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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一个故事

2022-06-15 07:45 作者:张泊宁  | 我要投稿


“……”也是。

我跟萧翊成婚半年以来,加上大婚那一日,见面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

我俩之间,既不具备一见钟情的时机,也不具备日久钟情的条件。

天不假良缘,萧翊不可能喜欢我。

定然是萧辰起了捉弄之心,才故意那样说,那样做。

只是苦了我。

萧辰要捉弄萧翊不打紧,为什么我要连坐。

我抱着一丝侥幸,去检查窗户,窗户直接被封死了。

我返回,道:“等抓到你弟,咱打他一顿吧。”

萧翊道:“打死。”

“同意……那眼下怎么办。”

他吁出一口热气,在这冬日旷寂的宫殿,汗迹一重,薄唇干得起了一层皮。

我灵机一动,挨近他几分,“再这样下去你要着凉的。”

他防备看着我。

我:“我帮你纾解了吧。”

他后退一步,但是眸光悸动,想来他此刻正被理智与灭顶的欲望拉扯,天人交战。

我:“当然不是白帮你,事成之后,你得废去我的后位。”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平静,“你说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闹着玩吗?”

他哑声问:“你不想与我做夫妻?”

何止不想与你做夫妻,还不想留在宫里,想飞出去。

我原本想表演个哀戚,实在不会,只好把头低下去。

“为什么?”

我道:“因为臣妾自觉配不上陛下,惟愿老死此间,了断余生,望陛下成全。”

“我是说,”萧翊道,“你既如此厌烦我,为什么还要放那只风筝?”

“风筝?”我疑惑道,“好端端怎么又提风筝,你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萧翊自嘲一笑,“行云有返期,君恩傥中还……这诗不是你写的,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我点头。

不耻下问,“所以它是什么意思?”

他道:“我真是愚蠢,竟还以为……”

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道:“无须妄自菲薄,你努努力还能赶上我一半聪明。”

他无视我的勉励,挽袖,抬手抽走了我的发簪,果断扎进手臂,猛地一划……

皙白手臂血流如注。

我看傻了眼,扑上去拦,“你你你……认识到自己脑子不好使也犯不着自残吧!”

剧痛之下,他眼神清明几分,道:“不用你管,你滚。”

“门都锁了,我还能滚去哪?”我将他扶坐在地,转头找包扎之物,宁可自残都不用我帮忙,这哪是脑子不好使,这是脑子有病。

我找到些干净白布,急吼吼替他止血,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脸潮红尽褪,苍白如纸。

缺医少药,那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道:“陛下,你行行好,千万别死在我这儿,我付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萧翊一巴掌呼在我手背,毫不留情。

“……”我委屈摸着手背,反应过来道:“对不起我说错了。”

萧翊眼神回暖一丝丝。

我:“不该说你死,你们大魏管皇帝去世是不是叫‘驾崩’?你千万不要驾崩在我这……”

没说完,他又来打我。

这回我躲得快,他没打着,反因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没忍住低吟出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我趁势数落他,“你说说你,我都不介意,你反倒要守身如玉,看把你高洁的。”

“再说你守了有何用,早晚还不得是三宫六院……啊我知道了,你是为了谢小姐对不对?”

“你俩青梅竹马,头婚被我插一杠子,已然不能给她,所以想把初……”

触及萧翊阴沉的目光,我把嘴闭上了。

终归还是不甘心,我冒死道:“既然如此,那我更该给谢小姐腾位置,你就答应废后罢。”

萧翊目光含怨,“你是不是又想当哑巴了?”

“……”

忠言逆耳,我一定是戳中了他心事,他才会这么生气。

生气到不愿面对我,低眉盯着眼前一小片衣角,居然显得黯然神伤。

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放弃惹他,站起身,道:“先起来,地上凉。”

他一动不动,道:“哼。”

真不好哄。

我递出手,“要不给你打一巴掌?”

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我紧张闭眼,预备好掌心被打肿。

他手慢慢叠在我掌心,将我手握住,在我的惊异中,想借力起身。

但我没做好准备,被他一拉,踉跄一下,与他齐齐摔倒。

紧接着我悲剧了。

萧翊扫落桌上麻将牌的时候,有一块悄然滑至此处。

这一倒,我的后背直接硌了上去。

那叫一个疼。

我飙泪当场。

一炷香后。

我趴在床上,萧翊坐在床畔,揉搓我后心,有气无力道:“还疼吗?”

其实早就不疼了,但是难得奴役萧翊一回。

我道:“再给捏捏肩膀就差不多了。”

“慕容简,你别蹬鼻子上脸,”他道,“起来。”

我不服,“是谁把麻将牌扫落在地的?”

他眼睛一瞪:“是谁藐视宫规聚众打麻将的?”

“……”

他一生气我准没好果子吃,我一骨碌坐起来,抱紧床上仅有的被子,发自肺腑道:“我不想再打地铺了!”

他看我一阵,道:“那你往里让让。”

我道:“我不靠墙睡,我要睡外面。”

“理由。”

我一时语塞。

从小到大我习惯了睡在床沿,这样如果有人来打我,我能马上逃跑。

但我是以阏氏的女儿这一尊贵身份嫁过来的,真正的公主怎么会挨打呢?

我若将实话说出来,萧翊发现自己被骗了,恼怒之下,会不会影响两国和谈?

匈奴人苛我薄我,他们的死活我不放在心上,我只是怕两国谈崩了,我的小命要不保。

萧翊见我沉默,倒也没再问下去,而是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就睡里面。”

“为啥?”

他比划一下这张不大的床,“你睡相那么差,靠外睡半夜翻身掉下去怎么办。”

我:“……”

他一顿,找补道:“自己掉下去也就罢了,搅扰朕安寝你该当何罪。”

我:“……”

我:“你怎么知道我睡相差?”

我:“是不是以前趁我睡着时,偷摸观察我了?”

他:“……”

他暴躁道:“还睡不睡了?!”

睡。

我哈欠连天,老实躺进内里一侧。

这屋里没有铺地毯,即便有,萧翊这等矜贵的人,也不可能去打地铺。

他脱去外袍,穿着里衣躺倒,伸手拉过一半被子。

彼此间呼吸可闻。

我道:“那个……”

他阖上的眸子睁开。

我:“你药劲过去了吗?”

他眸子陡然睁圆,怒道:“用不着你操心。”

我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下看……

萧翊彻底恼了,一巴掌捂在我眼睛,我扒拉他的手,“还不许人家好奇……”

“不许!”

恁凶。

不让看就算了。

我道:“你手放在我脸上,我睡不着。”

刚说完,我睡了过去。

迷糊间听萧翊在我耳旁念了一句,“当真是……没心没肺。”

语气充满无奈。

7

一夜好眠。

我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发现被子全卷在自己身上。

萧翊仍旧睡在我身旁,一只手还搭在我手上,那手跟冰坨子似的,我觉得不对,一探他额头,滚烫。

“萧翊。”我推推他,他昏沉中皱眉,无意识蜷缩身体,抱紧手臂。

完了完了。

我将被子掩盖罪证般地替他盖回去,跳下床,顺手抄起一只凳子,正要试图破门,门自己开了。

我从未觉得苏公公那饱经风霜的脸如此亲切。

“苏阿答救命!”

苏公公见我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跟着神情紧绷。

我往床上一指。

苏公公往前走了两步,大吃一惊。

“来人呐,宣太医!!!”

冷宫前所未有的热闹。

我躲在角落,看着太医和宫人们进进出出,揪住苏公公,“你能把陛下搬回去吗?他留在我这,我怕担责。”

苏公公道:“陛下还未完全醒来,不宜挪动。”

好办,“我可以帮你把他扛回去。”

苏公公静静看着我。

“……”好像是不太合适,一国之君的体面往哪搁。

苏公公疑惑,“陛下为何会病了?”

我抬头望天。

苏公公:“嗯?”

我支吾道:“大概可能也许,是因为我睡着的时候,跟他抢被子了,但也不一定。”

我道:“你说萧翊醒来,会不会找我算账?”

苏公公眼睛转了转,深沉道:“轻则打娘娘板子,重则将娘娘关入天牢。”

啊?我害怕道:“他就不能直接废了我吗?为何还要折磨我。”

苏公公:“……倒也不至于废后那么严重。”

苏公公又道:“娘娘若是怕被陛下责罚,老奴给你支个招儿?”

我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下午,萧翊醒了。

守在床边的我马上站起来,关切上前,摆出十二分的笑脸。

苏公公说要温柔,最好再来点体贴。

我笑着,温柔又体贴,“陛下,好点了没有?还迷糊不?龙体还违和吗?”

萧翊作势要起身,我狗腿扶他一把。

他倚在床头,面对我洋溢的笑脸,迷茫了,甚至看了看屋内陈设。

我:“苏公公怕陛下病养得不舒适,着人将晨阳宫豪华装潢了一番。”

萧翊打量我,“你一直在这守着?”

我点点头,“期间离开去吃了一只烧鸡,你要吃吗?”

他:“……”

我:“哦对,太医说你得吃点清淡的。”

我端起小炉上煨着的药碗,“来,先喝药药。”

萧翊要接碗的手一抖。

他道:“慕容简,你疯了吗?”

“没有呀,臣妾好着呢。”

“没疯你笑那么渗人做什么。”

“……”

我忍。

我把笑容收回去,继续体贴,“你手上还有伤,我来喂你。”

我举着勺,伸直手臂。

萧翊:“离朕那么远,是等着朕拿嘴去找你的勺?”

“……”我马上凑近,正好他也低头,勺子一下怼在他鼻上。

萧翊捂脸低头,酸涩到眼圈泛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道,“我没替人喂过东西,这是第一次,我下次注意。”

半晌,他抬头,离奇的没有动怒。

我换个勺子,忐忑继续。

一茶盏过后,萧翊劈手夺下我的碗,“这场朕单方面受伤的游戏到此为止,答应朕,这辈子你都别再试图照顾病人。”

“想不到陛下如此体恤臣妾,谢主隆恩,臣妾不累。”

“主要是你不配。”

“……”我还忍。

萧翊迅速喝完了药,正视于我,“说说吧,无事献殷勤是为哪般?”

我眼睛一亮,“陛下感受到臣妾的殷勤了吗?”

“……”萧翊提防点头。

“苏公公说陛下喜欢殷勤贤惠温柔体贴的女子。”

萧翊:“你做这些,是为讨朕的欢心?”

“陛下英明。”

“讨朕欢心又是为何,让朕废后?”

我:“可以吗?”

“你做梦。”

我就知道,他哪有那么好心!

他道:“但你若是跟朕说实话,而不是什么了断余生的托词,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权衡片刻,道:“我想出宫。”

“原本和亲一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我之所以那么努力嫁给你,就是为了挣脱离都那个牢笼。”

萧翊嘴唇发白,“你拿朕……当你得获自由之身的跳板?”

我被他目光所慑,顷刻间后悔把实话说了出来。

我跳起来,恨不得离床十丈远,边赔笑边后退,“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陛下好好休息,臣妾给你告退一个。”

我扭头就跑。

同时门外跨进一人,“皇兄,臣弟来领罚了。”

我猝不及防与他相撞,他捂下巴我捂头,各自退开一步。

待看清他的面容,他与我双双惊讶,异口同声,“是你!”

我呆呆望着他的脸。

是了,我早该想到,这般的风华气度,人物样貌,怎么会是小人物。

只怪我当日目光短浅,而萧辰马甲披得太厚。

8

一年前。

大雪初降之日,大魏使臣到了离都。

那天晚上,前头欢声笑语,我在后头的宫中旁舍洗衣服。

北国的冬天能把人的手指头冻掉,管事姑姑却不许我用热水。

我把十个手指头都洗破了,抱着手坐在树下哭。

换做平时我是不肯哭的,但那天是我阿娘的忌日。

除了我没人记得。

我偶尔就这么软弱一次,还被萧辰给撞见了。

一块手帕递到我面前,我泪眼朦胧抬头,萧辰居高临下看着我,一身中原人打扮,眸子温润,目光含情。

我讷讷接过手帕。

他看见我溃烂的双手,皱了眉头,道:“姑娘,你缘何独自在此哭泣?女孩子都是沙漠里的玫瑰,哭多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自惭形秽,将手背到身后,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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