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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笙 第六幕 财富巨浪(六)

2023-01-26 02:18 作者:云堤  | 我要投稿

7月2日 云堤城 静海区 夜雨陵园附近

 

 

“老公,你今天怎么回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事……只是突然想不明白,云堤城这么多轻轨,修了到底干嘛。”

“干嘛?运送人的啊,你这什么问题。”

“可是亲爱的你看,云堤城客流量多的线路,就十九号、五号、十二号线,这些线路每天挤得要死,更别说早晚高峰的时候,可是现在我们坐的这四号线,连个人影都没有,跟幽灵列车一样。”

“幽灵列车?这是因为四号线的站点都很偏僻啊,再说咱们中国人本来就对四这个数字有顾忌对吧。”

“我听我在住建部工作的朋友说,早年的时候,有人靠在云堤城修轻轨贪污了不少钱——很多原本就不在规划图纸上面的路线莫名其妙的建成了,就比如这个四号线,人影都没有。”

“你这么说……倒是也……车厢内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坐在后面的那个怪人:穿着奇怪的格子衫、头发乱糟糟的、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估计是外地人吧……云堤城的怪人就是这群外地人组成的,这座城市不欢迎他们,你别看他,小心他一会过来。”

“讨厌,你可别吓我。”

谈话的年轻情侣与奇怪的男人相隔就不到四排座位,因此哪怕是咬耳朵说话,后排也能够听到一些词汇;要是坏人听到有人在用奇怪的口吻调侃自己,估计早就过来挑事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怪人是沈笠,所以不必担心这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家伙惹出什么麻烦。

——我看起来很像外地人么……

一边思考着奇怪的事情,一边将视野集中到车窗外。

诚如情侣所言,四号线的确是一条奇怪的线路,这条线路从出云区出发,沿着海岸线向着静海区前进,中途会经过一片巨大的沼泽,铁路线就铺设在沼泽上方,由于持续降水的关系,水面上升——于是乎,列车就好像是在水面上行驶一样,若是一名摄影师来到此地,一定会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所震撼,而后留下一张能够在摄影比赛上获奖的照片吧。

当然了,四号线的都市传说,除了这些奇怪的站点外,就是一部分封建迷信对于“四”这个数字的恐惧,因为和死字谐音,这些奇怪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云堤城电视台甚至还为此出过一档猎奇风格的电视节目,只不过因为收视率低的可怕的缘故,播出了十几期后就不了了之。

“虚假的东西播出了怎么可能会有效果嘛……”

信奉唯物主义的沈笠一边自语,一边伸了个懒腰。有轨电车内有一个电子屏幕,上面重复播放着云堤城的历史科普,这些设施的目的是为了让游客能够更加方便的了解这座城市——不过对于一个排外的城市来说,这些东西有意义么?

 

 

“……诚如刚刚所说,云堤城城市管理委员会是在云堤城建立之初的时候,由当地居民自发建立的政府性组织,这个组织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三十万移民后的混乱局面,委员会选举制类似于人民代表选举,由云堤城本地人投票选出——在那之后的几年,国家设立直辖市,同时派遣能人异士入驻云堤城建立地方政府……”

 

 

已经看了不知道几遍的宣传片,沈笠感到有些犯困,于是他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最近社会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打开论坛,热门话题的前三名都是有关闰德宇的花边消息——说道闰德宇,沈笠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见面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厦门过得怎么样。

出于好奇,沈笠一一点开有关闰德宇的新闻。

第一条:闰德宇与其粉丝在厦门一酒店内进行不雅行为,当事女方发照片曝光。

继续点开下方的评论,很明显的两边倒:支持闰德宇的说“造谣诽谤”“善良的闰德宇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闰德宇加油”之类;支持女方当事人的人则说“公关部门装死”“有种出来面对媒体”“德不配位”云云。

似乎所有人都在骂闰德宇和骂女方之间来回纠缠,根本就没人关心事情的真实性;不过好在支持闰德宇的评论和点赞数量都是以万为计数单位,而谩骂的都是几百的点赞,这让沈笠很放心,毕竟再怎么说他是最熟悉闰德宇的人,自己可是他的捐助者啊,他内心清楚闰德宇不是那样的人。

“这帮网络巨人,也就在网上说两句了。”

他自语道,继续翻看热点内容。

第二条:闰德宇新歌发布被指责抄袭。

评论内容和之前一样,都是骂闰德宇和支持闰德宇,好没意思。沈笠快速扫了两眼后,很快略过这条消息。

第三条:闰德宇计划在云堤城开演唱会。

“好家伙,原来他在机场那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是这个意思啊——”

知道闰德宇要来云堤城的消息,沈笠心里面有一点小激动,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次可别忘了留下电话号码,不然以后相互联系就只能在新闻上面了。

第四条:日本东海岸发生地震,可能再次引发核泄漏危机。

第五条:美国发射新型人造卫星,知名公共知识分子表示有助于提高国人手机网速。

第六条:欧洲就环保问题引发大规模游行,造成五死九伤。

第七条:国家推行网络信息防垄断法,向全民征求意见。

……

这个世界还是乱七八糟,只有自己呆在云堤城风平浪静。

“欧耶!”

不由自主的发出这么一声欢呼,这是沈笠的心里话,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城市,因此绝对不能让它失去当今的幸福——回想起一个小时前那个叫做何自明的家伙说的话,此时竟然感到有些违和。索性还是专注于眼下的事情吧,沈笠自己也清楚刚刚与那个家伙的对峙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帮助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更何况对方还有让自己违背蒋春文的嫌疑。

不过……在帮仇黎送货之前,还有一件要事要处理——

“夜雨陵园站,到了,请乘客们先下后上保持秩序,做文明云堤人。”

陵园——

很久之前以为这种地方会离自己的生活很远。

“现在看来嘛……”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顺着寥无人烟的石子路前进,守陵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他坐在用简陋塑料棚搭建起来的亭子里,脚边是老式的取暖器,手中捧着的金属保温杯就好像是与他地中海似的发型相辉映。

“来扫墓的?在这个时间点?是令尊和令慈么?”

“不是……二老尚且安康……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请节哀——注意时间啊,这里下午四点钟就关门了。”

在简单询问了沈笠来此处的目的后,他便关上丝毫没有防风性能的玻璃窗,继续拿起手机看直播带货来打发时间。

这是做庞大的陵园,再加上雨水和安静的环境,使得此处成为了云堤城人们对来生的向往之地,当然了,墓地的价格自然十分惊人——这件事情沈笠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墓地每平方米的价格比一所普通住宅的价格都要高出几倍?听说最近云堤城还推出了墓地贷款,给去世的人贷款,难道是想要去地府收贷么?

还有一点就是这座陵园的风格实在是略显迥异,现在他所走的这条布满了积水的石子路两侧,一侧是带有苏州园林式样的低矮庭院和横纵排列的陵墓,另一侧则是插满了十字架的草地,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座白色的教堂——中西结合的风格让沈笠觉得这里简直是个四不像,不过云堤城的人们对于安葬肉身一事本来也就没有多少选择。

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路程,他驻足在一处小山丘下方的一颗梅花树下,梅花树下有一黑色的墓碑;这尊墓碑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除了上面散落的破败残枝外——这并不是墓主的家人疏于打扫,而是出于墓主家人本人的逃避心理。

这里,埋葬着的是沈笠的女儿。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男人盯着墓碑上的名字愣住了,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想起来自己来此处的目的;此次扫墓完全是属于半路临时起意,因此手头并内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祭祀的物品——只不过是,自私的想要找一个已经离世的人说一些说不出口的话罢了,毕竟死人有的时候比活人有用。

“我现在,应该已经算是有了安稳的生活——云堤城,也一定会迎来新的里程碑……”

他坐在墓碑旁的公共躺椅上,全然不顾裤子和后背会浸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坐着而已。

“每个人都觉得,我拥有值得羡慕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我不知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说着,沈笠像是自责般,默默攥紧了拳头,“诺可——她实在是和你……太像了,喜欢看电视剧,喜欢吃辣和毛绒玩具……但是……她是‘源’的持有者,是我的实验对象,可是现在,她好像代替了你的身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说出这番话,算是一种解脱,也算是一种释然。虽然没有办法能够处理自己面对的种种问题,但就像那句老话那样: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这不过是必要的发泄手段而已。

自从诺可进入到自己的生活中,沈笠就一直在逃避面对这个女孩——她的身体中留存着有可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可她终究还是一个人。无论是那次厦门之旅,还是从厦门回来后的生活,这种二人相互照料……不……其实大多数情况都是诺可在照顾自己的生活,却开始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

就好像自己的女儿就根本没有死一样。

可既成的事实无法改变,欺骗自己的行为不过是自我麻痹罢了:这种逃避的方式多种多样,首先是假装自己在有了“仇黎”“庄学民”两个好友的陪伴,自己不再孤独;其次就是身上肩负着的,所谓“拯救云堤城”的任务,这让自己表面看起来很忙碌的;而最重要的,就是假装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改变,甚至还有了进步。

“可是……这根本就是假的的啊——”

“我根本……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无论是改变自己的人生也好,还是拯救云堤城也好,都是别人来帮忙。我是个没用的人啊,都说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背负着什么,可我却做不到啊——”

“到底……该怎么做?我应该,忘记你吗?”

“我应该,接纳诺可吗?”

“她是个实验对象啊沈笠,这是蒋春文说的——我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几个月过得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我把诺可当做我的女儿,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实验对象啊,迟早有一天要被送回实验室;难道说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分离吗?”

——究竟该怎么做?

“但是……只要能够和博士在一起的话,就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沈笠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走了眼,诺可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梅花树下,那棵树,是当时女儿下葬的时候,自己像个木头桩一样站在那棵树下。不过……却有些不对,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诺可穿着的是墨绿色的衣服,可现在的诺可却穿着蔚蓝色的连衣裙——沈笠很清楚自己家里没有这样的衣服,所以他忽然很确定,自己眼前的女孩,只是说话的语气和诺可很像罢了;毕竟那种第三人称的说话方式是诺可独有的。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待视野重新清晰的时候,女孩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雨水击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咦?”

“哎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沈笠。”

当然了,还有根本不在自己预料之中的女子。

“杨萱伊?你才是,在这种下着大雨的鬼天气跑来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哦不……我……”沈笠语无伦次,他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懵,因为对他来说这场面实在是太戏剧性了,“对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和诺可差不多样子的。”

“和诺可差不多?没有,从大门走到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杨萱伊环视周围,只有在阴霾天空下仿佛风声鹤唳的灌木丛,“我说你没事儿吧,菌子吃多了产生幻觉了?”

“我好得很——对了,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埋葬一个朋友。”她向沈笠展示自己手中小巧的铁盒子,盒子上贴着一个可爱的猫猫头贴纸,“介绍一下,这位是Doctor,一只活泼的狸花猫。只可惜,她现在再也没这么活泼了——”

“抱歉,你一定很难过吧。”沈笠用拙劣的话语安慰道。

“这有什么难过的?不过是遵循了生物生老病死的传统罢了,如果有冥界存在的话,她估计会成为黑白无常身边的灵兽也说不定。”

“那还真是——不错。你说我一个科学家要死了我去干嘛?给阎王爷算账簿么?人家可不会线性代数和微积分。”

“这估计只有鬼才知道了。”杨萱伊摆了个鬼脸,“我说你别傻愣着啊,快来帮忙帮我找地方。”

“找地方?我说你该不会打算把它在这里埋了吧?我听说人和猫不能葬在一起的,会产生不好的东西。”

“欸——我说你这个科学家怎么突然和我聊起封建迷信来了?”杨萱伊有些愠怒,她一把拽过沈笠的衣袖,带着他朝不远处的山坡上走去,“夜雨陵园有专门为宠物安葬的立体式瓮,一个占用的空间才巴掌大,我们把盒子放进去就好了。”

“哦……哦哦。”

很不情愿地被杨萱伊拽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道,放眼望去耸立着几十座用大理石铸成了立方体,想必这些东西就是她口中的“瓮”了。沈笠稍微用肉眼估测了一下,每一个立方体长三米,宽三十厘米,高五米,每个用于安葬宠物骨灰的隔间规格都是一样的,因此粗略估计一个这样的立式建筑能够安葬上千只宠物。

“我找找看——SS区……126号……找到了,在这里!”

每个隔间的门都标有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编号,编号下方是宠物的名字,应该是提前进行网上预约付款后,直接将其遗骸带来此处安葬就行了;沈笠扫了一眼那些宠物的名字,“布丁、雪球、奶糖、双双、布什、白虎、威风、帅哥、玛雅、壮壮”——现在的人给宠物起名字都这么奇特么?

“好了,搞定,我们走吧。”

“哦哦……”

安葬完毕那只叫做“Doctor”的狸花猫后,二人重新回到雨幕中,朝着陵园大门的方向走去。

 

 

“话说回来沈笠……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二人重新坐上号称云堤城的幽灵列车后,找了个靠后的双人椅坐下。

“我早上去了趟出云,和蒋春文聊了一些事情,然后本来打算去给仇黎送个东西,因为要坐四号线的缘故,所以就顺道过来这边逛逛——”

杨萱伊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沈笠这谎话实在是太蠢了;仇黎家在莲花区南部,从出云到莲花根本不需要坐前往静海区的四号线。但她没有直接戳破这拙劣的谎言,而是说到了其他的话题上。

“沈笠你知道么?云堤城在建立初期的时候,城市管理委员会对猫进行过捕杀吗?”

“捕杀?它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你应该比我更懂才对,可别忘了在你那个降雨的玩意儿出来之前,这里可是一座终年不下雨荒岛啊;最初的岛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绿色的植物,仅有的生物也不过是一些海边的螃蟹啊、山里的松鼠啊、野猪啊之类,生态环境很脆弱——”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视野投到窗外;有轨电车平稳地行驶在没过水面的轨道上,水滴在沼泽池塘中形成一片片涟漪,“这座岛根本没有猫,也没有猫的天敌,因此他们在某个原本偏爱宠物,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将其抛弃后,回归野性,大量繁殖,他们成了人类生活的隐患——它们跑到人们的家里面偷吃食物,还有可能会伤害到小孩子,我那个不想和我换晚班的同事说,根据他的调查,云堤城的猫在最多的时候保守估计有一百多万只,可那时候我们的人口才只有现在的一半都不到。”

“所以呢?后来怎么样了?”

“在持续了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的捕杀后,猫的数量也终于下降到了以万为计数的样子,可云堤城的生态环境还是因此受到了破坏……所以后来有了规定,买猫需要登记,然后还要各种各样的手续,总之就是很麻烦。再后来,政府将咱们纳税人的钱都用来搞城市绿化建设,虽说中间闹出了许多小插曲,不过云堤城的环境总算是变得好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不是个电视台的主持人么?”

“说是主持人……但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调查记者。”

“调查记者?”

“简而言之,就是专门找那些社会新闻进行跟踪报道,大多都是和……一些负面的东西有关。而关于为什么我成为主持人,这又是另外一件故事了,当时电视台里面缺人手,再加上调查记者本身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所以我就成了矮子里面拔出来的那个将军。你还记得我和你聊过的,我的那个同事褚永长么,他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情况。”

“哦——好像是你有事的时候由他主持是吧,这人我又没见过。”

“大多数情况是这样,但我更希望我们能够轮班倒,这样一来我就有跟多的时间来休息了。但我们两个人就‘白天还是晚上上班’一事一直商量不好……我们都不想上晚班,所以……我感觉我快要忙死了。”杨萱伊叹了口气,她的侧颜看起来就像是入睡前的维纳斯,“真是的……明明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为什么就商量不下来呢?”

“上回那个关于我的独家采访的事情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你有机会进中央电视台么?如果真的成功了,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为早班还是夜班的事情瞎操心了。”

“啊——人家看了我的工作经历,猜猜怎么说?‘哦,云堤人,你们不是挺排外的嘛;回去待着好了’,然后我的事情就这么吹了。”

“这也太过分了!”沈笠对此抱不平,“哦,你说我是排外份子我就是排外份子啊?云堤城又不是所有人都排外!”

“记住一个人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记住他身上的标签,只是这个标签不怎么好罢了——你也别为我难过了,换个角度想想看,说不定是人家觉得我能力不行,特意找了个司空见惯的借口把我打发走呢?”

“你真的相信他们这么好?”

“不然我还能咋办?不这么想的话,我估计会郁闷一整年——云堤人……就应该待在他们的小破岛上……”

沈笠没有说话,而是伸了个懒腰,继续看着雨水洒在车窗上汇聚成水柱留下,水滴和水柱在车窗上组成了一曲五线谱,如果雨水能够发出音乐的话,那会是什么声音呢?沈笠又在胡思乱想。虽说自己弄不明白杨萱伊说的那些内容,不过就捕杀猫咪这一罪状来看,他对于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厌恶理由又多了一条。

一想到前不久那个何自明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沈笠就不由得在心里冷嘲热讽。

“那个……萱伊……我……”

“怎么了?突然支支吾吾的?”

“我感觉,我好像在下一盘死棋,一步错步步错;但是我又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他将身子面朝杨萱伊,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看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局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是……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好像……这一切都不真实。”

“是诺可和你女儿的事情吧?”

“你果然早就看出来了。”

“拜托,你这撒谎水平还停留在小学三年级吧?一个人莫名其妙跑到陵园,一个人自言自语,是个猪都猜得出来。”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还算好吗?”

“那得看你怎么想了,我又不能干涉别人的脑子。”她皱了皱眉,“不过啊,就我看来,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也挺好的。你想想看啊沈笠,咱们当时在聚能生命研究所的时候,那个女孩看你的眼神,简直是想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我记得当时你和我说过,如果你解决不了降雨的问题,城市管理委员会就要对她进行强制手段对吧。”

“对……那就是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做法,作为这座城市的执行机关,他们要对城市的安全负责,不过这个‘安全’的定义有待商榷。他们认为诺可是造成云堤城终年下雨的罪魁祸首,因此得出了只要消灭‘源’,就能够解决任何问题的结论。”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再怎么说,诺可她是个人啊。话说你和委员会的人打过交道么?”

“有个叫何自明的家伙,他是委员会的委员长、书记……管他是什么,总之我不太喜欢那个人;他说话总给人一种道貌岸然的感觉——你可以以调查记者的身份去跟踪一下他,说不定会发现什么黑料哦。”

“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这话可是很严重的诽谤,你说话好歹过一下脑子啊。”沈笠尴尬的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脾气话,“话说沈笠,如果杀死‘源’,云堤城真的会恢复正常吗?”

“别用杀这么可怕的字眼好不好?”

“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源的话,云堤城会不会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变成一块荒凉的、贫穷的、没有人愿意居住岛屿?”

“你这么说我也……”

“我看未必。”列车此时已经驶离了静海区,朝着莲花区的方向行去,这里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郁葱的树木,这些高大的树木是云堤城引以为傲的守护神,它们抵挡住强烈的海风,加固了泥土,使得城市看起来极具现代化,“你看沈笠——这些树木,云堤城已经拥有了美好的环境,这些树木已经深深的扎根于云堤城的土地,就算没有源,这里的人们也一定会守护好它。所以我相信即便没有源,这座城市也会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

要是此时此刻丰若英在这里,一定会破口大骂杨萱伊的谬论,然后给她上一堂五个小时的生物课——没有雨水的话植物怎么可能存活;但既然看她这么坚信如此,自己也忍住没有说出那句烂话。

“所以沈笠,诺可她已经取代了你女儿的位置,所以我认为,就算是有蒋春文的那个所谓的计划,你也必须要守护好她,不是以什么什么科学家啊、执行者啊之类,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我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把下雨的事情解决了,诺可就再也不会和城市管理委员会的那群人有什么瓜葛,这就是你目前需要做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沈笠顿了顿,“萱伊,你说春文那个计划会不会是为了保护诺……”

——不不不,应该不太可能,那个何自明应该没那个胆子弄炸弹。

“就这样,我到站了,我得去一趟新海广场,有几个同事喊我吃饭。”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沈笠也是要在这里转车,于是二人走出车厢,在简单的道别后,两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那个……萱伊……我……”刚走几步路,沈笠就突然回头,他想要说什么,但那句话却卡在喉咙里面像是个烧红的铁球,死活吐不出来。

“怎么了?有话一块儿说了吧。”

“那个那个……你以后还打算养猫吗?毕竟刚刚失去了这样一个朋友,一个人住的话,总得有人陪你说话吧,哪怕是动物也行。”

“应该是不会有这个打算了,不过谁知道呢?要是某一天突然来了一只流浪猫赖着不走,我会相信那是‘Doctor’转世了来找我,我会继续养它。”

——猫会转世重新来找自己的主人么?真是毫无科学逻辑的说法,老子是个唯物主义的支持者。

这次终于算是告别了,沈笠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自己仿佛被神仙施了什么魔法浑身轻飘飘的,脑子发热得像是发烧了一样——连伞也不打就冲出了车站,他一边淋着雨一边在街道上飞奔,就像是需要雨水来浇灭自己燥热的身躯一般。

“我会来啦!”

“博士,欢迎回家——博士怎么这么邋遢,都已经是大人了不可能还跑到土坑里面玩泥巴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笠总算是淋着雨冲回了自己位于莲花区的家;一开门,诺可就穿着粉红色的小围裙迎接自己,从她手中的炒菜铲和屋内飘来的香气判断,她应该是在做晚餐吧,这味道——是腌菜炒肉么?自己是早上出的门,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自己到底在外面闲晃了多久……

“诺可有在看什么电视节目啊,我不在的时候有客人来嘛?”

“博士你身上好臭,快去洗个澡吧,多大个人了还不会收拾自己……”

“没,我只是太开心了。”

“唉——还好博士只是出去玩了没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沈笠顿时觉得自己心急火燎的,自己难道说什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糟了!”他一拍脑袋,拿起伞又冲了出去。

“博士你又去哪儿啊?”

“我要给仇黎送东西,我把这件事情搞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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