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求永生之人（下）——詹妮斯回忆录
第六章 追求永生之人（下）——詹妮斯回忆录
詹妮斯·卡尔多纳特，是我的“名字”。
“我”出生在1710年代，出生在波美拉尼亚地区，后来搬到了还是奥地利帝国控制下的波西米亚生活。在这里，我遇上了“他”。
“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对于当时豆蔻年华的我，很快被这个又会玩人偶戏，又会拉小提琴，又会跳舞的俊朗青年迷上了。我爱上了“他”。
可惜，“他”却从未注意到“我”的感情。渐渐地，我发现了他对于所有的人，都是只有社交上的礼貌，却从不对任何人透露真心。
“他”一生所爱的，虽然具有人形，但却没有“人心”。
“詹妮斯，请原谅我，我早已寄希望于这些孩子们，不能回应你的爱。”
“为什么！”我捶胸顿足哭道：“为什么你会爱上这些只有空壳的人形？她们只会在你的遥控下运动，而不会真正的具有自己的‘心’动起来！”
“……因为，她们和你不一样，她们永远不会老去。我啊……实在是不能接受如同你一样美丽的女孩子，渐渐地被岁月夺走俊美的容颜啊……请原谅我……”
过了不久，他从小镇上消失掉了。除了他乱糟糟的工作室被废弃的人偶填满之外，他留在这个小镇的一切都消失掉了。当我走进那个再也不会响起他的琴声的小屋时，看到这些被他抛弃的人偶娃娃，我再次内心崩溃的哭泣起来。
“……难道，为了追求所谓的‘永恒’和‘完美’，就不能接受有瑕疵的人类吗……”
他的离开，让我产生了熊熊烈焰。
我一定，要成为完美的女人！
然后到那一天，亲手把他从人偶的幻想中夺回来！
于是，我找到了他留下的笔记本，开始研究着人偶魔法。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三十年过去了，我金色的头发逐渐褪色，柔美的脸庞爬上了褶皱，细嫩的小手也因长期劳作而长满了手茧……我，终究是如同他说的那样，要如同一切的人类一样被岁月吞噬吗……
“不，不！！我一定，要让你见识到从前美丽的我——”
于是，我成功了。
1770年的某一天。我，重获新生。
当我从工作台上站起，站到镜子面前时，我终于，露出了数十年未见的笑容。
“多么美丽的金发……多么曼妙的身材……我终于回到了十六岁……完美的，永恒的十六岁……”
而在工作台前，那具已经油尽灯枯，灵魂移除的躯壳，已经是僵硬了。
我伸出带有机械关节的手，将从前的“我”葬入棺材，詹妮斯·卡尔多纳特迎来了新的人生。
“……这下，可以寻找‘他’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十年，但是我深信着，拥有那么强技术的他，在活过了一百二十年后，还应该继续活着吧？
但是，当我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他最后一处工作室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不存在了。
被烧毁的洋房，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以及，散落在地，布满灰尘的破碎人偶躯体。
当我走进最内部的工作室，只见到墙壁上有一行用血写成的文字：
“我造出来完美的‘她’了……死而无憾。”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我失声惨叫起来，直到我的泪水完全流尽。
我，等候了六十年，换取了完美的身躯，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吗？！
“……我，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要跑了……”
我疯狂的跑了起来。在之后的二百年里，我不断地搜索着“他”曾经出没过的遗迹，但是最终一无所获。我，不得不接受，“他”已经不复存在的结局。
“……就这样，把我埋葬在他的最终之地吧……”
绝望的我，回到了那间工作室。
经过二百年的风吹雨打，原先的洋房废墟已经不复存在，只剩少数灌木隐蔽的砖瓦还能识别出那间洋房的痕迹。可就在我抵达那里的第二天，突然听到一个可怕的传闻：
“你听说了吗？在我们村庄东面一座古宅的废墟里，有一个夜里出没的白色幽灵少女啊。她一直在翻什么东西，吓死个人了！”
我决心一探究竟。当我在当天晚上看到那个景象时，我惊呆了。
“这是……”
白色的少女，手臂上有着暴露的球体关节。
“她……是人偶吗？”
我猛然想起“他”留在房子上的绝笔。“我创造出了完美的少女。”
“……这，这白毛少女就是‘完美的少女’吗……不，不可能！！！”
我握紧了拳头，但是就在这时，突然几辆汽车冲了过来。
“啊哈，听说这里有炼金术师的遗迹，我们可以在这里挖些宝贝。”
“听说他还造出来‘完美少女’，那么能不能也在遗迹里面呢？”
我吓得赶紧离开，而那些人搜索之后，白毛少女的影子也再也没出现过了。
“……她被抓走了吗……”
但是，冥冥中支持我的力量，却告诉我：这还没结束。
又过了四十年。当我在欧洲的魔法研究者协会开会时，突然有一天，会长拿出了一叠资料。
“据说，有个叫做‘白发拉丝塔’的不明人偶师在中欧一代出现。有人说她是个没有组织的魔女，有人则说，她本身似乎是个活动人偶。那么，希望大家去调查一下吧。”
“白发少女！”我猛地一惊，连忙拿起偷拍的照片，果然和我见到的那个白毛少女是一模一样的！
“……拉丝塔……这就是‘你’的‘完美少女’吗……为了她你抛弃了我……我，我一定要看看你的作品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你沉迷的忘记了我——”
愤怒，驱使着我发起了行动。然而，拉丝塔却抢先一步，和一个叫做“陈宇翼”的少女签订了契约，这令我怒不可遏。
“主人，陈宇翼说她不会让出拉丝塔。”
“可恶的凡人，杀了你——”
但是，令我大为吃惊的是，陈宇翼居然对我的魔法，对我的人偶暗藏的毒气弹，都完全免疫了！
“这，这绝不是人——”
“你这欺凌人偶的恶魔人偶师，去死吧！”
陈宇翼刺穿了我的胸膛。但幸好，那只是我的代行体而已。
“……这陈宇翼绝不是人……难道，她也是人偶吗？可是，为什么拉丝塔会和一个人偶结成契约？这人偶又是谁做出来的？！”
我在我的秘密基地急忙的查找魔法研究者的数据库，可是毫无眉目，这令我极为恐惧。
“……难道，在这世界有没有记录过的超级炼金术师吗……这样的人偶，绝非一般人能做到——谁？！”
我的门外，突然想起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詹妮斯·卡尔多纳特，是你的基地吧？”
“什么？！”我吓得浑身颤抖，难道，我的行踪被敌对的魔法师知道了吗？
我连忙从秘密出口钻了出去。可是，当我掀开地道盖板的那一刻，一只可怕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脖子——更重要的是，我的魔力被封印了！
“呵呵，果然这地道是她的逃生路线啊。阿加什维利，做得漂亮。”
“谢谢陈泰司令夸奖。呵，这下子这混蛋跑不掉了吧。”
“是啊，给我那傻姑娘带来了不少麻烦。”
“……放开我——”我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此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一个留着平头，目光深邃而坚决的东方男子。
我，我可不记得得罪过东方人——等等！
“你，你难道是那个陈宇翼的制造者吗！？”
“很厉害，根据这么点的数据就推测出来了。看来，我刚刚还是说漏嘴了呢。”
“可恶——放开我！”我试图用腿踢他，但是旋即被他用一根绳子捆住了腿。他看着我的眼睛，冷笑着说：“詹妮斯，你可知罪吗？”
“我，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你用活人的心脏——包括原先‘你’自己的身体来练成灵魂核心，之后又在世界上靠魔法师赏金猎人维持生活。你和你的战斗人偶，杀死的人不下二三百人吧？”陈泰冷笑着说：“你这样的垃圾娃娃，留着你也是祸害吧？”
“我才不是垃圾人偶——我是用人偶躯体的活人——”
“可是你怎么对扶持你三十年的希腊瑞尔的？每次她暗杀失败，你都把她打得粉身碎骨，然后还不放过她的灵魂，把她修复起来继续为你作战。你把别人当做垃圾人偶，那为啥不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个垃圾人偶呢？”说罢，他拎起我的脖子，猛地砸在地上，我疼的惨叫一声，只见他猛烈的一摔把我从腰部打断了，金属骨架暴露在外。
“啊啊，啊啊!!”
“你还有人类体感啊？可惜没用到地方！”他抓起我，再次猛烈的磕向他的膝盖，这一下子力度之强，我顿时失去了意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身体又恢复原状了！
“……你——”
“嘛，没想到你太不结实了。不过，让你几秒钟就粉身碎骨，真的是对不起你杀害的人啊！”他再次提起我，猛地往大石头丢过去，我再次被摔得断掉了左臂和左腿，根本连坐起来都不到，他又冲向我，把我如同皮球一样踢向天空——
“死……真想死啊——”
我看向了远处的波西米亚，脑子里都是和“他”的美好记忆。我如果——
“但是，大错铸成，又岂是一句话能洗白的吗！”
我再次被打的失去了记忆，然后又神奇的恢复了完整。
“……陈泰……你到底要做什么！！”
“哼，就是看你来气。我的女儿也是人偶，但是却不像你这样只知道杀人放火！”
“咕！”
我趁着再次短暂恢复原形的机会，大骂道：“你也是个混蛋，居然拿我撒气——你为啥不杀了我！”
“你作为人偶，有生命可杀吗？”
“但是，拿没生命的东西发泄，”我大叫起来，“也说明你只是个懦夫！”
说罢，我闭上眼睛，等候再次被摔碎。但是，他举着我停住了。
“……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啊。算了，再打你下去，也没有意义，但是，给我记住这个！”他转过身，对着那些跟随他的人喊道：“来人！给我把这个罪恶的人偶研究室，烧成灰烬，一处不留！”
“是！”
“不，不要啊——”
那些残暴的人，拿起喷火器，把我二百多年来不离身的研究室，和所有的记忆，点着了。而他们的头目，陈泰，望着熊熊烈焰的我的研究室，爆发出了可怕的狂笑。
“唔哈哈哈……这一下，罪恶被烈火洗清，一切即将结束了……”
“……不。”我决心在死前最后还击一下他，“陈泰，你错了……毁灭，不会消灭罪恶……或许，我确实做了很多恶事，但是，你想通过以暴易暴来解决所有的恶——那是做不到的！就像我，通过夺取他人生命，创造人偶来延长寿命，终究是不可能获得永生的啊！！”
说罢，我闭上眼睛，等候被扔进火里烧成灰烬。但是，陈泰再次停住了。
“……果然，你从这点上看，也算个人类。只可惜，你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迷失了自我，而我，恐怕也因为我的力量，而迷失了呢……陈宇翼，说过一样的话呢。”
“……”
“饶你一条狗命！”他突然凌空一脚，把我踢飞。“给我带着无尽的悔恨，失去力量，如同一个人类少女活下去吧！”
……
浑身的疼痛伴随我再次醒来。和刚刚一样，我还是毫发未损。在远方，我的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而圣加仑的街巷，就在眼前。
“我，我该想哪去……”
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一家贴着“飞鹰旅馆”的小旅馆，猛然意识到——
“这不是陈宇翼住的店吗……”
对啊！找到陈宇翼，就能再次找到陈泰复仇！
“……她会接受我的。”
我抬起胸脯，敲响了陈宇翼的202室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