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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屠龙之主·云龙》(2)

2021-05-14 19:01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喂!你谋财害命啊?”他的石头被人架住,有人在黑暗里焦急地说。

  燕老师一怔,“噌”一声,一柄青灰色的利刃出了鞘。他自负耳力,能够在疾驰的骏马上听出后面的箭路,却没有注意几步之遥一直有个陌生人。

  “火把!”燕老师合身扑上,长刀直插那个声音的所在。

  “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啊!”那个人大喊。

  这句话让燕老师手下微微收了力量,长刀停顿,火把被扔了过来,照亮了地下一个披着灰色风袍的人。

  “妈的,不是个兔儿相公吧……”持械围上来的路护中有人喃喃地说。

  宛州人把被包养的娈童叫做“兔儿相公”,是叫人看不起的一种人,身为男人,却要如女人一般伺候男人。可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却带着赞叹的口气。被燕老师压住的那人风帽脱落,显然是个男子,可眉目如墨写,白皙如玉石,在这样的戈壁中见到这种俊美得生辉的男子,不叫“妖怪”就不错了。

  “不好这么侮辱人吧?”年轻人苦着脸,“兔儿相公?那是要脱光了伺候男人的……话说这位老兄,看你年纪一把了,看清我不是强盗了……还压我身上干什么?”

  静了片刻,路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燕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起身抖了抖衣裳。年轻人确实不像什么危险的人物,随身连武器都没带,背后的行囊里插着一个个卷轴,看起来是个读书认字的人。

  “在下项泓,帝都人,在附近迷路了,好不容易见到商队,总算得救了。能借地儿烤烤火么?”年轻人起身向着四周拱手。

  “你一个人?”燕老师上下打量他。

  “其实是有同伴的,不过同伴不义气,他们拾柴点火的时候,我去远处解了个手,回来人都不见了……”项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

  “这个懒劲儿,倒是和西越武你一个德性啊。”路护中有人说,“是兄弟伙吧?”

  西越武眼珠子一转,转身握住项泓的手,“哥哥!”

  项泓眼珠子也一转,“弟弟!”

  路护们都笑了起来。

  “我们兄弟都是搭伴儿的,诸位大兄多照顾哈。”西越武点头哈腰。

  “行!出门在外,都要给个方便的。”龙搭桥在远处说话,“随便坐吧。”

  行商们让出了一个缺给项泓坐,仍旧各自说话,并不太理睬他。也不必多说什么,来这种凶险地方发财的人,总有些秘密不好说。项泓就着火堆搓手,直到一名行商们从怀里摸出装茶叶的铁皮盒子,热腾腾地泡了一杯雾雨茶。

  茶香一起,项泓就抬起头来,“旌旗双剑啊!”

  随身带茶的行商惊喜。那茶确实是最上品的“旌旗双剑”,新茶采于阳春三月,梅雨之前,仅采摘一颗苞芽两片嫩叶的茶头,炒制之后卷曲如珠,泡开后每一芽都是上顶一片旌旗,下面两柄小剑,于滚水中悬浮。

  “公子品一品?”行商把茶杯递了过去。他嗜茶,自觉是个风雅人物,怀揣好茶和这些只喝五个铜钿一包茶末的商人们同行,不能不有锦衣夜行般的失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识货人,他当然不愿放过。

  项泓也不客气,轻轻啜饮一口,让茶水在舌尖上滚了滚,微微点头,“嗯!好极了,茶是嫩茶,摘的手法也好,炒制更是第一流的。尤其这戈壁里的水,有建水白云浦的水品,绝配这茶。我当年喝过宛州岚山直供皇室的雾雨茶,只有十八株茶树的‘滴翠十八株’,也就和这个差不多。”

  他说着把灰色的风袍褪了。下面是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衣,长路行来,不染尘埃,映着红红的篝火,成了晚霞的颜色。

  “公子是做生意的么?居然也懂茶,当真是个风雅的人物。”好茶的行商大赞项泓的品味,顺便显得自己在这群商人里绰而不群,可以和这位世家公子对坐问茶。

  “也不是风雅,我年轻的时候生活困顿,无钱自养,曾在茶店里当过两三年茶博士。品茶对我来说是吃饭的本事,当然是要练精的。”项泓正色,“掌柜的要是想在宛州买新茶,没准儿我还能叫我先前的老板给您打个折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行商心里好一阵子失落。这好茶买来不易,落到一个打杂工出身的茶博士嘴里,真是可惜了。

  这个项泓怎么长着一张公子的脸,却没个公子的命呢?他也不好把那杯茶从项泓那里收回来,只好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不过打折的事情还拜托项兄弟帮我问问……”行商又扭回头来。

  “好说好说。”项泓一叠声地答应。

  燕老师给火堆添了几根枯木,在项泓身边坐下,“兄弟看着不像做买卖的,干什么营生?”

  “没什么固定的营生,什么赚钱干什么,最近是帮人画地图。”项泓拍了拍自己行囊里的卷轴。

  “地图?这方圆几百里,除了沙漠就是沙漠,这里的地图有什么可画的?”燕老师瞥了他一眼,“兄弟可别诓我们呐。”

  项泓抓过行囊,他的行囊是细竹扎成的一个个格子,每格皆有一个卷轴。他抽了个卷轴出来铺开,桑白纸上,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山川地貌,注解用的却是谁也看不懂的文字。

  季骖探头过来,指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一道蓝线,“这不是子月河么?在这里往东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打了个折,我们叫它月河湾。”

  “正好,还没给这河起名字呢。”项泓拍掌,“子月河这个名字就不错。按照古籍记载,这条河本来是唐兀山中几条山涧汇集成的,之字行走穿过这片戈壁,一直向西没入杏陵河,和帝都平原的水域交汇。”

  项泓取出笔和墨盒,呵气在笔尖上,写下“子月河”三个字。

  “有了这份图,走这条道就方便很多了。”季骖说,“这图卖多少钱一份?”

  “明码实价,只收您一千五百个金铢。”项泓满脸都是一个“我是个本分生意人”的表情。

  “一千五?你想钱想疯了吧你?”西越武瞪大了眼睛。一千五百枚金铢是笔大钱,一般商户辛苦一辈子,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西越武梦寐以求的那种店铺,足可以买下十间。

  “一千五可是我画完地图卖出去的价格,人家倒手转卖,还不知道多少钱呢。”项泓把卷轴收了起来,“我只是赚点手艺钱。”

  “我知道,是淮安城的‘写经堂’吧?”燕老师淡淡地说。

  “这位怎么称呼?看来是内行人呐,写经堂悬赏征人画这张地图已经六七年,一直无人敢摘榜,所以标价越来越高。”项泓说。

  “我姓燕,你跟他们一样叫我燕老师就行了。我不是什么内行人,不过整个宛州出这么大价钱征人画地图的,也只有写经堂一家。”燕老师挠了挠头皮,“我们这样的粗人没画地图的本事,干看着眼红。”

  “你们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戈壁滩的地图也值那么多钱?这里没什么出产,也没有人口,空着这么大一片地方都没诸侯愿意来占,要这里的地图……难不成是哪位有钱的东家要在这里开荒?”西越武上下打量项泓,觉得这位公子全身上下都荡漾着一层金铢的颜色。

  “这里离帝都不远啊,要买这份地图的人,估计是想要去帝都开荒吧?”项泓眯起眼睛笑了。

  “两位聊着,我和季骖四周转转去,这年头戈壁里不安稳,有马贼的。”燕老师站起身来。

  看着燕老师和季骖两人的背影渐渐没入黑暗里,其他的人又都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西越武用肩膀撞了撞项泓,悄悄伸出一只手来,勾勾手指,“嘿!”

  “什么意思?”项泓不解。

  “开什么玩笑?你懂的!”西越武双眼炯炯有神。

  “我……我以前是觉得自己蛮有学问,什么都懂点,可是你这眼神太暧昧了,我是真不懂……能解释下么?”

  “装傻!”西越武一瞪眼,“刚才不是我,哪那么容易就让你在这儿歇脚?大伙儿还不是看我的面子?这月黑风高的,周围又是马贼横行,你被撵出去肯定是死在路上了。怎么样,救命之恩,拿钱相报吧?”

  项泓挠挠头,“是说你叫我那声‘哥哥’?这‘哥哥’一声收费几何啊?”

  西越武装模作样地拿起脖子上的黄铜小算盘,劈里啪啦一打,“哪能论‘声’收?你看我这么算,我看你读书识字,长得又跟兔儿相公似的俊……”

  “不好这么说……”项泓插嘴。

  “我算你一年画一张地图能赚一千五百个金铢,看你样子也就二十多岁,再画四十年不成问题。那你这辈子能赚六万金铢。要不是我救你一命,这些钱全得泡汤,我大人大量,一百个金铢里抽你一个,一共六百个金铢的救命钱,怎么样?”

  “你是行脚商么?其实你就是马贼吧?这是所谓趁火打劫吧?”项泓傻了。

  “六百金铢老重的,我看你身上也不会带着那么多。我看你行囊里那么多张地图……不如你送我一张?”西越武舔舔嘴唇,“反正你这样读书识字的人,转头就画一张新的。”

  “你当我画一张地图那么容易?一张全图要拆成很多小片,一张一张地画,这里面全部的地图凑起来才卖一千五百金铢,还缺了最关键的一张。”

  “最关键的一张?”西越武一愣。

  “对,就缺月河湾那一张。”

  “你也是要去月河湾?”西越武脱口而出。

  “你说‘也’,那么你们也是去月河湾?”项泓反问。

  “年轻人,月河湾那个地方,最近去可不是好时候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商队的头儿龙搭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嘴里叼着的烟锅里发出隐隐的红光。

  “有马贼?”项泓问。

  “不,是有官兵。”龙搭桥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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