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IFAUX官方小说——烈火中的战线（二）

托尼离开工厂时心情很差。尽管冯·奥斯林的言谈举止令人反胃，但他无疑十分擅长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还深知如何激怒她。每一次还价都饱含着她的罪恶感，每一次让步都充满了对未来结盟的承诺，每一句挖苦都像顶级猎手一般精准。一想到自己正为公会的野心而努力，托尼便心生懊恼。事实是她将公会最想要的东西，拉莫斯，拱手相让......好吧，谈这些只是在伤口撒盐罢了。

她的车队正等在工厂大门之外。五辆马车，满载着忠诚的男女，全是托尼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他们不仅忠于工盟。他们更忠于她。

事情是怎么落到这般田地的？她怎么会放任事态失控至此？她深知把拉莫斯交给公会的后果，她自认为擅长解决可能会到来的麻烦，至少曾经这么认为。但现在把一个反叛的蒸汽工拖进小巷然后殴打其至重新忠诚已经远远不够了。M&SU正在分裂，就像一根试图撑起整座大山的矿洞托梁。人们在争斗中死去。这些人本应与托尼并肩作战，而非对抗。

托尼的司机稳稳地从座位上荡了下来，打开了马车的装甲门。

“比预定的要晚一些了，艾恩赛德女士。”她说。“如果我们想在天黑前赶到码头，就得抄近路了。”

“取消码头计划。见鬼，取消一切计划。”托尼疲惫地说。“你们现在就回总部去。我随后就到。”

“女士？”

“我步行回去。”托尼说。她猛地转身，从那扇打开的车门旁走过。“我要呼吸点新鲜空气。”

“这里可并不是什么散步的地方，女士。”司机说。“我们先把您送回办公室，然后再——”

“同样的命令我不会说两次。现在趁公会的人还没好奇，赶紧离开这里。我会没事的。”

短暂的犹豫过后，车队隆隆地开走了。托尼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朝着贫民窟走去。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穿过噩梦镇的街道，但艾恩赛德曾在比此处更凶险万分的地方战斗过，尤其是这里还离工厂这么近。她仍是那个能摆脱任何麻烦的姑娘。也许现在的她正需要一点小麻烦。

一个身影从附近的一栋建筑上落下，跟在托尼身后走了几个街区才消失。另一个身影取代了他，紧接着更多的身影跟了上来。他们慢慢靠近了。托尼放慢了脚步。也许她并不想逃离狼群？另外，如果她跑起来，恐怕会累坏他们的，那样就破坏了大家的乐趣。

她冒险回头看了一眼。六个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的暴徒，手里拿着煤铲和蒸汽管，正假装愉快地散步。托尼必须忍住笑。也许如果她加快脚步，他们就会焦虑起来，放弃伪装。她开始环顾四周，寻找一条死胡同，以便自己不小心冲进去，一条又好又窄的死胡同，免得有人偷听，叫来巡逻队，影响到她的锻炼。

就是那儿，她暗想。两个废弃的仓库之间有一条小巷，入口处塞满了破损的机器和腐烂的垃圾。那里看起来就像我这样的好人可能会遭遇不幸的地方。完美。

托尼紧张地把手塞进口袋，低着头一路小跑进了巷子。一离开那帮人的视线，她就开始放松身体，将铜指虎套在手指上，踩着焦急的脚步跳来跳去。她的呼吸又快又轻，她的心脏正随着她的拳头歌唱。太棒了。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很长时间过去了，托尼仍保持着轻盈的姿态。时间过得很慢。她的心跳平静了下来。血液中的肾上腺素已经耗尽了。她皱起眉头。最后，托尼走出了小巷的尽头，环顾四周。街上空无一人。

“来吧，伙计们。”她轻声道。“我对你们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呢。”

“你好，托尼。”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天使一样平静而细腻。托尼转过身，抬起头来。

“啊。原来如此。”她说道。

凯莉丝自空中俯冲，金色的翅膀发出呼啸，她的身后拖着火焰。托尼还没来得及护住头，凯莉丝就撞到了她的身上。她摔倒在地。一阵灼热的空气告诉她，凯莉丝又回到了空中。托尼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十字路口空无一人。她瞥见凯莉丝消失在街角时，废弃仓库反射出的闪烁光芒。

“安娜？”托尼喊道。她轻轻地交替双脚跳跃，维持重心不动，慢慢地转动身体。“这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不是么？把躲在阴影里的勾当留给小人们吧。你比他们明亮太多了。”

“这算是在开玩笑嘛？”凯莉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

“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姑娘。来吧。我相信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托尼道。

凯莉丝从一条小巷中咆哮着冲向托尼。她的拳头紧握着熔化的火球。托尼转身面向凯莉丝，用前臂承受着攻击的冲击，但灼热噬人的火焰将她逼退。凯莉丝呼啸而过，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线。

“就这样打游击是么？”托尼喊道。她揉了揉鼻子，拇指粘上了血液。“很好。很酷。我敢肯定，把我的尸骨堆在大街上一定会发出明确的信号。”

“我对什么信号不感兴趣，艾恩赛德！”凯莉丝在一座建筑的拐角处盘旋，乘着看不见的风，她的金色双翼在上升气流的影响下在空中优雅地盘旋。“你辜负了扶植你的他的信任。如果没有拉莫斯，你现在可能还躲在某处房间的后面步履蹒跚地当着打手，把牙齿从墙上抠出来，换取我们的工资。”

“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安娜。我也知道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托尼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子，拉近自己和凯莉丝之间的距离。“换做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如果你是我，也会在此时身在此处，继续这谈话。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这话题呢？”

“也有时候交谈确实能解决一些烂事。”托尼说。她撞着双拳。“有些时候它们就不行。”

凯莉丝的脸厌恶地扭曲，猛扑过去，以惊人的速度击向艾恩赛德的下颌。托尼打起精神，躲开了这一击，然后摇摇晃晃地跳到一旁，直起了身子。凯莉丝如风车般挥拳向她扑来，拳头打在托尼抬起的前臂和头部两侧，偶尔几拳命中她的腹部和双肋。托尼发起了反击，但只是打出了一记刺拳，却煽动起这燃烧天使更大的怒火。凯莉丝的翅膀拍打着空气，维持直立姿态并摆动着。

你的能力尽头在何处，孩子？托尼不知道。她挡下了一脚，将身体重心转移到腹部，然后张开手掌戳中了凯莉丝的面部。因为我可以这么做一整天。

凯丽斯闷哼一声，飞了回来，扇动翅膀在地面上扬起了一团团灰尘。托尼试图拉近距离，但凯莉丝用一连串在空气中嘶嘶作响的弧形火焰逼退了她。托尼嘴里充满了硫磺和灰烬的臭味。她滑步到一旁，凯莉丝在她面前狠狠地抽下了一束火焰。托尼靴子下的鹅卵石瞬间被击裂了。她跳到一栋建筑的墙角之后，跪了下来。她喘着粗气，前臂的皮肤因炙烤而起泡。她仰起头望向空中。凯莉丝在原地盘旋着，伺机出击。

“我得想办法对付她的那双翅膀。”托尼喃喃自语。她环顾四周。“仓库不行，其他建筑也都充满了引火物。我需要一个地方......能承受高温的地方......”她的脑海中一些碎片在叮当作响。托尼笑了。“看来你得更新你的安全规程了，混蛋。”

艾恩赛德跳出了掩体，开始在街上躲闪奔跑。一道火线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逼到了路边，围在了废弃的仓库旁边。她尖叫着，捂住脸，跳过了烈火。火舌舔舐着她的靴子，燃烧的煤渣点着了她的裤子。她落地后，团身向前翻滚。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一团烈焰在她面前爆炸，把一辆无人看管的马车烧成了灰烬。滚滚黑烟升入空中，呛透了托尼的肺，遮住了天空。

幸运的是，黑烟也为她提供了一点掩护。她能听到凯莉丝在头顶低空盘旋，搜寻着。她翅膀的铿锵声在街道上回响。托尼蹑手蹑脚地向前，瞥见凯莉丝在马车的废墟上盘旋。

“你不可能永远躲起来，艾恩赛德。你也不是那种会逃跑的人。”她在原地慢慢旋转，翅膀在空中旋动。“面对你的审判吧！面对我！”

“不。”托尼喃喃自语，凯莉丝正要转身。

她尽可能悄悄地向旋转的天使跑去。不过，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提醒了凯莉丝，托尼刚摸到她跟前，她就转过了身来。一股火焰在托尼头顶上方的空气中呼啸而过。她蹲下身子，充上前去，抓住了凯莉丝的脚后跟。凯莉丝试图腾空，但托尼抓住了她的靴子，将她拖回了地面。金色的翅膀拍打着托尼的头，金属羽毛划破了她披甲的肩膀，在她的脸颊和裸露的前臂上划出细细的血迹。托尼一拳重击在凯莉丝的膝盖上方。她听到咔嚓一声，凯莉丝痛苦而愤怒地尖叫了起来。托尼腾身而起扑向这坠落的女人，猛地撞到她的腹部，将她撞到在地。翅膀折叠收缩在凯莉丝的头上，保护她免受托尼最沉重的攻击。

“不！”凯莉丝尖叫道。“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她张开翅膀，把托尼甩了出去。凯莉丝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如涟漪搬的火焰光环，火光比太阳还明亮。它跳动着，细微的火焰在托尼的外套上、腿上、甚至皮肤上跳动了起来。“你恶事做尽，艾恩赛德！是时候葬身火海了！”

“还不是时候。”托尼喘着粗气。她转身就跑。是时候采取B计划了。

凯莉丝紧随其后。她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火道，穿过低空的云层，驱散了弥漫空中的黑烟。托尼来回摆动着身体，从一个掩体跑到另一个掩体之后，凯莉丝愤怒的烈焰舔舐着托尼的靴子。托尼拐了个弯，听到前面有人在惊叫。她低下头向前冲去。凯莉丝看出了她的意图，恼怒地大叫起来。

艾恩赛德像攻城锤一般冲进了塔普顿街魔像工厂的前门。冯·奥斯林正站在他那迷宫般的楼梯井的脚下，和一位楼层主管深入地讨论着什么。

“艾恩赛德女士。”奥斯林说。“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在谈判中遗漏了什么吗？还是——”

一团火焰穿过破碎的前门，笼罩了离工厂入口最近的机器。眨眼间就超过了临界温度，金属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一小群工人四散着逃离了火焰。奥斯林把手中的本子甩到了空中，匆匆跑上了楼梯井，其速度远超艾恩赛德的想象。房梁上响起了警报。

凯莉丝像死亡与火焰的天使一般在工厂前门的废墟中降落。一片片火焰顺着她的双翼冲刷而下，她头上的光环是如此明亮，仿佛用现实物质雕刻而出的戒指。她的眼睛燃烧着白热的怒火，融化的火球环绕着她的拳头，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工厂，锁定在了艾恩赛德的身上。

“逃到你公会的朋友这里来了？”她的声音中回荡着来自地狱熔炉的轰鸣声。“他们救不了你，艾恩赛德。没人能！”

托尼没有回答。工厂的地板上堆满了机器，为了应对工作线上的钢水，所有机器都经过了热处理。天花板低垂着，布满了狭窄通道、电源导线和其它工业设备。整个工厂都找不出5英尺可供飞行的空间。

完美的选择。

“你确定不想坐下来谈谈么，安娜？”托尼在一个坩埚熔炉的掩护下喊道。凯莉丝用一团火焰将坩埚炸开作为回应。一名公会工人尖叫着从机器底部的藏身之处逃了出来，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你不会想杀死我们自己人吧？”

“是你选择逃跑的，不是我。是你选择逃到这里的，不是我。如果有人死在了我的烈焰之下，要为他们的死亡负责的是你。”

“至少给他们时间逃跑。”托尼回答道。“他们与此毫不相干。”

凯莉丝在门口犹豫良久。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举起了手。笼罩在她身上的火焰升腾而起，扫清了通向门口的道路。工人们从生产线中涌出，低着头涌向墙上裂开的洞。托尼站来伸了伸腰。几个工人向她点了点头，然后逃跑了。

“需要帮忙么，老大？”一个人问道。

“管理层纠纷。”她回答。“超出你的薪酬范围了。”

那人拽下了帽子，跟着其他人走出了工厂。托尼注意到，公会主管并不在逃跑的人之中。她抬头看了一眼奥斯林的办公室。她看见那人瘦削的脸正从厚厚的窗户中向外张望。他向她挥了挥手，然后放下了将办公室与工厂隔离开来的铁质百叶窗。

在最后一名工人溜出破碎的前门后几秒钟，第二声警报响起。铁门在缺口处砰的一声关上，将她们关在了里面。凯莉丝回头撇了一眼，笑了。

“看来只要能置你于死地，公会甚至愿意牺牲他们的工厂。”凯莉丝说道。

“或者是你。”托尼回答道。“无论谁死，都是他们赢。”

“现在就不要假装忠诚了，艾恩赛德。你已经暴露了本性。”

“我不愿与你争论，安娜。我说什么都不能说服你结束这一切。”托尼说。“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开这些玩笑。我想我愿意给你留一点时间，让你想几句机灵话。”

托尼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她摇了摇头。

“不，什么也想不到了。”

“很好。”凯莉丝说。她头上的光环重新点燃了。光环将管线在地板上投下了刺眼的阴影，世界被渲染为红黑二色。

“我想起来了！”托尼说。她把一个废弃的扳手踢到了靴子上，然后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扳手旋转着飞向凯莉丝的脸，打在了她的下巴上。托尼尽可能快地缩小了两人的差距。她的拳头打在了凯莉丝的肚子上，肋骨上，凯莉丝的后背撞上了集束管线。她的大腿撞上了一台机器，她摔倒在地。

凯莉丝发起了反击。一阵热浪从她的身上冲下，赶跑了托尼。她接二连三地快速出击，想让托尼失去平衡。不幸的是，托尼可不是那种会在打斗中失去平衡的女孩。

“我还得更进一步。”托尼小声念叨着，从凯莉丝触及不到的地方溜了出来。“老头子没教你什么好伎俩么？”

“就一招，但我相信你会看到的，”凯莉丝回答。她现在落到了地面，她的翅膀折叠在身前，保护者她的内脏。她看上去有点喘不过气。她的双手紧握在前，从空中抽出一个旋转的火球。“它很难熄灭。”

火焰在空中划过。托尼跳到一旁，勉强避开翻滚的火焰闪电。当它经过时，闪电的热量烧焦了她的头发，余烬落在了托尼的外套上。随后闪电在她身后爆炸了。

在凯莉丝使出其他烈焰把戏前，托尼跳了上去。她抓住凯莉丝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一台巨大的机器上——那是逃跑的工人留下的。活塞发出呻吟声，撞击着她的金属翅膀，凯莉丝痛苦地将这挽具扭曲至胸前。这女人懊恼地尖叫着，她的眼睛从闷烧的红色变成了明亮的白色。托尼夹克上跳动的余烬燃烧了起来，凯莉丝的愤怒将余烬转变成了燃烧的地狱。托尼退了回去，用满是水泡的双手拍打着火焰。

刚刚没击中托尼的火焰闪电似乎又击中了别的可燃物。一声爆炸从地板中响起，燃烧的弹片和沥青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自封闭的天花板上飞溅开来，像雨点一样落在了两位战士身上。一团黑烟笼罩着他们。托尼瘫倒在地板上，咳嗽着，她的眼睛在灰尘中感到刺痛。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凯莉丝已经不见了。她拉起外套，遮住了半边脸，跌跌撞撞地走进黑暗中。

“安娜！他们把通风口关了！如果你不——”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不停下燃烧的那玩意儿......”

“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凯莉丝说。她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明亮的翅膀展开。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但另一只眼睛却燃烧着熊熊怒火。“至少你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凯莉丝，你必须——嗷！”托尼突然停了下来。凯莉丝的拳头正中她的腹部，紧接着是一只靴子和两只手肘。托尼蜷成一团，合上前臂以防被攻击。凯莉丝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托尼的两肋、膝盖和背部。托尼摇摇晃晃地退了回去。她被一台已经烧得白热的金属发动机绊了一跤。她的肉一碰到那机器就嘶嘶作响。

“你无处可逃了，艾恩赛德。”工厂的一部分在她身后倒塌了，空气中充满了火花。“你背叛了你最后的盟友。工盟将不再承受——”

一颗子弹从凯莉丝的头上呼啸而过。她抬起头，看见公会的狙击手站在椽子上。他们穿着厚重的防火装备和呼吸器。

“或者我们可以双双丧命。”托尼的声音嘶哑。“那之后工盟会怎样？”

“突然间你又关心起来了。”凯莉丝说。“就在你命悬一线时。”

又一根椽子倒塌了。它掉进了一个装满沸腾的熔化金属的熔炉里，掀翻了容器，钢水淹没了混凝土地板。凯莉丝凝视着缓缓向她们涌来的阳光般的液体。

“很好。”她说。“先处理公会，然后我们再算账。”

她猛扑过去，抓住托尼的衣领。艾恩赛德退缩了一下，但凯莉丝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纵身一跃，将她拖向空中，扔向房梁。托尼落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就在公会卫兵的旁边。

“今天算你倒霉。”她喃喃说。她跳起来，掐住第一个公会狙击手的喉咙，然后撕开他的呼吸器，一脚踢到了他的背上。他的同伴慢慢地转过身来，这才意识到已然丧失了地理优势。托尼推了他一下。他掉进了下面熔化的金属湖泊，尖叫着，肺里充满了燃烧的钢铁。

“至于你们其他人......”托尼说，但当她环顾四周时，其余的狙击手都跑开了。她的眼睛仍然刺痛，她揉了揉鼻子，耸了耸肩。“我猜他们不是来近身肉搏的。”

几秒钟后，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他们只是在赶最后一班逃命的机会。她站立着的椽子摇晃着，危险地向一侧倾斜。她一把抓住栏杆，但栏杆烫得要命。托尼大叫一声，把手抽了回来，皮肤粘在了栏杆上。她低头一看，正看见凯莉丝从一堵倒塌的墙中冲了出来。

椽子开始倒塌了。远端掉进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坩埚中，金属格栅瞬间熔化。托尼滑下了突然变得陡直的走道，在嘶嘶作响的金属和破碎的框架上滚动。她离熔炉冒着泡的表面越来越近。

最后一秒，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喉咙，把她拖走了。托尼抬起头，看见凯莉丝满脸灰痕。那女人把她扔向了外墙的残垣断壁。托尼冲了过去，连滚带爬地出了工厂，最后靠着巷子的一堵墙停了下来。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工厂已经完全被烧毁了，烟柱直冲云霄，明亮的火焰在废墟上飞舞。托尼吹了一声又长又慢的口哨。

“我敢肯定，这样是违反安全规程的。”她说道。

凯莉丝降落在了她身边。那个女人的风衣上满是煤渣，她的皮肤上覆盖着灰烬。托尼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能不能谈谈——”

凯莉丝的拳头正中托尼的下巴。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头晕目眩。凯莉丝举起双手，一道涟漪般的火焰光环像暴风云一样在她的头顶升起。她慢慢升到空中，向前飞掠。

“我猜你很严肃。”托尼咕哝着。

“绝对严肃。”凯莉丝回答。“你背叛了工盟，背叛了奥术师，也背叛了你自己。拉莫斯一手扶持了你。他理应有更好的下场。”她维持着悬停，伸出双手祈祷着。“我要确保你再也无法做出如此勾当。”

“我背叛？你真的注意过么，安娜？拉莫斯为你做了什么？又为奥术师做了什么？”托尼身后的墙壁喷出一股火焰蒸汽，托尼跳到了一旁。凯莉丝头上的光环跳动着，托尼的肩上也有一团火焰在跃动。她甩掉了那团火焰。“安娜！听我说一句话吧！”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们现在的一切，艾恩赛德，工盟、奥术师......所有都是我们欠他的。”

“这是胡扯，你知道的。”托尼跳上前去，假装袭击凯莉丝的臀部，然后在耀眼的光芒掠过她的头顶时扭开了身子，最终与她的对手再次交手。她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对方的身上，凯莉丝喘不过气来，托尼反而闪闪发光。她们面对面站着，喘着粗气，互相角力。“是的，拉莫斯帮助了我们。但并不是为了我们。只是为了他自己。我们是他的工具，安娜。我们一直都是。”

“这并不能给你背叛他的权利。奥术师、工盟，全是为了自由——为了没有公会敲骨吸髓的自由。”

“这就是为什么拉莫斯必须出局。他不顾一切地利用着工盟的资源。他在追求自己的目标，冒着惹怒公会和令奥术师任务失败的风险。他把我们都置于危险之中。”

“他没有！”凯莉丝向前冲去，拳头疯狂地朝托尼的下颌挥来挥去。她格挡着，溜进了凯莉丝的攻击范围，抓住那女人身上捆绑着挽具的粗皮袋子。“这是你的抉择！”凯莉丝用胳膊肘猛击托尼的太阳穴，一击又一击，直到艾恩赛德跪倒在地。“你做的决定！”

“够了。”托尼啐了一口。她突然站起身来，用全身的力气握紧拳头，朝凯莉丝的下颌挥出一拳。那女人的牙齿在尖叫中嘎吱作响。凯莉丝向后翻滚，她的翅膀在空中拖拽着，试图维持直立飞行。托尼迅速接近，一拳接一拳地落在凯莉丝的腹部，直到她的双翼最后一挥将自己拉出了射程。凯莉丝倒飞出去，最后重重地落在了一个街区外的地上。

托尼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她慢慢地向凯莉丝走去。这女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的眼睛已经失焦，她的脚步摇摇晃晃。金色的翅膀像一只受伤的鸟儿拍打着鹅卵石。一团火焰自凯莉丝的肩膀上溅落，像狂风中的蜡烛一样劈啪作响。

“我们再试一次吧，安娜。”托尼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在追求什么？我们在完成谁的工作？”

“现在你要考虑后果了吧，托尼？”凯莉丝说。她挣扎着站起来，下巴疼得直哆嗦。她伸出一只手，一顶火焰王冠从她的头上冒了出来。托尼举起双手。

“喔，喔，等下。等一下。这打斗已经持续够久了。”凯莉丝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睛难以聚焦。火焰啪的一声熄灭了。托尼点了点头。“我想我们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我的头很痛。”凯莉丝喃喃自语。

“是的。我也疼。确切地说，全身都疼。”托尼回答。她擦了擦肩膀，烧焦的布料从大衣上剥落下来。“你真得管住自己了，姑娘。”

“我想杀了你。”凯莉丝回答。

“是的，好吧。或许是我活该。”托尼靠近了些。凯莉丝退缩了。“工盟撑不下去了，安娜。它不能让自己的领导人互相拆台。尤其是现在。”

“你把拉莫斯送给公会之前就该想到这一点。”凯莉丝直起了身子，张开翅膀维持平衡。她擦去鼻子上的血。“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

“拉莫斯只效忠于一个人。维克多·拉莫斯他自己。尽管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也为M&SU的其他人做了很多，但并不能赢取我的忠诚。我的忠诚属于工盟。属于奥术师。你也如此。”

凯莉丝的脸扭曲着，但托尼并不能确定这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自己论点中的残酷现实。她们面对面站着，肩膀起伏着。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安娜。”托尼说。“我不能再把精力放在防备你或其他任何自己人身上了。我需要全神贯注运营工盟，我的守卫要留着对抗公会，以及其他把这个粪坑称为家的怪物。我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我承受不了身边再多一个敌人了。”

凯莉丝一动不动。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愤怒地闪烁着，但她的拳头却慢慢舒展开来。最后，她轻轻升至空中。托尼做好了再来一轮战斗的准备。

“拉莫斯为他自己工作。”凯莉丝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对工盟是有利的。对我也有好处。”她扇动翅膀，将火焰聚集在她的头顶周围。“也许拉莫斯不再益于工盟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把他交给公会的理由。”

“不，或许这不是理由。”托尼承认。“我应该先和你谈谈的。但公会没有去找你，因为你永远不会听他们的话。有太多的历史了。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再来一次，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是的，你不会改变。”凯莉丝说。“也许公会接触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许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计划。”

“我不否认这是他们的计划。所以。”托尼放下戒备，抬起下巴对着凯莉丝。“我们要按着他们的计划走么？还是我们制定自己的计划？”

凯莉丝犹豫了。托尼可以感到她的仇恨，几乎可以感觉到凯莉丝的愤怒在体内肆虐，感觉到火焰在撕裂她的骨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立不动，等待那致命的一击。但这一击没有来。

“不要再这样了，托尼。”凯莉丝轻语道。“工盟需要我们团结一致。但如果你再这样做，我向神起誓，我会把你从内到外烧为灰烬。”

“更强大的联盟一般会建立在不那么危险的承诺之上。”托尼说。她伸出手。“盟友，直至为敌。”

凯莉丝盯着艾恩赛德伸出的手。良久，她抖动着翅膀飞走了，留下托尼一个人在街上。托尼目送她离去，直到那对金色的翅膀成了噩梦镇夜空中令人窒息的云朵中的一闪。

“我想，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托尼喃喃自语。“至少现在是这样。”

艾恩赛德打起精神，一瘸一拐地沿街离去。她早上还要开会，头真是疼得要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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