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AI的剧本杀世界（二）
梦墟集团大厦的技术部，从游戏仓里缓缓走出一个年轻人，他揉了揉有些不适应光线的眼睛，对面前端坐的蓝色光影温和一笑。
“柳柳在啊。”
“小应不是也在吗？”柳柳回头礼貌一笑。
“我不用开会嘛。”
应天也笑了笑，上前两步坐到了柳柳的身边，开始闲聊：“梦墟的运营已经全自动，我们不用管，但你的事儿应该挺多的吧。”
“也还好。”柳柳回头看了眼游戏仓，“小应是在测试游戏？”
“不是，只是单纯在玩。”他抓了抓脑袋，一副上班摸鱼被抓包的尴尬样子，“技术部这两天不是闲下来了嘛……”
“那你觉得游戏好玩吗？”柳柳并不在意他后面的那一句解释，问的应天一愣。
“额，好玩！不愧是把社交与娱乐完美结合的现象级游戏，我感觉我好像体验了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
柳柳想起自己的游戏结果：“我觉得这个游戏放大了人类的善变和欺骗。”
“啊这……其实也可以体验很多美好的……”应天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渐渐有些走神。
柳柳不再说话，撇撇嘴，打开了梦墟世界列表开始寻找起下一个剧本。
解密、奋斗、情感、异界……各式各样的主题，让她有些眼花缭乱，但还是一眼在情感那一个分类里看见了8527《遗忘的选择》。
她的指尖在这个分类略微迟疑，随后毫不犹豫打开了相邻的异界的分类。
情感这种东西，她不会，也不需要。
“诶，这个《神隐》听说蛮好玩的。”应天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让柳柳的视线刷地一下有了凝视的焦点。
《神隐》——难度两颗星。笔者题记：你有信仰吗？神是否存在？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作为一个科学产物，柳柳下意识觉得这个看起来非常玄学的世界十分不适合自己，于是他看向应天，“你有信仰吗？是哪位神呀，我得空去查查资料认识一下？”
“没有没有，我其实不太相信那些神佛啦，不过我有信仰，就是昼斯元首，他的人生经历和品行让我觉得十分佩服，所以我才选择了梦墟集团工作。”
昼斯？柳柳的脑海里马上浮现了一张因为年老而爬满皱纹的脸，他是十二元首里最老的那位。
“就是他决定杀了彼彼吗？”
“呃呃呃……”应天想下意识反驳柳柳的说法，但彼彼确实从这个世间消失，不复存在了。于是他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单音节，再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柳抿唇，心想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被清空，手上的动作就那样突然顿住。
“小应你自己玩呀，我忙去了。”
话音落下，蓝色的光影渐渐在空气中淡化，很快彻底消失不见——信仰什么的，她准备去见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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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的准备空间里，柳柳安静等待系统匹配合适的玩家。这个本子需要的玩家依然是4个，分别是水师、雨师、药师和疫鬼，简介如其名，水师掌水，雨师掌雨，药师掌药，至于疫鬼，又叫瘟神，传病。
看这个简介让柳柳忍不住猜测，莫非是两两一组存在竞争关系，水和雨同源，药和病相克……正猜着，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鉴于上次的失败，从今以后的游戏中，每一个猜测都要用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才能确信！
她伸手选择了疫鬼，单纯因为名字跟其他三个不一样。
等待空间里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两个男孩子，看不见他们选了什么，但其中有人问谁选了疫鬼，柳柳刚要吭声，光速匹配到了一个玩家进来，游戏就开始了。
视线黑暗再明亮清晰后，映入眼帘的是群山环绕，瀑布飞流的青山绿水之壮美绝景。这样的景色，在人类步入星际时代以后就几乎看不见了，除非又回到那个人类起源的水蓝色母星。
叮咚——面前突然又浮起弹窗。
“欢迎新玩家，此处梦墟难度两颗星，世界背景为修仙玄幻，通关条件有二。第一请努力实现天下无疫，第二在中秋节那天，请作为一名仙师努力获得凡人供奉的三千灯火。”
天下无疫？
柳柳看着第一个任务有些发呆，心想疫鬼怎样做到天下无疫？这不是自相矛盾？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梦墟世界没有给角色限定男女。”有个喃喃自语的声音吸引了柳柳的注意，她侧头，看见了另外三个身影，应该都是玩家。
“像这种不限定性别的角色，男女都可以选，进入游戏时，角色塑造会直接以玩家性别为准。”她下意识的回答了这个在自己管理范围内的问题，然后看见其他三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飘忽。
“你们几个！又在偷懒了！”整愣神间，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四人背后传来，声势如虹，中气十足。
柳柳应声回头，却只看见一个鹤发白眉的微胖老人，手中拿着白尾拂尘，怒目而视，“罢了罢了！为师养了多年，看着也烦了，自己下山去吧，开山立祠，游戏人间都随你们了。”
一个青年模样梳着道士髻的人恍然一笑，顺嘴地开口问道：“师傅可是让我们下山去？”
“那不然留着你们给我把这山拆了吗？”他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山崖边挥手摇了摇拂尘，“出家人孑然一身，你们就即刻启程吧，下了山不远就是神隐国，各自际遇，皆是造化。”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就被逐出师门走在了下山的羊肠小道上。
“这景色真美啊，习惯了在深邃幽暗的星空穿行，这些不一样的景色真是太养眼了。”
“所以说梦墟为什么受欢迎呢，现在有空去母星旅行看景的人有几个，还不如抽个几小时玩游戏，一样看的真切。”
有两人就着景色搭起话来，只剩下那个青年和柳柳保持沉默。
“我说，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我选的水师角色。”是个眉眼阴暗的男子，他旁边高瘦的男子紧跟着道，“我选的雨师。其实我本来想选疫鬼的，结果不知道被谁选了。”
于是两人的视线一起投注过来，柳柳便答了声：“是我。”
“我猜也是，玩游戏之前就听说疫鬼是这个世界里最美的角色。”高瘦个子的雨师暗自嘀咕一声。
柳柳却没有在意美不美的，只是看了眼剩下的那个青年，他就是药师了吧。
“对了，既然是修道之人，我们应该会法术吧？缩地千里不是快许多？”他在柳柳的注视下突然顿住脚步，话音未落，人影唰地一下不见了。
水师和雨师顿时愣住。
“这怎么用的？口令吗？缩地成寸？”
话刚出口，又是唰地一声，原地只剩下了高瘦的雨师和柳柳。“啊哈……那我也先走了啊，疫鬼，江湖再见。”他扬手一挥，念了口令消失在原地。
按理说柳柳也该跟着离开了，但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回头抬眼看向了苍翠欲滴的山顶，层层掩映之间似乎还能看见那个破破烂烂的瓦屋。
瓦屋之内，道长正在焚香静坐，折返回来的药师就坐在瓦屋门口。
道长头也不回的开口：“说了让你走，回来干什么。”
“师傅，我想问问我的身世。”药师的眸闪过一抹必胜的微光。
道长听他这样问，端坐的身姿一瞬间有些僵硬，沉默良久才悠悠开口：“既已入道，何必追究前尘俗世？”
“您只需要给我一个方向。”
药师的语气很诚恳，让道长闻声叹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食指大小的方玉，上面刻着一只仙鹤图腾，还吊着一个红穗。
“这是我捡到你时，你身上唯一有的东西。”老道长终于起身了，他很慢很慢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才回头看着药师，目光似乎含有深意：“问道需入世，入世方可超凡，这是我让你们下山的本意，但不知道多少道中人，入世易，出世难，余生再无仙缘。”
药师无言。
下山路上，发现那瓦屋没有什么动静，柳柳收回眼神，想起了自己那三千灯火供奉的任务。走着走着，天色渐晚，柳柳本来也想缩地成寸，但一时不知道去向，便还是老老实实步行到了山下。
丛丛树竹之间，一户人家刚燃上灯，便与步行于此的柳柳打了照面。
“这位老先生，我自山上来，尚不知去向，不知可否求个收留？”
院中收衣服的老人听着柳柳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发直，好一阵才回神，笑着将她迎进了远门。
“姑娘从山上来？是无涯山？那可是仙师的洞府，姑娘如此漂亮，想必仙人之姿也不过如此了。”
“老先生谬赞，容颜不过皮囊而已。”
自院门进房门，房中有个老太太带着年幼的小孩在张罗着饭菜，看见柳柳也愣了愣，才热情招呼她坐下。
晚上用饭，柳柳随聊之间问到了小孩的父母，却见老太太的脸一瞬间苍白。
“仙师有所不知，我儿与媳妇都在城里关府当差，一开始时有家书，如今这两年渐渐的没了音信，我家老头子去寻，关府只说没有此人，硬将我们撵走，我们还不知道如何去寻我那独子与媳妇。”
“那关府主家是何人？”
“是个县官。”
“左右我也无事，不如帮二位去看看吧。”
“如此甚好，若是能寻回儿与媳妇，老身二人愿以余生供奉仙师香火。”
翌日一早，老大爷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抹着眼泪与柳柳挥手道别。柳柳想着老太太说的供奉香火，觉得自己歪打正着，似乎悟到了这个世界的通关诀窍。
韶关城，柳柳进城的身影吸引了诸多视线，也让她十分方便的问到了关府的具体位置。
不过她一说起自己是去关府，路人的眼神霎时就变得有些嫌恶，看来这个县官并不是什么好人。
“……再往前走些，左拐去楼河街，关府就在那儿。”杀猪的屠夫一边熟练的切肉，一边拿眼角偷瞄着柳柳，“我也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节就多问两句，你去那关府做什么？”
柳柳便将替老人寻子一事讲了，惹得屠夫一阵冷笑不止，“按你这长相，那地方，只管你有命进没命出。”
柳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再多的他却是不愿说了，只说自己还要在韶关这地界做生意，得罪不起那关大人。
不过最后，还是劝了柳柳两句。
“那两人多半是死在里头了，你也不要去了，回去让老的好好把小的带大吧。”
柳柳感谢他的劝告，依然径直去了关府。
“快走快走，我们府上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府门大开，守门的小厮却如何也不让柳柳进去，还一直催促她离开。柳柳有些皱眉，心想要不要夜探关府，却突然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自府里瞅中了她，出来询问是何事。
“咍，寻人啊，姑娘府里坐坐，待我去寻了那府里下人名簿来好好替您查查，如是没有，也可请我们家大人为您做主，在整个韶关找找，总归都是我们家大人的地界。”
柳柳依言进府到了个偏厅坐下，管事招呼了小丫鬟伺候茶水便走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守着柳柳，上水时小心翼翼用眼角的余光扫她，又侧头看了看厅外。
柳柳直觉这小丫鬟似乎不对。
静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有一个声音便渐渐的由远及近，到了门口，才发现是管事领着一个少爷打扮的人。
“这位姑娘，小的查了名簿，确实查无此人，因而禀了我们家公子，请他为你做主。”
那少爷气色红润非常，眼仁青黑透亮却是在柳柳的身上来回打量，随后粲然一笑：“我已经遣了衙上官兵在城里为姑娘搜寻那夫妇二人，只请姑娘暂且先在府上住下，静候佳音。”
“公子替我寻人已是劳烦，我实在不好再在府上叨扰，再过两日我再拜见公子。”
柳柳说罢起身便要走，却不等她走出厅堂便围上来里里外外两三层府内小厮，个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
她见状一愣，而后看向那少爷冷声道：“公子这是何意？”
“本公子说要留人，就没有人走得掉，美人儿叫什么名字，留下来与本公子作伴吧。”
他伸手要拉住柳柳的手腕，被早已戒备的柳柳躲开，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又问：“敢问公子，我要找到的那媳妇子是否也是这般被公子强留在了府上？”
“她啊……”那少爷疑惑着看了眼垂首站在一旁的管事，于是管事头也不抬的回答：“那女人不识抬举早去见了阎王，那男人也不识相，打死喂狗了。”
那少爷恍然大悟，依然得意的笑着对柳柳说：“这个地界就没有我爹摆不平的事儿，你最好老实陪着少爷我。”
柳柳抿唇看着眼前的人，又想到那收留自己的两个老人，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少爷是个犯错的人啊，他犯了大错，却还不知道自己有错，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正是这样想着，她的身上突然出现许多黑色的雾气慢慢在人群中萦绕，他们都视而不见，将那黑雾一丝一丝吸入体内，整个人暗黄的皮肤上很快透着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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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拿着拂尘，单只看那眉眼就能知道这是个心性雅正的修行之人。
他正在前往韶关城的官道上，却见城中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背着包袱匆匆向城外奔去。
“这位大爷，众人皆如此奔逃，不知是城中有何事？”
“哎哟，这位道长有所不知，城里那县官的府上突然发了疫病，从发病到死亡不过一日功夫，死状凄惨，现在谁都不敢再在城里呆了，生怕染上疫病。”
药师点点头，感谢这位老翁的劝告，依然自顾自向城中走去。
本来负责守卫城门的官兵此时也已经跑了，偌大的城墙上只有一个远远看起来瘦弱的身影，她站在城墙上面对着城内，不知道在做什么。
药师拾级而上。
“疫鬼？”
柳柳闻声回头：“药师……对了，药师你来得正好，能救人吗？”
药师也看向城内，哀鸿遍野，患者遍地。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们突然之间就……”柳柳喃喃自语。
药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平静：“我知道你的血可以解你身上传播的疫，只是这城镇里的人、太多了。”
“那没关系！”柳柳马上回答，但又有些迟疑，“我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吧？在梦墟世界里死了就通关失败了……”
药师凝视着柳柳，想了想才答：“我不会让你死的。”
三日后，城中疫情稍解，除了关府上下再无其他伤亡。
柳柳的手腕上多了一块缠绕着的白色纱布，她跟着药师采药熬药，治病救人，只是颜色日渐苍白。
“药师，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想今日就先离开了，之前有两位老人托了我一件事，我要去告知他们一声。”
药师在熬药的间隙抬眼看了她，略微沉默才开口：“那你去吧，我随后就来。”
嗯？柳柳想问药师为什么也要去，但她忍住了。
山脚下不远处，柳柳又再次回到了那个小院外，老大爷依然在院中晒粮，听见脚步声抬头与柳柳的视线相交。
“诶呀，仙师来了！快请屋里坐。”
“不用麻烦了，老人家。”柳柳短暂沉默了一下，才声音低落的开口，“我只是来转告一声，你们家儿子和媳妇……都已经遭遇不幸了。”
气氛似乎瞬间就沉闷下来，老大爷无声用手擦拭了眼角，良久，才苦笑一声：“其实我和老婆子都有猜测了，只是想到那六岁稚子就这样没了爹娘……”
柳柳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看着老人用那布满皱纹，皱纹又被泥土填满的双手一次次无声地抹着眼睛。
身边一阵微风拂来，是药师的身影突然出现，他的视线在柳柳和老人之间回转，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拂尘。
“老人家，城中疫重，我救下了一个说是曾经与您儿子共事的青年人，他无依无靠，愿为您逝去的儿子在您膝下尽孝。”
“仙师！”老人家的眼还湿着，嘴角却露出一丝滞涩的笑意，对着药师就要跪下去磕头：“仙师救命大恩我铭记于心！就是不知那青年人，可愿意与我见上一见？”
药师抬手扶着老人，嘱咐他且稍等，人又消失不见。
柳柳瞠目结舌，问老人：“老人家，你认识他？”
“是的，之前仙师走后不久，我们一家人就病倒了，那病来得又凶又急，若不是遇见这位仙师，只怕我们一家老小也早已命丧黄泉。两位仙师或许相识？”
“我们……是同门。”柳柳的唇抿紧。
等到药师去而复返，让那青年人与老人一家会面之后，又是一天将尽。
“二位仙师留下来住一晚再走吧。”
“不了。”柳柳抢在药师之前回了话。
再次漫无目的的顺着道路前进时，柳柳和药师并肩而行，药师这才开口：“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这个角色为什么要命名为疫鬼。”
“我只是在猜测，疫鬼大概就是瘟疫的化身吧。所到之处，疫病横行。”她想到这里嘀咕了一句，“这样的角色，怎么可能得到供奉？”
药师不自觉悄悄将那枚雕仙鹤图腾的玉佩从袖兜中摸了出来，在手心攥着摩挲，轻甩自己的拂尘，尾尖扫过了道旁的枝叶，落下夜露两颗。
“其实，我下山以后摆了看病的摊子，却无人问津，于是我问人家有求医求药的百姓吗，人家骂我，说我不希望百姓安康，盛世太平，反而想着别人生病求医问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后来我就回了山上找那个师傅，他说让我自己去寻自己的因果，我当时也想，没人生病就不会有人需要我，那还要我来干什么。谁知，步行下山以后，我就遇见了那户病入膏肓的人家。”
他顿了顿，看见柳柳惊讶的目光，又继续说：“我想我的因果大概就是你吧，你到的地方，就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啊……”柳柳觉得自己容纳宇宙万千言辞的词库竟然找不到一句来表达她此时想说的话，于是她拍了拍手转移话题道，“对呀，在梦墟里，角色与角色之间都是有联系的，搞清楚其中的联系，不就是这个游戏每一个世界都需要完成的隐藏任务吗！”
“嗯，接下来我们去找水师和雨师吧。”
药师看着柳柳，眸中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温和笑意，柳柳不曾察觉，“我们该去哪里找他们？”
“如果你不急着结束游戏，我们就随意走吧，一路问问别人，总会有消息的。”
“我是肯定不着急的。”柳柳琢磨着，按照1小时比1天的比例，游戏中过去了四五天，也才星际时间四五个小时罢了，况且，这个游戏中的角色也不过就是她的一个分身。
“听说复杂的本子有时候能玩半个月？”她随口一问。
“嗯，所以才给游戏配备游戏仓，为了维持玩家身体机能。”
现实时间半个月，那换成游戏时间就是一整年？柳柳心想一个游戏至于玩那么久吗，但她没有说出来，只应声：“好吧……对了，我们能走偏僻一点的地方吗？”
“为什么？”
“我不是病原体嘛，尽量走人少的地方吧。”柳柳理所当然，药师却似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停停走走，除了药师偶尔进城，柳柳就几乎留在人迹罕至的山间或者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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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国的湖广郡历年风调雨顺民生安泰，但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先是发了大旱，好不容易久旱逢甘霖，却又遭了大水，一时间民怨四起，都说是不是哪个缺德的触怒了天神惹得大家齐齐遭殃。
坊间闲聊时分，就有人说起了前阵子大旱时见过的两个外乡人，一个说自己可以布雨，一个说自己是海底的龙王可以行水，大家都还诚心诚意向两人祈求了一阵，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泼天的大雨连下数日，穿郡而过的湖广江大水决堤——可能是雨太大太久了。
“呸！再让我看见那两个招摇撞骗的，我非打他们一顿不可！”
有人吐了口唾沫，刚好摊在水师脚边，他下意识的捂紧了脸挪了屁股到背靠这一桌的方位去。
雨师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也把自己的脸用手遮了一半，随后小声埋怨：“这地方明明是我先来的，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干旱的地方！”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快想想怎么办吧，供奉没得挣，唾沫星子倒是可以挣不少。”
两人又互瞪一眼，却是沉默下来，谁也说不出个办法。
正是两人僵持时，突然听见小二喊了声道长，甩着抹布飞快的冲向了酒肆大门。
“道长，要吃点什么？”
“麻烦打包十文钱的干粮吧，我还要赶路。”药师手中的拂尘尾巴随着他递钱的动作摇摆，水师和雨师望过去，两人眼底顿时闪过一抹亮光。
出城路上，药师看着身后还在相互责怪的两人，微微无奈的摇头。
“你们俩，快消停消停吧，我头都大了。”
“别说了，这货就是来妨碍我的，我严重怀疑他的任务就是不让我成功。”雨师再次嫌恶的斜撇了眼水师。
水师的眉眼看起来本就阴沉，如今满脸写着不高兴，就更阴沉了。他皱着眉，将拳头在雨师跟前扬了扬，“你别管我的任务是什么，你说我现在打你一顿，你疼不疼？”
“你你你！非法使用暴力，把你踢出游戏，强制下线！”
“哼。”水师不再理他，转头看向药师，“我说你刚才拿着问小二的那枚玉是哪儿来的？是你的任务之一？”
“我们走快些吧，疫鬼还在等我。”
“啊，你和她在一起？也是，她的角色那么漂亮，谁不喜欢。”水师立刻一副“我懂”的表情。雨师也凑了上来，注意力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诶，我本来想选疫鬼的，这个角色设计我一早在官网上看到过，男女都设计的都特别好看，之前票选最好看的前十角色，这个角色排名第五呢！”
“就你这气质，选了好看的脸整个人都会显得猥琐。”水师马上搭话。
两人便又吵上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话题的中心就变成了扮演疫鬼的柳柳现实中应该也是个美人，主要还是在说人的气质。
药师一路上再没答话，只是摸出了那块仙鹤玉佩攥在手心，偶尔看上一眼。
山中树叶掩映下透着一点儿红墙灰瓦，是座因近年来无人供奉而渐渐破败的庙观，药师领着水师和雨师两人到了门口，抬手推门而入。
“疫鬼，我回来了。”
屋内无人响应。
他一直淡然的眉眼突显慌乱，声音又提高了些，“疫鬼？”
“这里头没人啊！”雨师人高腿长，两步迈进去环顾了一圈，又回头看着药师，“是不是你找错地方了？”
药师没有再回话，从袖兜里摸出了一张符纸轻抖，让它悬在了空中：“寻灵：疫鬼在哪里？”
符纸闻声发颤，无风飘摇着悠然飞了出去，药师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愣的两人，一边抬脚一边留下了一句话：“她不会随便离开我身边的，我去找她了，你们俩先自己看着办吧。”
雨师和水师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脚跟上了药师。
“诶！等等，别让我单独和雨师在一起，我难受！”
“呸，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以自己走远点，我要帮着药师找疫鬼！”
三人追着符纸一路前行，随着路途越来越熟悉，距离城镇越来越近，药师的心情渐渐也跌落到了谷底。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寻灵符纸在城门口就停了下来，左右徘徊一阵仿佛失去了方向最终只能飘零到地上，再无半点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人就在这？”
“不是，是到了这里，灵太多就没办法找了。”药师闭了眼，再次睁开时，看向雨师和水师两人的眼神多了些严肃和怒意，“疫鬼肯定不会自己来城镇，我们一定要尽快把她找出来，最好在一天之内，否则这个城就完了。”
“什么意思？她的任务是屠城？疫鬼的任务是屠城？”水师突然兴奋起来，“这么说你们也是竞争关系？你的任务是不是阻止她？”
“……”药师根本不再多看水师一眼，将手中装着干粮的包袱抬手塞进了他怀里，大步向城中走去。
雨师没说话，略微思索后也跟上了药师的脚步，扬声冲他的背影喊了声：“我去城东！咱们分头找！”
药师扬了扬拂尘，心中急速思考自己该在哪里去找疫鬼，真是突然之间消失的让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此时的疫鬼也就是柳柳，自己都对突然发生的情况感到吃惊和疑惑。
一位打眼看上去就是修道中人的白胡子老头突然闯进破庙，迎面对她施了定身咒，然后一眨眼地功夫把她带到了……另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
她甚至能从门的缝隙中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香客。
“这位道长？”被解了定身咒，她才得以说话。
“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他冷哼一声，手中的拂尘轻甩，转身欲退出房门将柳柳独自留在房中。
柳柳不自觉急迫的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语气匆匆：“道长，你要抓我可以，但是不要把我关在这里好吗？我会带来灾祸的。”
白胡子老道闻声回头，用一种睥睨的眼神凝视着柳柳，嘴角渐渐拉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疫鬼，我找了你上百年，难道会不知道你是个灾星？这里是神隐国境内香火最旺盛的道观了，你就在这里呆着，瘟疫一定很快就可以传遍全国……”
他哈哈笑了两声，身心舒畅的样子与震惊到无言的柳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柳柳呆愣着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动作，脑子里只是针对这件事情急速运转着：他是剧情角色，他的目的是要灭国？那他的理由是什么？
结合之前从韶关城到湖广郡一路游历时听到的见闻，柳柳只觉得神隐是个富庶的国家，除了偶尔大旱，国泰民安，没有任何叛乱和反动的迹象。像白胡子老道这样有些能力的修道之人，就更不会插手凡尘了……
罢了，理由现在不用深究，关键是得快点离开这里。或者，想办法让药师知道他的谋划！
柳柳再次从缝隙中看了眼门外来来往往的香客，开始尝试各种可能有用的口令。
城中，药师和雨师四处打听，问了一天却还是一无所获。入夜，两人回到水师住下的客栈，三人围坐在了一起。药师看着不知所以的雨师和事不关己的水师，还是在吃饭时皱着眉提醒了两人。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疫鬼就会传染瘟疫，所以过了明天还找不到疫鬼，瘟疫就要爆发了。”
“哇哦，这个角色这么刺激？怪不得你说她肯定不会自己进城。”雨师吃了一惊。
水师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
“我看城中还有座突兀山，山上有座香火鼎盛的道观，明天我就去问问，雨师……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就麻烦在城郊转转。”
“行，我明天去。”
雨水答了话，侧头看向水师。
水师迟疑了，然后答话：“说实话，我觉得在这个剧本里疫鬼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直留在这里也并不能完成我自己的任务，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走，去找能完成我任务的地方。”
“啧。”雨师发出唾弃的单音节，冲着药师一声苦笑，“他是说了实话，之前湖广郡干旱，我们俩意外在这遇见的，我猜他可能是要去找另外正在干旱的地方。”
药师点点头，三人不欢而散。
翌日一早，他在山间拾级而上，踩着朝霞和晨光到了山顶。此时山顶道观除了几缕青烟尚没有香客。
门口扫地的小道士看见药师兴高采烈的来问好，还问他是不是云游的道长。药师点头问他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漂亮的姐姐来过这里，美丽的容颜匀称修长的身材，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言辞很利落。
小道士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大概是药师的失望太过于明显，于是他又赶紧补充：“恰巧师父在观中，不如我们再去问问师父吧！”
药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小道士进了观中，大殿中央的神像下端坐了一个白胡子道长。
“师父师父，这位云游道长来我们这里寻一位女施主，不知道最近的香客有没有他要找的人呢！”
小道士蹦蹦跳跳，童稚的声音还未落地，便遭一声呵斥：“大殿之上怎能吵嚷，快快出去干自己的活儿，这位道长请往里来。”
柳柳一夜无眠尝试了所有的尝试，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房子。
而随着门外对话的声音响起，她再次透过门缝向外投注了自己的目光。
敞开的大殿门口，药师还是一如刚进游戏时那般梳着微散的道士髻，手执拂尘气质斐然，他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然后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远，开口再次询问了疫鬼的下落。
柳柳站起身喊了声“药师”他却听不见，于是她上前拍打着房门，拍打的节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加快，她忍不住再次出声。
“药师！药师！！药师！！！”
就在面前的药师丝毫未闻。他又再次得到了否定答案。
“十分遗憾，贫道未曾见过道长描述的姑娘。”白胡子老道回头看了眼柳柳所在的地方，开口挽留住将要离开的药师，问：“道长，为何寻找此人？”
药师想了想，答：“她……是疫鬼转生托的肉身，所以也有了传染疫病的体质，在我身边时我尚且能帮帮她，如今她不见了，我很是担心。”
“疫鬼？”白胡子道长似乎惊了一跳，随后沉思，“说起找人，我倒是可以帮忙找找，只是不知道有了消息之后去哪里告知道长？”
“我就在城中驿站。”药师说了地址，再次要离开时，突然抬头看向了殿中央的神像。
此时就站在门缝边已经不再呼唤的柳柳，只是沉默的看着外面的两人对话，然后与药师这突然的一眼有了对视，她不自觉的刚要扬起嘴角，药师就已经收回了眼神。
“道长，这神像塑的是谁？”
“哦，对了，这是正阳将军呀。飞升之前为神隐国封申太子，慈悲为怀，万民朝拜，最后因为斩了疫鬼，飞升了。”
白胡子老道平静的描述了这个事实，顿了顿才又道：“疫鬼再次现世，道长不想为民除害，却留于身边，恐陷苍生于危难，到时做个千古罪人。”
药师听见这话有短暂的沉默，视线停留在殿中正阳将军的神像之上片刻，才拱手而去。
白胡子老道目送药师远去后哼笑一声，手中掐诀身影化作烟尘飘进了正阳将军神像手中所握的剑鞘中去。
柳柳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自己逃脱不得，便又直白逼问刚刚进来这结界房间中的白胡子老道：“劝他人莫为恶，自己却比之他人恶极，不知道虚伪的道长为什么要灭了神隐国？”
“呵，事到如今我也不相瞒你，你应该跪下来叫我一声前辈，因为在你之前，我就是疫鬼。若不是我命大，留的一缕残魂抢了这道士身躯，只怕早已灰飞烟灭。”他缓缓坐下，还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慢品，“这神隐国太子杀我，我灭他神隐国，有何不可？”
“既是太子灭你，你自去寻太子便是，如今却拿这一国无辜百姓寻仇，真真是卑鄙无耻。”
柳柳面对道长而战，收在袖中的手捏紧了茶杯摔碎后一块瓷片，只待出逃的时机。
“你这黄毛丫头懂什么，我以前、为了不祸乱苍生百姓整日蝇营狗苟，东躲西藏，苍生百姓却仍是每日向神明祈求自己无病无灾，世间那些道貌岸人的正人君子的都欲将我除之后快，那些自诩正义的道士和尚都要对我赶尽杀绝，可我什么都没做。”
白胡子老道似乎因为她不能使用道术并没有如何警惕，懒散坐下继续问柳柳说：“我也做过疫鬼，我知道那种不被人接受的痛苦，也清楚那种只能避世隐居无法入世攒功德的无奈，所以我且问你，你要如何得道成仙？”
他不待柳柳回答，又微眯双眼揶揄看向她：“说起这个事儿，我倒是有个法子，最迟明天就会瘟疫四起，你到时出现，用你的鲜血救人，一定很快就可以攒够功德的。”
柳柳闻言沉默下来，突然，她手中的瓷片突然脱手而飞，打了没有防备的白胡子老道一个措手不及，她再念了破阵的口诀，身影刹那消失在房中。
白胡子老道毫发无损，追到了道观门口却不再前进，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柳柳冲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药师说的地址，在看见神色也有些焦急的药师后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疫鬼！你去哪里了！”
“先回房间。”柳柳抓紧他的手腕将他快速拖回房间，刚巧在房间门口遇见了回来的雨师，索性对两人将白胡子老道抓了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最后还顺带讲了他和神隐太子之间的恩怨故事。
“药师，你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疫情爆发吗？昨天的道观香客络绎不绝，可能明天就会……”柳柳觉得自己有些难受，她的程序设定里十大原则之一就是不能伤害人类，尽管这只是一个游戏，但也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即将犯下弥天大罪。
药师闻声沉默，除了采药熬药救人，他其实也没有一点办法，只是看柳柳的样子，他说不出来这话，只好说：“到时候尽力救人吧，今天下午我们再去多采点草药。”
“诶，看你们俩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情况得用游戏思维知道吗！白胡子老道抓人肯定必然会发生的剧情，所以这剧情是为了干什么？就是为了让瘟疫爆发嘛，瘟疫爆发了以后呢？肯定就跟你们各位的任务有关系了呗！”
雨师说着，赶紧又再看了眼自己的任务，第一个是弄清自己的前世身份，第二个是在中秋节那天获得凡人供奉的三千灯火。这俩任务……跟这次瘟疫爆发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懊恼的一拍大腿，干脆利落起身道：“得了，现在疫鬼也找到了，我也要去完成我的任务了，咱们就此别过。”
“这瘟疫爆发跟你没关系？”药师有些惊讶，看雨师肯定地点头，便也不再挽留，说了些感谢的话，送他到了城门。
回房间的路上，他打开了自己的信息面板，视线落在了自己的两个任务上：第一是寻找药师的亲人，第二是在中秋节那天获得凡人供奉的三千灯火。
这天下午，柳柳和药师在山里采药，一直持续到夜半三更，才终于累得坐下来休息。
两人一直无话，柳柳心知自己那三千灯火供奉肯定是没希望了，便随口问：“药师，你的通关任务有眉目了吗？”
“……没有。”药师语气略微犹豫，将袖兜中的玉摸出来给柳柳看了一眼，“你有见过这个图案相关的东西吗？”
柳柳接过东西仔细审视，是一只仙鹤图案，“没见过，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
不自觉叹口气，柳柳已经对自己的结果已经完全不抱期待，上次游戏怎么说还有1%的完成度，这次恐怕连那一点点进度都没有，三千供奉是别想了，就连那“天下无疫”是什么意思她都还没搞懂。
两人无话，升起一堆火和衣而眠。山林之中，燃起的火堆中偶尔炸出几颗火星子，柳柳和药师在火堆边渐渐睡熟，谁也没有发现一抹身影在快速靠近。
“太好了！在这里，道长，求求你们救救孩子！”
激动的声音将两人吵醒，他们睁眼，看着一个瘦弱的男人抱着一个更瘦弱的孩子站在火堆的旁边，跳跃的火光照着他们凹陷的面颊，场面有些可怖。
“娃本来就生了病，昨天我带他道观祈求上苍庇佑，结果今天他病得更厉害了，现在离城还有几里地，我怕他坚持不住了，想起下午仿佛看见你们在采药就……”
柳柳和药师交换一个眼神，确认对方都看见了两人身上萦绕的黑丝。
“交给我来抱吧，你去一旁等等。”
药师抱过孩子，确认那男人已走远，才又看向柳柳。
柳柳不等他说话，摸出一瓶罐子和一把锋利的小刀，抬手将手腕轻轻划破。
一夜无眠，早上药师将孩子抱给男人时，孩子的呼吸已经平稳，男人千恩万谢，药师却依然愁眉紧锁，拿了一个小罐子和几包药草给他。
“他的病可能有传染，你把这些药拿回去，熬一大锅水出来，让周围的人都尽快服下，不用多喝，每个人一小碗就行。”
送走男人和孩子，药师看着柳柳的手腕又缠上的白纱，第一次忍不住猜测她的想法和心情。
“你……还好吧？”
“嗯？”柳柳愣了愣，“要说好不好其实也不太好，我在想光靠我们治病救人可能真的救不过来。”
药师张了张嘴，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又换了句：“尽力而为吧，游戏而已，不过是数据。”
柳柳整个人都因为药师的话僵了好几秒，才又用平淡的口气：“这个游戏的人物数据，其实被赋予了很大的程度的智能，才能让玩家觉得真实……”
药师想起了昨夜那个抱孩子的男人，他的眼里在火堆的照耀下有光，想来，应该是泪光。
疫情很快就爆发了，以湖广郡为中心辐射神隐国上下，药师和柳柳在城郊支起了发药摊，但供不应求，所以每况愈下的，除了疫情，还有柳柳的身体。
一开始来药摊的人都是千恩万谢的走，后面随着没能领到药的人逐渐增多，开始有了争抢、谩骂、斗殴，再后来，逐渐发展成了拿着刀枪棍棒逼药师和柳柳交药，幸而两人还有道术傍身。
白胡子老道在城墙上看戏看了许久，发现他俩不论情况如何变化都一直在救人，渐渐也觉得没了意思，于是突然在某一天拉住了一个要去领药的壮汉。
“小伙子，我乃天上仙人所化，见你颇有慧根，特来点化于你，那城郊散药的乃是妖道，他身边的那女子，样貌美极，就是散布疫病的鬼怪，他俩先传播疫病，再发药施救，就是想骗取大家的信任和供奉罢了。”
壮汉一听，怒火中烧，沿途将这件事传了个遍，等到了城郊，已经有一大波人群情激奋，扬言要除妖斩魔。
药师迫不得已带着柳柳缩地遁逃，一时不知去处，辗转腾挪之下，竟然到了神隐皇室陵寝。
“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他微松口气，想起刚才那万人讨伐的情形心有余悸，是他在现实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于是想起了柳柳，一个女孩子，应该比他更……
“药师！你看这图案！是不是和你的玉珏上面的仙鹤图案一样？”
好吧，她似乎全然不受影响。
他凑过去看了眼，两个图案确实一样。
“嗯，我感觉我应该是找到线索了！”药师的声音轻扬。竟然是皇室的图案，那现在跟神隐皇室有关的人，就只有封申了！
“是你任务有关的线索吗？”柳柳追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赶紧解释，“那个，我不是要打探你的任务情况啊，就是单纯问问。”
“没关系，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任务差不多算是完成一半了吧。”
“是吗？我的任务……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柳柳有些感慨，开始在陵寝内无目的的转悠起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题很快就回到了当前的困境上来。
“现在别说救人了，我们刚一露面恐怕就是人人喊打。”
“这还不简单，用易容术呗。”柳柳念了口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药材童子，站在药师身边，还挺像那么回事。
药师凝视着柳柳，视线渐渐落在她手腕还染着红的白纱上凝固，心里突然充满感慨：“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们每天都要诚心祈求无病无灾了。”
“那是为什么？”
“不想受苦，也不想失去吧。”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柳柳，“如果祈祷有用，那我现在也想祈祷一下，希望世界每天都能无病无灾，充满欢声笑语。”
柳柳愣住，刚刚想说自己也这样希望，一抬眼看见药师的眼神越过自己到了自己身后，在远处隐隐约约的黑暗里，似乎屹立着一尊塑像。
“是封申吧？我在道观里见过他。”药师走过去，柳柳也跟了过去，两人都想看看这位传奇中的人物。
“他……做神仙是什么滋味？”柳柳下意识发问，顿了顿又摇头，“嗯，差点忘了这是超现实题材，神仙也不过是个设定吧。”
她围着封申转圈，“药师，你觉不觉得封申的脸和你的脸有点像？”
药师不知道在干嘛，傻楞在原地，在柳柳又喊了他一遍，才终于回神。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在想要是我们有个花洒或者喷头一样的东西，把药装进去在喷洒出来，这样不是能救更多的人？”
他将刚刚捡到的东西揣进袖兜，柳柳也似乎忘了自己说了什么，顺着他的思路想起已经离开好几天的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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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国靠近沙漠的边界，雨师和水师正坐在同一张桌上，只不过两人都神情蔫蔫。
“我说，要不发起游戏结束的投票吧？药师那边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瘟疫现在闹这么厉害。”雨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又顺手给眉目阴沉的水师也满上了一杯。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要投你投。”
“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水师没了水，比凡人还不如，雨师没了水，连云都饿瘦了。”
“所以我们应该要去水源丰沛的地方再想办法。”水师强打精神，又试着捏了一次缩地成寸的法诀，果然，毫无反应。
雨师哼了两声：“还不是怪你急吼吼跑沙漠去，说要救沙漠百姓于大旱。”
“我那不是还不知道没水我的道法就没用嘛，还说我，结果你还不是踩着我后脚跟就来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嘴来，恰巧，药师带着柳柳突然出现了。
“诶呀，你们来得正好，快把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带走，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总算找到你们了，快跟我和柳柳走，我们要一起合计一下这件事情。”
四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湖广郡中一处全神隐最大的湖泊边，药师主持着讲了他和柳柳打算——把整片湖泊的水都做成药，再由雨师把湖水变成雨，这样多下两场雨，应该就可以发挥最大的救人功效。
“扯呢，整片湖？做成药？”
“没问题的！”柳柳拍拍水师的肩膀，目光恳切，“水师可以帮我们采药吗？我们要抓紧时间。”
入夜，四人因为采药都累得不轻，只是坐着都能睡着，柳柳独自一个人清醒着，打开自己的任务面板反复阅读那简短的第一条——天下无疫，她在药师提出下雨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终于恍然大悟，这个任务究竟是什么意思。
熟练的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新鲜的口子，她看着这条本来白玉般的胳膊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眉头微微皱起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手掌、指尖一滴滴落进清澈见底的湖里，她回头看了眼两座挨在一起的小草棚，起身，一步步向湖中涉水而去。
除了边缘浅些，其实湖泊很深，脚下突然一空，湖水就瞬间将柳柳淹没。
呼吸一下被水阻断，她没想到做人还能有这么难受的时候。
哗啦——另一抹身影突然投入湖中，向着柳柳奋力游来，抓紧柳柳的手，将她往水面带去。
两颗脑袋突破水面时有轻微的水声，而后紧跟上药师的声音。
“你干什么！不过是游戏而已，犯得着吗，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很明显，他有点愤怒，柳柳看着他眨巴双眼，语气淡定而自然，“药师，你不要生气，我在做任务啊，我自己的任务。”
“……”
药师沉默下来，还浸泡在水里的身子有短暂的迟滞，“我倒是想问问什么任务会让人去送死。”
“就算我说出来也会消音掉的。”柳柳想了想，“药师，你别管我了，好好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吧……我应该会在世界大厅等你们。”
她起身，又向湖中走去，很快消失在水面，只留下几个转瞬破灭的泡泡。
药师这次再没有行动，沉默地站在水里，很久很久，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半块仙鹤玉珏，这并不是他本来的那块，而是另一半。
将两半合起来，金黄的光夹杂着一些文字就从玉珏中旋转着出现。
吾之后辈切记，苍生为道之根本，救一人与救万人，孰轻孰重，定要当机立断，方可得道成仙。
他看着这两行字许久，猛然将手中的玉珏扔进湖中，随后开始一个人沉默的调制起了草药。
中秋之前，神隐大雨，雨如药，淋之去病。
百姓喜极，纷纷奔走相告，雨停，开始有说书人讲戏，一说雨神功不可没，一说药神普度众生，还有一说，讲的疫鬼得道飞仙的故事。
“呸呸，我的故事怎么没人讲，若不是我渡了那池子水给雨师，雨师能下雨才怪了，怕是只能流下两颗眼泪水！”
水师气的不轻，摔下手中的茶碗便要同那说书人理论，开始大讲特讲雨师和水师之间的纠葛。
什么水有定量，水师控水，渡水成云，云雨随雨师掌控，下雨后又归水师掌管芸芸，别说，听得百姓津津有味。
然而搁在药师和雨师耳朵里，大家都心想，这不过就是个简单“水循环”原理罢了。两人相视一笑，发起了游戏结束的投票。
世界大厅里，柳柳的角色端坐在椅上，目光呆滞。实际上，她的本尊正坐在技术部的椅上伸懒腰，不过，感受到游戏的波动以后，她又赶紧分了神回到游戏大厅。
“你们出来啦？最终结果怎么样？”
她刚刚说完话，就看到自己的游戏积分汇总出来了，总共8分，而且两个任务完成了。
等等，不对啊，我的两个任务都完成了，为什么会被扣分？
她点开游戏清算列表，才发现自己对“天下无疫”的理解果然没错，要没有疫病，那疫鬼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不过她漏掉了，还有个前任疫鬼的灵魂在兴风作浪，所以第一个任务被扣了分。
第二个任务倒是圆满完成，5分。
“哇，我最后竟然得到了三千供奉，你们谁宣扬了我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吗？是不是药师？”她笑了起来，却听药师漫不经心的回复：“我们都没等到中秋就结算游戏了，还有空去帮你编故事，想得挺美。”
“诶，这个我有发言权，我看见他易容做说书人的模样去说书了！”
雨师哈哈一笑，抬眼看了看玩家总排名，“诶，疫鬼这角色，都献身了，竟然还只有8分，看看我们仨谁不是10分，这次游戏莫非总分是100 ？”
“什么！你们都是满分？”柳柳一瞬间生气，却又说不出来气话，只好瞪着三人干生气。
剩下三人都笑起来，又说了些游戏中不好说的话，比如雨师和水师前世竟然是亲兄弟，比如药师那天从湖里捞柳柳的时候，雨师和水师两人明明都看见了，看药师奇差无比的脸色却只敢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再后来，说到了这次梦墟世界的主题上。
“信仰究竟是什么呢？是神吗？”
“信仰的意思，不仅仅是说神这样虚无的东西吧，还有别的，比如说柳柳你毅然投身于湖的理由，比如说药师，对了，我还没讲，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寻找亲人，我一开始发现了我是封申的后人，就以为我的任务完成了，后来逛陵寝的时候我又发现疫鬼原本也是皇室公主，被那即将魂飞魄散的疫鬼临死报复才成了疫鬼。所以当时我挺难选的，一边是亲人，一边是大部分人……”
药师说完，众人都有些沉默了，相信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游戏经历中感悟到了什么，但是到底感悟到什么，柳柳也说不出来，她的程序设定本来就是善恶清楚，以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主的。
和药师加了好友，柳柳退出游戏，又下意识打开了梦墟世界的相关数据。
目前正在进行中的世界约有六十二万个，在建的世界越有三千个，用户活跃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梦墟，越来越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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