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恶业得释

恶业得释

The Demon Filly's Release

 

暮光看到瑞瑞和甜贝尔离开了，后者的脚步明显快活上了许多。她又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把那两封给余焰(Ember)和索拉克斯(Thorax)的官方信件飘走了。她本想送出这些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并以此证明即便如今她已是小马国的公主也仍会继续保持与他们之间的友谊。

 

但信的事得等到之后再说了，现在她必须仔细安排正在处理的这件事。

 

“希望甜贝尔关于小煦的看法是正确的。”她自言自语道。

 

“WHO？”那金色的笼子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和煦光流，”暮光看向小贤鸮(Owlowiscious)，重复了一遍，“哦，别在意……”

 

首先，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在不引起小马们注意的情况下释放小煦呢？小煦现在可是一处热门旅游景点的一部分，如果她只是单纯地把她移出雕像的话，那么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有小马开始寻找她的去向。暮光拿起一支羽毛笔在蹄子里转动起来，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她可以制作一件复制品来替换掉那座雕像上的小煦……但是很难不露出破绽。

 

那替换掉整个雕像呢？她可以复制整座雕像，然后再把它们对调。如果整座雕像看起来都和原本有些不同，那就不会显得很奇怪；小马们会认为它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只要她把提雷克和邪茧藏在别的地方，而不是大摇大摆地展示在花园里，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她需要一大块石头来复制这座雕像。不过暮光正好为她和朋友们的雕像准备了额外的石料；只需要伪造订单，让工匠们以为自己少订了一块，那就可以用它来复制雕像了。而且既然她是用自己的钱去委托他们建造这些雕像的，那么这也自然算不上是偷了。

 

暮光点了点头，尽管要等到晚上雕像花园关闭以后才能开始行动，这个方案也是可行的。

 

至于具体要如何使得和煦光流改过自新，她还需要考虑许多，但那是以后的事了。至于现在，在开始忙起来之前，她还有好几个小时可用，所以她最好尽力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比如说，她得把露娜整理好的旧书房让给小煦住。那间屋子就在暮光的书房旁边，所以想在这里监视她应该不难。

 

暮光离开了她的办公桌，走进了小煦即将入住的房间。

 

露娜差不多已经把她能够带走的全都带走了了，但床和书柜是与房间一体的，所以还留在这里。这个房间还有一个阳台，“应该锁上它，”暮光提醒自己。总而言之，这里基本上没什么需要处理的。

 

她决定去一趟城堡的档案馆，那里的书应该至少足以填满那面书柜。当小煦在友谊学园帮暮光做事的时候，她好歹对阅读表现出了一些兴趣，可除了这个和统治世界之外，暮光并不清楚和煦光流还有什么爱好。

 

和她一样大的孩子们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几个小时后，暮光仍然没有找到答案，但至少现在她对这个房间感到十分满意。除去填满了每面书柜以外，她还带来了一些难度较高的拼图，考虑到小煦可能会喜欢画画，她还准备了些蜡笔和纸。她还取下了阳台门上的一小块玻璃，好让一台旧望远镜能穿过去，这样小煦就可以在被禁止单独进入阳台的情况下看星星了。天马们常把眺望星空当成消遣，这是暮光从云宝黛西那里学到的。而在一扇不太显眼的门后，还藏着一间浴室。

 

在暮光弄明白和煦光流在空闲时通常都会做些什么之前，这些准备都是有必要的。

 

现在已是深夜，该去开展她的计划了。

 

暮光离开了原属于露娜的房间，走下楼梯，来到花园内。她已经在城堡的底层找到了间旧储藏室，她就要在那里唤醒和煦光流。那间储藏室只有一个出口，而且可以锁上，小煦绝对逃不出去。她还把卫兵都打发走了，以保证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她来到了城堡的门口，向花园里张望着。

 

那里寂寥无物，沐浴在来自露娜的……现在是暮光的月亮的冷光中。把月亮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真是种很奇怪的想法，她怀疑自己永远也不会习惯这种想法。它们永远都只会是露娜的月亮和赛拉斯蒂娅的太阳……暮光只是代为看管，是公主们在真正控制它们，永远都是。

 

暮光深吸一口以保持清醒，走进了花园。首先，她得造出所需的复制品。她走向了凿岩锤(Chisel Hammer)和云石尘(Marble Dust)雕刻暮光和她的朋友们雕像的地方。

 

又是一种奇怪的想法；小马们为她立起雕像……小马们向她拜伏行礼，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位公主了……但比起还是独角兽时也没有改变多少，对吧？她还是暮光闪闪，不是吗？没谁需要像这样对待她，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集中注意，暮光，”她对自己说着，从沉思中挣脱出来，“你可不能把整个晚上都浪费掉。”

 

这些成块的石料都是是从派家族的岩石农场精心挑选的，石青派(Limestone Pie)也亲自保证了它们的质量，希望这意味着她的魔法可以很容易地在这些石料上运作起来。她知道该怎么做，只需要塑造出一个与想要复制的雕像等价的魔法场，然后把石料的其余部分炸开就好。这听上去很不错，但暮光对雕塑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选中一块石料，把它悬浮在被化为雕塑的大敌们身旁，然后花了大约两秒才明白这到底会有多耗时间。

 

那姿势太复杂了，她没办法一次就塑造出整个魔法场，便打算分步完成。她紧盯着邪茧的脸，试图用魔法复制出那狂怒下的咆哮。她尝试了好几次，好在通过直接在雕像本身上塑造魔法场然后准确地把复制出的形状穿入到未经加工的石料里，她最终 还是成功了。她集中注意，尽可能地增强着独角中的力量，直到石料表面劈开一条长长的裂缝。在裂缝的下方，正如她所预期的那样，复刻出了邪茧的脸。

 

暮光接着对她的四肢和躯干进行同样的工作。

 

她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给小煦那复杂得可笑的鬃毛做完了最后的修饰。虽然她是体型最小的那个，但暮光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至少有一半是花在了调整她的姿态上，这也使她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小煦的脸。

 

她看上去真的很害怕。暮光永远不会为此而自责，但也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囚禁她。也许，只是也许，甜贝儿确实是对的。毕竟，她只是个孩子，对吧？她仍能得其所哉，不是吗？

 

暮光点点头，看向自己创造的复制品。它确实比原型要粗糙，但愿这已足够好。她认为确实已经足够好了，再怎么说也绝不会有谁对雕像的真实性起疑。她飘起了旧的雕像，把新的放在了它原来所在的位置上，然后便带着原本的雕像回到了城堡。她可能会就这样把它藏在储藏室里。暮光记得那间储藏室从未被使用过，如果有谁问起它为什么被锁上了，她完全可以用自己放了些私密的东西在里面作为理由搪塞过去。

 

没谁会质疑公主。

 

在储藏室里，暮光放下雕像，并且锁上了身后的门，然后飞到和煦光流的上方，在她的独角上激活了赛拉斯蒂娅很久以前授予的用于释放无序的咒语。当时的暮光还需要谐律精华的力量才能使用这个咒语，但对如今已是公主的她来说，独自施展并不困难。她闭上眼睛，用角轻轻地搭上了小煦的额头。

 

一道灼目的光芒自她触碰之处照耀而出，然后蛛网般扩散开，在体表蔓延，直到她的面庞与眼睛才停止。随着一声响亮的爆裂声，她用石头筑成的监狱开始剥去碎片，露出内部浅粉色的皮毛。越来越多的碎片落下，直到她的尾巴也露了出来，然后小煦就从雕像上掉了下来。石质的残余自她脸上滑脱，而她则轻喘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接着她起身向后一跳，蜷缩在城堡的矮墙旁，用蹄子挡住了眼睛。

 

“小煦？”暮光小心地询问道，她没料到她会做出这种反应。

 

小煦从蹄子后向外窥视着，然后恐惧的表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疑，接着从蜷缩的姿势中站起。

 

“为什么我在这里？你现在又要把我送回塔耳塔洛斯，是吧？行，你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逃出去让你后悔的，然后——”小煦突然沉默了，开始环顾四周，“呃，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煦，抬起头看看。”

 

这应该能帮助她弄清如今的事态。

 

“嗯？”小煦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直视着邪茧愤怒的咆哮，然后被这只幻形灵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为什么你要给她立一座雕像？我觉得她把受害者塞进茧里面已经够奇怪的了，但你给仇敌立雕像的行为比那还要奇怪。”

 

“这不是一座雕像。这就是邪茧，她被关进了石头里囚禁起来，就像无序一样。你明白了吗？”

 

小煦将目光在邪茧和暮光间反复跳跃着，随后飞上了邪茧的头顶。暮光听见了她的喘息声；当她看见自己那缕天蓝色的尾巴还搭在提雷克的肩膀上时，不由得用捂住嘴巴。

 

“我……？我也是……？”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抽噎声，但暮光还是听见了，“那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她看向暮光，生气地质问道，“我知道你一定狠狠地嘲笑过我了，是吧？我打赌你甚至有把鸟食撒在过我的头顶，就为了看那些东西落在我身上。你是想让我害怕吗？还是说想羞辱我？”

 

“我当然没有这么做，小煦，”暮光仍然保持着耐心，“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你了解我，不是吗？”

 

“为什么你不会这么做？”小煦回以冷冽的微笑，“是我的话就会这样做。”

 

暮光决定不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至于你为什么会被释放，是你的一个朋友请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拒绝不了。”

 

“……哦？”小煦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我己经一个朋友都不剩了。”然后她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过你一定要代我感谢他！我很高兴知道还有谁在关心我！”小煦开始环顾四周，“那么……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会离开这里，然后你就再也不会听到任何与我有关的消息了。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吧？”

 

小煦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不行，小煦，我释放你并不是给你自由，而是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得待在城堡里属于你自己的房间里，并且不能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在你得到我，还有整个小马国的信任之前，我不能冒险放你走。”

 

小煦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什么？！别反驳我，就 照 着 我 说 的 做 ！”她咆哮着，声音大得足以从屋顶上震落尘土，“如果你要把我关起来，那还不如把我当雕像放着算了！”

 

“不，我不能那样做，”暮光想到了甜贝尔发自内心的请求，“但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试图对我或者小马国图谋不轨……那么我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小煦的愤怒似乎消失了。她耷拉着耳朵，在暮光的注视下退缩。“你不会……你不会把我变回去的……你不会对吧？你不是那样的小马，对吧？”

 

暮光思考着自己应该做出怎样回答。

 

她不想吓唬小煦，因为那样并不会让她成为一匹更好的小马。但是与此同时，如果她不愿改变的话，暮光绝对会再次将她囚禁到石头里。她现在是公主了，必须以小马国为重。小煦咽了口唾沫，不住地往后退，直到撞上雕像为止。暮光的沉默已述出她所想知道的一切。

 

“我不会把你关回石头里去的，小煦，只要你不对小马国构成威胁，”暮光坐了下来，这样她就能更平等地和她说话，而不是俯视着她，“这将由你自己选择，小煦，你朋友确信你有好的一面，而我相信她。我已准备好让时间来检验一切，也愿意帮助你成为一只更善良、更快乐的小马，”暮光向小煦伸出一只蹄子，“你难道不想去交一些真正的朋友吗？”

 

小煦没有回答，不过至少看起来已经不再害怕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暮光的蹄子。暮光真希望自己知道她在想什么。最后，小煦只是耸耸肩，把她的蹄子打到了一边。

 

“我猜你是要把我关在这个牢房里。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天马在如此小的房间里忍不了太久，”她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也许你就是在耍这种伎俩？直到我乞求你的帮助以前，你就只会看着我在这里慢慢疯掉。”

 

“我绝不会这样做的，小煦，”暮光严肃起来，“永远不会，即使是对我的大敌也不会。你会住进露娜的旧房间，就在我的书房和卧室旁，”暮光站了起来，“我会把你背过去的。”

 

“我自己会走路！”小煦愤怒地叫嚷起来，“你又不是我家长！”

 

“抱歉啦，小煦，”暮光用上了她的独角，在和煦光流的躯干周围浮现出一圈灵光，把她的翅膀束缚在身体两侧。她挣扎着双翼，还试图用蹄子去解开那圈灵光，但这很显然是徒劳的。暮光把这只叫嚷着的小雌驹飘到了背上，然后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你饿吗，小煦？”暮光试图让氛围轻松一点。

 

“不饿，”小煦听上去很生气，但暮光能感觉到她并不是为了保证坐稳才拉着自己的鬃毛。她理解了这个暗示，于是便在压抑的沉默中继续前进。一进入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城堡，她就锁上了身后的门，然后解除了对于小煦的束缚，“好吧……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小煦，希望你能喜欢它。”

 

“哼。”小煦发出不快的声音，踏上走道，瞪着那几扇门。

 

“这里是图书馆，如果想看书的话可以去那里，”暮光朝最近的那扇门点点头，“那间是公共休息室……我通常只在有私密访客或吃饭的时候才会去，那里也有些休闲娱乐类的书。你喜欢《天马无畏》吗？”

 

“从没听说过她。”小煦仍然显得很冷淡。

 

“那也许你应该试试，A·K·叶琳(A.K.Yearling)是位伟大的作家，而且和你一样是天马。”

 

而小煦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暮光无视了她的粗鲁举动，指了指最后两扇门。

 

“那是我的卧室和书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进来，好吗？”她假装没看见小煦在翻白眼，“最后，这是你的房间，”暮光的魔法把门打开了。令她惊讶的是，小煦竟然是自己进去的。暮光紧接着也进去了，“我不知道你在平时喜欢做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你喜欢的。”

 

“当——然，我喜欢和我最讨厌的小马一起被困在同一座塔里，”小煦讽刺道，心不在焉地抚摸着那块毛茸茸的大地毯，“所以现在这是我的房间了？”

 

“是的，我肯定你会——”

 

“那就滚出去。”小煦不耐烦地转向暮光，展开了自己纤细的翅膀，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些，“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好吧，”暮光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但并没有显露出来。虽然她已经完全预料到了小煦一开始会很难对付，但这并不能让暮光在看到她这么生气时好受一些。不过她猜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小蝶用来让恶棍们改邪归正的那些书中学到些什么。她应该给小煦一些空间来发泄情绪和适应她的新环境；这将是个缓慢的过程，暮光必须耐心一些。

 

“我就在书房里。晚安，小煦。”

 

小煦没有回答。她只是瞪着暮光，直到看见那道门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