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弟的灾祸与暖阳》第五十九章 黑龙魔界行（3）——小白狼观察日记
第五十九章 黑龙魔界行（3）——小白狼观察日记
“再下面一点。”
“啊……这样吗？魔龙大人？”
“额……可以的话再左边一点，右腿不要动，左腿再往左张开一点。”
“没问题……这样可以吗？魔龙大人？”
“可以可以，就这样，开始吧。”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暗自观察着这几只魔界原住民的雷戈顿已经对鬣狗人与4号小白狼有了初步的了解与认知，奴隶主鬣狗人是典型的唯利是图欺软怕硬的墙头草，而且肯定很缺钱，不然穿越这种极端环境竟然没有雇佣充足的护卫，在半路上就全牺牲了。要不是偶然遇到自己，他铁定会死在这儿。
这家伙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对待两个奴隶却无比粗暴，动不动就吆喝着挥起鞭子打骂，即便他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不过经雷戈顿几次阻止后也稍微收敛了点，但那满是假笑的面容背后隐藏的些许不满仍逃不过曾在黑道摸爬滚打的黑龙的眼睛，不过雷戈顿也懒得继续追究了，毕竟到下一个城市之后他就会离开，能管住现在却管不了他们的未来。
2号小熊一直在昏迷之中，而且状况似乎越来越差，光是补水已经没办法抑制他身体累积起来的异常疾病。遗憾的是，绝大部分治疗法术都只能治疗伤口，而无法医治疾病，所以雷戈顿即便有心，也没办法为2号减轻痛苦。
至于4号小白狼……很听话，就是太听话了，除了前两日主动请求雷戈顿将水先让给2号喝以外，他从来没有提过任何一丝自己的想法，简直就像个机器一样，说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做什么都畏手畏脚需要再三确认……也许魔界的奴隶都是这样的吧。
完全放弃了自由与希望，甘愿永远呆在别人脚下。
第4日，高温，风沙不大。
小白狼战战兢兢地跪在黑龙面前忽然提了自己的“愿望”：希望能做些什么来报答雷戈顿的救命之恩与这两日的照顾。这倒是这家伙第二次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深知这对于这种几乎沦为机器无可救药的奴隶来说着实需要极大勇气，雷戈顿可不想泼冷水说句“不需要”掐灭小白狼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火苗……虽然他还是鬣狗人的奴隶，自己也不便于管太多。
不过事实上雷戈顿确实也不知道让这小家伙做什么比较好，若是太敷衍了对小白狼这敏感脆弱的内心来说也是变相的伤害。
嗯……不过第一天晚上抱着这小家伙睡倒是挺舒服的，那毛茸茸的触感让雷戈顿很是享受，除了因太久没洗澡有些异味是唯一的瑕疵以外。不过要提出“晚上跟我一起睡吧”这种胡扯要求恐怕要遭4号和鬣狗人误会。
“那帮我按摩一下吧，之前在沙漠里走了一个多周，腰背酸痛双腿发软的。”思前想后也就只有按摩稍微合适一点了，挠挠头的雷戈顿实在想不出别的在这狭小的马车里、如此高温缺水的环境下，可以让这娇小的奴隶做些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腰酸背痛，一周在高温沙漠里行走虽然艰难，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龙族的极限。
一边说着，站起身来的雷戈顿便脱掉了还沾有沙尘与血迹的斗篷，那在射入马车内的些微阳光下反射出饱满光泽的漆黑龙鳞，以及黑鳞覆盖之下线条分明的强壮体魄，再次让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魁梧结实的生物的小白狼又是开了眼界，惊讶地呆呆地看着肌肉轮廓清晰的背脊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叠好斗篷放到一旁的黑龙转过身子面向他，横贯那结实的宽厚胸膛上那道硕大伤疤，以及头上断裂的一根龙角，却是让刚还带着崇拜目光的小白狼停下了轻微摇晃的尾巴，喉头开始发梗。
“怎么了？”见神情复杂的小白狼欲言又止，挑了挑右眉的雷戈顿低头看向小白狼目光所至的自己的胸口，心想该不会是吓到这小家伙了吧，“这是曾经一场……无比重要的战斗中留下的伤口，还好不太致命，不过这伤疤应该是好不了了。抱歉……吓到你了吗？”
回过神来的小白狼赶忙摇摇头，慌乱之中又不由自主地跪着磕了几下头：“不……不是这样的。小奴只是很是羡慕魔龙大人强壮的身体，以及……担心大人的伤口。”
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伤到如此强大的魔龙大人啊？完全无法想象魔龙大人在战斗中会落下风的小白狼脑子转不过来了。不过要是我也能有魔龙大人如此强壮的体魄……不，一半也就够了，说不定就能够独自狩猎、独自生存，挣脱这该死的镣铐与铁项圈，离开这被诅咒的地方。
那道直直打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似曾相识，内心翻涌起曾经在龙之崖与弟弟那一幕幕或开心或悲痛的回忆，那时他也经常这样看着自己。晃晃头收起思绪的雷戈顿微微皱起眉，他可不希望小白狼那道目光里带着和当时戈斯维顿相同的想法。不……不对，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家伙才五岁，应该单纯只是羡慕而已。
“怎么在发呆？”走过来蹲下身子的雷戈顿摸了摸小白狼又染上灰尘的额头，宽大温暖的龙爪轻抚额头的舒适感让小白狼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不过两秒，惊醒过来的小白狼浑身猛地一颤后后退了好几步，尴尬而又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大人，小奴应该怎么做？……小奴力气很小。”
这倒也是，小白狼还太小，长期营养不良也让他没什么力气。“你可以用你的体重来试试。”思前想后，已经俯卧下来的雷戈顿允许小白狼直接踩在他腰背上。一开始惊慌失措的小白狼无比抗拒，连连晃头差点把自己给晃晕过去。虽说不是存心捉弄，但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雷戈顿每次看着这种表情的小白狼都觉得蛮有意思。
在雷戈顿反复劝说和“威胁”之下，左右为难的小白狼也只好妥协，战战兢兢地赤足踩上了黑龙紧致的脊背……好硬，比想象之中还要结实。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他想起之前在皮瑟鲁斯生活的日子，晚上下班回家后雷格纳有时候就会给自己来上一次全身按摩，真是怀念。虽然雷戈顿并不期待小白狼能让自己多舒服，但给他找点小事做总是好的，稍微转移他那消极心态的注意力。
不过在双腿发颤的小白狼踩上背部后，闭上双眼的雷戈顿却对小白狼那双柔软娇小的肉垫与自己背脊上的细密鳞片接触的舒适质感意外地很满意。嗯……还不赖，要是这小家伙再重一点就好了。
“……可是……这样对魔龙大人真的好吗？……”已经踩上来的小白狼始终还是认为这样太越位了，魔龙大人怎么可以在身为奴隶的自己肮脏的脚下？即便是按摩的权宜之计也不应该这样，况且自己长期赤足行走的脚爪已经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雷戈顿可完全不在意这些，本来身体在行走一周后早就反复渗出的汗水搞脏了，反正现在也没水没办法清洗身体，脏就脏吧。见踩都踩上来了的小白狼还是很犹豫，假装板起脸的黑龙略微压低了声音，故作不满： “这是命令。”
千试百试，还是只有这招最灵。这两天相处下来雷戈顿发现只要加上这四个字，小白狼一定就会照做。
虽然内心里还是为这样的小家伙感到悲哀和惋惜。
拂去额上渗出的汗水，只能接受命令的小白狼虽然内心依然抗拒，还是双眼一闭，开始按照魔龙大人指示反复跳起来。
“不错不错，继续。”跳起来后的力度还勉勉强强，加上这让龙欲罢不能的柔软触感，舒服得眯起眼的雷戈顿开始享受这难得的肉垫按摩，喉头随着小白狼的跳动不断发出舒适的低吟，差点迷失之余也不忘时不时地鼓励小白狼。
倒没想到这臭小子听了几句鼓励后竟然开始拼命，连着跳了快一小时后差点从因太过舒服而没注意时间的雷戈顿背上热得昏迷过去，让翻起白眼的雷戈顿很是无奈，赶忙从鬣狗人那要来一壶水给他降降温补补水。
这小家伙，竟然意外地很难照顾。
……
第7日，还是高温，万里无云。
这几天又陆续碰上了几波突袭的野兽群，不过有雷戈顿坐镇比多少护卫都有用，轻而易举地就能渡过难关，看起来狗命无忧的鬣狗人点头哈腰的谄媚态度也更甚了，毕竟魔龙大人只是乘车还不收取报酬，甚至还许诺到下一个城市后会给自己路费！简直就是倒贴的保镖啊！
鬣狗人心里的小九九雷戈顿当然一清二楚，只是不想与这令龙反胃的家伙交流的黑龙一路上都懒得理他。
不过到了第七天，马车上所剩的补给资源已经所剩无几。
“还有多久才能到城市？”意识到境遇不太乐观的雷戈顿掀开马车帘，第一次主动向鬣狗人问话。因吓一跳而浑身一颤的鬣狗人差点没坐稳，换上标志性的笑脸转头过来：“魔……魔龙大人，大概还有五天。”
竟然还差不多有一半的路程，资源就差不多用完了？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该死鬣狗的雷戈顿心想这混蛋为了省钱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大……大人！真不是小的带的少，碰上您之前我们就遇到过好几次袭击，中途弃掉了不少资源才能逃掉的……”满头大汗的鬣狗人显然看明白了雷戈顿那道仿佛看白痴的目光，赶忙解释。
毕竟还要考虑护卫的份呢，要不是中途丢弃不少，怎么可能现在就会陷入危机啊。
微微叹口气的雷戈顿狠狠用粗壮的龙尾拍打了下脆弱的车板，不想再跟这鬣狗对话，吓到鬣狗和4号大气不敢喘一口。回到车厢里担忧地看了眼情况越来越糟糕的2号。还有5天，而且补给已经差不多枯竭，这小家伙真能熬过去吗？
还好4号虽然看上去体弱，到现在都还健健康康的，看样子魔兽的体质是要比普通兽人要强上不少。
据雷戈顿之前在龙之崖典籍窟中所看到的关于魔界的简单介绍，在这个位面生存的种族主要还是以魔兽为主，以魔兽王城菲儿丹为中心根据地。第二是以兽人为主的其他全种族的联盟——卡塞斯联盟，除兽人以外还有恶魔族、精灵族、魔人、亡灵等稀少种族，勉强与魔兽势力持平，不过持平的前提是魔兽族内部内乱不断，各个魔兽分支都在明里暗里地争夺统治权。然后是独立于世绝对中立的魔龙族……不过说是中立，其实就是只会按他们自己的喜好生活，看谁不顺眼就打，整个一混乱中立势力。
话说回来，资源不足对雷戈顿倒是影响不大，早知这样他从上车开始就不应该用这里的补给品，好歹能多撑一两天。
“这些你吃吧，小家伙。”看着身旁略微干瘪的面包，又看了看窝在角落里眼神空洞的小白狼和他身前那空无一物的肮脏狗盆，雷戈顿将肚子咕咕叫的小白狼招呼到面前，将干裂的面包块递给了他。
“啊？！……这是魔龙大人的份！小奴不能吃！”吓得将尾巴又夹到两腿之间，满脸慌乱的小白狼甚至吓出一身汗，战战兢兢地后退好几步，看向那面包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凶恶的怪物一般。
咕……
小白狼空空的胃袋很是应景地发出诚实地回应，气恼的他狠狠拍了拍不争气的肚子，还是离着雷戈顿好几步，仍没有接受面包的打算。
“吃。”兴许是被鬣狗人的愚蠢影响了自进入沙漠之后一直压抑着的烦闷心态，总感觉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发出低吼的雷戈顿这次没有和小白狼“讨价还价”，压抑沉闷的沙哑嗓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灼灼的锐利目光仿佛要将脆弱的小白狼烧光一般。
无意间散发出的龙威让小白狼即便有心听从命令也因双腿发软无法动弹，坐在吱吱呀呀的地板上耸拉着狼耳浑身颤抖，紧张得不断吞下因干渴而变得粘稠的唾液，但眼神却不时往2号那边瞟瞟。
“唉……”再也生不起气来的雷戈顿重重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都吓得快尿裤子的时候还想着别人啊。小心翼翼地将这吓坏了的小家伙扶起来，强硬得将满是碎屑的面包塞到了他那娇小的双爪里，“他也会有的，你吃你的。”
小白狼呆呆地看着爪里干裂的面包块，又抬起头看着脸色缓和下来的黑龙，即便这在雷戈顿看来无比难吃难下噎的应急干粮，在从未吃过的小白狼眼里却是奢侈的大餐，但他迟迟没有下口，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包块不知道在想什么。撇撇嘴的雷戈顿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小白狼的身体又开始在微微颤抖。
诶？明明已经收回龙威，也没有生气了啊，怎么还在发抖？
难道是……在哭？
仿佛印证黑龙此刻的猜想一般，一滴滴水珠从低着头的小白狼脸上滴落而下，打湿了破烂的车板，以及他那跪在车板上的双腿满是灰尘与污垢的白色毛发上。
小白狼愣愣地看着越来越湿润的毛发与车板，心里的感觉真的好奇怪，自己一点都不悲伤，不痛苦，为什么会哭呢？自从被第一任主人揍过一顿之后就再也没哭过，早就不怕疼不怕脏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鼻头如此发酸，心口仿佛堵了块巨石一样？
“怎……怎么哭了，小家伙。抱歉……是我刚才吓到你了吗？”这次变成雷戈顿手足无措了，这小家伙怎么说哭就哭啊，刚刚难道自己很凶吗？……好吧也许是有点凶，但也不至于被凶一下哭吧，明明之前没少被打骂的。挠挠头的雷戈顿蹲下身子轻轻擦掉小白狼脸上的泪水，然而怎么擦也擦不完，索性还是把他抱入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单薄的背脊，“好了好了，我不该凶你，不要哭了。”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小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哽咽起来的小白狼这次没有拒绝满脸无奈的雷戈顿的怀抱，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小声地抽泣，“小奴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对小奴……和2号这么好？我们只是一无是处的奴隶……您的温柔对我们……太过耀眼和奢侈……”
是啊，为什么啊？同样心存疑问的雷戈顿这几天也在反复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这些奴隶遭受什么苦难又关自己什么事？哪怕是在塞古瑟，在皮瑟鲁斯，也不乏看到奴隶贩子。为什么看到这娇弱的白狼，自己就忍不住想要帮他呢？至于2号……要不是小白狼的请求和在意，也许自己根本不会去在乎他的死活。
他无意识之间在乎的似乎只有这只小白狼，但到底是为什么……总感觉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雷格纳的影子。
来到魔界后，能不能再与自己的弟弟见上哪怕一次面，生命已经所剩无几的雷戈顿心里没底。也许只是想在自己短暂生命的最后这段没有办法与自己的“太阳”共同渡过的空虚时间里，竟找到了一个反射着他的光芒的“月亮”吧。
“……就当是我善心大发好了。”不想与这些即将分别的家伙过多解释自己的事，思考再三后雷戈顿敷衍着搪塞了过去，空洞的目光看向马车帘缝隙之外无尽的荒漠，和那满是黄沙飞舞的天空。抱着抚慰小白狼的他只是不想看到同时有他和雷格纳的影子的小白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罪，和等待死亡，“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在沙漠里无意义地死去，养好身体，好好活下去，以后总会有希望的。”
其实雷戈顿深知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家伙。
情绪翻涌的小白狼蜷缩着虚弱的身体没有说话，依然只是在魔龙大人怀里低声抽泣，他知道自己又弄脏了魔龙大人高贵的身体，但现在他就是控制不住情绪，也没办法放弃这温暖的、可能这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的温柔怀抱。为什么魔龙大人跟传说中粗暴残忍自私狂躁的魔龙族完全不一样？为什么魔龙大人能待他比他的亲生父母待他还要好？魔龙大人甚至……连一次“4号”都没有叫过，那代表着极度的贬低、鄙视、商品化以及同类化的称谓……他甚至还在尽可能地尊重自己，哪怕这会让他蒙受名誉堕入底层的风险。
而小白狼自己……他不会有未来，他永远只会是不断流转奴隶，他永远的归宿恐怕只有剥削者们控制下的奴隶市场。
“……小家伙，如果你能在沙漠里活下来，在抵达下个城市我离开以前，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请求。”良久，见小白狼的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下来，雷戈顿轻柔地抹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水，现在物资紧缺，这两个奴隶能不能熬过这五天真的很难说，无论怎样现在还是得让他们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才行，而且雷戈顿并不认为小白狼会提什么过分的请求，只要活下去比什么都好，“我会尽量去做，所以有想到什么想要东西或是想做的事，那就先养好身体保持健康，活着到达下一个城市后告诉我吧。”
小白狼下意识地挣扎着想摇头拒绝，他怎么敢要魔龙大人的承诺啊？！
但马上又被雷戈顿那近在咫尺的锐利视线给狠狠唬住了。
（第五十九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