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萨克斯号手
我好久未曾回家。 我好久未曾回家。想念起母亲做的菜来,下了班已经天黑,饿意一时间像猪一样拱着脑子,虽然只能休息一天,我还是选择了回去。 回家亦或归途的路比来路似是更短了些,心更急迫些,步履更加匆忙,返程的车追赶着天上的灰蒙云彩,像台球一样击过一盏盏路灯,却深陷晚高峰拥挤的长龙里,在一个个路口旁,水滴汇成了小流,我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车里的音乐聒噪得令车门震动。 拐过熟悉的街口,每个回家的人都会在心里喊一声终于到家了,有的人会伸着懒腰,呻吟一声,心里蒙上一层复杂的情绪,目光涣散,泛起熟悉的回忆来,而我只更饿了些,肚子起了声响。 驶入车库,找到蓝色区域,远远瞥见角落一旁有个空位,正靠近时,突然发现昏暗的灯光之下,角落深处有个人影,觉得意外,待停好车后才看清他的身影,身体瘦弱,衣服陈旧,穿着一双拖鞋,身上挎着个大物件,仔细一看也辨识不出是萨克斯亦或是大号,他侧对着墙壁,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不知他要在这做些什么,练乐器吗?总之是有些怪异。 无心去思考这些,下了车匆忙赶到电梯口准备回家,等电梯的时候,那萨克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断断续续,像极了肠胃不好的人放屁一样,谨慎地咘咘咘响了起来,我心中无有嗤嘲,反倒蒙生出几丝敬意来。我们小区住的大多都是农民,跟黄土建筑打了一辈子交道,一想到充满沟壑,长满老茧的双手去拿起这金贵乐器的不易,那敬意便更重了些。我曾在市里甚至县里的公园见到吹萨克斯的人,都不觉得奇怪,但此时所见实在有些违和,对于一个农村来说,不免有些奢侈和排场了。 这便是我见到白旺村吹萨克斯第一人首次的精力和感受,如今又见到他。 地下车库的灯光一如旧时昏暗,回来地晚,也只剩角落里的空位,又来到熟悉的空位,又见到了熟悉的他。车还未靠近,他便慌乱起来,浑身不定,不待车灯打向他,他便抱起萨克斯转身匆忙逃走了,我好久未曾见过他,还幻想着上去攀谈几句,可他就走了。 我这次却不着急回家了,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待着,果然没一会儿,他又从黑暗中出现,四处探头张望,默默来到角落,徘徊,踱步,折返,又折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低沉的号声因角落的逼仄回声久久不散,嘟嘟,嘟嘟。我不明白,一个人追逐梦想,为何会这般卑怯,可具有乡土特性的我,也是这般模样。 自从选择了写作,也就选择了一条漫长艰辛的道路,这条道路无有同行的人,出身农村的卑微,自身水平的一般,将坚持便为了玩笑和稀罕,将卑怯无限放大,可我不懂玩笑,莽撞碾过卑怯,只苦命的挣扎,隐瞒怯懦地惧怕他人审视的目光,他人的评论,封闭自我言行的行为。只默默坚持,怀疑自我之时,念到老师赠与的一句话:植根尘埃,静待花开,那样一个卑弱的我偏执地继续着我的写作道路。听到那号声,不禁悲恸地流下自己的眼泪来。 一个夜晚,一如往常,又有不同,我奋笔疾书,那悠扬的号声弥漫在黑暗中,我望向窗外,天色昏黑如墨,寂寥声远,他已经大有进步。我心里激动着,沉默嘶吼:战斗!战斗!!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