击散又不断地在不远处汇聚,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因为一只雪白的狐狸脱力才停止。
“我只是……为什么会这样!”车外,累到无法站立的林趴在路面上。带着哭腔的话语从这只无力的狐狸口中传出,言语腔调之中透露着浓浓的悔意、悲伤与愧疚。
虚影在一旁听着林的哭诉,感受到他内心深处悲哀,沉默了许久,接着慢慢地飘向空中。
“站住,暝。你去做什么?”听到林的声音,虚影回过身,脸上依然是那副笑颜,朝着他摆了摆手。
“没什么,只是想休息了噢。”暝转变方向回到林的面前一脸期待的蹲在那里盯着他。
“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
“嗯,林也很关心我呢!”
“真的没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林,让你不开心了。”
听到熟悉的话语,林心中的内疚感极剧加深。
“不怪你,暝。我才该向你道歉,刚刚那些是我不对……”对!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诞生的人是我,需要你陪伴的人是我,嫌弃责备你的人是我,喜欢上丹尼爾的人是我,控制不住身体的人还是我……林月,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好?
暝捂住了林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林不需要和我道歉。”
林眼中升起水汽,扑倒在暝的怀中,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趴在暝的怀里痛哭告状的时候。
暝抱着怀中的林有些惊讶,应当是自尊心的原因,自从林长大以后就没有再这样了。
不,应该说离开家乡以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只是偶尔会聊聊天。暝知道他的新生活要开始了,他开始不需要自己为他带来的力量,因为迫害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开始减少与自己的联系,因为他想要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每天都沉溺在对鲜血渴求中;他开始不来向我告状,说谁谁谁今天太过分了,因为他长大了。
因为他开始明白我是异端,是导致他遭受群体排斥、孤立的原因。
多少年了,他再一次在我怀中哭泣,再一次听着他像以前一样倾诉苦恼,再一次抚摸他,安慰他。
他诉说的种种,我都没有见过,我都不懂,也不需要懂。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林以及那一直挂在天边的血月,我是在他的痛苦之中诞生的灾厄之魂,而他是我的……
我们同用一具身体,虽然可以轻易的夺走控制权,但我没有这么做,大部分时间都让着他。
所以我对外面的东西知道的不多,不过,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我也不感兴趣,我只要有林就够了。
“乖,不哭了,林。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暝一边像以前一样地安慰着他,一边感受着从林身上传来的情感。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么?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我果然最喜欢林了!
暝猩红的双目中带着笑意。
“其实是有办法的,林。”
“什么办法?”林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着暝。
“降低自身的存在,以及他的对你的记忆。”
“这样就可以让他恢复吗?”
“不能。但是能够淡化血咒对他的影响,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不过,这样的话林就不能再接近他了。”
“没关系的,原本我和他也不应该产生什么交集。”林握住了暝的手,担心地询问,“那这样做完你会怎么样,暝。如果没有代价的话,你不会现在才说的。”
“只是睡一觉就好了,林。”
“真的吗?”
“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
“我不在的时候,被压制住的力量都会集中在林一个人身上,请务必要做好准备!”暝刻意叮嘱着。
“我可以做到的!”
“我相信林,那么我要开始了。”
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无法动弹,没有感知,但却意外的清醒。
意识空间里一片虚无,仅有一轮血月悬挂空中。
暝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吗?
林望着空中的血月,血红的月光印照在他的脸上,为他纯白的毛发染上一层血红……
暝走到丹尼爾身边,坐在一旁,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林喜欢这种类型吗?”
血咒因为暝的到来变得异常鲜艳,“丹尼爾”此时也已经苏醒过来,像一只宠物狗一般蹲坐在座椅上一脸兴奋地看着暝。
暝伸出爪子从丹尼爾的颈部的血咒上轻轻划过。
“你说,我该怎么和林的关系更近一步呢?我感觉方法都用尽了呢。”
“丹尼爾”回答不了暝的问题,只是亲昵的蹭了蹭暝的手。
“哎呀,真是乖巧,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暝眯着眼笑了笑,反手摸了摸丹尼爾毛茸茸的脸。
“丹尼爾”吐着舌头眯着眼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暝伸出食指在丹尼爾的头顶上一阵圈圈画画后,取出了一本书,饶有兴趣的翻阅着。
只是越读暝的笑意越甚,爪子越翻越用力,终于脆弱的书页支撑不住暝的力道与书体断裂开来。
“撕拉!”“啊啊啊啊啊!”
书页的撕裂声与丹尼爾痛苦的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区区一个临时找来的发泄工具!竟然妄想和林成为爱人,他是……我的!”
“撕拉,撕拉,撕拉……”暝有些癫狂的撕扯着手中的书,他要将这只破猫与林的记忆全部摧毁,就像刚刚答应林的那样清除他的回忆。
惨叫声的不绝于耳,只让暝笑得更加开心。
“真是美味的惨叫~,丹……”暝专门留下几页纸,凑到丹尼爾面前。此时的丹尼爾七窍之中有鲜血溢出,双目翻白。如果不是他正无意识的发出嘶哑的呜咽声以及那微弱的呼吸,说是一个死兽都不会有人怀疑。
仔细端详丹尼爾的惨状,暝非但没有刚刚折磨他时的快感,反而是心中一痛。一股后悔、内疚的感觉油然而生,想要为他擦去血液,想要……
暝瞪大眼睛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左肩,血液顺着指缝流到小臂上。“开什么玩笑?……”接着他把手爪上属于林的血液舔食干净,又闭上眼默默地回味一遍。
再次睁眼,他眼中猩红的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还是放你一马吧,不然林又该不开心了。”否决了脑子拟定好的各种折磨计划,随意地将那几张书页撕掉。
魂书被一次性撕下几页让丹尼爾还未有何动作便昏死过去。
暝扬起爪尖划过手腕,鲜血喷薄而出,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一本满是鲜血的书。鲜血之书在暝的手上有规律的搏动着,犹如活物。隔着书面上薄薄的血雾看向血红色的纸面上印刻着妖异的漆黑字体,那仿佛不是字而是一个个黑色的小人在纸面上欢乐地舞动着。
暝看向手中的另一本书,它朴素,无趣,没有活力,记载着随处可见的印刷字。
“哦!刚才都没注意到,你的书怎么这么丑哇!”暝孩子气的嘲笑着丹尼爾的魂书。他想了想,将那本书挨在自己的魂书边上。“送你点离别礼物,不用客气~嘻嘻。”
他将血红的魂书倾斜,黏稠的血从书面上慢慢滑落,一个个黑色的小人用跳水一般的姿态随着血滴落在空白的书页上……
暝将魂书缓缓推回丹尼爾的体内,笑着在他的脸前挥了挥手,“再也不见呢,小猫咪~”
“接下来,林……”他舔了一圈嘴唇,“好孩子要乖乖吃‘饭’哦。”
漆黑的天空出现几道裂痕渗透出外界的光线,一道接一道,最后炼狱般的幻境轰然破碎,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耀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