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第三方干预局】[拉普兰德篇:法兰克的宝藏] 第五章 伪装

酒吧门口传来清脆的铃响。拉普兰德罩着一件黑色雨衣,站在大门前,打量着眼前的场景。雨衣上的雨水穿过特制的绒毛,汇聚成好几股,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上。
八点半,正是法兰克人完成一天的工作,休息的时间。许多人就在这个时间来到酒吧,小酌一杯,让酒精浸润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溶解掉其中的劳累。
之前,拉普兰德对酒吧的印象还停留在罗德岛。新城区危机解决之后,他在野外和某个阴魂不散的幽灵纠缠了老长时间,连人间烟火是什么滋味都忘了。
等终于到了罗德岛,医疗部的干员却以病情为由,不让到岛上的公共酒吧去。千找万找,只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吧台,由一名粉色毛发的菲林经营着。她不记得菲林调的酒怎么样,只感觉到,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作为调味剂,也别有一番风味。
相比之下,这个酒吧可就地道多了。
人挺多,但并不挤,也没有多少人站着。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台子,一名乐手拨弄着一把吉他,用方言唱着下酒的调子。人们在小圆桌边坐着,有几位成对地小声说话。偶尔能听到酒杯碰到桌子的声音。
一位穿黑马甲的酒保在桌间灵巧地穿梭。不时拿着一瓶酒,给有需要的客人递过去。他并不负责倒酒,都是客人自便。
拉普兰德没有脱下雨衣,整整自己的装束,优雅地从窄小的过道走过,坐到吧台前的一只高脚凳上。
不管做工怎么精致,她的这一身都太显眼了。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她。
矮小的调酒师挺拔地站在吧台后,只有耳朵不怎么安分地动来动去。
“这位客人,请问您喝点什么?”
“游客经常喝什么?”
“浓缩咖啡马提尼。您是游客吗?”
“是不是游客?嗯哼。这个问题挺有意思,我得想想。”
“您慢慢想。我先......”
“怎么能耽误喝酒呢?先把我的马提尼端上来吧。”
调酒师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看不出来是不是被逗笑了。
“请稍等。”
他熟练地从各种地方倒出液体,用不锈钢杯和玻璃杯往调酒壶里装。拉普兰德能认出糖浆和咖啡,还有一个白色的大冰块。还能闻到一点儿高度伏特加的气味,像兰花香。
各地的马提尼都不太一样,她没法全都记住。不过从材料看,这杯的劲头大概比较大。
调酒动作没有什么花哨的,只是把盖子盖上,简单地摇了摇。大概是冰块的固体碰撞着闪烁的杯壁,却发出搅动冰沙一样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从壶里倒出来一些深褐色的液体,倒进一个杯挺很长,杯肚又很矮胖的玻璃杯中。上层浮着极细的泡沫,构成一层白色的装饰。
调酒师没有继续往里加装饰,用两只手指夹住基座,推到拉普兰德面前。
“法兰克特调浓缩咖啡马提尼,请慢用。”
拉普兰德握着杯挺,轻轻抿了一口。开始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点甜味。到后面,伏特加的劲道开始冲击人的脑门。刚感觉有点微醺,咖啡又让人清醒起来,就这么来回反复着。
剩下的一饮而尽。
“这马提尼——有点不对啊。”
“您适应不了?确实,这种酒的后劲比较大。不过,点这个的人通常都......”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你之前问什么?我是不是......”
“游客?”
“对了,我想到了。我知道,不,很了解这里的酒。我还知道些什么?轿车,匕首,皮草,还有你们用的咖啡。是多索雷斯的?”
“多索雷斯进口黑咖啡豆。”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那么,大概应该点一杯那种,让我看起来像是游客的酒。你看,我像不像呐?”
“大概吧。”
从拉普兰德有些迷离的脸颊上,仍然看不出一丝血色。
调酒师仍然保持职业的假笑,用小刷子刷着手里的不锈钢壶,没有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酒?”
“哦,我不该跟你说这个,恐怕也没人这么问你吧?好吧,我就说酒。啊,确实挺带劲,我这不是都这样了吗。但看起来,你们这儿的马提尼,恐怕少了一种关键的配料。”
“是什么?”
“蒙汗药。”
壶和刷子同时掉了下去。在它们碰到大理石的内柜之前,一把匕首已经架在空中,刀尖直逼拉普兰德的脖颈。暖色的灯光照在刀刃上,也变得冷若冰霜。
但是,它已经无法再移动分毫。一只手有力地攥住了调酒师的手腕。
前一秒,酒吧里的客人还在交谈着。后一秒,他们中的一半就已经“唰”地站了起来。其中的三位闪到吧台前,亮出自己的短剑,对准眼前的白狼。留在原地的则都举起了手弩。
乐手的吉他掉在地上。弦断了,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
剩下的人弯下身子,没多说一句,一股脑跑出了酒吧。
“为什么不给我下药呢?否则,这一下就取我的性命了。”
调酒师的表情变成了冷笑,用劲的手抖了起来。
“萨卢佐家族养出来的狗,鼻子很灵吧。不管下什么药,你都能闻出来。”
“不如让我晕一点?很聪明。”
“拉普兰德·萨卢佐。谁派你来的?阿尔贝托那个老混蛋?”
“那好歹是我父亲,你应该放尊重点。只有我能这么骂他。”
“我们早听说了,还知道,你正在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混蛋。”
“演员们,能不能按剧本来?剧本上写着,我应该惊讶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别耍滑头,你的行动我们了如指掌。快说,不然就杀了你。”
“不要这么急着杀我,还有,后面的几位。你们知道,帷幕已经拉开,一旦记错了动作,观众是会扔西红柿的。”
杀手们一个都没有动。要对付叙拉古最有名的战斗专家之一,就算是对着背部,他们也都没有哪怕一成的把握。
调酒师的另一只手悄悄地在柜台下摸索着。
“法兰克,自由之城,叙拉古的明珠?哈哈,外人怎么知道,你们还有这一手呢。”
手指尖感受到了金属的触感。
“哦,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啦。”
第一个指节勾住了弯曲的扳机。
“布置暗器的时候,不要故意挖一个射击孔。”
黑色的弩箭离弦而去,却错过了自己的目标。
拉普兰德丢下雨衣,紧紧抓住调酒师的手腕,用力一拽,把对方拽出了吧台。自己则趁机借力,跳到了台面上。
调酒师来了个倒栽葱,砸倒了那三位没来得及出刀的同僚,还有两把高脚凳。雨衣从天上落下,正好遮在吧台和他们前面。还没等他们几个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头就连同袍子一起,把这几位扎成了豪猪。
拉普兰德看了看台下的狼藉,还有时间笑一下,然后轻巧地滚到吧台后面。
领头的打个手势,手拿弩箭的打手们凑过来。其中的两位从腰间抽出小刀,小心翼翼地蹲下,把头伸出,准备翻过去。
一把长剑的刃在台面上很快地晃了一下,看起来就像一把闪光的扇子。两人的脖子上就出现了很细的口子。过了两秒,开始往前冒血,发出沉闷的噗嗞声。
他们向下倒去。脖子的上半截和下半截同时分离开来,血朝上喷出。桌子上还有几杯没喝完的酒,落下来的红色像被人施了什么魔法,洒在杯子里,像会动的婚纱一样扩散着。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一团灰黑色的雾气从吧台后释放出来,逐渐蔓延到整个室内。很快,酒吧里全被笼罩起来了,他们都互相看不见,只剩胡乱惊叫。
黑雾的一部分开始凝聚成形。先是两只红色的眼睛,然后是尖尖的嘴巴,耳朵,最后是毛发。混沌散去,一只巨狼的头颅从无形汇聚于空中,重新环视着人间的一切。
惊叫声戛然而止。
它活动起来,先是飞去一个人的头上。那人仰头看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喉间卡进了一块石头。深渊巨口张开又合上,他的肩膀以上就只留下了一个红白相间的血窟窿。
“朋友,我们是狼群,你不应当吃独食。”
白色的影子在空中一闪,落在人群中间。形状奇怪的剑扎在了一名打手的脚掌里。还没等疼痛到达感觉中枢,剑刃已经拔出,转而向上刺过去,从下巴穿过整个脑袋,从头顶出。
一把手弩对准目标。弩箭刚刚射出,却被飞来的矮椅挡住。深褐的椅面直接撞上了操作者的脸颊,把鼻梁骨撞得够呛。
同样的剑刃穿透木质的表面,深深扎进他的右眼里。稍一搅动,里面的脑组织就成了一团浆糊。从脑中拔出后,又去寻找下个目标。
几把长刀砍过来。拉普兰德把剑一横,让那量角器一样的护手圈住袭来的威胁。再拧下手腕,给了一个扭转的力,就这么缴了对方的武器。
她闪过身去,黑色的狼头又冒了出来,轻易地结果了几人的性命,在一片猩红的彩华中转向另外的方向。
还没等副武器闪亮登场,第二回合就结束了。
它咬,它撞,它冲。
她躲,她刺,她砍。
黑狼和白狼来回穿梭着,在柔和的灯光下时而纠缠,时而分开,飞快地起起伏伏。每当人们瞄准了较高的地方,来自低处的攻击就会打散他们的下盘。而反应过来之后,又会从高处被抹了脖子。
不一会儿,酒吧里就没了动静。大部分的刺客都死了,留下了反射神经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没几分钟活头的已经没有力气喊叫,只剩下小声的哼唧。
拉普兰德把手举到嘴巴前,舔了舔一块别人洒在上面的血迹,还咂咂嘴。
巨狼悬在一边,注视着她。
“看什么?”
“我的宿主,你对血液的渴望,我很欣赏。我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发现了,隐藏在人身体里的......”
“你在说什么?”
“你对血液的......”
拉普兰德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的台词写的很有力,但很可惜,我只是觉得血有点甜而已,正好中和一下刚才的酒味。什么,你没有味觉?那真是太可惜了,看看隔壁那只企鹅,它多会享受啊。”
“好歹是兽主,你说话给点面子。”
第三个声音从大门处传来。拉普兰德的右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尾巴有点炸毛。巨狼则麻利地缩回它的小窝。
恐怖兜帽人走了进来。
“你好啊,拉普兰德。”
“你好,博士。”
“你就是这么搜集情报的,把人都弄死?”
“没办法,人家早知道我要来嘛,我还怎么问呢?”
“你醉了。”
“他们不管怎么样都得死,我只是让他们死的稍微凄惨了那么一点儿。喂,比起这些家伙,你就不关心一下我?”
“你杀死几个人就跟吃一顿饭一样,用不着关心。”
“那就别老盯着我看。你应该去查查,咱们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倒是句正经话。”
“而且,我这不是专门留了一个。”
拉普兰德走向墙角。在那儿躺着的一个人,虽然全身一动不动,却仍然能看到胸前的起伏。
博士低下头,把地上的半截酒瓶子踢过来。瓶子在地上横着转了几圈儿,紫色的酒洒在染红的地板上,画出一个不怎么完美的螺旋。
拉普兰德捡起踢过来的酒瓶,猛地摔到墙上,砸的粉碎。随着一声脆响,有几个玻璃碴子扎到了活口的脸上。
他立即蜷成了一团,手捂着脸,不住地颤抖。
“我我我我我说,我都说,不不不不要杀我......”
“我还没问,你说什么?”
“不管您问,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我懂规矩!”
拉普兰德仰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的,这是什么规矩啊!要是在沃尔西尼,按照规矩,你要是真说了点什么,今天晚上就得死。”
他见拉普兰德没看过来,扭身想逃。她倒是没看他,闪电似的抽出一把剑,一下就插在了离他鼻头几毫米的地板上。
他只能老实的趴在那儿。
“‘宝藏’在哪儿?”
“什么......”
“宝藏。”
博士走过来,俯下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上面看起来像是一根权杖,周身金灿灿的,头部还镶着宝石。
“黄金权杖,在叙拉古很有名吧。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那,那不是小孩子之间传的故事吗,我不知道啊。”
剑刃碰到了他的鼻尖,慢慢压出一道竖着的红印。
“我真不知道啊!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上司是谁,我为什么要来刺杀你们,真的,我只想活命......”
博士和拉普兰德互相看了一眼。
“那你就没用了,滚吧。”
活口露出了一点感激的神情,然后不顾地上扎手的碎片,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博士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回我可算知道,你那极好的伪装方法了。过不了两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法兰克。”
拉普兰德用袖子蹭了蹭剑刃,抹掉几处显眼的血迹,把它挂回腰间的绑带上。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我都知道,真正的‘伪装’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也应该事先告诉我,而不是擅自行动。”
“我应该做的,是完成需要做的事。你跟过来,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拉普兰德,朋友可不是你这样当的。”
“你想要真心,对吧。那我真心认为,朋友就是这样当的。而你作为朋友,却有一点不让我满意。”
“是什么?”
“只要你想,不需要伪装,就能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你说刚才?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大可以告诉我,我下次提前咳嗽一声。”
“我不喜欢的,不是这个事实本身。”
拉普兰德靠近博士,盯着他那漆黑的面罩,就像在盯着面罩后那双眼。
“而是它一直在告诉我,对于你,我无法做到同样的事。”
第二天,当地的助理法官循着血迹,在距离酒吧五十米外的小巷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的心脏被插入了一杆奇怪的锐器。没有刀刃,只有一根食指粗的尖铁杆,相较于匕首,更类似于缩短了的决斗剑。
凶手没有带走凶器,就由它在尸体上插了一天一夜。仿佛在告诉目击者和法官:不要继续深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