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7】无限的残骸·Day6
本文可能含有以下内容:
塞拉菲姆视角,时间在因果线后风起之时线前
某种程度上的严重ooc
脑袋一拍想的私设、连篇的废话、幼儿园文笔
笔者的个人恶趣味
如果真的有大人被鄙人雷到了,实在想喷也没问题(滑跪)
以上OK↓

Day7:CV21422039
Day6·世界的参差
我躺在床上,仰视着眼前既熟悉也陌生的天花板。
视网膜上方的倒计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6。
紧闭着的窗帘缝隙中渗透出些微的亮光。虽称不上明亮,但却让整个房间不至于有伸手不见五指那般的黑暗,给人一种平静而安心的感受。
现在大概是临近日出的黎明时分。
……结果,几乎一整个晚上也没能进入睡眠。
即便有过短暂的浅眠,那些犹如亡灵的耳语一般的细语又会不知疲倦地在耳边响起,过去一天的所见所闻毫无现实感地交织、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幅幅荒诞却又莫名协调的影像,像是走马灯般地在梦境中持续上映着,最后在那个小巷以及那名死者的部分戛然而止。
梦境至此结束,于是我睁开眼睛,回归现实。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我已经不再去尝试让自己沉入梦乡,干脆思考起数小时前的遭遇来。
反正前一天也休息得足够充分了,自己的精神也并未觉得疲劳。
直觉告诉我,顺着这个方向追查下去,前方或许会有我想要知晓的答案。
但……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与之相关呢?莫非我失忆以前是个侦探,来到这座城市是为了调查并侦破这起事件……之类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
而且,说是思考,其实也只是一些异想天开的猜测罢了。
虽然很不愿意去这么想……但除去被写在警局档案中的那些所谓的被害者,更多不知名讳的自杀志愿者或是在城市中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便将自己的生命、连同对这个世界的留念一并舍弃了;又或者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留念,仅仅只是寻求着一个期盼已久的解脱呢?
说回事件,最令人在意的果然还是……那个连业已长眠的死者的残骸都不愿放过的犯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与标准来选择下手对象的吧。
不可思议的是,目睹了那被破坏得残忍至极的尸体的惨状,却并未给我一些文艺作品里那种犯人是为了侮辱或玷污死者才作出如此暴行的感觉。
而是出于某种更为纯粹、直接的理由。
不过还有个前提,犯人又是怎么知道被害者们所在的场所的,这总不可能是随便走在路上就遇上了……这么一来的话多半是熟人犯案……或者……教唆自杀?单纯有这种嗜好的精神变态者?什么邪教的献祭仪式?
「唉……」
要是有更多的线索就好了……
门外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
是指挥使……?竟然起得这么早,这就已经休息够了吗……
说起来,他昨天也在我之前就起来料理早餐了来着。
我转了转眼珠,“腾”的一下从被窝中弹起。
反正已经睡不着了,在床上干躺着也是无济于事,线索更不会自己长脚跑过来,那还不如早点起来找点事做。
走出房间,指挥使果然早已穿戴整齐地落座在餐桌旁了。
此时他正往自己的杯子里注入热气腾腾的咖啡,同时伸手从面包机里取出了一片方才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见到我也一副收拾妥当的模样,他露出一瞬吃惊的神情。
「塞拉菲姆?怎么这么早就……不用再多休息一下吗?」
我白了他一眼。
「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话。」
「……我?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也不意味着就能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一时不在意的小毛病积累起来变成大问题的那天可就有的你受了。」
我一边没好气地感慨着一边抽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啊,对了。
咖啡,可以也给我倒一杯吗?」
「当然。」
指挥使点点头,像是早有预料般地朝我递来了一杯香气十足的咖啡。
「谢谢……」
我嘀咕着道了谢,接过杯子,咖啡的热度自掌心传递到我的全身。我小心地朝咖啡的表面吹着气,并小口小口地啜饮了起来。细细品尝了一番后,我学着指挥使一样伸手拿起面包,就着桌上的奶油与果酱,享受起这平静而舒适的早餐时间。
「说起来,今天的时间准备怎么安排?」
我按捺住自己心中小小的期待,朝指挥使开口问道。
「嗯……今天可能没法像昨天一样去到好几个区域吧。」
他掏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消息。
「怎么?是又来了什么临时的工作吗?」
「嗯,今天需要去古研所那边和他们下一趟大漩涡,所以可能没法带你继续游览交界都市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一个人在交界都市里逛一逛。
呃……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那仿佛带着尖刺一样的、直直盯着他的目光,指挥使说这话时的底气愈发低下,连同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我们才说好的,遇见工作的话也得带上我一起。」
「可是……自己在城市里走一走的话,也许……能够收获不一样的风景哦?」
「感谢你的建议,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的,但今天你可别想支开我。
顺便,类似的说辞你在昨天去游乐园的时候就已经提出来过了,下次记得想个新颖一点的理由。」
我把话说得斩钉截铁,视线一点点地朝着指挥使逼近。
「而且,要真是什么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的场所,你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你这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你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可以带人入内的。」
「唔……你可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明察秋毫……好吧,我带你去就是了。」
指挥使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我在心中默默地为这番胜利发出了一声喝彩。
当然表面仍旧在努力维持着那副不见波澜的脸孔。
「那么,你说的那个……大漩涡是什么?」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后,我总算是将自刚才起便萦绕在脑海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就和名字一样,是个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的巨大旋涡,当时的动静可把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除了一些奇怪之处,那个漩涡就像是一个现象一样,只是存在在那里罢了,并不会造成什么实际的危害……」
「……?一般漩涡不是都会把周围的船给卷进去的吗?」
「这就是那所谓的奇怪之处了,大漩涡出现的那会儿附近的船不仅没有被吸进去,甚至还被反推了出来。
不过,也多亏如此,大漩涡的出现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也不会影响船只的通航……不过还是占据了海平面的很大一部分就是了。」
「诶~听起来确实是相当奇特的漩涡呢……」
被指挥使的介绍勾起兴趣的我忍不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起那海面之下的漩涡的模样。
只是……从刚才起,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
………占据了、海平面、很大面积的、漩涡?
怎么回事……这种现实与自己大脑中的印象出现偏差、相互错位且无法拼合的感觉。
眼前忽然闪过了昨天见过的某幕景象。
下一刻我便确定,这就是这股违和感的源头。
因为是让初来乍到的自己感到“平凡但却弥足珍贵”的光景,所以在脑海中留下了并不算短浅的印象。
偏偏在这个时候脑子变得这么灵光,真希望在找寻记忆的时候也能这么地派上用场啊。
即便已经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但我还是不愿意承认地、期待着不一样的回答般地就那么问出了口。
「……那个大漩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什么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
「……?」
指挥使略微歪头,从他的表情中我所能读出的只有疑惑与不解。
但他还是耐心的为我做出了解释。
「在很早以前,黑门事件时期的时候就出现了。
至于是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基本在地势稍高、能望见海面的地方都能看到,昨天在前往中央庭的列车上、游乐园的摩天轮上、还有散步到海边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了吗?而且关于大漩涡我好像在昨天也有进行过说明吧……?」
啪——
将我的记忆、理性,以及我所身处的现实维系在一块的、那条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纽带,在眼下这极不协调却又能够强行拼合复原的断层之下,骤然断裂了。
「到了,就是这里。」
指挥使推开车门,清晨时分尚且带着些许凉意的冷风迎面吹来,位于温暖的车内的我略微打了个寒噤,总算得到了再度回归现实的充实感。
但纵使如此,我的大脑还是仍旧在不停地嗡嗡作响。
出问题的究竟是我,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对劲的?如果周围的人们都察觉不到丝毫违和地度过着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每一天,唯有我出现了认知上的偏差,那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始从名为现实世界的轨道上脱落的?
如果出错的是这一整个世界,我又是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地迷失到了这里呢?
又或者,昨天的我与今天的我本就不是同一个存在,不知何时我们二者因某种无法察觉的力量不留痕迹地替换了……?那昨天的我究竟去到了何处,今天的在这里的我又是谁呢?
我面色凝重地走下了车,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
「……你没事吧?塞拉菲姆,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回去再休息一阵吧,你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的。」
指挥使在一旁颇为担心地询问起我的意见。
「……不要。」
我猛地扑向面朝海洋、离我们不到十步的防护栏上。悬挂于上的锁链伴随我的动作“哗哗”响动着。
聆听着摇曳着的海浪的声音,我将清晨冰冷的空气一股脑地灌入肺中,迫使自己重归清醒。
抬起头来,那壮丽的大漩涡就盘踞在视线前方的不远处,不知是经由何处的光线反射而成还是其本身所散发出的彩色光芒像是拥有魔力般地吸引着我的目光;一层淡薄的雾气氲氤于海平面之上,为于我而言本就充满了未知的漩涡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我目不转睛地凝神瞭望着漩涡的中心。有那么一瞬,自己眼前的视界似乎模糊了,随着漩涡那颇具规律性与观赏性的迟缓旋转,目之所及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我连忙移开了因过度专注而使得眼眶开始有些酸涩的视线。
暂且不提出问题的到底是我的脑子还是别的什么,既然偏差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眼前,那么自然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的。
……不得不说,这反倒成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那么,不如由这边主动用实践行动去一探究竟。
「我倒要看看……这片海面下究竟会有什么在等着……」
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决心一般,我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沉闷空气,指间朝着握住的护栏略微发力。
握紧,松开,再握紧,并且再松开。
指挥使走到我的身旁,望着我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忧。
「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有哪里感到不适都可以回去的。
不过说实在的,从刚才开始,你究竟是怎么了?」
「谢谢你的关心。
但我还是要去,不如说就是为了解决这个疑问我才一定要下去亲眼见识见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连我自己都还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如果能够弄清楚的话……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告诉你吧。」
「………
好吧,既然这是你自己得到的结论,那我就不再多问了。」
我与指挥使对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一股微妙的沉默忽然降临在了失去话题的我们之间。
「你看,我就说指挥使多半会比我们先到吧。」
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
我和指挥使双双回头,一名白发的中年男人与一位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也可能比我小一点的女孩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女孩有着一双罕见的异色瞳孔,头上还有着一眼看去便让人十分在意的、像是角一样的东西。
在注意力被女孩吸引的同时,我发现她也正睁大眼睛打量着我,神情中满是好奇。
「我不会是打扰到你们了吧?」
白发的男人走进我们,语气中颇有几分戏弄的意味。
「这不是把众多工作都推给年轻后辈,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希罗前辈吗,你终于舍得从研究室里出来了?」
指挥使这话是满怀笑容并且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其中的几个音节甚至还有意拖长了。
……希罗?就是那位最先提出黑门理论,建立了中央庭的人?
「毕竟你可是前程似锦的年轻人,当然要多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
像我这种已经半只脚步入老年的阴沉老头就搞点自己的研究,不去干涉你们这些手握未来的年轻人了。」
……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被称作前辈的希罗自顾自地点点头,轻拍了一下指挥使的肩膀。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你啊希罗前辈。」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身为前辈应做的。」
呜哇……总觉得在空气中看到了激烈迸裂的火花……!
「请问……你就是塞拉菲姆吗?」
一旁的女孩像是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地朝我搭话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来这里之前指挥使就向零和希罗说明了情况哦。
不瞒你说,从听了他的话开始,零就很好奇塞拉菲姆你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她忽然轻柔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张娇小可爱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没想到居然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呢,可以称呼你为菲姆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的我只得发出吞吞吐吐的“嗯、哦、啊……”之类的回答。
「啊……真是不好意思,零因为太过高兴而有点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窘迫,她连忙松开手,略带歉意的向我低下了头。
虽说她这样真诚地抱歉让我更加无所适从了,但还是别对她说比较好吧……
「我是零,是希罗的助手,同时也是隶属于中央庭的神器使之一。」
「……助手?这个年纪就?」
「唔,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朝一日一定会成长为让人刮目相看的淑女的。」
她有些不满地努了努嘴,但很快又自信且充满了朝气地如此是说。
分明给人的印象是一副聪慧又早熟的样子,却在某些地方意外的孩子气呢……我的胸中不禁对零额外滋生了几分好感。
「对了,不知道能不能问问这个……
你和那位希罗在做的究竟是什么研究啊?」
「嗯?没关系的哦。
虽然黑门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日了,但关于异界的研究一直都没有停止,不仅是为了防范类似事件的再度爆发,更是为了让我们能更好地去了解这个世界,为人们的未来开拓道路。
零和希罗,在做的就是有关那方面的研究。」
「……那一定是,十分了不起的研究吧。」
「嘿嘿,能听到这样的感言,就能让人感觉到自己所做的都是有价值的。
虽然对零来说,能够进一步地加深对世界的认识就已经足够了,但若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帮助到大家,果然也是一件让人振奋不已的事呢。」
「………」
心脏在听完这番话的瞬间猛地抽痛了一下。
「对了,菲姆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去到那个漩涡的下方呢?」
「我……」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张开了紧闭着的嘴唇。
明明内心觉得是无法对指挥使诉说,并且也确实将其隐瞒下来了的缘由,却不知为何在零的面前便能够畅通无阻地全盘脱出。
而零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认真地将我的自白倾听到了最后。
「……大致就是这样。
抱歉,我大概说了很奇怪的话吧。」
「不,怎么会。
……只是,关于大漩涡的部分,零的记忆也和其他人一样……甚至我们的研究还需要经常在大漩涡与地面之间往来,包括今天也是这样。
所以……零大概没法分担菲姆的烦恼。」
「这样啊……」
虽然早有预感,但我一时还是未免有些沮丧。
零在我的眼前竖起手指。
「但是,归根到底记忆也是一种暧昧不清的东西。菲姆你说你假设了两种可能对吧,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思路,我们就不妨从这里入手。
首先,如果出现问题的是这个世界,那么从对方可以做到让我们这些住民都察觉不到违和感地对世界进行篡改来看,想必一位是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的角色吧。」
「那……我要对抗的是那种程度的存在吗?」
「不,虽说确实也有对方是在挑衅你的可能,但既然对方毫不避讳地把“异常”放置在了你的眼前,也许更多的……是想看看你到底会展开什么行动,或者干脆就是煽动你去将其解决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对方并不一定是你的敌人。」
「……就像是把线索明目张胆地甩在你脸上,然后说“有种就来解决看看吧”那样?」
「哈哈,确实是很生动的比喻呢。
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是,你是从别的哪个与这里十分相似世界漂流到这里来的。这种情况的话,特殊的神器使应该都可以办到,不过……就零所拥有的知识里,能做到的也只有涅瓦一人,所以这也是十分罕见的情景。而且菲姆你说你几乎一个晚上都没合眼吧,在不被本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时空旅行也是十分困难的。
嗯……总结一下的话,零觉得目前按照菲姆你自己想法去大胆行动就好了。」
「……我已经感动得快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诶……!?」
本来还一副小学者模样的零竟然一下子陷入了慌乱。
「没什么,谢谢你,零。」
「……这不是什么需要感谢的事情哦,只是身为朋友的一点建议罢了。
啊……我们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
啊……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嗯嗯!如果还有什么烦恼就尽情来找零吧,零一定会为你加油应援的。」
「……谢谢。」
虽然零已经那样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地再一次道出了感谢之语。
「对了,菲姆~可以请你稍微低下头来一点吗?」
「嗯……?像这样吗?」
我十分听话地将头低下来了一点。
零面带微笑地走到我的面前,将手放到我的头顶轻抚起来。
那柔软而又温暖的感触通过她小小的手心径直传递到我的全身。
虽然从结论上来说,我要做的事情并未发生什么改变。
但通过与零的对话,我就像是抓住了线团的一头,总算找到了将混乱的思绪逐渐理清的思路。
不过……连续怪死事件、我的记忆与实际状况所存在的偏差……谜团并非仅仅存在一个。
「哦呀,才这么一小会儿,你们的关系就已经这么好了?」
「哈哈,毕竟整天对着的不是我就是雷切尔那样的科学怪人,能遇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零想必也感到十分高兴吧。
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零。」
方才还在火花四溅的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好如初。
「那么菲姆,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嗯,我也是,以后还请你多指教了,零。」
「准备好了吗?我们也该启程了。
哈哈,雷切尔估计已经等不及了吧。」
指挥使用手指了指距离我们地势稍低的地方,只见一艘小型潜水艇正停靠在岸边,与此同时一名头戴奇怪护目镜的男人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跳脚。
我与零对视一眼,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
跟随着指挥使与希罗的步伐,我再次回头,将从这地面上所能见到的有关海面与大漩涡的景象铭刻在了记忆的深处。
跟在身后的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吗?」
「……又或许,还有一种无法排除的恶俗的可能。」
「什么……恶俗的可能?」
「……我们所有的人都串通好了来骗你。」
少女在诉说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就如同精致的人偶一般面无表情。
「这……这不可能吧!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出口呢?」
「如果即便让你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对方的目的的话……?」
「…………」
所有的人都在为某一人维持着谎言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里,究竟是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恐怖?孤独?
亦或是……幸福呢?
「……抱歉,菲姆。零只是列举出所有的可能性而已,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不愉快……
总之,零想说的是,有时候学会怀疑也是很重要的。」
「…………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碰到那样的机会。
「……我们还是接着往前吧,希罗和指挥使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幕间-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流云与雾气,将温暖和煦的光亮洒在这座新生的城市上。
这样的时光……要是能够再长久一些就好了。
异色双瞳的少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如此真诚地祈愿道。
-
「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很震撼啊……」
在他人眼里,我大概像是第一次见到大世面的小学生一样,一边发出感叹一边兴奋得东张西望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这大漩涡的下方竟是如此的别有洞天呢。
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前也有听过讲解,但……
呃……坦白说那时的话大多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不过,比起那些文字上的转述,果然还是亲眼看一看更来得快捷。
据指挥使所说,我们现在正站立在一座规模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舰船城市之上。
简约且棱角分明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四处排列着,通过以现代文明难以想象的纵横交错的道路相互连接,组成一张四通八达的交通网。
但明明是这样的一座城市,却干净得哪里也见不到除我们以外生物的痕迹——无论是城市本身的还是原本就生活在海底的,若不是这些建筑与我们人类所生活的环境相符合,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是放置于展览柜中的积木模型吧。
这里的城市空间被保护在一层玻璃一样的保护罩之下,所以这里甚至还存在着流动的空气,科研人员们的据点也是设立在此处。
看来即便已经成为了遗迹,这座舰船城市的功能也仍旧能够照常运转。
乍一看是与我们相近的文明的造物,但某些地方又相去甚远……的感觉。
……就像是历经最后的繁荣之后又逐渐走向衰败的,失落的古代文明。
「——」
耳畔忽然传来了细碎的低语。虽然轻微,但又足够清晰可闻——
「……?」
我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起自己的四周起来。
身旁的指挥使和零也停了下来,同样满脸疑问地看着我的举动。
「怎么了,塞拉菲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你说的奇怪,具体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在呼唤着谁一样的声音。」
指挥使和零困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摇了摇头。
「第一次来到水下,出现一些奇怪的症状也是正常的,如果需要的话,零一会儿可以陪菲姆去找这里的医生。」
零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虽然零的这番话语让我很是安心,但总不可能是我出现了幻听吧。
继脑子之后,接下来连耳朵也出现了问题么——
就在我如此思考着的时候。
熟悉的低语又一次地于耳旁响起。
虽说确实是跟着来到了水下,但我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允许我四处参观就已经万般感谢了。
好在指挥使早就考虑到了这点,为我准备了一张标注好了每一个区域的功能及研究内容等信息的地图。
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已经可供通行的已经探索完成的水下都市的详细路线。可以供我自由地选择想要前往的地点。
将地图交给我后,指挥使就扬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零也在表示“待会见”的意愿后,有些不舍地与我做出了暂时的道别。
眨眼之间,我的周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在某种角度上倒是顺了我的心意。
在参观了几个比较感兴趣的区域后,趁着无人注意,我悄然踏上了地图上并未带有标注的一片区域。
同时也是传达至耳边的这道声音的源头。
不知过了几十分钟,亦或是几个小时——即便四周的景色并非一成不变,我也无从分辨那些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空间的细微区别究竟有何意义,只能勉强保证自己在不至于迷失方向的情况下地继续前进。
再加上对于会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担忧,可以说是为本就缓慢的速度雪上加霜。
时间流逝的实感也变得迟钝而又模糊了起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越是深入寂静无声的区域,耳旁的呼唤便越是清晰。
这说明我正确实地朝着声音的发源地靠近。
伸手与空气相触,一路上都缠绕着我的某种绵密而轻柔的触感温柔地包覆住了我的皮肤。
似是轻柔的薄纱,似是涓细的河流。
但与河流不同的是,它们几乎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的静止不动。
只是沉默地为我指引着前行的道路。
经过几道形如门扉一样的壁垒,脚下的道路一下变得笔直而又宽阔。
不同于前面镶嵌有纯白晶体的大门,这条路上伫立的数道高耸门扉并未带有装饰,只是单纯地半敞开着,像是在为等候多时的来人送上拥抱。
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前进的时候。
一道人影突然于最深处那扇唯一紧闭的门前显现了。
担心那道人形会不会在移开视线的刹那就像雾气般消散的急切心情迫使着我快步走到了深处的大门之前。
好在这份担忧最后还是落了空。
「呼……
就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只是无法离开这里的类似现象一样的东西,真正呼唤你的是这之后的什么。」
虚幻的身影摇头,用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大门。
「那要怎样才能进去呢?」
「这条路上的门原本其实是需要回答问题才能够打开的,但现在的这里只是徒有其表的再现,所以并不具备那种机能。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够进去了。
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要不要试着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呢?」
人影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与他十几岁年龄相符的笑容。
「难道说根据我的回答,里面的东西会出现什么变化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没人知道门里究竟是什么景象,只有你自己进去之后才能够知晓答案。」
「…………
如果我说想要和你再多聊几句,你会介意吗?」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就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如果放过这个机会未免也太过可惜了。
「当然。不瞒你说,其实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人来到过这里了,你愿意和我聊天,反而是我这边更感到高兴呢。
只要是禁止事项以外的事情,我都可以尽量为你做出解答。」
「禁止事项……?」
「如果触碰了禁止事项,不仅仅是我,这片空间可能都无法再继续维持存在了,所以,希望你可以谅解。
不过,稍微擦一点边还是没问题的。」
他机灵地做了个眨眼的动作。这一举动让我一下觉得他变得亲切了几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才你说的“徒有其表的再现”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这也是禁止事项。」
开头就碰壁了。
不过,这种程度还是很容易预想到的,还不至于让我感到气馁。
「那,这个大漩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昨天的海面明明还是正常的,今天就凭空冒出来了这样一个漩涡?」
会不会一下问太多了……我有些紧张地期待起能够得到怎样的回答。
「啊!这么说来,明明都聊了好一阵了,却连自我介绍都还没做,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名字叫做菲尼克。很久以前,为了能为后来的人们留下一些探索世界外侧的线索,我击穿了时空的壁垒,而那时留下的时空固定点就是你们说的大漩涡。但我自己也因此被卷入了时空的缝隙中,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他垂下眼帘,神情有一瞬变得黯淡。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这么说或许有点狡猾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由自己亲自去探索后抵达真相,但那个时候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所以最后只有那么做。」
「……不会很难过吗?」
「是会有一些。但我从不后悔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我有一位坚强而又令人骄傲的前辈,有支持我的同事和亲人……我一直都坚信着,只要我们人类不放弃寻找真理的好奇心,就一定能再次相遇……而事实上前辈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谈到那位前辈的时候,菲尼克的眼神一下便亮了起来,焕发出自豪的神采。
深海之下的火种,引领他人前行的永恒之道标。
我的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几分对少年的敬意。
「等等……难道说,你是知道我来到了这里,所以才现身的吗?」
「你很敏锐呢。
如果不是刚才提到的禁止事项导致这里包括时空流等的一切都陷入了永久的停滞状态,我甚至只能存在片刻就会消失,连这样普通的聊天都难以做到。」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
「这就与你刚才提到的最后一个问题有关了。
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到了临近崩溃的边缘,是出现什么异常或者混乱都不奇怪、连处理这种程度的矛盾都做不到的状况了,如果不在彻底崩坏之前做些什么,那么最后将会变成你不愿看到的无法挽回的、最为糟糕的状况。
所以,我想要助正准备为这些而奔走的你一臂之力。」
崩坏的边缘……莫非那个倒计时就是这个意思吗?距离世界毁灭的具体时间?
「也就是说……我现在打算做的事是与这些有关的对吗?
可我现在甚至还没有多少头绪……」
「我刚才说过,现在的这个世界是出现什么异常都不奇怪的状况,但事实上那些不仅仅是只是无序的混乱,更是解决现在这种事态的线索。」
「…………」
我不由得开始庆幸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不仅从菲尼克这里知晓了这么多事,还获得了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指导。
与此同时,眼前原本飘忽不定的倒计时的存在终于被赋予了异常沉重的实感。
可……在这仅剩的几天里,凭我这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呢?
我抬头望向几乎能与楼房比肩的厚重大门,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做好准备了吗?
如果答案肯定的话,就可以进入这扇门了。」
凝神细思了片刻后,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必要这么紧张,也无需妄自菲薄。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将不让自己后悔的结局收入囊中。」
「唔……谢谢你的鼓励。
不过……我可能需要不少时间来消化今天的这番对话。
对了,你刚才说过有准备了一个问题吧,我想……试着回答看看。」
「……我明白了。
那么,假设这么一种情况吧,你正处于一个每次都会遭遇一些悲伤痛苦但又弥足珍贵的的无限循环之中,但却又几乎无法保有那份记忆,只能每次都如同一个新生的人那样在轮回之初醒来。
你觉得这是一种“诅咒”,还是说是一种“祝福”呢?」

「……是吗,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这么选择的理由?」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有绝对正论的问题,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看法与思考。」
「可要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这些看法也发生了变化呢?」
「改变又有何不可?这说明你遇到了令你心悦诚服,足以颠覆你原本看法的人或事物,这种相遇可是不可多得的啊。」
「…………」
虽然确实做出了方才那样的回答,但毕竟只是口头上的假设。
如果真的迎来了那种状况,我还能够这么认为吗?
一边思索着一边将手轻置于大门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施加力道——
眼前的门扉便敞开了一道足以供人通行的缝隙。
我望向一旁的菲尼克,只见他轻轻颔首向我以示肯定。
暂时放下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我不再迟疑,步入了门扉背后那道炫目的白光之中。
在一阵令人晕眩不已的变幻后,我终于得以再次睁开了眼睛。
自己所在的场景一下现实得远超我的预期。
「这是……病房?」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消毒水气味。
病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但可以从布料上的褶皱看出有人曾在这里长期生活过的痕迹。
一旁床头柜上则放着好几种不知是什么功效的药品。
就在我想要走进一步调查之时,身体突然无视我的意志自己行动了起来。
「咦……?」
我现在这是……类似幽灵一样附在别人的身上?
而且还是单方面的附身,我的自言自语也无法传达给被附着的人。
大漩涡的深处竟然是一间病房,而且还有人生活在此处……不,将思路放宽一点,刚才菲尼克也说了出现什么异常都不奇怪……
也许这里是虚构出来的,像是影像一类的存在?
又或者,是这里有着某种与世界崩坏息息相关的物品?某人脑海中场景的再现?干脆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无论怎么说,既然将我呼唤到了这里,那么其中就必定有着某种深意。
在脑补出许多千奇百怪的猜想的同时,我的视野也随着被附身者的行动发生了改变。
身体的主人大概是偏过了头,将视线投向了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
可惜镜面上遍布着蛛网一般的密集裂痕,没法看清我正附身着的人的具体样貌。
四周安静得甚至有几分可怕。
很快,这个人便离开了镜子前,像是要将周围的场景都铭刻在记忆深处般地在病房中缓步行走起来。
如果单从正常的角度看待的话,这里与平日里所能见到的病房似乎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异。
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就是采光与视野都十分不错,如果是喜欢阳光、喜欢眺望远方的病人的话,生活在这里时的心情应该会很不错吧。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认知误区。
真的有人……会中意身为病人时的生活吗?
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晃动,与之一同来袭的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隆”响声。
「发、发生什么了?」
然而身体的主人却像是没事一般地不为所动,他(也有可能是她?)就这样淡然地走到窗边,拉开一旁的椅子,十分平静地坐了下来。
但这只是于他而言的。
目睹到窗外景象的一刻,我感到自己的思考一瞬之间便停滞了。
目之所及的建筑物几乎大半都沉没在了汹涌而来的水流之中,只有少数地势较高的位置暂时还得以幸存。
其中就包含着这个病房。
但这也只不过是灭亡前最后一点短暂的安宁罢了。
先前寂静背后的缘由一下变得呼之欲出。
大概,除去被我附身着的这个人,这座城市已经不存在哪怕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了。
地面的震动变得断断续续,但强度却愈演愈烈。
源源不断的水流侵蚀着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某种致使这个世界走向破灭的力量正在作祟着,灾难只不过是它的一种表现形式。
人类也好,动物也好,钢铁浇筑的建筑物也好,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从中幸免。
世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分外公平。
是了——
这座城市,这个世界,一定是就快要死去了。
啪嗒——!啪嗒——!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在由水声与震动声相互交织作成的组曲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受到吸引的被附身者回头望去,原来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因地震而掉落到了地上。
身体的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将其捡起,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在这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天灾面前,捡起一个或几个小小的药瓶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奇妙的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出现慌乱、恐惧一类的情绪。
虽然这谈不上是一种切身实地的体会。即使正我附身于这个人,却也无从得知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所思所想的究竟会是什么内容。
也就是说,这可能只是我个人的主观感受。
从他的身上,我感觉到的更多是一种……释然和解脱。
就像那已经是经历过了无数次的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我们就这样眺望、并且见证了这座城市的终末。
——直至整个世界的终结。
对于之后的事情,我的记忆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模糊。
倾斜的楼房,沉陷的地面,从四面八方涌入的漫天海水。
冰冷的触感包裹全身,碎裂的玻璃擦过皮肤,脆弱的骨头也好似被挤压成碎屑。
想要呼喊出声,口鼻却早已被水流尽数填满。
无法传达的声音化作几簇柔软的气泡,向着遥不可及的海面上浮了仅仅一瞬,便如同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感到身边的水流竟已不再寒冷,变得像阳光一般温暖。水面之上的光芒渐渐离我远去了,漆黑的海底向我敞开怀抱,我的身体就这样朝着奈落的底部缓缓坠落。
……
…………
……………………………………
现在,这些仅剩的记忆也已经变成了遥远而又暧昧的“印象”,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连同实际体验过这样一番事情的实感一并消失殆尽吧。
或许我该为此而感到庆幸,死亡这种经历竟然能如此轻松的一笔勾销。
在我从昏迷中回归清醒的时候,零和指挥使那布满了焦急的脸庞便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眼前。
根据他们的说法,我是在那些存在被海水侵吞的可能性的危险区域的边缘被找到的,那时的我陷入了溺水一般的状态,直到现在才终于醒来。
被问起自己为何会在那个地方的之后,我只有借口说是不小心迷路到那儿去了。
毕竟先前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超出常理,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才好。
在那之后则迎来的则是他们两个的一顿训斥。
不过,也许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态,即便是说教也让我觉得很是温暖。
遗憾的是当我醒来的时候,这天已经过去了大半,指挥使今天需要完成的工作也已经结束了。
在接受了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我们就此离开了海底。
-
经过几番波折后,现在我和指挥使正行走于旧城区的街道上。
指挥使原本是想拉着我再去医院做一个更为细致的检查的,但被我严词拒绝了。
在大街上表演了一番极其引人侧目的相互拉扯后,最终还是指挥使决定妥协,和昨天一样担任起了我的专属导游。
「刚好我也有些事想来旧城区。」
「什么事?」
「我朋友的这间房子里不是有一个很大的鱼缸嘛,就那么空着未免也太浪费了。旧城区这里有一家以前常来的店,正好能买几条回去。」
无论身处旧城区的哪个位置,处于施工状态的建筑工地几乎是随处可见。
黑门事件时期的时候,旧城区可以说是最严重的受灾区域之一。
不过,现在这里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萧条与破败,人们的脸上满溢着象征崭新生活的笑容,向着天空不断延展着枝条的钢铁丛林似乎也正不留余力地展示着失而复得的活力。
然而这座看上去正处于新生的城市,却会在几天之后再次毁灭吗?
在指挥使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间看起来十分破败小屋跟前。
好几个硕大的纸箱堆积在店铺的门口,我探身向店内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有人的痕迹,而且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卖鱼的地方。
指挥使似乎也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有些困惑。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
大概几十秒后,一位妇人推门迎了上来。
见到我们,更准确的说是见到指挥使后,那名妇人先是惊讶了一瞬,旋即露出了与旧城区的许多居民如出一撤的温和笑容。
「上次见到您还是黑门时期的事吧,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不过,如果您是来买鱼的话,请容许我向您道歉……我们已经准备搬离这里,卖鱼的生意也早就没再做了……」
「你们已经准备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完全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还抱有歉意的。
对了,那几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缇娜……那孩子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已经能帮我分担一些家里的事了。
而爱花她们在和我们相处的时间里,也渐渐地开始从失去了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们也是十分懂事而又早熟的孩子……
虽然收留了爱花她们好几个孩子后会比较艰难,但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帮助她们,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加上灾难过后的补贴也足够支撑我们现在的生活了。
等到彻底安定下来以后,我还想让她们去学校接受教育,多交上一些朋友;虽然现在这么说还有些遥远,但我还想看着这些孩子们健健康康的长大……」
眼前这位母亲的话语是如此地生动,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描绘起了那份艰辛但也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一旁的指挥使和我一样地陷入了静默之中。
「啊……让你们听我说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谢谢你愿意和我们讲这些。」
其实我很喜欢听到这种——帮助他人、愿意为他人着想的故事。
这是我脑海所思考着,但却并未将其说出口的,最为真诚的想法。
指挥使也点了点头以表赞同。
「没想到在临行前还能遇见指挥使您,还希望您能够收下这个,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
多亏了您,我们才能过上像现在这样的安宁生活。
还有您过去经常关照我们的那位朋友,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您能代她收下。」
她转身走入室内,片刻后又提着几盒像是糕点一样的东西重新现身了。
「对了,还有您的这位女朋友,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带几盒走的。」
「咦!?女、女朋友什么的……我、我才……」
妇人见我一副慌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似是浓郁了几分。
不是……这样反而显得我的反驳更变得更没有说服力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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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指挥使最后并没有接受来自那位老板的好意。
在我向他问及原因的时候,他仅仅只回答了一句话,尔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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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旧城区的街道上继续前行了片刻,就在我思索着能否有什么可以缓解这份围绕在我们之间的沉闷氛围时。
前面离我们不远的某处楼房中突然飞奔出了好几个像是小学生一样的人影。
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般地四散奔逃,神情中布满了恐惧与慌张。
其中有一名与我们擦肩而过,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旁的路标。
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噫!?不、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他怔怔地望了我一眼,随后立即像是触电般地用力挣脱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城区的小巷中。
……对牛弹琴啊,只能自己去亲眼看看了。
指挥使对此也与我意见相同。
从建筑物本身的状况来看,这里原本应该是计划修筑成一幢住宅或办公用的天井结构的楼房的,但由于黑门事件的爆发便不了了之,成为了众多的烂尾楼之一。
现在,这里的墙壁上已经写上了大大的“拆”字,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幢崭新的大楼从这里拔地而起吧。
估计是平时基本不会有什么人会来到这种地方的缘故,这里早已变成了像是刚才那样的学生们的一处聚集地,能够在灰暗的水泥地面上看到不少像是生活垃圾一类的证明有人逗留过的痕迹。
由于建筑本身的结构,进入之后乃至走廊的很长一段距离基本都是一片漆黑,甚至需要手电筒的照明才能辨认清楚具体的方向。
空旷寂寥的走道内唯有我们二人的脚步声在不断回响。
不过,我们很快便已经走到了接近天井的露天空地的位置。
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上了好一会儿的缘故,自天穹投下的阳光竟一时显得格外刺目。
某个奇异的景观正伫立于天井的中央。
空地中散落着不少建筑用的钢筋与水泥柱,但更多地则是无规律地、如钉子般或斜或正地并排竖立着。
这即是说,如若不是底下有“某物”支撑的话……是难以形成这样一副景象的。
在我意识到那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要想再移开视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被钉在地面已经不成人形的遗体,将地面以及钢筋的底部全数浸染的干涸得几乎发黑的血渍,无人的破败楼房,被切割成一小块方形的天空中投射下来的光线……
眼前这一切所共同构筑的这副光景,竟好似一副画般,是如此的平衡、协调、浑然一体……而又相得益彰。
我对一瞬之间产生这种感想的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太阳明明从未离开过天空半步,那份温暖却仿佛已经与我相隔了好几个世界。
「又来了……」
那之后的事,和昨天晚上大抵没有什么区别。
依旧是联系警察,跟随他们去到警局提供了一些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的线索。
不过,他们貌似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将尸体成功转移走。
但说实话,我很怀疑已经是那样一副与完整都搭不上边的遗体,真的还有需要鉴定的必要吗…………
即便明白这只不过是自己一时产生的消极想法,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往悲观的那一面思考。
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那些建筑材料是那幢楼房还在建设的时候就堆放在里面的了。
犯人所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对着地面上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某个人物,将摆放在高处的建材一齐推落……
待到一切结束之时,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顺势与警官们一同解决了晚餐。
虽然事实上最后也没能咽下多少东西。
……因为下午的事,实在是提不起什么胃口。
-
回到房间的时候,夜晚的帷幕已经降下。
现在若是入睡也未免为时过早。
我打开电脑,阅览起城市中大大小小的新闻,试图能否从中搜寻到一些有价值的讯息。
「对了,你们这座城市有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怪事啊?」
「那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了,不过详细的我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这座城市都市传说相关的论坛上看看。
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呃……我其实对这些东西还挺感兴趣的。
你不是在“居委会”办事的吗?对这些怪异现象就没什么处理措施?」
「有是有,但很多时候那些东西就只是像海市蜃楼一样,只需要一段时间就会自主消失,要是全部都去处置一遍的话未免也太费时费力了。
而且其中大部分也不会对市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没有什么处理的必要。
嗯……如果排除某个已经持续多日的连续怪死事件的话。」
真是社畜感满满的发言……
而且,看样子他已经为最后那件事焦头烂额好一段时间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指挥使正埋头于在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东西上奋笔疾书。
「你在写什么?」
「工作日志。你当成日记的话也行。」
「嚯~你还有这种爱好啊。
那你一般都会写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把一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而已。」
「那如果那天发生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呢?」
「即便那样也不例外,当然是也是一视同仁的记录下来了。
不如说要是总能发生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才奇怪吧。」
「……说的也是。」
结束与指挥使的对话后,我开始浏览起指挥使所说的论坛。
点进一个接一个起着骇人听闻的标题的贴子,划过不知是真是假的图片和视频,一个多彩而怪异的世界开始逐渐在眼前成型。
一段时间后,我不禁发出感叹。
有没有搞错,这座城市的都市传说未免也太活跃了点吧……
连带着与之相关的论坛也十分火爆,基本上只要在里面发贴,不出一会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情报从网络的彼端漂流而来。
但是……活跃归活跃,能不能在其中挖掘出有价值的信息才是更重要的。
试着发布了关于大漩涡和连续怪死事件的贴子,我端起置于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一边继续浏览着各式各样的网页,一边等待着会有怎样的回复。
对了……不知道指挥使会如何回答那个问题呢?
「指挥使,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回答。」
他抬起头朝这边投来了视线,做出一副准备倾听的神态。
于是我复述了一遍在水底时菲尼克最后向我提出的那个问题。
「很有意思的问题……你是怎么想到的?」
「呃……刚才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的,好像是什么测试之类的……」
我灵机一动地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确实挺有意思,但我没什么兴趣。」
「呃……?」
我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回答吗,我的答案是没有。」
「不不不——那肯定是指后面的那个问题啊!」
「诶……你知道吗,你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真的很神棍……网上那些测试基本都没什么依据的,比起那些还不如多考虑考虑现实的事。」
竟然还反过来被教育了……
「你就回答一下呗,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那好吧,我的回答是……」
「是什么?」
「……不告诉你。」
「哈————!??」
听上去充满了傻气,几乎能传遍街坊邻居的大叫于我的喉咙中爆发了。
「可恶……又被他给耍了。」
我默默把头埋在杯子中,吐出一个接一个愤愤不平的气泡,几乎是以能把左右键都摁坏的力度在使用着鼠标。
也许是我的错觉,对面正写着日记的指挥使的脸上疑似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多半不是错觉吧。
忍一时真是越想越气。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那饱含怨念的视线,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完成了日记的撰写。指挥使放下手中的笔,将目光转向了我的这边。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哼,你最好以后都别再和我开玩笑。」
「哈哈,这我可没法保证啊……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尽早休息吧,今天也算是遇到了不少事了。」
「嗯……我暂时还不困,而且还有一些东西没看完。」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
大致阅览了一遍刚才我发出的贴子的回复,虽然数量确实不少,但其中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尤其是怪死事件,虽然通过与警察们的交谈,我知道有关事件的消息基本都是封锁中。
但网络上竟然也是连传闻都还未形成的地步,仅仅只有一点连风声都算不上的揣测。
也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线索,估计早就有不知多少人探究出这些怪奇现象背后的原因了吧。
我只好筛选出几处比较具有真实性的地点以及现象,决定之后有时间就干脆过去亲眼见识见识。
就在我正准备关上电脑的时候,一条未读消息突然从屏幕右下角的提示框中跳了出来。
定眼一看,消息的发送者……是方才一直所浏览的论坛的管理员。
怀着些许惊讶,些许忐忑,我点开了那条以私信形式发送过来的讯息。
「你好,名称为Seraphim的用户,从你的浏览和发帖的轨迹来看,我推测你是想揭开包括怪死事件在内的一系列城市中的异象背后的原因。而我这里刚好有一些与之相关的线索。
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具体与你共享并探讨一下这些线索是否具有什么意义。
后天晚上21点,我会准时在中央城区公园的喷水池旁的长凳等待。
这条消息不需要回复,在那之前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前来与我会面。
不过,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还请你务必一个人前来。」
这是连底裤都被人翻看光了啊……
不过这种事只要会一些网络技术都不难办到,尤其对方还正是这个论坛的管理员。
要说最令人在意的,就是这个人在来信中主动表示自己知晓连续怪死事件这一事了吧。
但如果赴约的话,又很有可能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风险。
虽说我还有将近两天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仔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的遭遇,无论是管理员的讯息,还是接连出现在眼前的事件,甚至是来自与零与菲尼克等人的建议和帮助……
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隐藏着的推手不断推搡着向前进着。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夜色渐深,月亮不知何时躲入了厚重的云层之中,没有哪怕一丝光亮能够穿过那道天然的屏障。
这将是一个比以往要来得黑暗的夜晚。
「对了,塞拉菲姆。」
就在我准备走进房间之时,指挥使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地传来。
原来他躺在沙发上并未入睡,而是一直在阅读着手中的读物。
「……什么事?」
「关于你刚才的那个问题。
如果真的碰到了那种情况,我想……」
「那一定是为了折磨我而设下的、恶毒至极的诅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