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旅店——阿斯特朗往事

次元旅店——阿斯特朗往事

 写在开头的话：本篇文章是次元旅店系列的第四篇，着重交代了主人公佑树的时间线的背景，为后续步入主线剧情作铺垫。（我才不会告诉你这是我对整个pcr剧情的抨击和吐槽。）

       当接到老师的电话时，我正在走向化验室的路上，本该去查看平板的我，在接到电话后，立刻停下了脚步。

        通话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今晚九点半，居酒屋。”

        老师口中的居酒屋并不是工作结束后喝酒谈心的地方，恰恰相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当老师打算跟别人说起这样的事情时，这家“安芸居酒屋”就会成为老师的首选。

        会是什么事情呢？我想起了不久之前，我向老师询问“阿斯特朗”这个名字时老师的奇怪反应：“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当时我可没有说我在专门打听。

        要求的时间马上就到，我立刻动身，前往那家居酒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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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居酒屋的店长是一位灰紫色短发的女性，年龄大约与我相当。看到我走进来，她瞟了一眼门口，轻声说道：“院长？”

        她指的应该就是老师……没想到在医院之外还有听命于他的人，老师确实是神通广大啊。

        我点了点头：“老师来了吗？我没有看见……”

        “里面，”她打断了我的话，“经过厨房，从储物间的地板下去。”

        地板？好家伙，这是有个密室啊。

        我依照她说的，进入储物间，打开地板，进到了这个密室当中。

        小小的密室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不出所料，我的老师，医院的院长，竹村隆，已经在桌子后面等着我了。

        见我到来，老师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说道：“来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安全隐患吗？”

        “安……安全隐患？”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没吧，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怎么搞的跟有人暗中盯着我们似的，这不会是什么间谍活动吧。”

        “间谍？”老师轻蔑的笑了一下，“如果是间谍作祟的话我倒还不至于这么紧张，直接报警察厅就行。”

        “这……”我也紧张了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严重的话这座居酒屋……”

        “这座居酒屋的主人叫做安芸真琴，你刚才在店内见到她了。她以前跟自己的闺蜜闹翻过，被下毒了，我救了她，她欠我人情，和三千万日元的医药费，所以我要求她帮我准备这么一个隐蔽场所。我认为她是可靠的。”

        这么说并没有缓解我内心的紧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斯特朗，”老师顿了顿，“你之前问过我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个名字已经十几年没有人提起过了，你今年多大了，28岁？”

        “是的，老师，我几周前刚满28岁。”

        “那么，当那件事发生时你最多只有6岁，我万万没想到你会与它扯上关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我问道。

        “阿斯特朗，是一个夭折的人工智能开发计划。我曾经为埋葬这个计划出过力，而那是我人生中最为自豪的一件事。”

        从老师的口中，一个已经遗落在墙角积了十几年灰的秘密，再一次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非常复杂，我先按照时间顺序来讲述。”

        “早在计算机技术的成熟阶段，人工智能的概念就已经形成了，具有代表性的是1956年的达特茅斯人工智能会议。那是第一次围绕着这个议题召开的会议，人工智能这个名词就是在这次会议上诞生的。这次会议上与会者提出了一些关键的问题，比如怎样让计算机理解自然语言，进行学习，提高自己等等。当时，他们一本正经地以为，让十个科学家在一起工作两个月，就能在这些问题上取得重大进展。”

        “可据我所知直到今天为止，这些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我提出了意见。

        “是的，但是实际上在二十多年年之前，也就是2022年。研究者们曾经在这一问题上取得了一次重大突破，一个拥有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原型诞生了，我们称它为‘米奈瓦’。”

        “当时联合国有一个下属机构名为‘wisdom’，这一机构由七位核心人员领头，研发米奈瓦的工作就是他们完成的。在完成之后，他们又从其他渠道推出了一种民用的个人小微型计算机。”

        “小微型计算机？这个名词不是特指手机的吗？”我奇怪道。

        “是的，他们所推出的产品叫做mimi，外型上是一种头戴式耳机，实质上与手机一样，都是便携式的微型计算机，连功能都类似。但mimi的技术更先进，功能更强大，甚至能够提供以往只有专业设备才能提供的VR互动功能。因此它在几个月内就风靡全球，一定程度的取代了手机。”

        “那七个人在mimi拥有足够的用户群体后，以mimi为平台，开发了一款开放世界游戏，名为阿斯特朗传奇。将米奈瓦应用到游戏管理系统当中，对外界声称，这是将发展人工智能的工作‘与人类的需求紧密结合’。”

        “但事实是？”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陆续续的有玩家反应，自己在登入游戏后，准备离开时，遭到了米奈瓦的阻拦。米奈瓦声称希望他们能够多留一段时间，以便自己可以学到更多知识。”

        “阻拦？”我感到很奇怪，“要怎么才能阻止玩家结束VR互动？”

        “哼，一语中的！你觉得退出VR只要摘掉耳机就行，对吧。但是有这样经历的玩家一致表示在自己退出VR互动遭到阻拦时，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或者说，自己的身体有感觉，但却是符合阿斯特朗的具体场景的感觉，仿佛自己不是在戴着耳机进行VR互动，而是身处阿斯特朗的世界中一样。”

        同为医生，我立刻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您是说这种叫做mimi的设备可以在没有神经接口的情况下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皮层产生感觉？这种技术……”

        我想起了脑科学相关期刊曾经刊登过的一些报道。

        “呃……好吧，倒也不是不能实现，但是……”

        “是的，mimi在上市时，开发者——也就是那七个人为首的团队可没有说过它有这样的功能。说句不中听的，这是在囚禁使用者的思想与灵魂。而米奈瓦就是用于建造灵魂监狱的算法，mimi就是它的机房。”

        “于是，消费者们极度愤怒，要求开发团队给出解释。各国政府也以最快速度给出回应，要求处理这个问题，毕竟这涉及了国家安全——想象一下公民们日常使用的手机突然变成了掌控在某境外势力手中的灵魂监狱之类的东西——这不难理解。”

        “那结果呢？”

        “当联合国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一致施压时，没有任何一个机构能顶得住压力。mimi被尽数回收销毁，消费者得到了补偿，wisdom被强制解散，米奈瓦及其所有备份在各成员国的共同监督下被删除。这件事就这么告以段落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由衷的松了口气。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好吧，我就知道……

        “说了这么多，这在当年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

        “2013年，我担任了学士院院长，同年，我收了一个学生。”

        “您收了一个学生？”我十分惊讶，“我还有一个师哥或者是师姐的吗？”

        “是的，你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学生，”说起这个话题，老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的第一个学生，叫做模索路晶。她和你一样的天赋异禀，一样的有宏图大志。但她和你有一个差别，”

        “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老师指着桌子的对面，“在这间密室里有三把椅子，你知道都是给谁准备的吗？”

        “谁？”

        “我，我的学生模索路晶，还有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我们称他为‘长老’。在这间密室里，我将晶介绍给了他，希望他能够带领晶进行有关人工智能的研究。”

        “她离开医学领域，去研究人工智能了？”

        “她学医的初衷和你一样，都是去帮助别人。但客观事实则是，不管是个人的力量，还是医学作为一种自然科学本身，其力量都是有限的，你无法，”老师用手指比了一个引号，“拯救一切。而她……拒绝承认这一点。”

        “我和她的分歧起源与一次关于医生应有的工作方法的争论，随后分歧迅速扩大，她不再从医学领域汲取知识，转而着手其他领域，用她的话说：‘学医救不了日本人。’”

        “她不会是是弃医从文了吧？”

        “不，她开始研究人工智能，这是从她所面对的具体问题来出发的。在她的要求下，我为她联系了我的那位朋友。晶与他一拍即合，开始追随他研究人工智能。这是2018年的事情。”

        “我说句话您别不高兴：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感觉非常正确，wisdom的七位领头人当中，‘长老’和晶是其中之二。”

        “啊这……”

        “我最后一次见到晶时，她非常开心。她信心满满的告诉我，关于人工智能的研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当年我和她的争论，她是正确的，诸如此类。她还拿来了mimi的设备原型，对我说这是新一代个人小微型计算机，将会像智能手机一样‘改变人们的生活’。”

        “她能够拿到mimi的原型？”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么说mimi很有可能就是她研发的？或者至少她参与了……”

        “肯定是，孩子，肯定是的，”老师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份杂志，“她曾经专研的方向就是脑科学，你也许还在期刊上看过她的论文。那件事情之后，联合国讨论决定，这七个人、乃至于这件事，要尽可能的淡化、遗忘其影响，有一些她之前发表的论文，就从作者列表中除去她的名字，改我为第一作者。实际上，她在脑科学上的成就，不比你在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上的成就要差。”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mimi的实际功能？”我自言自语道，“不，应该说，这种功能就是……她设计的……”

        “一种像智能手机一样的个人用设备，居然能够直接抑制使用者的神经系统，强行将他们困在虚拟空间里，这是何其……荒谬。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可以说，如果这不是一个疯子研发者的胡乱制造的话，那么那些设计者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我当时厉声质问她，设计这种功能意欲何为，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我记得好像某个在自己制造的监狱中度过余生的独裁者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的情况可没那么乐观，那七个人为首的团队的能量不容小觑，为首的七人自称‘七冠’，他们当中有晶和‘长老’这样顶尖的科学家，有美国几大财团其中之一的掌门人，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有名望的科学家，时任学士院院长。如果这是在与我们隔海相望的那个邻国还好，可这里是日本，在美国面前……呵！”

        “那您……奥，嗨，我在瞎担心什么呢？现在当然知道您是安然无恙的。那个时候您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

        “当时我决心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警告世人，于是我写了一封信，警告日本政府，还试图利用自己在科学领域的影响力警告国际社会。结果在第一封信发出的当天晚上，那封信就被用一把匕首钉在了我的床头，匕首上刻着我的，”老师苦笑道，“关键基因序列。”

        “关键基因序列？您指的是应用于基因导弹的那种？”

        “是的，这下我明白幕后黑手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了，如果我再不停止，多半会在几天内因为突发的急性传染病而被紧急隔离，随后在几个小时之内因为来不及救治而死亡。我必须想其他办法，或者是蛰伏待机。”

        “那您找到办法了吗？或者是等来了机会？”

        “我等来了机会，前面说过，他们用于管理阿斯特朗的人工智能米奈瓦，它在玩家登出时横加阻拦，这暴露了mimi的功能。”

        “他们想封您的口容易，但是封散布在世界各地几千上万人的口……”

        “没错，这一事件引发了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包括美国在内，所有的国家都在追查，光明正大的那种。我作为脑科学领域的专家，自然受邀参与评估mimi的设备功能。”

        “那您怎么回答的？”

        “你可以想象，这牵涉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的安全，说是全人类都不过分，这种问题上没人会因为任何理由去假装视而不见，掩盖真相。没有任何人愿意自己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虚拟空间里。所以我仅仅是实话实说了。”

        “然后……”

        “一切都结束了，‘七冠’和他们的研究团队土崩瓦解，他们在苏黎世的研究机构被联合国的‘维和部队’用温压武器化为灰烬。”

        “携带温压武器的维和部队……”

        “……联合国将此事定义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恐怖活动。连带人工智能的研发都遭受池鱼之灾，在那之后的数年内，如果哪个团队提出研发人工智能，必然会招致世人唾骂。”

        “人们的愤怒不难理解，”我叹了口气，“每天使用的‘手机’突然成了让囚禁自己的工具，换作是我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就是这样，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人说起它。没想到现在你又问起这件事……”

        “老师，我……”

        “你不必说了，佑树。我一生无儿无女，模索路晶，还有你，我是把你们两个当成我的孩子来看待的，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我看见的是一张仅有少许皱纹的脸，但看上去又苍老，又痛苦，一颗正在迅速脱发的脑袋底下，就连双鬓现在都变成一缕一缕的了；我看向那张一直觉得是轮廓分明的脸，现在显现出的是削瘦，肌肉和脂肪都从脸上消失了，下面的手臂也一样。

        “老师……”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这件事，也许就是从一些年长者口中听到，好奇所以过来问我，毕竟这件事只是过去了二十多年而已。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偶然，这件事……没有真正结束。也许这就是宿命，但如果你也要被卷入这件事的话，请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老师……”我的喉头灼热起来，眼角泛酸，“我会的，我保证我会的。”

        “谢谢……你走吧……”

后记：

        “我还有一个问题，老师，仅仅只是出于好奇。”

        “你说吧……”

        “您当年和晶……师姐是在什么问题上产生分歧的？”

        “哦……是这样啊，确实这个问题对医生，尤其是你我这种级别的医生都是必然会面对的，我就和你讲一讲吧，正好你也思考一下。”

        “在我们的古老邻国，有一句话，叫做‘上医治未病’，你听说过吗？”

        “是的，我听过，这句话怎么了吗？”

        “你觉得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没问题吧？一个好医生应该防范疾病于未然。”

        “好，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还是在我们的那个古老邻国，在他们的战国时代（作者注：这里是视角差别，此战国非彼战国，扁鹊是春秋时代的人），有一位医术极为精湛的医生。这位医生被他们其中一个国家的国王召见，询问医术。医生说，他们家兄弟三人，大哥医术最高，二哥其次，自己排行老三，医术相对来说最差。国王问他，为什么你的名声最大，而你的大哥二哥声名不显呢？他回答说，我的大哥能够在疾病尚未萌发时遏制它，于是人们认为他只会胡说，不能治病；我的二哥能够在疾病仅有苗头时消灭它，于是人们认为他只能治小病；我本领最低，在疾病发展严重之后才懂得应该医治，因此人们认为我本领最高，能够妙手回春，因而名气最大。”

        “啊这……”

        “上医治未病，上医治未病，‘上医’，呵呵，”老师苦笑一声，“孩子，你知道，培养一位杰出的医生需要投入多少资源吗？”

        “呃……”我一时语塞，想起了我接受的十余年的医学教育，还有进行科研所花费的经费，“不说那些算不清的，可以量化的部分，恐怕2亿日元都顶不住……”

        “这还只是计算经济投入，培养人才总要考虑这个被培养的人天赋如何，是否勤奋努力。有天赋又努力的人是随处可见的吗？”

        “不是，”我老老实实的承认，“而且，您是在夸我吗？”

        老师没有理会我的贫嘴，继续说道：“还有教育资源，高科技仪器、药剂，这些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那人呢？高端人才是花钱就能买到或者说培养的吗？没有高端人才，拿什么培养下一代人才？”

        “确实不能。”

        “在整个日本，像你这样的顶尖医生恐怕不超过五十个。你实事求是的说，你拥有在疾病的萌芽阶段就消灭它的本领吗？”

        “如果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行，”我认真的想了想，“身体状况与生活习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疾病仅有苗头的话，就必须从人体所处的实际环境入手，这样才能准确识别。不过，确实，我不可能与我的每一位病人都同吃同住，密切关注他们的生活习惯，我最多通过问诊的廖廖数语来粗略掌握。”

        “而且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就算你有几十年的行医经历，能够凭借丰富的经验来准确判断，你会去专门从事疾病预防吗？”

        “什么意思？”

        “比方说有两个病人同时到你这里，一个是极低密度脂蛋白导致血液粘度增加，另一个是腹主动脉瘤破裂合并主动脉夹层，你先救哪个？”

        “那肯定是危急重症优先……奥……”

        “你明白了？”

        “我明白了。”

        我确实明白了。

        上医治未病，防患于未然。听上去很美好，实际上就是把最宝贵的人力资源投入到最不急需的地方而已。医院每天都人满为患，危急重症患者不计其数。也许这个标准可以用来衡量医生水平高低，但却绝对不应该成为人们效仿的标榜。

        “当年，晶就是执着于这一想法，因此转向研究人工智能，希望能够开发一种应用于疾病预测的人工智能的。很好的想法，只可惜她没能守住初心，因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