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对于上条当麻的一些看法
注:本文有大量内容来自网络于原著,不喜勿喷,拜托了。
上条当麻,日语名かみじょとうまあ,是魔法禁书目录及某科学的超电磁炮中的男主,身高168cm,是学园都市七大传说中都市传说中“拥有能将任何能力无效化的能力的男人”的真身,其寄宿“幻想杀手”的右手有着不论善恶,让一切超能力消失的特异能力。有着但凡遇到有烦恼的人都会伸出援手的性格。由于无法被学园都市的身体检查仪器检测到,而被测定为Level 0的无能力者,虽然被分类为“爱打架的坏学生”,但是上条当麻并不是打架高手。若是与不良少年对打,也只有一对一的时候才会赢。一对二的话就相当危险,一对三的话肯定要逃命,只是这种程度而已。本人对自己的长跑本事挺有自信,拥有着据说非常平凡的脸庞(河马你放屁!教主明明超帅的好吗!),梳着一头似乎是参照着杂志的刺猬头,非常讨厌麻烦的事,是个很重情义的热血少年,在他心中随处可见的平凡高中生”,就是指单单看见别人真的遇上困扰,便能随时化为英雄的人,性格超级烂好人,程度严重到看到有困扰的人都会不惜牺牲自己也不肯丢下不管。难以容忍身边的人死亡,“不失去任何东西,让大家带着笑容回家”是上条的梦想,甚至会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实现自己的这个梦想。不明确划分敌我界线,甚至会将敌对者也纳入考量,然而,在动漫里,上条当麻的形象却只给人们留下了“万雌王”“打脸达人”“后宫王”,甚至是“龙傲天”这样的形象,这,TM的明显是对当麻形象最大的污蔑啊!当麻从来没开过后宫,所有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性角色在他的意识里都只是朋友这种级别而已啊!为了达成“让所有人笑着回来”这个目标,在潜意识里,他甚至把自己当作一个损坏了已无所谓的棋子,有着极为严重的自虐倾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硬撑,始终不会轻易在人前落泪,纵然厄运缠身,也会在别人陷入不幸前挺身而出,想为拯救他人而拼尽全力。
当麻从来都不是人们口中的那个“打脸王”,与之相反,当麻非常不喜欢暴力。他相信着用沟通可以。解决一切,总是被强迫着使用暴力。在别人眼里,当麻是个强大、善良、坚强、勇敢的英雄,但实际上,当麻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啊!他也会害怕,也会感到无力,也会因为悲伤而无法自己,但在别人面前,他却只会露出开朗的笑容,在故事的最后大喊着“不幸啊”,佯装着坚强的模样隐藏着不断崩离分解的内心,他也会因为自己的卑微和无力而消极,也会因为人类的恶意而受伤,更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歇斯底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他自己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当麻一直已来独自承受的一切,都在《新约9》,被揭露了出来。
充满恶意的世界,这是当麻经历的第一个地狱。
他 的声音在颤抖。
上条总算遇上了熟人。尽管认为非得尽快他 们不可,却又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班 同学之一
吹寄!」
留着露出额头的黑色长发,而且胸部很大的女孩子。
她倒在瓦砾山的山麓上。倒在那热度彷佛刺 进鞋里一般的炽热石块上。
年 连忙跑过去抱起女孩。
发 遮住了脸庞,看不清女孩伤得多重。不过,她还有微弱的呼吸。现在还来得及!
「可恶,你没事吧?可恶!我这就想办
一 定会救你!」
她的身躯十分柔软。
感觉就像在抱一团颇有份量的橡胶。
外行人看不出情况如何,但想来得先处理灼烧伤吧。在没电的城市里要确保冰块或许很困难,不过可能还找得到水。
.….
女孩裂开的嘴唇微微地动了。
上条伸手拦住她。
「现在别说话。急救要紧,总之我们先离这 里。」
有线广播说,联军是瞄准从学园都市疏散学 生轰炸。如果以班级、学年、学校为单位动 ,或许还有其他熟人也在涩谷。尽管想问问 题堆积如山,但此时还是以吹寄的身体状况优先。
想到这里,上条抱着吹寄站起身。
他打量周围。
(.先找个能让她躺下的地方。然后是水跟毛巾冰块或许弄不到,但罐装的冷却喷雾能 还有。在涩谷找运动用品店应该不难
就在思考这些事的时候。
他怀里的同班同学,有了微弱的动静。
条 并未在意。
是 个错误。
小小的「噗兹」声传来。
少女以手里的尖锐玻璃碎片,刺进上条腹腹部
这一刻。
少年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
他似乎十分混乱,连痛楚都感觉不到。
让上条有实感的是第二下。
吹寄制理。不用想也应该是自己人的她,挪动颤抖的手。
她就像扭转手腕一般,用力转动刺进少年的 玻璃片。
「咦、呜!嗄啊!呃啊」
强烈的痛楚,透过脊椎袭击整个上半身力量自身体末端流逝。
上条暗叫不妙。
吹寄的身体失去支撑,摔在滚烫的步地道砖上。
他承受不住这股吐意。
顶多只能勉强把脸别开。
「嘎啊!呕恶!咳咳!」
洒在地上的并非呕吐物,而是鲜红色的液体。他想了一下这些东西是从自己体内的哪里沿着什么管道涌出,这才明白事态有多严重。
上 条摇摇晃晃地退后。
双 手伸向染成鲜红色的玻璃片。坚硬触 感让人毛骨悚然,但上条仍旧一口气拔出了碎片,接着再度吐血。他已经无法估算这种行为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某种布料拖地的「声响起。
摔在路上的吹寄缓缓爬起。
么嘛
她低声嘀咕。
从未见过的表情出现在眼前。
连要用双手按住伤口都忘了的上条,呆呆地看着「她」继续。
什 么『我会救你』嘛」
怨恨。
这个词,将同班同学的话语变得彷佛要彻击 溃灵魂般凄厉。
「上条当麻,如果你没做出那种事,不就有 人会死了吗!」
………………
………………
………………
………………
双亲的影像,有如背光般出现在杀人者背后。
上条不停地对着影像道歉。接着。
他听到了。
『但我们发现一件事!为了消灭上条当麻个 绝对的邪恶,可能需要熟悉他的人帮忙!审判我们没关系,但希望等一切都结束再这么! 此刻,请给我们改正过错的机会!』
世界报以热烈的鼓掌喝采与祝福话语。彷佛巨大齿轮朝向光明的未来转动一般。上条平静地想。
啊啊谓真正的绝望,想必不在人所能预测的范围内。
在只剩眼球能动的上条面前,月咏小萌缓高 举起了大菜刀
…………………
………………
…………
被别人代替的世界界,这是第二个地狱。
于是。
陷入暮色的教室一隅,一名少年坐在椅子上。
在教室的最旁边、最角落。
始终没人注意他,就连看见他孤单地待在那里,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
孤单的上条当麻浑身颤抖。
「……那、那是……怎么回事……?」
某人位于圆圏的中心。
某个上条当麻不认识的人,自称「上条当麻」。
形成圆圏的人们,没有一个感到不对劲。
即使差异这么大也一样。
明明两人长得完全不同,包含身高体重在内没有一处相似,连五官和发色都没有任何可能看错的地方,大家还是毫无知觉!
「没什么怎么回事。」
少女的话音传来。
声音来自教室的讲桌上。优雅地翘起脚的眼罩「魔神」就坐在那里,姿态就跟那种只会出现在梦中的「女教师」差不多。
「这就是所谓『上条当麻』的日常吧?难道你没印象吗?」
「我讲的不是这件事!」
「对那些家伙来说,是谁都可以。」
欧提努斯这么说道,口吻有如正在细心教导一个叛逆的学生。
她背后的黑板上头,自行出现了以粉笔写成的文字。
A和B。
就这两个英文字母。
「你因为过去邂逅一些人并替他们解决了问题,拓展了人际圏。尽管这些行为以神的观点来看无比可笑,但以人类的角度来说或许值得赞扬。」
「……」
「不过,这些信赖说穿了全系于『他们得到了帮助』对吧?『只要得到帮助』,不管来的人是谁都行吧?只要另外有某个人代替坐在这里的你『伸出援手』,他们的信赖与好感就会转向那人。任何人都能当「上条当麻」 ,即使那人是个肥胖大叔或枯干老头……怎么啦?难不成你认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正版,这些过程除了你以外谁都画不出来?」
欧提努斯转起了食指。
「没有人在看你。」
粉笔顺着她的手指起舞。
「没有人会因为你不在而困扰。」
黑板的A上头画了个大大的×。
B则被圏了起来。
「只要凑齐能够解决问题的人物,他们的世界就会自己运转。你居然认为自己的性命能托付在这种关系上……真是个丢脸的家伙。你的价值只有这点程度,和能量耗尽就会替换下来的电池一样。没人会在意电池的外表与个人特征。而且说实在的,只有电池什么也做不到。毫无用处。」
毛骨悚然。
……上条当麻就连这种理所当然的恶寒都感受不到。
世界好遥远,实感飘忽不定。
明明应该是坐在椅子上,却发现连自己的脚边都变得不踏实。
「所以,我『之前』就说过了吧?」
以世界终结为讲题的女教师说道。
「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必要让人执着到一再赌上性命?只要是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即使只是吐在路上的口香糖,也能让他们机械性地膜拜。」
过了好一会儿。
上条当麻始终闭口不语。
他默默看着空荡荡的教室,看着变得陌生的桌椅行列。
眼前景象显得无比空虚。
比因为胡乱开发与环境破坏导致地表完全沙漠化的行星更为寒冷。
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救赎或润泽。
自己或许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却感受不到这么做有何魅力。
「还不死心吗?」
依旧翘着脚坐在讲桌上的欧提努斯,缓缓开口问道。
「不过改变一下『观点』,地狱就会轻易露面。如果你还要说那些漂亮话,那我也是可以奉陪,不过前面等着你的只有更灿烂的黑暗喔!反正你迟早会因为自己走过的路崩溃。」
「……否定又能怎样。」
上条当麻低语。
「不管谁说了什么话,这里依旧是我的世界。这是我保住的东西。对于人称『魔神』的家伙而言或许只是个小小的造景,对我来说却很有价值。」
「是吗?」
话音响起的同时。
一柄长枪宛如变戏法般出现在欧提努斯手里。
「只要有这东西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世界这种东西简单得很。只要我出手便如你所见,重组一切就像数一二三后从帽子里变出鸽子那么轻松。因为我就是神。」
「你想说什么?」
「我在等你绝望。」
「为什么?明明只要你想,新的『上条当麻』要做多少就有多少。」
「制造新的人偶有什么意义?说穿了新人偶本身无罪吧?由我这个神所做的东西,无法附加『违逆我这个神』的罪过。」
金发少女轻声说道。
她的独眼中有着愉快的光芒。
「对过去发生的事绝望吧。将思绪放到今后吧。这么一来,至少我会把那些家伙修正成该有的样子,让他们取回一定程度的理性,晓得为长眠于坟墓中的你哀悼。」
如果是她。
或许用不着任何代价就能随意改变世界。
若是欧提努斯说给上条半个世界,或许他真能拥有自己的国家。跟全世界的男性结交,跟全世界的女性恋爱——像这种愚蠢的梦,或许也只要将「长枪」轻轻一挥就能实现。
可是……
「这样没意义啊,欧提努斯。」
「?」
「你刚才说过了。你亲口说,制造新的人偶毫无意义。不管那里待起来多么惬意,依旧什么也没有。如果全世界都是那种东西,别说实现心愿了,根本只有空虚在等着而已。什么也不剩。」
「还真能说呢。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些景象没有错喽?他们毫无修正的必要,而你就该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
「没错。」
少年立刻回答。
他反应之快,令欧提努斯静静地皱起眉头。
凡人毫不在意,出言抵抗成神的少女。
「我被舍弃了。某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夺走了我的一切……可是,这代表他们自由、有自己的价值观,不会受到我这种人的意志左右,值得尊重。『无法影响他人』就是这么一回事。要是一切都顺着自己的意思,那才会变得太过空虚。」
「……」
「所以,欧提努斯。如果你单方面说要『修正』离开这里的一切……那我就会挡在你面前。这里的一切都只会带给我痛苦。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因为个人理由擅自铲平他们!」
少女的眉毛微微抽动。
她的眼神,就像看见原以为已经用拖鞋打烂的害虫还在动一样。
「……在捏烂你之前,我有件事想问。」
欧提努斯平静地开口。
一脸「装置并未依照自己预期动作」似的表情。
「这样能让你得到什么?」
「什么也没有。」
同样是立刻回答。
「我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战。」
「这样啊。」
「何况就算暂时分别,只要有缘还是能重建友谊。也有些人际关系是从互相憎恨、互不理解开始的,最后大家还是变得能够一同欢笑。这种情谊,远比你所想象的更为坚强。即使『上条当麻』的身分在我眼前被人夺走,也不代表我没有以其他身分跟大家重拾联系的机会吧?」
「这样啊。」
此时,欧提努斯就像要打断上条似地开口。
她的肩膀在颤抖。
上条原以为她在压抑怒火,但并非如此。她是在忍笑。
「呵呵。虽然你讲得很精彩,不过我安排了一个对你十分恶劣的诡计呢。不,毕竟我没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答案。这还真是尴尬。神向人认错可是极为稀奇的事喔,值得一辈子引以为傲。」
「……什么意思?」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上条皱起眉头。
「你到底在说什么?」
「很简单。」
欧提努斯指向出口。
指向众人离去的虚无空洞。
「大家都叫消失在那里的少年『上条当麻』。当事人对自己是『上条当麻』这点也深信不疑。而且这里只有我跟你,在这种状况下你的自我申报没有意义,加上我说的那些话打从一开始就充满恶意……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应该会有个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吗?」
「………………………………………………………………………………………………………………………………………………………………………………………………………………………………………………………………………………………………………………………………」
不行。
不能让她说下去。
某种强烈的厌恶感逐渐支配全身,彷佛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有恶心的虫子在爬一样。
然后。
毫不在意的欧提努斯以嘲弄口吻这么说道:
「在这里悲惨地低头伤心的你到底是谁?」
少女显得十分愉悦。
彷佛在炫耀她引以为傲的诡计。
「这种不干不脆的家伙,真的是大家认识的上条当麻吗?」
7
认知。
断绝了。
8
少年。
「上条当麻」呆呆地坐在染成橘色的教室最角落。他的手脚无力地下垂,原先看着欧提努斯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有些偏差的世界。
呼吸变得凌乱。
就连活命所需的最底限行为,也变得十分草率。
没错。
没有错。在这种一团混乱的世界,在这种自己与他人的对人认知都已彻底崩溃的世界,为什么还能相信「人名」这种东西?
别人所认为的「上条当麻」也好。
自己所认为的「上条当麻」也罢。
人会轻易地遭到操控,表现得像个丑角一样——刚刚不是已经亲眼目睹了吗?为什么会以为这种现象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若是这样。
我、我、我。
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刚刚都还对身为「上条当麻」这点深信不疑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喂。」
戴着眼罩的金发少女,彷佛在太阳系外聆听一般。
轻巧的「咚」一声响起。
原先站在讲桌上的欧提努斯,跳到了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咚、咚、咚。
「魔神」宛如踩着自清流中探头的岩石过河,不断地从一张桌子跳往下一张桌子,逐渐接近少年。
简单的作业。
欧提努斯抵达了少年的座位。
少女站在桌上,从天上俯视渺小的少年。
「我说啊,『上条当麻』。你本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
「基于正义而愤慨,为了朋友甚至不惜挑战神明的你,周围到底有些怎样的人啊?你为了保护别人,到底抛弃了谁?」
水声响起。
少年全身上下不分前胸后背,每个地方都冒出了令人不舒服的汗水。
「应该有这种人才对。虽然数量比不过那种夸张的后宫混蛋,但你应该还是有即使知道必须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依然愿意赌命保护的对象。而那个人现在怎样了呢?就在你舍弃『真正的你』,主张自己是那个生活惬意的『上条当麻』时,那人在哪里做些什么?」
少年并不觉得热。
他甚至有股寒意。冻彻心肺的恶寒裹住了他的身体。
「魔神」说道。
她完全掌握了主导权。
「就当是你陪我消磨时间的谢礼。只要说得出正确的名字,我就送你回原来的地方……朋友、恋人、家人。如果你找得到『真正的你』,我就让你回去跟『真正的你』有关连的那些人身边。」
一阵沉默。
少年缓缓抬起头,欧提努斯依旧站在他面前。
不知不觉间,少女已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某张照片。
「如果要你从地球六十亿人口中找出来,范围想必太广了。我就适度地给你点提示吧,毕竟别人设计的娱乐没胜算就太无聊了嘛。」
照片离手。
它顺着少女的身体缓缓飘落,轻巧地落在少女脚边——上条的桌面。
那是全班同学的合照。
不用说,里头当然是「上条当麻」班上的同学们。数十个学生填满了阶梯状的踏脚台,班导师月咏小萌则站在稍远处。
「你是其中一员。」
欧提努斯轻声说道。
「从这数十人中选出一个就好。这种选择题远比转地球仪简单多了吧?」
因为心血来潮而释出机会的「魔神」,大概一失去兴致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少年。
她想必不会犹豫。
「你就在那里面。」
欧提努斯再度说道。
「只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就会给你正确的答复。包括你的世界、你的人生,以及你的存在。」
欧提努斯没说选错会如何。
少年缓缓将目光转向合照。
每张笑脸都显得十分平板,就像用印章盖上去的。
感觉不出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能将整张照片看成一幅巨大的绘画。
即使如此,少年依旧将意识集中在男生的部分,尽可能地让选项减半。然而……
「别想靠性别之类的东西来分唷。」
欧提努斯彷佛读出了「某人」的思考般插嘴。
「你的外表只要用『长枪』就能动手脚,性别和年龄没办法当成找出原型的参考喔。」
「……」
除了性别以外,她甚至还提到了年龄。
这么一来,不就连站在稍远处的小萌老师也得列入候选名单了吗?
「不用在意时间,反正这是你最后的选择。就算要烦恼到饿死也无妨喔?」
男生、女生。
学生、教师。
没有任何能用来找出正解的可靠情报,也没有共通的疤痕或习惯的站姿等参考特征。到头来,还是只能闭着眼睛随便选一个吗?就连俄罗斯轮盘的死亡机率也才六分之一,而这道题目更过分,猜得到才稀奇。
双眼感到刺痛。
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额前流下的汗水所致。
只有嘴唇异常干涩。
接着。
就在金发少女眼前。
「我是……」
「某人」。
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我是上条当麻。不是别人!」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
欧提努斯面容扭曲,彷佛打从心底感到不悦。
态度十分明确。
那是到目前为止她最让人觉得「危险」的表情。
扫兴。让已经成神的少女这么想,究竟会引来多凶猛的神威呢?
一会儿后。
她啧了一声,带着叹息开口。
「你从哪里发现的?」
「……」
「别告诉我又是靠什么没根据的自信或放弃动脑的正面思考啊。」
「若要说提示,当然还是有。」
他平静地回答。
「你说的那些话成了提示。」
「我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只是要折磨我,就绝对不会给我合照这种提示。既然如此,代表你另外有让我看这张照片的理由。对吧?」
「……原来如此。」
「虽然你说真正的我就在这里面,却没说那是『上条当麻以外的我』。你期待我在能选出正确答案的状况下犯错。」
而且,欧提努斯先前曾这么说过。
即使制造新的「上条当麻」也没意义。
既然不觉得让别人担任「上条」有意义,也就表示她折磨的对象正是本尊。
「该说你读出我的恶意了吗?我原先还以为这会是个有趣的人格崩溃实验呢。」
「虽然我不晓得你怎么办到的,但即使不用双手你依旧能动很多手脚,像是在黑板上写字或是拿出照片等等。如果我说出别人的名字,你只要惊讶地拍手喝采称赞我就好,至于证明答案无误的『证据』,事后你想怎么捏造都行吧。」
就像要打断少年一般。
就像觉得眼前的喜剧很无聊,于是起身离席一般。
欧提努斯此时弹了一下手指。
世界消失了。
上条所处的世界,无论是地面、天空、还是地平线的彼方,全都变成漆黑一片。
「魔神」不知身在何处,唯有话音滑至少年耳边。
「该说你蠢过头了吗?不会烦恼也算是某种才能吧。你不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安,这点我必须老实地表示佩服。」
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惊讶,就跟看见构造单纯的生物在切下身体一部分后依然活蹦乱跳的人差不多。
「不过,你认为我手上有多少张牌?」
「……」
「以为只有区区几万而已吗?」
「下一个」威胁。
在某个世界,会出现摆明了要追杀上条当麻的怪物,这是第三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上条会遭人冤枉而上绞刑台,这是第四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上条会和熟人一同碰上山难,为了活到救援抵达,众人必须分食他的肉,这是第五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他明明还有意识,却不知为何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动弹不得,就这样直到葬礼举行。这是第五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他被活埋在腐叶土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从手脚尖端开始腐坏;这是第六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地球已经完蛋,他于不知终点何在的情况下,被迫搭乘胶囊般的宇宙飞船让人扔到无重力空间漂流;这是第七个地狱。
在某个世界,没有人理会他,却有巨大机器人和小行星自顾自地进行破坏。这是第八个地狱。
…………
…………
…………
…………
虽然心灵这种东西没有形体,上条却清楚地感受到它正在崩溃。不是像用铁锤砸或拿刀劈成两半那种显眼的破坏,而是有如遭白蚁啃蚀般缓慢但确实,察觉不对时已经太迟了……那种静悄悄的破坏。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上条依旧一点点、一点点地累积思考时间。
逆转手段与解决方法不会突然浮现。
要用沾满鲜血的手将至今所累积的东西一点一滴地建构出来。
当麻仍未放弃,
直到————————
第无数个地狱的到来;
那是个和平美好所有人都微笑着的世界。
地点是个有和煦阳光照耀的公园。
他坐在洁白的长椅上,整个人往后靠。似乎是就这样打起吨来。
「睡了多久」这种问题,想来没什么意义。
毕竟「这里」或许是上条当麻清醒的瞬间才诞生也说不定。
反正「这里」八成也是高高在上的欧提努斯为了整人而精心设计的东西吧。就像之前彻底否定上条的存在意义,带给他强烈的无力感那样。
当第一印象既安稳又和平时,最后一定会有场彻底的大破坏等着,藉由让上条眼睁睁地看着熟人们倒在尖叫与血泊中,粉碎他的灵魂。
所以,上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可没悠哉到在这种时候还能乐观地守望事态演变。
(……主动出击吧。)
少年让模糊的意识集结在脑中的一点。
他以自己的意志感受全身的血液循环。
(幸好,我的记忆会持续累积。要想出办法对抗欧提努斯那种近乎无限的力量,绝非不可能……还有救。无论自己会变得怎样,我都要回到大家身边!)
如果。
在变迁摇摆的众多世界里,上条的心屈服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没考虑过这点。
根本无暇多想。
欧提努斯很快就会出手。一旦变化开始,就无法阻止世界的毁灭与崩溃。所幸没出现过「在什么也没有的空旷沙漠里悠哉地待上一百年」之类的状况。想必她自己也不想奉陪吧。没人会为了杀掉一看就讨厌的蟑螂而把它养在笼子里直到老死,两者是一样的道理。
看清楚发生什么事。
比较毁灭的差异,计算欧提努斯的「器量」。
从里面找出特征与共通点,刻划出那个「魔神」的习惯与特质。
其中可能会有微小的破口。
也可能有乍看之下无法察觉的细微裂痕。
或者。
在某处。
会有连欧提努斯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细微缺陷。
(所以不能别开目光。要正面承受,然后克服它们!自己怎样都没关系,就算超越极限的景象接连到来烧毁脑袋也没关系。不能再让茵蒂克丝他们被那家伙摆布。我一定要让一切恢复原状,取回他们的尊严!)
他身体使力。
准备从公园的长椅上站起身。
就在前一秒。
「……丝。」
说话声传来。
对方说的似乎是英语,因此上条听不懂详细的内容。
顶多只听得懂人名。
然而,事到如今不管出现什么名字,上条都不会惊讶。他就连陌生人以「上条当麻」的身分打入班上圈子里都碰过,而且克服了那道考验。
下一道难题。
一定也能克服。
就在上条这么想时,「那个名字」滑进他耳中。
「等一下啦,艾利丝〜」
时间短暂。
但上条当麻的呼吸确实停了 一下。
他忘记要从长椅上起身,只是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名有波浪卷金发、小麦色肌肤的娇小少女正在奔跑。
在她前方有一名少年。
啊啊。
可是……上条心想。
艾利丝这个名字,不就是魔法师雪莉•克伦威尔那尊石巨人的名字吗?
而这个名字,应该是来自她已死的好友才对吧……?
「……」
上条呆呆地……只是呆呆地目送少年少女的背影小跑步离去。
接着,别的说话声响起。
这次是法语,还是意大利语呢?总之是上条完全无法解读的语言。不过,他隐约听得出说话者似乎很开心。
他转头一看,发现绿色草皮上铺了一块塑料制的野餐垫,垫子上头坐着一名幼小的少女和一对年轻夫妇。他们不时从藤编成的篮取出三明治大快朵颐。他们的表情,与其说是在品尝三明治,不如说更像是在细嚼合家团聚的幸福。
那名幼小的少女,将茶色头发编成了数根细细的辫子。
上条想起名叫雅妮丝•桑提斯的修女。
可是。
她有告诉上条她的双亲还在世吗?
「……难道……」
上条感觉到。
巨大的阴影徐徐笼罩而来。
叫做前方之风的少女牵着弟弟的手散步。名叫左方之地的男子并未遭同僚处刑,跟其他成员一同在遮阳伞下喝着冰咖啡。
名叫欧莉安娜•汤森的女性没去当什么魔法业界的送货人,而是跟数名孩童、老奶奶一同欢笑。
「老师,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应该属于那个穿着奇特女仆装的云川鞠亚吧?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特地去确认她视线前方的人物了。
木原加群。
果然,是个应该确实已经死亡,还活着才显得奇怪的人物。
「否定呀。」
短短一句话。
怀着恶意的少女之声,彷佛要贯穿上条的胸口。
戴眼罩的金发少女,魔神欧提努斯。
「如果你能断定『改变世界』与『变化后的世界』是恶,那就否定这个没有事件、没有债务,也没有失恋的扭曲世界呀?」
「……」
欧提努斯从长椅后方靠向上条,她搂住少年、将脸颊贴上去,有如在少年耳边说情话似地轻声道。
上条什么也说不出口。
连一句反驳的话语都讲不出来。
「想破坏世界很简单。只要杀了我,或是破坏控制力量的『长枪』就好。虽然两者都超出了凡人的能力范围,但仍旧有一试的价值喔。反正你不管选哪个都会失败,无法夺走我的一切,但或许有机会给我足以产生些许噪声的冲击呢。这么一来,这种插入半吊子『相位』的夹缝世界便会当场粉碎。要让一两个你所认为的『丑陋扭曲的世界』回归虚无,应该也办得到吧。」
不知不觉间。
少女手里出现一柄「长枪」。
「主神之枪」。
协助她控制「魔神」之力的灵装。一切的关键。能不由分说地带给世界变化,甚至无视当事者们的意志。连结核心的元凶之一。
欧提努斯从背后搂住了上条。
她拿着「长枪」。当然,那玩意儿就在上条右手可及之处。
如果趁现在下手。
就能够破坏灵装。
「快点。」
欧提努斯以无比平静的口吻催促。
就像那头长发静静散发甜香一般。
「世界不该扭曲成幸福的样子,恢复原状才正确。这是你的主张,而且多半是正解。那么,之后只剩下实际采取行动了。来啊,测试自己的正义吧。来啊。」
……哪有这样的,上条心想。
直到不久前,上条还认为欧提努斯施展能够操纵一切的绝对力量为所欲为,是种绝对的邪恶。她一再地任凭自身方便破坏世界、毁灭众人,让上条看见那些地狱般的情景。
所以。
只剩「恢复原状」是少年的支柱。
也是他的目的。
然而……
「这件事,我『之前』也说过。」
欧提努斯望着这个只有幸福的世界,在颤抖的少年耳边低语。
「世界并不需要你。即使没有你这个个体,他们也能各自避开危机。虽然死伤的数量、友人熟人的圈子、资产的总额、新闻标题等等多少会改变就是了。世界不会因此停下。人生、工作、恋爱,全都会持续下去。」
「……」
「你以某种方法拯救了他们,我则试着用别的方法救人,仅此而已。这是由我代替你面对那些蛮横的世界。善恶这种东西想必不存在。讨论何者正确根本没有意义。差别只在于选项的多寡与实际的结果而已。比方说人命、收益、爱情等等,很多很多就是了。」
「……那么……」
过了好一会儿。
渺小的少年才拚命动着颤抖的嘴唇这么咕哝:
「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究竟是……?」
「以凡人之身来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欧提努斯的回答很单纯。
「不过你忘了吗?我可是叫做『神』的存在,救人的方法当然也不同。」
会把事情复杂化的,或许只有相信事情应该很复杂的人类也说不定。
可是……
「你也太狡猾了。」
「或许吧。」
「那个叫做艾利丝的,早在我认识雪莉之前就已经死了。那已经是大约二十年前的事了耶?我不管再怎么挣扎都救不了他吧?当时我甚至还没出生啊。」
「所以说,错不在你。」
「欧莉安娜也好、雅妮丝也好。她们的过去里,应该都有我所不知道的悲剧才对。债务啦、恋爱啦什么的,我哪可能全都知道啊?这要人怎么去帮啊!」
「没人责怪你。」
纸飞机横越眼前。
有个娇小的身影追赶在后,旁边还有许多五官完全相同的少女。
往纸飞机的去向一看,就能看见两名超能力者(等级5)。
第一名,以及第三名。
在出现些许差异的未来中,他们似乎已经彻底和解了。
「我救不了他们。我根本办不到!是啊没错,有超过一万个复制人惨遭杀害。要是能够早点发现,或许还可以走上别条路!这确实是我的过错,无法辩解。我只是不经意地救了眼前的一两个人,让事情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解决而已!」
「只要你放弃自责,之后大家也会认同的。」
「我的……我的选择到底算什么!」
眼前的景象,想必就是正解。
即使这实在太不讲理,甚至用上了时间倒流那种犯规招数。
上条依旧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难道说……我的选择加快了那些悲剧的发展吗?难道我的选择增加了非必要的死伤吗?我的选择让人痛苦、让人背债、让人失恋……如果是这样,觉得自己『帮助了别人』的我到底算什么……!」
改变世界真的是恶吗?
恢复原状真的是善吗?
看见这么祥和的世界后,还说得出那种话吗?
就算某人支配世界好了。
但欧提努斯守住了这些上条无法负担的笑脸,难道她错了吗?这根本与什么征服世界之类的庸俗词语无关,单纯只是执政者应有的作为吧?
咚、咚。一颗足球滚到上条脚边。
欧提努斯轻轻松开环住少年脖子的手。
获得自由的少年看向前方。
看向接近自己的娇小身影。
身穿洁白修道服的修女。
「球……」
听到这个声音,上条不由得捡起了脚边的足球。茵蒂克丝就像只小狗或其他小动物般,朝这颗球靠近。
远方还有几个身影。
史提尔•马格努斯。
神裂火织。
还有其他少年不认识的神父和修女。
「啊……」
上条轻声感叹。
虽然他因为失忆而不清楚实际经过。
却隐约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这是——
如果他们并未失败,任务没被上条这种人抢走的未来。
「?」
以双手接过大球的银发少女,看见上条的表情后微微歪头。
「怎么了吗?肚子痛吗?」
这样的话语飞来。
自己现在的表情或许相当奇怪,上条心想。
如果。
伸出右手摸这名少女的头,会有什么变化吗?还是说,什么都不会变呢?
瞬间。
他的右手手掌开始诡异地颤抖……
「没什么。」
上条摆出笑脸。
放在膝上的右手静静地握紧。
「我没事,放心吧。」
上条目送少女的背影小跑步离去。
这幅少女加入人群的画面,想必就是他们平常所见的景象吧。
……这算是救赎吗?
持续带给别人这么强烈的失落感,究竟对谁算得上救赎?
「保护它,还是毁了它?」
人在上条身边的欧提努斯,直接坐到长椅的靠背上,背对着少年细语。
「无论如何,你都只能二选一。这不止影响你,还会影响你认识的所有人,决定每一个人的人生。」
「……你想要我怎样?」
少年颤抖着提出质疑。
「就算我不说话,你也能自己拯救世界吧?你刚刚已经让我见识到,你就是这样的存在了吧?既然如此,现在是怎样?为什么要在这个毫无破绽的完美世界给我时间犹豫?你想要我做什么!」
「事情很简单。」
相对地,欧提努斯则是一副随时会吹起口哨的轻松模样。
「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很完美,而且毫无破绽。一切都受到『以上条当麻不在为大前提所计算出的黄金比例』保护。反过来说,只要有了你这个个体,这世界就会产生错误。只要有了多余的齿轮,或者该说卡住缝隙的木块,就会妨碍所有齿轮的动作……现在虽然看起来这么祥和,但很快就会开始崩溃。虽然不晓得是一秒后还是一个月后,但事情一定会发生——就从世界那家伙想起『这么说来这家伙还在呢〜』的瞬间开始。」
所以。
魔神欧提努斯以仅剩的眼睛盯着上条,下了这样的结论。
「用自己的性命做个了断。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保护这个世界的方法。」
「………………………………………………………………………………………………………………………………………………………………………………………………………………………………………………………………………………………………………………………………嘿。」
在这个瞬间。
上条脸上松懈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古怪的笑容。
谁都看得出他绝对不是在笑。
欧提努斯无动于衷。
「由我动手也行。但你自己也发现了吧?当面对源自外在因素的危机时,不知为何你总是能克服难关。在你持续着『不幸』状态的人生中,该死时死不了或许就是最大的『不幸』了吧。虽然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把握杀掉你,但如果要确保万无一失的百分之百,还是你自尽比较快。对世界来说,这样比较健全喔。」
「啪」的声音传来。
某种东西从天而降。
那是条一端绑成环状的粗绳,似乎能用来上吊。想到这里时,周围已经有菜刀、炭炉、手枪、清洁剂、汽车、药丸、厚塑料袋、坏吹风机、银酒杯、短刀、汽油桶、塞进许多石头当重锤用的衣服等东西掉了下来。这情景就像图画书里出现的糖果雨一样,五颜六色、充满喜感、无比异常。
「所以你就自己选择、自己决定吧。如果有背负一切的觉悟,要跟我战斗破坏『长枪』也行。如果没有这么做的觉悟,就用自己的性命作个了断吧。」
上条缓缓转头,看向欧提努斯。
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场只剩下少年。
幸福而完美的世界。
这实在太过沉重的负担,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行间 五
试着思考正义的事。
就觉得这东西似乎跟已经绝种的恐龙名字一样遥远。
试着思考和平的事。
就觉得这东西似乎只要想创造,没有正义也办得到。
将创造脑中浮现景色所需的条件,一项项列出来。在过程中,突然有些疑惑。于是从头开始思考,然后再度从头,于是终于发现了症结。
看样子,让世界变和平似乎用不着自己。
自己熟识的人们展露笑容,跟自己不熟的人们携手合作,发展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将堆积如山的种种问题一样样解决。这种有如教科书范例般闪闪发亮的理想实现之后,自己这个存在就失去了归宿。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谁都不会有意见。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谁都不会有疑问。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谁都会无视过程。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谁都会欣赏结果。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谁都会认同答案。
……这是多么平等、自私、打压个体的答案啊。可是,这也无可奈何。正义已然失落,只剩化石般的痕迹。
而且不用说,和平当然可贵。过去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有多高,某些情况下人们甚至愿意牺牲整个世界的一半也要得到它。
如果只用一条人命就买得到,想必谁都会争先恐后地抢吧。
史家想必会讃颂人类的伟业,并且在年表上刻下新数字,甚至订立纪念日来庆祝吧。
全世界人类共同分摊的笑容杀人。
世人靠着微笑这项理论武装忽视本质,将正义抛诸脑后,称颂如温水般的邪恶和平。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真的想紧紧抓住这样的世界吗?
动弹不得。
上条当麻连从洁白的长椅上起身都做不到。
他已经没有指标。
即使还能用双脚步行,即使还有握紧右拳的力气,又能做什么呢?人家让自己看见了这么完美的正解、这么完美的幸福,还会有多管闲事插手别人不幸的勇气吗?他或许真的解决了什么,但或许也还有其他方法能做到。如果当时没上当、如果一开始就晓得答案、如果能回到过去阻止悲剧——
谁都觉得「这怎么可能」的事,那个欧提努斯实际做到了。
不管那是猜拳慢出还是超越人类领域的犯规招式,若要讨论自己和她何者正确,结果显而易见。
「……」
黄昏来临。
原先聚集在公园的人群纷纷离去,当上条回过神时,周围已看不见人影。即使如此,方才出现在这里的一切,仍旧烙印在上条眼里。
哪有理由破坏那些幸福?
找得到跟欧提努斯战斗的动机吗?
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让一切恢复原状。
回到自己原先认为理所当然会持续下去的平凡日常。
想取回上条当麻的人生。
可是。
期望这些的人,到头来只有他一个。
「这么做是为了大家」的想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辽阔的世界,与名为上条当麻的个人。
双方何者优先,这种事早就一清二楚。
欧提努斯。
那个自称为神的少女,一开始就已准备好这个与自身傲慢相称的结果。
既然如此。
若有人跟守护世界和平、创造众人笑容、行事完美无缺的神对抗,他所能得到的称号。
想必。
叫做无药可救。
「啊……」
依然坐着的上条,以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该斩断的邪恶,果然是我啊。」
他已经无力动弹。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无力动弹。
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践踏别人的人生。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想帮助他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灵却会让黄金平衡崩溃。这样不行。这是种无药可救的罪恶。如果看见别人这么做,自己大概会不惜抛下一切也要揍飞对方吧。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人,换成自己时却例外,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这就是终结。
如果在众多世界中的某处死心,会变成怎样呢?
多半就是现在这样吧。
想必会连当个「生物」的最低需求都消失,在连根指头都动不了的情况下活着腐烂。
「可是……」
这样结束或许也不坏。这么做一定对大家比较好。欧提努斯说了,只要上条当麻还在,这里迟早会「崩溃」。欧提努斯或许再造新世界就好,但实际遭到剥夺的,却是茵蒂克丝、御坂美琴等上条熟人们的笑脸。不,上条也擅自替他不认识的人们扛起了未来。既然没有比这个世界更完美的幸福,那么出现变化只会让事情变糟而已。「魔神」赋予他的角色,就只有捣乱祥和而已。
与其变成这样的契机,倒不如在这里画下句点比较好。
毫无疑问。
若要问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必然「正确」。
「……这样啊。」
所以。
所以。
所以。
「我知道了,欧提努斯……我就找个结束生命的地方吧。」
少年平静地、无声地从长椅上起身。
那渺小的背景,逐渐融化在橘色的世界里,就像断了线的气球飞进暮色里一样。
脚步声的倒数计时开始了。
2
该选怎样的死法呢?
上条在街上晃荡,同时恍惚地想着这件事。自己最后抵达的地方,大概会随着死法不同而改变吧。自己先前从没想过这种事。欧提努斯说的话一针见血。或许是因为长期处在不讲理的「不幸」之中吧,寻常的麻烦杀不了上条。他无论如何都会避开死亡,这点跟他的意识有没有自觉无关。
不选个好方法就会活下去。
那样无疑会危害这个只有和平与笑容的世界。
既然如此。
对于自己的末路,不能自暴自弃地冲动下决定,必须三思而行。
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
开始行动后,即使丢脸地想反悔也绝对来不及。
跨过那条线的瞬间就会决定一切。
得采取这样的方法才行。
「崩溃」不知何时会开始。必须精确地找出正解。
「……」
晃着晃着,上条发现这里是仿照学园都市而建。只不过,街景有些不太对劲。想必是去掉了完美世界不需要的东西,然后用其他东西填补所造成的结果吧。比方说,伪装成民间设施的「暗部」研究所等等。
若要举个代表性的例子,就是这座城市没了「外墙」。当魔法阵营与科学阵营的纷争彻底消除后,这东西大概也就没用了。
人们离开染成橘色的公园后,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分别回到自己的小小天地,掌握各自的幸福。
漫步中的上条听见嚷嚷声于是转过头去,发现在大型玻璃另一边的餐厅里,有四个女孩占住一张桌子。
「到头来,我认为麦野会性急的原因就在于那个鲑鱼便当。什么……化学物质?化学调味料?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不过那些重口味的东西绝对要小心!」
「啊? 一天到晚都在吃罐头的芙兰达没资格在食物上对我说三道四吧?」
「话说回来,又是鲑鱼又是鲭鱼的,为什么你们总爱对海鲜发动超猛攻啊?个人特征实在超重迭耶。」
「……感情意外地好。」
另外几人从上条前面走过。他们穿过餐厅的玻璃门后,走向女生集团占据的那张桌子。
「喵喵!姊姊好像在吃好吃的东西!那是什么?新商品?今天是罐头庆典吗?」
「呃,芙蕾梅雅,我想那多半是她擅自带进来的。因为打从刚才开始,看着我们的女服务生小姐就苦笑着愣在原地。」
「话说回来,滨面你不是该先为自己超迟到这件事道歉吗!还有驹场跟半藏是吧?明明人手增加了效率却变差,这到底超怎么回事啊!」
「……啧。都是因为半藏这家伙说在那边转弯比较近才会这样……」
「不,是因为驹场老大在飮料区连续中奖停不下来吧!就是自动贩卖机上那种轮盘!」
「到头来,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我妹妹中意这个极限肌肉猩猩,实在让人搞不懂啊……」
虽然没打算进餐厅,食物的香气却会刺激食欲。
连这种时候也会觉得饿吗?自己的丢脸样让上条相当难受。
他拍拍口袋,确定手机和钱包在里头。
离开餐厅后上条又晃了一会儿,接着在路边发现一个由卡车改造而成的摊子,似乎是卖热狗的。
「看、看啊,露琪亚修女!在那种地方居然有卖一份两千圆的热狗,会让人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堂呢!」
「那个不仅会触犯贪食罪还会触犯贪婪罪……唔唔唔!修女不该吃那种东西!丽多薇雅也说说她啦!」
「可是,奥索拉修女好像已经吃起来了。」
标价确实高得愚蠢,不过反正是最后一顿了。于是上条毫不吝惜荷包地买了一个,顺便加了一杯碳酸飮料。
他收下商品时,一对褐色肌肤的男女从旁经过。
「艾扎力,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去问妥琪特莉。毕竟听到传言的是她。」
「喂喂喂,别推给我。你家小妹一旦生气,安抚起来可是很累人的。」
就在上条坐到路旁护栏上大嚼热狗时,邻近天桥上传来复数名男女的说话声。阴沉教师与穿着蜜蜂配色鲜艳女仆装的少女组成了拍档。他们并未注意到上条。
「老师接下来要做什么?」
「附近似乎有活动。虽然好像只是简单的庙会,但应该还是有巡逻的必要。」
「哼哼哼哈哈!也就是说你答应一起穿浴衣逛庙会了对吧?我的『暴风车轮』发出怒吼喽!」
「……话题就像刮伤的唱片一样跳跃,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吧。」
在他们后方,两名身材不像学生的巨乳少女,正以彷佛会迸出火花的眼神对看。
双方都是长发。一个是泛着光泽的黑发,一个则是蜂蜜色的闪耀金发,他们都是操纵人心的专家。
「刚才那个也太过分了吧?」
「唉呀?真抱歉啊尽管你突然这么说,但我对读解力的自信可没高到那种程度呢」
「嘿〜喔〜这样啊只不过买个热狗都要滥用超能力(等级5)水平的异能叫小学生队伍让开有那么难理解吗?」
「哈哈哈读解力读解力☆」
要靠糖分和胆固醇摄取过量来自杀也未免拖太久了点。
上条吃完后将容器丢进垃圾桶,再度踏上橘色的街道。
他跟坐轮椅穿睡衣的女性,以及脖子上挂着智能型手机与行动通讯装置的少女等人擦身而过。
「唉呀呀,以『木原』的角度来说,这么和平还真无聊呢。」
「怎样都行啦。只要能用科学玩耍,我管他善人还是恶人。既然待在这种地方就用这种方式活下去吧……若是『木原』应该会这么说才对。」
「话说回来,你看过那份概要书没?说要开发硏究新规格的垃圾处理器耶。那种东西三天就搞定了啦,开什么玩笑嘛。」
……这么做,说穿了就是要消除留恋。
就像在水中用剪刀把缠住的大量头发一根根剪断一样。这个仪式是为了削减自身负荷,避免要跨越最后一条线时产生近似反馈的「反向摆荡」。
(虽然写封遗书或许能厘清思绪,不过……)
反正没人会看,写了也没意义。
就在少年这么想时,「咚、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似乎是击打太鼓的声音。
某团人一口气追过了上来。
「索尔!快点啦!」
「唉,等一下啦,玛莉安。反正刚开始一定满满都是人,晚一点再参加刚刚好啦。」
「……话说回来,我发现贝尔西喽。那个家伙!他居然又瞒着我跟那个留着纵卷发的女仆接触了!」
「哇……一来我觉得那该交给贝尔西的自由意志决定,二来你也该关心一下在自己身旁抱怨的『投掷之槌』吧?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因为嫉妒而爆炸喔?」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上条不禁笑了出来。
看样子,似乎真的一切纷争都没了。
……欧提努斯在重组人物关系图的过程中,似乎擅自弄出了一些当事人不知道的关系,不过两相对照之下,现在应该还是显得比较幸福才对。
在这里,快感要比些许的突兀感更为重要。
庙会场地不在什么神社境内,而是由众多摊贩沿着流经第七学区的河川连接而成。看来跟祭祀相比,烟火大会要来得更为重要。要说这很有学园都市的风格倒也没错。
「呜喔〜!御坂御坂因为来不及处理眼前的大量情报而试着发出欢喜的吼叫!」
「你擅自放弃理解会连我这边的处理能力也跟着停摆所以拜托你撑下去——御坂头晕目眩地建议。」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这种日子放纵一下有什么关系嘛。将两万个以上的『妹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救出来,报酬应该没那么少才对喔?」
「荷包应该会很痛吧!看看后头吧第一名,这批为数众多的复制人全都盯着摊贩兴奋不已啊!还有我这个知道后依旧追加要求的『第三次制造计划』关键——恶意集合体『番外个体』喔!」
上条忍不住想在人群中找出说话的人,但最后还是没找到。不过,相对地他却发现了一对身穿白袍的男女。两人胸前别着看似名牌的东西。上头写着「芳川」和「天井」。两人似乎欣慰地看着某处,应该是哪边的硏究员吧?
「好痛!人还真多呢。话说回来姊姊她人在哪里?」
「啊啊,该怎么说呢,到处都是长相一样的人,根本搞不清楚人在哪里了呢……」
「对了初春,听说艾莉萨今天用两人合而为一的完美模式偷偷跑来是真的假的?」
「刚才像娃娃的小不点社长在那边晃来晃去,她应该也在附近某处吧?」
漫步。
上条当麻一边听着人声,一边漫步于沿河岸设立的会场里。
这些声音告诉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有意义。
少年明白人们掌握的幸福、脸上的笑容多有份量。他了解到那些不只是文件上的数字,而是真的存在于「这里」。
接着。
「等等我啦〜」
上条当麻听到一名少女的声音。
前方有个小跑步的娇小身影。
那是个修女,身穿宛如红茶杯般有金色刺绣的洁白修道服。
据他所知,那是名叫茵蒂克丝的少女。
「史提尔〜火织〜在这种食物乐园里居然只能选三种绝对有问题!我的肚子已经全面性地饿扁了啦!」
上条他——
主动抬起头来。
想将面前的景象烙印在眼底。
奔跑着穿越人潮的银发少女怀里抱着三色猫。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目标人物,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接着。
她跑过上条身旁,没有一点迟疑。
说穿了,茵蒂克丝根本没注意到上条当麻。
背后传来吵闹的说话声。
然而,少年再也没有回头。
这下子,他总算下定了决心。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该守护的东西。
上条再度迈步。
他独自一人,顺着河流走在热闹的会场里。在前方,在吵杂声与霓虹灯的彼方,耸立着一栋大厦。
想来,那里就是目标,屋顶则是终点。
不止大厦里的电梯与电扶梯,就连河川沿岸这些幸福的庙会景色,也全都是通往死刑台的阶梯。
漫步而行。
走进大厦。
搭乘电梯,按下屋顶的按钮。
尽管这台电梯安静、平稳又快速,很符合学园都市的风格,但抵达屋顶仍旧要花掉一分钟以上。虽然不晓得共有几层,但少说也有个三百公尺高吧。
寻常人类从屋顶坠落会如何,不需要多说。
即使底下有行道树或救援用的厚垫,依旧不可能保住性命吧。
「啊……」
于是。
电梯随着轻柔的电子声停住。
金属的自动门往左右大开。
「这确实……」
面前是一片耀眼的世界。
天空与其说是橘色,不如说更接近金色;风带来的清凉感宛如沙漠中的一杯水,滋润着上条的心。少年缓缓穿越屋顶抵达边缘。或许是因为没开放给一般民众的关系吧,这里并未准备防止坠落的栏杆,前方唯有赤裸裸的风景。至上的幸福世界。眼前的点点光明都在歌颂青春,庆祝乐曲的细小乐音甚至传到了屋顶上,其中并未混杂警卫与救护车等杀风景的警铃声。想必是因为这里已不需要它们,才会听不到。
「是个非常适合迎接人生终点的地方呢,欧提努斯。光靠我的手,打造不了这么完美的地点。」
至今为止。
自己一路拚命解决了许多事件。
「大霸星祭」。
以及九月三十日的保险丝风斩事件。
还有遍及英国全土的叛乱镇压。
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可是,之后又会有些什么呢?
自己没打算保护世界,也没有「拯救全人类」这种规模庞大的目标。然而,话虽如此,此后接续的短暂历史,真的是上条当麻所期望的东西吗?欧提努斯是「捣蛋鬼」的领袖。只要她们不乱来,或许就不会变成那样。然而在另一方面,自己也这么想过——假设「捣蛋鬼」与欧提努斯都不行动,事情会皆大欢喜吗?真的吗?如果她们不抬头,会不会只是换成别人来捣乱世界呢?
「捣蛋鬼」。
欧提努斯。
就某种意味而言,斩断了这种趋势。
无论过程多有问题,确切的结果就在眼前。此后想必不会再出现上条所担心的「别人」了吧。欧提努斯应该不会造出让那种东西自然发生的土壤,不会容许不幸与悲剧之类的「不完全摆荡」存在吧。
就算本质上是出自独善与傲慢的独裁体制,就算爱干净又神经质的神不会一一考虑民众的问题,她的所做所为依旧会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幸福。无论是不是任神摆布,大家都能平等地得到成功。这么一来,人们应该不会在意过程中发生什么事吧。
谁都想幸福。
因为人类最为终极的指向性,就只集中在这一点上。
毕竟人们想要的不是方法或经过。
只是最后留下的最高分。
「……」
上条眺望染成黄金色的街景好一会儿。
不可思议的是,都已经到了这里,少年心中对于「跳下去」这个简单的行动依旧有少许犹豫和恐惧。他为了让感觉麻痹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在通过仪式上,但似乎还是无法彻底抛开一切。他心想,这实在相当丢脸。
明明就算抵抗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明明反驳只是单纯的愿望,其中既没道理也不合逻辑。
……这就像将心灵一点点地削掉,于是看见在最后的最后剩下的东西——那就是愿望。低贱的欲望。口口声声说着「要帮助谁谁谁」、「要拯救世界」,到头来最深处还是自身渺小的欲望。魔神确实地看穿了这点。会让对方失望也是理所当然。他之所以失去容身之处,原因或许不止在于欧提努斯的「攻击」。像他这样的人,有容身之处才显得太过不可思议吧?
可是。
这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
上条轻轻闭起双眼。这里原本就没有栏杆或扶手之类的东西。只要直直向前迈步,就会得到结果。之后就只剩想象的世界。前方有路,为了将应有的东西化为应有型态保存的路。巨大拼图中混了一块不需要的,这样下去永远无法完成。所以要拿掉。要替这枚棋子准备一条路朝棋盘外移动,仅此而已。上条想着这些,不禁笑了出来。棋盘外头。这还真像解答。强行否定愿望和欲望,等着自己的结果便是逃避。上条这颗畏惧自身消灭的心,似乎想要往「不是这里的某处」移动。明明根本没有那种地方。明明就是因为没有,才只能消失。
一步。
他怀抱着手脚在冰水里泡到麻痹般的心境,终于踏出步伐。
两步。
向前。走向前方。为了这个想必符合众望的结局而行。
三步。
奇妙的是,踩下步伐时自己渐渐开始习惯了。
没有第四步。即使如此上条依旧没睁开双眼。他就这么顺着势头,机械性迈出下一步。这么一来就结束了。奇迹与偶然都不会发生。已经不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得救。欧提努斯会排除那种暧昧的东西。所以会死。会消失。会不见。没有什么「前往别处」之类的天真故事,只是单纯地消失。
坠落开始。
对于当麻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最残酷也是最美好的世界了吧,在这个世界里,当麻可以真正实现所有人都微笑着的这个愿望,但最讽刺的是,这个世界,维一不能容下的人,居然是那个最期望这个世界成为现实的人。
当麻是最期望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为一不能被容下的,只有他。明明自己如此努力的想实现这个愿望,然而当愿望实现时,自己却成为了唯一会破坏这个愿望的人,这样的事,真是太绝望了啊。于是,这个15岁的少年选择了抹杀被世界强行定义为恶的自己
……………………………
…………………………
…………………
………………
………
但是,事情遇到了转机,“整体意识”出现了。
名为「总体」的少女,看着他的脸微笑。
表情就像在说「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吗?」。
「或许你宁可抛弃唯一的容身之处,也要守住大家的笑容。/return」
「……」
「正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失去你会感到困扰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喔。/return说穿了我也是其中之一〜/return不过,或许就是因为你没发现这点才有意思也说不定呢。/return」
这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欧提努斯率领的「捣蛋鬼」,行动时总会将人性考虑在内。
夏威夷群岛、巴盖吉城、东京都心。
他们为了让对手无法发挥应有的力量而选择「分散利害」,不仅唤醒了人心的黑暗面,甚至让原先该并肩作战的人们失去对彼此的信赖。
他们绝不会轻忽人所拥有的些许力量。
即将沉没的船只上,人们会为了争夺救生衣与救生艇而骨肉相残。在雪山遭逢山难时,人们会在发现的避难小屋里为了少许食物互相残杀。这些悲剧虽然经常出现在电视剧和电影里头,实际上在极限状况下却不会发生那么复杂的事。
上条等人以明快的结果实际证明了这点。
……他们终结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不管面临多么绝望的情形,人们依旧能够携手合作。
「如果。/return」
她说道。
「如果将条件全部列出来,告诉大家要以『让上条当麻消失』换回已经逝去的人们,不见得所有人都会轻易接受。/return我想不但会有人烦恼不已地将两者摆在天秤上比较,还会有人拒绝摆在眼前的救赎。/return就是因为害怕这点,因为打从心底害怕大家为了帮助上条当麻而集结,欧提努斯才会隐瞒这件事。/return她基于个人的原因,彻底隐瞒本来该有的可能性,用『你已经很幸福了所以不必多想』为由强迫他人接受。/return我就直说吧,这样不公平。/return根本就是犯规。/return」
人即使处在极限状况下,也不见得会做出极限的选择。
如果欧提努斯表示会无条件取回失去的生命,想必谁都会尊崇她吧。
可是。
如果她说,这么做需要特定的祭品呢?
如果她说,要放逐名为上条当麻的少年,将少年活生生地大卸八块呢?
他们——
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在「幸福的世界」活下去吗?能够若无其事、无忧无虑地展露没半点阴霾的笑靥度过每一天吗?
「他们一定会崩溃。/return」
「总体」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口气就像她能看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如果知道现在的幸福建立在『杀害一个无罪的少年』之上,他们的心会崩溃。/return这也是理所当然嘛。/return你不也是因为无法容许这种事,才会不顾善恶挺身面对各种不讲理吗?/return你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将自己绝对无法接受的事硬推给别人吗?/escape这样也说不通啊。/return」
自己在他人心中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份量,上条当麻并不清楚。
像这样亲眼目睹大家在没有上条当麻的世界里幸福地欢笑,老实说,这让他认为自己应该不怎么重要。
不管走到哪里,自己依旧是个平凡高中生。
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就算「能耐跟他相当的人」和「比他更厉害的人」都多得数不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跟那没关系。/return」
「总体」此时轻声说道。
就像要斩断上条的思绪一样。
「就算那些是谁都办得到的小事。/return就算人在现场只是偶然,只要身在当下,即使换成别人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选择。/return就算那些A跟B能任意组合,如果伸出援手的是别人,或许那个人就会代替你加入圏子里。/return」
她所说的,真的只是些小事。
跟「世界的未来」等等完全无关的渺小事实。
「实际上,在那个当下、那个场面——不顾一切冲出来帮助他们的人就是你。/return就算那些事谁都做得到,大家依旧很感谢实际赶来的你喔。/return」
上条当麻他——
整个人僵住了。
「总体」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下去:
「你一定能得到帮助。/return『因果报应』这个词并不是只用在坏处。/return你所走过的路途,一定会帮助你。/return就算大家会犹豫苦恼、泪流满面,甚至与重要的人起争执,到头来还是会选择帮助你……/return毕竟他们不是什么坏蛋嘛。/return即使他们曾经因为走岔了路而失控,但终究不是完全找不到理解契机的疯子。/return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大家还是会赶来哟。/return要是知道你快被全世界的笑容压垮,他们宁可抛弃一切也会站在你这一边。/return就像你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return」
「……」
「所以,欧提努斯封住了这部分。/return她变更设定,让因果报应不会正常运作。/return这叫做扭曲。/return完全不合理。/return如果可以自由对人们的善恶好恶动手脚,那么根本不用让人复活,只要一开始就让大家认为死尸遍地的世界很幸福就好。/return那家伙所做的,不过是这种低水平的作弊行为而已。/return」
少年并未排斥「总体」的话语。
他仔细聆听,用自己的脑袋思考。
可是。
正因为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糟了吧……」
「嗯?/escape」
「如果她的安排完美到了让我走投无路的程度,连一点小破绽都不会出现,那么试着大闹一场或许也无妨。反正一定会失败。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完美的世界有矛盾,还会成为突破的契机,那就更不可能要他们帮忙了!因为,他们说不定会放弃对吧?他们说不定会放弃掉那些以常理而言绝对不会回来的幸福吧?绝对不行!」
「总体」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少女依旧坐在床上,双脚甩来甩去。
她这么说道:
「……你啊,一扯到人命那些麻烦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固执呢。/return」
「你说什么?」
「所以说,把情况想得单纯一点嘛。/return总之呢,把生命的伦理与奥秘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先放一边啦。/return」
说到这里,「总体」突然靠近坐在地上的上条。
她贴近到一不小心嘴唇就会贴上去的距离。
彷佛在挑衅一样。
「至今建立的一切,全都被欧提努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幕后黑手抢走,你真的一点也不会烦恼吗?」
简单的质疑。
非常简单的质疑。
所以话语外头没有什么包装,直接尖锐地刺进上条的胸膛。
上条陷入沉默。
夕阳已完全落下,群星在天空中闪耀。
时间的流逝并未变快。
而是因为上条始终僵着没动。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上条当麻以缓慢的动作,张开颤抖的嘴唇。
有如泪水从结冻的泪腺流出一般。
这么说道。
「当然会懊恼。怎么可能不会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嘛!我既没想要多到让人眼花的大笔钱财,也不想建立能任意挥霍权力的王国。我只想跟往常一样在学生宿舍醒来,接着替茵蒂克丝做饭、去学校,放学后跟朋友玩……我只想取回这些理所当然该有的东西而已。但是,为什么光是这样,我就非得被当成绝对的邪恶不可啊!为什么我非得跟很多人的性命同时放在天秤上比较不可啊!这实在太愚蠢了。为了折磨我一个人,居然把地球人口六十亿一个不剩地全部救回来,欧提努斯那王八蛋的尺度根本完全错乱了!混蛋,为什么我总是得碰到这种事。什么『不幸』嘛,混蛋!之前我还能装傻回避看情况妥协,勉强维持平衡啊!那家伙把一切全毁了,我当然会懊侮啊!就算这样没有意义,就算对周围的人们来说只要自己能得救谁来做都没关系,但我还是会懊悔啊!我呕心沥血流汗流泪好不容易才克服的障碍,欧提努斯那家伙却像玩耍还什么一样干脆地跨过去了!她夺走了一切!她夺走了我拥有的东西、我走过的道路,总而言之夺走了我的一切!而且还干净利落得连我在这里抱怨都显得愚蠢!什么跟什么嘛……可恶……如果有那种方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帮助大家!既然有那么做的能力,为什么不真诚地施展!反正这种东西也撑不久。只要欧提努斯厌倦,这种世界铁定会轻而易举地灰飞烟灭。毕竟能轻易创造,也就代表能轻易破坏。可是,我创造不出更完美的世界。不管我怎么抱怨,到头来只要欧提努斯那家伙一挥『长枪』让大家露出笑容,胜负就分晓了。判定胜负的不是别人。是我!是我自己!欧提努斯让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是她的对手!我明明知道这全都是欺瞒,只是为了逼迫我一个人,但现在的我却连这种空有外表的东西也敌不过!即使对那家伙来说跟玩耍没两样,但茵蒂克丝他们展露的笑容,却是我就算努力一百年也绝对无法带给大家的东西。这种不开发时光机就无法达成的事,那家伙哼着歌就能轻易实现。要我怎么对抗这种敌人嘛!为什么这种家伙会出现在我面前啊!既然那么能干,为什么不自己在地球的另一边……不,干脆去月亮或火星建造乐园过幸福的生活就好了吧!就算不对活着的人们下手,她也能把沙漠行星变成绿地,要创造新人类还是什么的也做得到嘛!我已经不想再战斗了。我不想再面对那样的怪物了。我一直都不是因为想战斗才战斗。只不过,我看得到的地方总是会有人在强忍泪水,明明凄惨得就算哇哇大哭也不会有人抱怨,这些人却选择一直忍耐……这种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我便像个笨蛋一样,握紧拳头跳进麻烦里,千辛万苦地解决事件……我并不是希望人家感谢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是,每当我像这样克服困难,人际关系的圈子就愈来愈大。于是我不知怎地有了错觉,认为人与人的关系有它的意义!结果就是这样。我失去了一切。就像你说的,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或许真的会为了我赶来。或许那人会舍弃一切,宁可跟整个欧提努斯管理营运的世界为敌也要站在我这一边。可是!这样已经没有意义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意义之类的东西了。绝对不能为了那种微不足道的幻觉,就放弃逝者复生这种神迹一般的状况。我也想继续跟大家胡闹啊!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待的环境有多么惬意。假设事情还没变成现在这样,而欧提努斯提议要将已经逝去的生命一个不差地全部复活,或许我也会讲出一大堆好听话拒绝她。像是『他们的死也有意义』、『不该这么简单地左右人命』等冠冕堂皇的话!可是,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在要将一切『恢复原状』,就跟亲手再度杀掉这些一无所知地欢笑的人没两样!听好,不管怎么辩解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我用这只手做出的选择!会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啊!这不是已经注定了吗?拿走这个没事件没债务没失恋的世界又能怎样?就算我打倒了欧提努斯,让一切『恢复原状』,把那些不该活着的人正确而干净地杀光,之后等着我的,还会是我心中那一天那一刻的世界吗?在一无所知过着平常生活的人们面前,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只要笑就好了吗? 在一无所知的人们面前,知道一切的我只要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一样笑就好了吗!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无论我赢过欧提努斯还是输给欧提努斯,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亡,都没办法恢复『原状』!无论怎么演变、无论迎来什么结局、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成功。怎么选都只有失败,到头来还是会在某处留下不满,导致一切瓦解。这么一来战斗根本没意义吧!毁掉这个奇迹般的状况又能怎样嘛!既然不管往哪里偏都只能毁灭,那当成欧提努斯胜利就好了吧?不然靠得救的人数来决定就好了吧!因为如果问我跟欧提努斯谁救的人比较多,毫无疑问是欧提努斯会赢嘛!毕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对手嘛!除此之外我到底还能怎样?都已经……都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我哪还有办法前进嘛!」
太阳下山后,学生宿舍已变得一片漆黑。御坂网络的「总体」坐在床上,默默地聆听。
她静静地承受从上条当麻心中喷发而出的大量话语。
这些内心话,想必一点也不美吧。
这些内心话,想必十分丑恶吧。
可是……
「老实说,我比较安心了。/return」
她这么说道。
「如果被人说到这种程度,你还回答得像个正人君子,老实说我也无能为力。/return我大概会判断自己错估了『人类』这种生物,干脆地死了这条心。/return」
「……那又怎么样。」
上条一脸不高兴地嘀咕。
「不管再怎么放声吶喊、恼羞成怒,情况都不会改变。我没办法做得比欧提努斯更好。就算毁掉这里的一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所谓『原来的世界』,我的心想必还是会被罪恶感压垮。这样有什么意义啊?」
「我想也是。/return」
叫做「总体」的少女干脆地承认了这点。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神迹嘛。/return我这种科学阵营的居民实在搞不懂,想必那家伙已经到达了更前面的领域吧。/return尽管我的演算能力也不能小看,可是,/backspace就算我们在这里埋头苦思,想来也得不到更优秀的答案吧。/return」
「既然如此——」
上条正要表示意见,但「总体」却抢先一步这么补充:
「可是啊,/backspace」
干脆。
简单。
「让我们追根究柢。/return」
她的口气,彷佛在说自己一开始就想谈这个,上条却没立刻跟上。
她傻眼的表情,就像在说「你总算抵达这里啦?」一样。
「为什么在跟『大家』相比时,非得无条件地将『你』摆在最下面不可?/escape」
这句话的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
在呆滞的上条当麻眼前,「总体」以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揉一边继续说下去。
「『以谁为优先』这种事,由自己决定有什么关系。/return」
少女干脆地说道。
彷佛要把先前的一切全部否定掉。
「让自己优先这么一次,有什么关系。/return」
她——
看过最多次死亡的「总体」说道。
「如果你认为平等地拯救众人才叫正确,如果你想对受不讲理所苦而忍住泪水的人伸出援手,那么你除了帮助他人之外,也该拯救自己的性命呀。/return别说什么自以为是,这根本不是能随便放上天秤衡量的东西。/return」
「……」
「你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return那个杀掉约两万个复制人制造绝对能力(等级6)的计划,如果只问大是大非应该算正确的行为。/return可是,/backspace即使拿数字出来衡量,你还是没办法接受吧。/return可是,/backspace宏观角度下的错误行为,却拯救了许多性命和心灵,这点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才对。/return这根本不是问题。/return」
上条当麻回了句「是啊」,并吐了口气。
他不是无法接受「总体」的意见。
而是害怕接受她的意见。
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放弃眼前这个奇迹般的状况。
「可是,就算以这种方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八成还是会崩溃。必须在一无所知的大家面前装出笑脸——这种事迟早会让我撑不下去。」
「或许吧。/return」
「总体」依旧没有否定。
不仅如此,来她还这么说道:
「那么,别隐瞒就好了。/return追根究柢,隐瞒『救不了大家』,跟回到所谓『原来的世界』,两者之间不能划上等号吧。/return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失望而已。/return我有说错吗?/escape」
听到这里,上条笑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渐渐明白问题的重点了。
「……我大概会被他们宰了。」
「那就道歉吧。/return把一切说清楚后向大家道歉。/return」
「总体」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事吧。/return因为无法挽回的悲剧而满怀憎恨的强敌,你也一个个地打开他们的心扉了吧。/return跟那没什么两样。/return既然你能因此终结一场战争,那么就算一时不顺利,终究还是能恢复原状。/return说实在的,这样才『有你的风格』啊。/return与其因为害怕别人生气而装出虚伪的笑容,最后逐渐由内向外崩溃,倒不如这么做还比较像你。/return」
有好一阵子。
上条都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想必什么都有,除了上条当麻以外的人一个不差地全部得救。
然而。
不用说,它是个对上条当麻不友善的世界。
所以。
「……只因为这样就行吗?」
终于,少年小声开口。
「总体」少女静静地听着。
「我真的可以只因为这样,就挑战这种灿烂夺目的世界吗?」
「当然可以。/return」
她立刻回答,脸上带着笑容。
「反正不管做什么,你都无法夺回上条当麻享受青春的『原来的世界』,那就干脆全部毁掉重建吧。/return所谓的人际关系并非只会往上升。/return偶尔也会下沉。/return可是,/backspace只要能在最后的最后浮上来就算胜利。/return你就这么想吧。/return」
御坂网络的「总体」若无其事地说道。
「更何况。/return」
她顿了一下。
「要是大家对你生气,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我也会奉陪。/return不管会被当成邪恶大魔王还是怎样,就先由我们两个开始吧。/return慢慢来也行,让我们重拾坏掉的圏子吧。/return这件事并不容易,不但会在人最脆弱的地方留下伤痕,还会直接与世上许多人类的生死相连结。/return可是,/backspace最后总会解决的。/return在那之前,本小姐会奉陪到底啦☆/return」
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当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从旧约到新约,这个少年才出生了不到半年啊,他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神明,他只是一个和别人同样会流泪会受伤的少年而已啊,然而这样一个少年,却能做到置生死与度外,成为他人心目中的英雄,这怎能不让人打心底尊敬钦佩他啊。
就在这一刻,当麻从人物羽化成为了人类
同时,
也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唯一一个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