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之鱼 Selena 第五章(上)
前言,算了,看评论找吧 九龙城外废墟 12月05日 18:00p.m. 那好像是一段,十分漫长的噩梦。 潮水从梦境低层涨起,托举着指挥官向上,向上,送他至绵白的浅滩。 暖阳和煦地缠绕这具躯体,他感觉身上负担减轻了不少,向无垠晴空深处坠去。 讽刺的是,人在失去意识时往往残余有些许,清醒着而又无能为力。 疲倦与困意编织出囚笼,他深陷其中。 在思维将彻底沉沦前一刻,在指挥官将为退下潮水再度卷入暗海之时,似乎有只手轻拍他的脸颊,分离了晨昏。 感官尚在寂静的水底,于是连声音都影影绰绰起来。 “…挥,没…事吧”,醒一醒”。 “抱歉,我刚刚…好像睡过去了”,他支起一边手臂试图起身,晕眩感却让指挥官再度失力。 预料中头部撞击地面的桥段并未发生,后脑下是柔软的触感。他似乎正枕在某人的大腿上。 “还是那么坚强啊,总想着自己扛下一切,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着呢,指挥, 在这港湾休憩片刻吧,我会在你身边。” 四周氤氲弥散鸢尾花香,在陷入深沉无令人沉醉梦的睡眠前,指挥官问:“多久都可以吗?” 她笑得恬静,“嗯,多久都可以。” 伊利斯细细端详怀中人的面容,他睡得称不上安稳。双眉微蹙着,略显憔悴,上下颚紧紧咬啮在一起。 她逐指轻柔地探入他掌握的掌心,交合相扣。 错不了,这熟悉、久违的安心感让伊利斯更加确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俯下身子,她将面容隐入长发与他的胸口之间,抬起时已是双颊泛红,宛若枝梢间熟透的硕果。 在浅滩上不能停留太久,精神会涣散成两缕,一缕沉积于陆地,一缕汇流入海洋。 伊利斯将指挥官抱至高处岩石上,为他理顺额前乱发。 “我相信,时间与空间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隔,我会找到你的,指挥,就像你会找到我。” 她回头步入已呈猩红色的波涛之中,扬起阵阵泡沫。 晚风摇动起树的边际,也吹走他脸畔的水迹。 有股刺激的气味涌入鼻腔,是机油。 “啧”,身上伤口传来痛感令刚清醒的指挥官险些再度昏厥。费力推开压在自己躯子上的机械残肢,它们显然属于某个“执行者”,鼻翼上的油珠想必是拜它所赐。 他发觉正倚靠在一辆废弃汽车旁,起身踉跄走了几步,腹部撕裂的痛楚迫使他再度倚着车门喘气。 解开几近残破的制服,血污正星星点点从绷带中渗出。 等等——绷带?指挥官突然想起来了,他乘坐着空中花园的越野车在两名构造体的护送下从上一处据点向九龙去,却在这城外废墟中遭遇了大批游荡感染体。 九龙当局并未获取或是提供足量情报,纵使善战如他也败下阵来,在同伴牺牲后因失血过量晕厥。 按理说,自己早应被碾成肉泥,街道上却是一片死寂,唯有尚在燃烧的残骸与残破感染体发出间断的电流声。 有人来过,消灭了敌人还帮自己作好了包扎,但似乎不辞而别了。 他举起腰间配枪,谨慎地警戒着四周,却看到袖腕上沾染着些许蓝色碎屑。 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干枯的鸢尾花。 瞳孔因惊谔而放大,他回想起梦境。 错不了,救下自己的人就是伊利斯。 浑然不顾旋踵而至的疼痛,他失态地呼唤,“伊利斯,伊利斯我知道是你!请别离开我…咳呃。” 指挥官吃痛俯下身,捂住腹部伤口。滴滴冷汗激荡起灰尘的涟倚。无人应答,唯有风吹过残破住宅,充斥着沉闷的回响。 拾起涂满了循环液和机油的两张铭牌,他在心中默默哀悼,哀悼不屈的灵魂。车后盖被扔在一旁,眼前挎包完好无损,他长出了一口气。 带上挎包指挥官决定先找处住宅休息,恢复些体力。 随手折起沾满尘土的床单,他在床垫上昏沉睡去。 九龙城外废墟 12月06日 8:30a.m. 有如宿醉过后难以抑制的恍惚,指挥官困倦地打量头顶吊灯,不由打了个哈欠。 九龙曾是这片大陆的商业中心,当年繁华盛景倒也可从卫星城中窥见一斑。琉璃映射着朝阳瑕光,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随着地毯上久积的灰尘也与他一同醒来,盘旋向上荡起。 这诞生自山岳的纱帐稀释冬日本就微茫的亮,身影在星点中摇曳着,似是将要融化,流淌向久违的大地。 腹部绷带下面略有发硬,创口应是已经结痂,不过以这个创面深度恐怕又要留下疮痕了,指挥官苦笑着。 人们常说,时间是那样难以把握,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维度。但每一维度都有其在我们身边的投影,正如任何虚无缥缈的概念都有物质与其对应。 时间也是如此,我们尚未得知是其依附于尘灰而存在,亦或尘灰是时间的映像。它们彼此纠缠交织,正如蛛网的经纬线。 窗户边几近发霉的书桌上有个牛皮本,指挥官拂去积累的尘土,试图从泛黄纸张中辨别那稚嫩的笔迹。 “…新闻里的大姐姐说出现了什么病毒,好像是叫…帕弥什?不懂什么意思啊,可是那红色的样子好可怕!爸爸和妈妈看起来有点担心,但我问的时候又什么都不给我说。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哼,明天我要一整天都不理他们!” “学校的老师说我们不用再上课了,好开心!可是为什么老师看上去那么烦恼呢,难道她不舍得我们吗,喂嘿。放学以后我还想和东东玩一会儿呢,可爸爸非要让我回家,真是的,到底怎么了嘛,电视里又在说机器变坏的事情,我不相信!鸳鸯每天都在帮家里做家务,怎么会是坏人呢!” “今天看到了好多好多士兵哥哥姐姐们!还有特别大的坦克车,是要怎么了吗?可整个城市都不让大家出门了,想吃的蛋糕也没吃成,不过爸爸答应我了,他下班的时候给我带一个回来。” “爸爸没有回来。” “听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在天空之上,守望着我们” 可辨识的部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要么被匆忙之撕去,要么被暗红与灰尘混杂读不出字迹。 对这个孩子和她的母亲而言,故事线没有开放结局。 指挥官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刚落在窗台上,正好奇打量自己的乌鸟。 他回忆起在森林旁栖居时,在一夜无眠后写下的随笔: 此时彼时,鸟鸣是如此婉转悦耳 彼时薄暮,此时破晓 静谧,静谧 恰如把视线轻搭在白杨树顶的你 为我撑起油纸伞,伞下春光明媚 街灯接连收敛,在朝日醒来之前 鸣音先鸟群一步穿入悠远的天空呼唤,呼唤 而你深邃的眼眸将我引入另一片星幕 你听,我的鸟群业已归来 在天亮之前,在晨昏的交界,在候鸟再度无情抛弃巢穴与杨树之前,请让我再见你一面 可是天已经亮了,在天光之中星星全都溶解 可是鸟鸣已为白昼的喧嚣所沉寂,合奏缺失了必备音部 我知道,你也知道 从口袋里掏出能量棒,他试着掰碎一块放在手心,黑鸟向他靠近几步,头部来回摇晃着,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旋即飞走,在梢头打量几时又飞回他的身旁。 这也难怪,虽说病毒不会对除人以外的生物造成侵蚀,可业已习惯依靠人类生活的城区鸟类无从适应这样的环境。 听起来有些讽刺,但自己折断的回音永远无法响彻在群山与沃野之中。生灵用力地啄食着,尖锐鸟喙不时刺入他的掌心,留下星星点点的红。 从下地伊始,指挥官也数不清受过多少伤。腹部,四肢,头颅,他早已习惯了疼痛。 不,这并不是说他体会不到疼痛,而是在其反馈上,为此丽芙还常常劝告他,可他就是不表露出痛苦。 言语和表情充斥着沉默,连感情都沉没在暗海之中。 升格网络曾在他濒临瓦解的那晚提出过建议:大脑与帕弥什的不稳定共存让升格网络在被授权,许可的状态下可以更改他的记忆,抹除回忆里的层层利刃。 在指挥官的脑海里,悲剧和痛苦总是更有分量,深夜里思维被拖拽着不得安息。 他是这样回答的:请不要让我遗忘,毕竟,这些痛苦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之物了(the pain ,it`s all i have left of her) 抖掉残渣,考虑到通讯终端在战斗之中损毁,当务之急还是尽早抵达九龙城区。 失联后空中花园一定知会了商会,沿着道路也可与救援队尽早会合。 指挥官背起挎包,根据太阳方位向着城区走去。 末世,往往不是那些文学作品里描述的荒无人烟空荡荡。事实是,在寂静的街道旁,随处可见尸体与散落的机械零件。 不难想见这里曾经有多么繁盛,纵使灰尘将过往包裹 。 鬼使神差的,指挥官进入了家店铺。这是家配饰店,货架上仍然整齐的排列着诸多物件。他的目光被一只小熊深深吸引,那是个不大的毛绒玩偶,棕色的皮肤,纯黑的瞳孔。 她曾在信里提过,相仿的玩偶在她的臂弯中安然入眠。略作思索,他将小熊放入挎包的空隙之中,继续沿着这条看上去没有尽头的道路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