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WOOD （心木）3
苦涩蠕虫，这是一场噩梦还是一场幻象——她说不上来，但那个在森林中心空地附近孵化的邪恶生物，关于它的记忆让她的树枝颤抖起来。她试图站起来。她的伤口比前一天晚上更痛，破碎的树皮不仅无法愈合，还纵横交错地布满了黑色的纹理，像丑陋的格子一样沿着她躯干的下半部分蔓延。
她又想起了恶怨亡魂的指控，她被感染了。她正在向布洛瑟兰传播腐烂者的瘟疫。
噩梦次让她不寒而栗，还好她被什么声音唤醒了。
黑根托肯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迫和责问。她拖着镰刀爬了起来，身体颤抖着，光线穿过森林的树冠，她意识到，天已经亮了。荒林内一片寂静，仿佛她周围的林精正在努力偷听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的大人。”纳勒斯想道，她的心灵之芽穿过林地，加入到更广阔的精神之歌中。在那里，在它的中心，她找到了他，还有其他树王。他们聚集在王树边，这只能意味着他们召开了临时会议。
“纳勒斯，你在哪里？”古树领主嘎吱作响的声音充满了她的思绪。“我们已召集崇高精魂进行商讨，林界之外有些严峻的消息。”
“我已经在路上了，大人。”纳勒斯回答道，她迈出了一步，发现自己能够站直了。她重重地拄着镰刀，开始向常青之地走去。路上她瞥了一眼那棵山毛榉树，周围仍然充满了林精。苦涩蠕虫的茧挂在其他茧中，依然完好无损。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是夕林晚歌之中的不和谐颤抖，还是某种尚未发生的幻象？她深思着。
在常青之地，伊莱斯的崇高精魂们已经聚集，一大群树灵幽魂围在空地的边缘，他们的注意力无一不集中在中央的王树上。在那巨大的树干旁，林地氏族的领主们紧紧地站成一圈，随着讨论的节奏轻轻摇摆着树枝。其中有树人领主比特博夫和瑟努尔，两位大贤者——古老的吉勒哈德和怀特巴克，当然以及托肯本人。主枝长者萨尔克的缺席，让纳勒斯心木中涌起一阵悲伤。
当她到达时，喃喃沉思的树灵幽魂们的安静了下来。他们无言地为她分开一条道路，她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伤势。突然的安静让树人领主们停止了会议，转而看着她慢慢走近，她感到自己的愤怒在审视之下飙升。
“你不必行礼，纳勒斯。”托肯在她走近时说道，“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大人。”纳勒斯说道，他在聚集的树群前停下，稍微把足根扎了下来。
“整个荒林都为你失去的姐妹而哀悼，垂枝女巫。”瑟努尔说道。他本质上是一棵红杉，铁锈色的树皮让他在树人领主之中显得好战。
“还有氏族首领，万众敬仰的萨尔克。”吉勒哈德补充道，这棵老柳树的腰几乎弯曲了一倍，“他的高尚精神和英明领导不会被遗忘，愿许多尚未种植的木灵能够被他的挽息所启迪。”
“这样的损失让你的存在变得更加重要，纳勒斯。”托肯说道。即使按照远古树人领主的标准，他也已经老了，它是一棵细长的松树，最高的针叶与瑟努尔的树冠相匹，灰色树皮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多节且崎岖。他说话时身体轻轻晃动，每一个字都像岁月流逝一样冷酷而理性。
“在魂荚长出新的垂枝女巫之前，只有你能安全地收获生命之种，照料常青之地。在我们选出新的氏族首领之前，布洛瑟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我们已经开始缅怀萨尔克的领导了。”
纳勒斯犹豫不决，她应该承认自己的恐惧吗？她是否应该告诉长者议会，她认为斯卡西斯·罗特对她的攻击导致了某种形式的感染？流放者指控她被腐化？
“林精信使给我们带来了悲痛的消息。”在纳勒斯整理思绪时，托肯说道，“是来自伊西利亚和梅索恩的消息。我们的荒林姊妹已经被腐烂信徒占领了。”
他的话驱散了纳勒斯脑海中所有关于自我怀疑的想法，一想到这些亵渎的想法，她就感到一阵饥渴欲望在胸中燃烧。当然不会，她对自己说。
“那些逃脱被砍伐命运的森林之民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吉勒哈德如木头挤压般嘎吱嘎吱地说，“许多伟大领主被砍倒，古树贤者们被连根拔起，我们也感受到了他们灵魂之歌中的痛苦，悲剧终于也要降临在我们这纪岚的角落之中了。”
“这怎么可能？”纳勒斯一边问道，在树人领主们来回扫视着，“自从大腐化者踏足翠玉国度以来，伊西利亚和梅索恩的结界一直在保护它们，腐烂者是如何克服它们的？”
“那支记录队是如何穿进我们的林界的？”吉勒哈德回复道。
“腐烂者的军队时不时地会碰到我们。”纳勒斯说道，愤怒的声音就像折断的树枝一样响起，“但没有幸存者能说清这些蠕动的渣滓怎么轻易找到我们，从来没有。”
“我同意。”怀特巴克说。这位古老的博学者是议会中声音最小的一个，他太老了，以至于他似乎永远处于打瞌睡的状态，他的灵魂之歌飘忽不定，无精打彩。他是一棵多节的银桦树，重重地倚在一根下垂的树枝上，就像倚着拐杖一样。“这不是一个荒林，而是两个荒林同时被一支四处游荡毫无目的，且拥有足以克服他们的结界的能力的战帮所攻陷，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我们必须假设他们的结界可能出了些问题。”
或者说，是某种腐烂从荒林内部产生，纳勒斯想，这一认识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我们必须了解我们姊妹林地的状况，”她说，“并找出这些腐烂杂碎如何找到他们的，据此我向议会提议，请允许我以此为目的使用精魂之路前往梅索恩。”
“不可能，免谈。”托肯回答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现在你对于布洛瑟兰很重要，纳勒斯。如果我们失去了你，整个荒林的未来都会受到威胁。”
“如果我们无法探明我们的姊妹林地是怎么沦陷的，那么下一个沦陷的就是我们！”纳勒斯说道，愤怒驱走散了她的恐惧，也驱散了那正被侵蚀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
“已经派遣林精去了。”托肯说。“战争之林将再次聚集，等我们的氏族根系得到适当休整，我们就开始集合。”
“这需要时间，使用精魂之路会更快更保险！”
“不行，除非荒林确实像我们担心的那样腐烂。”
纳勒斯没有立即回应，就保护布洛瑟兰而言，托肯是对的，整个林地都知道，一旦他扎下根来，就连所有大小诸神的愤怒都无法动摇他。但如果纳勒斯的担心是正确的，他们就没有时间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来评估这场威胁的严重程度。她鞠了一躬，无视这个动作给她伤口带来的不适。
“如您所愿，尊贵的大人。”
她说话时能感受到来自议会夹杂着怀疑的审视，她也怀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图。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常青之地最近的魂荚树苗，一枝又一枝地祈祷它们不要向她索取保证。她无法违背议会的直接命令，这破坏了自然轮回的法律，但她也不会被动地放任周围事情的发生而不管不顾，她内心压抑许久的愤怒，要求他要为她的林地姊妹们报仇。
最终，托肯开口了，“议会将继续议论这些黑暗事件。纳勒斯，显然你需要休息，你暂时被解散了，愿永恒女王赐福予你。”
“向您致谢，大人。”垂枝女巫回答道，转身背对议会。
她动作必须要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