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乡

   一日，心下悒郁，闷闷然、戚戚然，欲解之，遂游郊野荒林。远眺遥望，林木稀疏，丛杂荒芜。临近之，身入其中，盘桓游荡，渐次开阔，路径迷踪，不得其法。正徘徊间，忽闻歌声遥遥而出，“世本乌有兮，何来野乡？乌有野乡兮，无以名状。隐士难觅兮，乌有之乡！”声乐飘飘，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似在前方，吾寻之而去，见一老者，倒乘青牛，缓缓而行。细观之，青朴衣衫，鹤发童颜，红润面目，精神矍铄。

吾躬身施礼，曰：“老先生，小子误入迷途，欲出而不得，望指点迷津。”老者半晌无语，眯目不答。吾再拜，作长揖，又曰：“小子愚钝，望老先生指点一二。”老者捋须微笑，轻言慢语道，“莫心切，随我而来！”

吾随老者，缓缓深入林中。一前一后，依青牛游走，随心所欲而行。吾大惑，问言，“老先生，此等行法，何时可出？”老者笑答，“莫急，牛儿识路也！”如此，忽而游走，忽而前行，终致荒林尽头，无路矣。得见一山，有大缺，足容巨楼大厦，老者引而入，吾随之。洞中昏然，转身寻老者，不见矣。

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行数百米，前方豁然有光。复行数十步，寻得洞口，遂出。眼前恍然，灿若明媚，扑鼻鲜香，遍地芳花雏菊，林木萧萧，落英缤纷。远处一大湖，烁烁有宝蓝之光，明镜敞然。湖畔有小山，倒影入水中，瀑布潺潺而流，自上而下，湖光山色，恍若一体。山之上，有居屋，妇女童稚，欣欣然笑声四溢。

一人，湖中划船而来，见吾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因至午时，便要还家。至其家中，无炊灶，不生火，采山果，捣果酱而飨之。果酱香甜润糯，甚可口。村中闻有外人，咸来问讯。自云不知先祖何世来此绝境，有老者指点先人名曰：“乌有之乡”。因其环境优美，物产丰富，与世隔绝，生活自然有序，遂不愿复出矣。问其今时时事，对答如流，应付自如，无有不知。问其俗世观念，皆曰“乌有”。问其名利之想，皆曰“乌有”矣。

欢言至夕，望落日徐徐，吾心有不安。坦言，“家中父母妻儿尚在，不可弃置。他日若隐居，必寻此‘乌有之乡’。今急须归家矣！”友人云，“出者不得再入，‘乌有之乡’随缘而至，无路可寻矣。”吾强要出，寻来路，往返之。

即出，遥望荒林尽头，山洞不得复见。隐隐有歌曰，“世本乌有兮，何来野乡？乌有无有兮，俗世难寻。乌有之乡兮，不可再得！”

至家中，心尚感慨，遂记此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