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2019十一特别赛评委推荐29号《飘上月球，已逝之烟》
飘上月球，已逝之烟
一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着着月亮呢？
因为那里是我的故乡。
你是在想家吗？
不，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少女疑惑地看着这个被父亲称作“辉夜姬”的女人。月色如瀑，光影潺潺，发色如墨，皓腕凝雪。好一个倾国倾城的辉夜姬，别说是父亲，只是这一会，她竟也有些看呆了。
“是家里人对你不好吗？他们欺负你，打你？”少女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谁会讨厌这样美的人呢？
“不，没有人会欺负我。悄悄告诉你，我其实是月都的公主。”
“我也觉得你像公主。那为什么？”少女不假思索，完全没怀疑她会说谎。
“因为我讨厌做公主。”辉夜脱口而出。
“……啊？”少女眨了眨眼睛。
“呵呵，我很奇怪吧？”辉夜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却一下子被少女抓住袖口。
“我理解！超级超级理解！”少女几乎是喊着说了出来，反倒让辉夜有些蒙了。
“啊，那个，比如！”似乎是触动了开关，少女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
“不许随便乱跑！打扮的时候不能打喷嚏！一直都穿好厚好厚的衣服！要学很多不懂的东西！见客人的时候一座要半天！动作不能太大，不许大声说话！不许笑!”
辉夜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笑，“就像你现在这样？”
少女定格在那里，涨红的脸让人想咬一口。
“我、我是说！我还不是公主就已经这样了，当公主的话是不是更辛苦啊？”
当公主，辛苦吗？
辉夜回忆着自己的童年，涌入脑海的，是整篇的诗词曲赋。
她竟不记得月都上的自己。不过至少，不会像眼前的少女一样，有着那么直接的表情吧？
她只见过别人对她恭敬的样子。偶有冒失的月兔犯下过错，那反倒让辉夜有了兴趣。
辉夜其实知道，月都的大家都很敬重这个月之公主，辉夜是知道的。
可是，辉夜不知道。他们敬重的是自己，还是“公主”？
也正是那一刻，辉夜问自己。
“如果我不再是公主，我又是谁呢？”
她开始耍任性，却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斥责。她开始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依旧无人过问。
于是她吃下了蓬莱药。
那一刻，没有人为她生气，也没有人为她求情。
……
“那个，你还好吗？”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少女露出关切的表情看着辉夜。
“你又在望着月亮了。”
是啊，明明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自己却总是望着它呢？
“你还是想家吧？”少女自言自语，“父亲说，人寂寞的时候，就容易想家。”
寂寞……吗？
二
“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想起你了，永琳。”
竹林之中，辉夜躺在永琳膝上，宛若匍匐在饲养者怀中的猫咪。
“是我的失职，让您受苦了。”永琳抚摸着怀中人的秀发，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那样，宛若丝绸，在月下映着光辉。
“我知道的，永琳是为了引开月面的追兵才把我藏在竹子里的，我们都没想到会被地上人发现，你也没想到要用那么久才能找到我吧。”
“是啊，听说您要成亲的时候，我可真是吓坏了。”
“别提那件事。”辉夜嘟囔了一句，又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叙述着往事：
“我从竹子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我是真的有些慌了。虽然父母对我很好，虽然后来又有千奇百怪的追求者来访，家里永远都不缺人，可那个孩子问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一直都很寂寞。很奇怪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爱着我，用他们的方式关心我，可是我原来一直都很寂寞。”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您，不会再让你寂寞了。”
“永琳，聪明如你，能知道我寂寞的理由吗？”
“恕我愚昧，无法体谅您的感受。”
“因为那时的我，不曾爱过啊。”
辉夜捻着永琳的长发，听不出话语里含着什么样的情感：
“其实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叛逆、自由，我只是想要别人忘记我是公主、是辉夜姬、是任何让他们仰视与倾慕的存在。我想要他们看到的是我，真正的我，任性又无助的我，冷峻又寂寞的我。我想去爱一个人，正如他爱着我一样。可是那时的我，从未见过谁能看到光辉背后的我，哪怕是那时的永琳也是，至少在那时的我看来就是如此。”
然后，我听到了一句话：
“做我的家人吧，这样我们就都不寂寞了。至少，我不会恨你了。”
辉夜自嘲地笑了笑，“那孩子想了很久很久，才和我说了那句话。我也是被女孩子告白过的呢，永琳。”
……
永琳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犹豫着，似是在确认一样地询问着辉夜：
“您能告诉我，现在和我说起这些事情的原因吗？”
未等辉夜回答，原本昏暗的夜突然被点亮。伴随着一阵长啸，凭空燃起一道火光。
“果然是这样，我早就该知道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之中传来女性的声音，那声音显得歇斯底里，几近疯狂。
“你果然也是不死身啊！我早该知道，我杀不死你，我根本杀不死你啊！”
辉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在烈焰中兀自狂笑着，轻轻推开永琳。
“辉夜！父亲的仇，我的仇！我要让你死一千万次来偿还！”
面对着俯冲而来的对方，辉夜喃喃自语道，
“因为她是个骗子。”
三
那一天，妹红失去了两个家人。
一个，是最爱她的父亲。
一个，是即将成为母亲的辉夜姬。
后世传言，因为藤原不比等带来的蓬莱玉枝是假货，谎言被辉夜拆穿，不比等恼羞而死。
简直胡说八道。
不比等可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抛下女儿的人。
尽管毫无证据，我知道，他是被人陷害死去的。
被天皇。
就只是为了得到辉夜姬。
而且，天皇害死的人绝对不止是不比等。
曾经天皇想召见辉夜姬进宫，辉夜姬以父母年迈、需要照顾为由，婉言谢绝。
然后不久——
这一定就是辉夜姬打算报复天皇的理由。
因爱生恨，正是因为爱，复仇的人才有了动力。
复仇的方式，就是蓬莱药。
她说，分别只是短暂的时光，只要殿下服下此药，终有一天我们能相聚，长相厮守。这短暂的分别和永远的时光相比，就只是须臾罢了。
天皇听后大为欣喜，为了让传言里回到月都的辉夜得知自己的心意，他决定前往富士山，举行盛大的永生仪式。
传言里，富士山的烟能飘飞到月亮上，服下不死药的天皇要在火山中重生，这样他就能化作不死之烟，直接前往月球去见辉夜姬。
他命令自己最得力的守卫护送蓬莱药。
可笑的是，天皇居然自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
他不知道，有一个对辉夜姬执着的少女。
他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护卫，爱着那个少女。
之后，少女为了抢夺壶，被天皇推下了火山。
之后，护卫为了救少女，带着壶，随着少女跳下了火山。
之后，天皇为了蓬莱药，自己跳下了火山。
……
醒来的，是少女。
因为灼热的火山，她重复了太多次死而复生的过程。以至于直到她终于习惯了火焰、从火山离开之时，她才意识到，那真正的复仇。
仇恨天皇的辉夜姬，为什么会留下蓬莱药？如果说那是假的药，一切都能解释清楚。可她还活着。
她？
她注意到自己的白色长发。
她犹豫着，试着发出了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倘若天皇真的服下这蓬莱药，哪怕获得了永远的生命，也不可能与辉夜姬长相厮守。
因为这份蓬莱药，能让男性变成女性。
“真狠毒啊，真狠毒啊！从今天起，月岩笠已死，我将以藤原妹红的名字，永远追杀辉夜姬，永远仇恨辉夜姬！至死方休，不死不休！”
四
幻想乡历，永夜异变前。
辉夜遇到了自称藤原不比等之女、要为父亲报仇的藤原妹红。
真正意义上来说，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厮杀持续了很久，复活，死亡，周而复始。直到迷途竹林化为焦土，在某个妖怪的调停下，才得以结束。
在返回永远亭的路上，永琳背着辉夜。
“我遇到不比等的时候，他家的女儿对我是有敌意的。那孩子的母亲去世的早，突然听说父亲要娶妻，见到我的时候故意耍起了别扭。但是那孩子其实很懂事，她知道父亲一个人承受了很多，其实也希望父亲能幸福。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明明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返回人里的路上，慧音背着妹红。
“慧音你知道吗，其实妹红……根本就不恨辉夜。她自始至终只恨过天皇，并且她也在临终前见证了天皇的死……明明是这样的人，在掉落火山的三个中，唯一服下蓬莱药也会获得幸福的人……所以死去的不应该是妹红，绝对不应该是妹红……”
从此，幻想乡的迷途竹林，时不时会经历新生。
那是关于一个叫做藤原妹红的，已经死去的少女的故事。
飘上月球，已逝之烟。
附
比如说，就像这个弹簧。
你从正面看上去的话，它就是圆形，沿着边缘不停地走，从正面看得到的就只是在不停打转，周而复始，无尽的循环。
可是实际上，你是在不断前进着的。
看似周而复始的生活，其实也是在不断前进。
而前进，就意味着变化。
嗯？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其实最初只是《少女终末旅行》某一集的观后感罢了。
不过，只要不是真正意义的死循环，就一定有和解的一天吧。
毕竟想要改变现状，可是有着永远的时间。
这里是单纯不喜欢坏结局的作者，一点小小的期待。
逝者安息，生者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