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头王传说》4卷1话3节

4卷1话3节

　如此这般，蒙古远征军在不知第几次展开的大混战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塞姆族一如既往，充分发挥了他们超强的机动性和敏捷的身法，将生养他们的土地带来的主场优势化作最大的武器，即便实际上人数远远处于劣势，仍屡屡发动攻击，令蒙古军相当被动。

　如果敌人同为戈尔人，或者哪怕至少是同属中原的国家，勇猛的蒙古军绝不会打得这么束手束脚、晕头转向。阿尔戈斯也好，凯洛尼亚也好，甚至帕罗也好，各国人种即便多少有进化过程的细微区别，但外形最终都殊途同归。文化方面也是，虽然说北方有北方的特色、草原有草原的特色，发达程度说起来也是大同小异。

　然而塞姆族，当亲眼目睹这群敌人时令人只有一个感觉——原始人。叽喳怪叫，龇牙咧嘴，上蹿下跳，一身硬毛，一条尾巴——那不是猴子是啥？

　即便屡次战斗后脑子里不得不接受他们有智慧、有战略、有敏锐的心理洞察力，但那幅人模猴样真到了眼前，仍然令人觉得活见鬼。

　这也导致他们事到如今，仍然有人抱有这种不服气的观念——不过是区区一群猴子，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对等战斗？这也是蒙古骑士们提不起劲儿的另一个原因。

　话虽如此，敌人就是敌人，战争就是战争。

　诺斯菲拉斯白皑皑的平坦沙漠中，如同一块巨大的黑斑，又仿佛蠕动的一只只阿米巴虫，两军撞在一起、嵌在一起、杀在一起。

　在那遥远的——真的是非常遥远的北方地平线上，可见那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白色山脉之巅，那正是万年飘雪的阿斯格伦群山。而东边的远处恰似一条黑龙连绵延伸的，则是传说中的迦南山脉。

　这两座山脉的存在，乍一看好像在宣告，诺斯菲拉斯的沙漠也是有尽头的——然而并没有那么简单。北边、东边的山脉看起来肉眼可及，实则无比雄伟。它们为两条地平线划下的边界，印证了诺斯菲拉斯这片大地在地势上是何等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乃至在这片对人力而言几乎广袤无垠的大沙漠里，竟可一眼望到那实则无比遥远的山脉。

　只有他们刚通过不久的《魔鬼的铁地板》周边有数处较为突出的巨石，此外就是塞姆族的村落隐藏之处，东北方向的岩山群——这些稀有的高耸地形总算为宏大的沙海带来些许变化。

　那副光景对于来自植被丰茂的中原地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大煞风景，并且在令人感到彷徨、沮丧的功效上出类拔萃。那无情、无机质、严苛冷酷的环境中，蕴含着本质上的、拒绝人类的非人性质的事物。

　塞姆族和昨晚两次偷袭的手笔一样，在获取一定的阶段性成果后干脆利落地掉头就跑。蒙古军原本憋着一口气，决心这次要把该死的猴子们彻底消灭，好彻底摆脱那让人发疯的骚扰。结果猴子不配合，风一般绝尘而去，让那口气又泄了，相当败兴。

　「追！别让他们跑了！」

　「敌人已经疲惫不堪了！快追！」

　其中有人憋着的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拍着马鞍气势十足地大吼。

　「不可穷追！传令，传令！」

　「重整阵容，防备敌袭，做好行军准备！」

　肩头白色飘带翻飞的传令兵带来了公女的命令，于是那些憋着一口气的人也只得把那一口气长长叹出，偃旗息鼓。

　「——不妙啊。」

　立于蓝骑士队伍先头的马鲁斯老伯爵突然心念一动，皱起白眉，打开面甲，若有所思低声嘀咕。副官加兰斯在一旁听见了，不由得询问：

　「怎么了，队长？」

　见队长如梦初醒，他重新问了一遍：

　「您刚才说什么？」

　「总觉得不妙。 」

　马鲁斯伯爵眉头拧得更皱了。

　「我们又一次打退了敌人，在我看来，计划挺顺利的嘛。」

　加兰斯说。

　「只是看起来而已。但是我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马鲁斯伯爵似是回答加兰斯，又似自言自语。

　「这个形势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虽然每次遇袭伤亡确实不多，但我们已经开始习惯塞姆族的反复骚扰了，而且开始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儿，觉得反正他们骚扰一下很快就会撤退。这种心态让我觉得很危险。」

　「是这样吗？」

　「呼——我就是有那种强烈的感觉。而且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被塞姆族玩弄于鼓掌之间？那群家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我们每次都只能匆忙拿起武器应战，一直处于被动。」

　「这样啊......」

　「战争一直处于被动，可是最大的忌讳——无论人数优劣也好，武器优劣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终获胜的必然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加兰斯，记住吧，当战争陷入拉锯状态的时候，决定哪一边会首先崩溃的最关键因素，是看哪一方的指挥官能维持让己方士兵相信他们一直在主动进攻，而让敌方士兵相信他们一直处于被动防守。人数的多寡也好，地形的优势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

　「原来如此！」

　「算了，这些事儿应该由我去操心才对。」

　马鲁斯伯爵说着向白骑士团守护的本阵方向看了一眼。

　「说来说去，公主殿下还是太年轻了。虽然这些话可不能让士兵们听见。而且她虽然挂着个冰之那啥的外号，要我说她其实还年轻气傲，火气大得很呢。像这种战局的微妙之处，她根本看不清楚。所以我才希望，要是她能多听听我和葛优斯的话就好了。」（葛优斯：以你为主吧，我最近说多了怕脑袋保不住）

　「......」（加兰斯：我是聋子我啥也没听到我啥也不知道）

　「不说了，我们在这儿说再多也不顶用。唔——反正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队长，既然您那么担心，要不这样，我们直接向公女殿下进言，主动进攻追击塞姆族如何？说真的，我们这两天也被打出火气来了，一直憋得难受。」

　「唔——」

　马鲁斯伯爵深思熟虑一番后，表情轻松了几分，向老副官微笑点头：

　「确实如此。说得好，加兰斯。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正好塞姆族应该有一阵子不会来了——」

　然而当他向爱马腹部轻踢一脚、离开队列没多远时：

　「怎么了，有紧急情况吗？」

　背后传来呼喊的声音，老伯爵勒马掉头，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蓝骑士正策马接近加兰斯。

　「我有事报告——」

　「你小子，再怎么说军在外无需多礼，报告的基本礼节得有吧！」

　「非常抱歉！——我是阿尔贡中队的艾鲁。」

　「说吧，什么事？」

　「恕我失礼，此事须向大队长大人报告——」

　「伯爵大人时间宝贵，你跟我说吧，我代为转达。」

　「不是，那个，我这事儿吧——」

　「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我这个副官都不能听了？」

　「等等，加兰斯。」

　马鲁斯伯爵此时已经握着缰绳策马背对本阵赶了回来。

　「但说无妨。」

　「此事须避人耳目——」 

　「往哪儿避？你看看周围这人山人海的。声音小点儿就行了，就我和副官听着。」

　「遵命。」

　马鲁斯伯爵突然心念一转策马赶回，是因为艾鲁那朝气蓬勃的声音令他莫名产生了好感。

　身为管理一城的大队长，对识人的眼光多少有些自信。这位阿尔贡中队的艾鲁，虽然声音洋溢着孩童般的青涩，但却又有种大胆无畏、强而有力的气魄蕴含其中，让这位彻头彻尾的老军人心生赞许。

　此时艾鲁的眼睛在面甲后面瞄着马鲁斯伯爵和加兰斯。

　「懂规矩不？面甲打开！」

　「是！」

　艾鲁有点儿不情愿地升起面甲。马鲁斯伯爵心里「哟！」了一声，明白了自己好感的来源。对方那张颀长却干练、稚气未脱的面庞，竟和红骑士队长阿斯图里亚斯极为酷似。

　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略带玩世不恭，对马鲁斯伯爵的视线毫无怯意，坦然正面回望。而他的长相，比声音给人的感觉还要年轻。

　「说吧，艾鲁。」

　「那个——如果是我猜错了，我先道个歉。」

　「别废话，赶紧的。」

　加兰斯不耐烦地催促。艾鲁快速左右扫视，确认没有人在看这边。

　「是这样的——我寻思那个豹头怪人的真面目，我可能知道。」

　「什么！？」

　马鲁斯伯爵声音太大，导致周围的蓝骑士都看过来了。不过见加兰斯挥手，又开始各自忙自己的。随后：

　「确定吗，艾鲁！」

　「当然我不可能确认过他面具之下的真容......」

　「那是自然。然后呢？」

　「只是昨天的战斗中，我发现那个男人胸口，有个——」

　艾鲁说着在空中划了个X型：

　「这样的伤口。」

　「唔——好像是有。毕竟那个男人光着上半身。然后那个伤口，你有印象？」

　「我可能见过他受那个伤的时候。」

　「且慢！」

　马鲁斯伯爵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这可不是小事，也许应该在公女殿下面前禀告。」

　「那、那不用吧！」

　艾鲁慌了。

　「刚才我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要是被殿下追问确不确定，我也拿不准啊。」

　「唔，不过也比毫无头绪强。这样吧，你先一五一十说给我们听。」

　伯爵已经完全被勾起了兴趣。朝周围扫视一圈，正好暂时还没有命令他们部队开拔的迹象。

　「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宝贵的情报。来，下马好好说，一点细节都别漏掉。我们部队离出发还有些时间。」（伊什特万：这可特么是你丫说的一点细节都别漏掉的哈！细节狂魔即将开始表演——）

　「恕我丑话说在前头，事关重大，如果是我猜错了那可就浪费大家的表情了。所以能否请阁下和副官大人答应我，在确认豹人的长相之前，这事儿就您二位知道，可以吗？」

　艾鲁黑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嘿！你小子说话怎么——」

　加兰斯急了，正想批评两句，马鲁斯伯爵反而觉得这小伙子挺有意思，挥手制止。

　「不碍事！和我最近看烦了的唯唯诺诺的年轻人比，糙一点儿的小伙子还显得更有骨气呢。艾鲁，但说无妨！」

　「是。那么......」

　艾鲁被已经下马的伯爵招呼到旁边坐下。

　「我出生在家里急呀加里基亚，十六岁前往陶洛斯，之后有幸加入蒙古骑士团。」

　艾鲁开始缓缓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当然，不是作为兵役骑士，而是职业军人。所以之前转战过几处地方，有幸曾在红骑士团的塔格大人、黑骑士团的罗曼大人麾下效力，之后被编入边境警备队。

　记得是在塔格大队长指挥下担任大使的警备、前往库姆首都卢安的时候。大使是某位侯爵，刚一大驾光临就被邀请进入塔利欧大公的水上宫殿，而我们这些负责警卫的除了当班人员，其他人都被告知可以自由活动。

　如您所知，库姆首都卢安是美轮美奂的富饶都市，别名水之都，和西边的『美丽女王』塔伊斯齐名。然后我们就三五成群逛街去了，有人准备去找美女，有人打算去喝酒，有人想去赌场试试手气。

　我就和几个玩儿得来的哥们一起逛水之都大街。说是街道，其实更多的是架在水道上的桥梁，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很新鲜的景色。正走着呢，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声。

　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打架了，不过那个呼声听起来又很喜庆。马上我们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叫声里开始清晰听到——

　『冈德鲁！冈德鲁！』的发音，然后马上发展成一大片『冈德鲁！冈德鲁万岁！』的巨大欢呼。

　『哦！冈德鲁来了！』

　我一个年长的朋友这么说。

　『说起库姆的机动战士高达格斗士冈德鲁，那可不光是戈尔三国，在整个中原都威名赫赫，有不灭格斗王、力举双马男等等吓人的名头，大家都说前后五十年都不会出现一个人能胜过他。实际上也是，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挑战冈德鲁了，搞得他不得不跟什么巨熊巨蟒之类的搏斗来展现自己的武艺。你说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去跟他打啊？』

　『难说！』

　突然下方传来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

　『你们要真那么想，说明你们肯定是最近才刚到卢安的外地人。』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又瘦又矮又磕碜的男人——第一印象感觉是赌场里收钱的伙计，或者是拉皮条的，贼眉鼠眼地舔着嘴巴，拉着我的皮条袖口看着我们。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冈德鲁因为实力太强所以没人敢向他挑战，这事儿可是都传到我们国家了。听你的口气，简直好像——』

　然而话音未落，

　『冈德鲁！冈德鲁！』

　『王者冈德鲁！』

　『格斗之王97！』 

　山呼海啸的叫声已经盖过来了，冈德鲁乘坐的马车分开了黑压压的人群从我们所在的那条桥上驶过，我们只好暂时闭嘴。

　只见冈德鲁傲然立于马车上，缠了铁带当护腕的双手，一手叉腰，另一手握拳抵在胸前，扶手也没抓，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确实是个异常高大的男人，而且全身的肌肉像钢铁一样发达，黝黑紧凑的皮肤充满光泽，一头茂密的长发如同狮子鬃毛。如二位所见，我个子也算高了，可是到了他面前，感觉自己就像面对巨人的小矮人。他恐怖的长相显得各种传说毫不夸张，脸上布满了无数旧伤，让他看起来愈发像是一台纯粹的战斗机器。

　『确实是个了不得的男人啊。』

　我的同僚忍不住赞叹。

　『要是换了我，就算他喝了个烂醉，你让我趁机砍了他的脑袋，我也绝对不敢动手。听你刚才那个口气，难道有哪个疯子敢去挑战冈德鲁？吹牛吧？』 

　『我倒没那么说。』

　皮条客龇牙咧嘴笑着说。

　『要真有那种人，我第一时间就在他身上押一大笔钱，赚个盆满钵满啦！我只是说，这世界大得可怕，正好在某个的地方，出现了比冈达鲁更强的格斗士，也不奇怪。』

　他话音刚落！

　『你！』 

　突然嗡的一下，马车上劈下一道炸雷一样的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

　好死不死，正好从我们面前经过的冈德鲁，听到了那句话。

　『不——不是，我啥也没说啊。』

　皮条客吓得整个人都绿了，好像眼看就要吓死了。我明白他的心情，那张居高临下俯视过来的格斗士的丑脸，精芒爆射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头巨大的雄狮在眼前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对，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出现了比冈达鲁更强的格斗士！』

　那名在胳膊和小腿上缠着铁带、腰间缠着鞣皮腰围的彪形巨汉说着就身轻如燕跳了下来。

　『有意思，真有那样的家伙的话，你叫他出来，我冈达鲁要跟他决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比我更强！快说，他是谁，在哪里！——是你吗！』

　冈德鲁突然盯着我们，眼神能杀死人，我们吓得要死，赶紧否认。

　『那，就是你啰！』

　冈德鲁死死瞪着那个皮条客。那个倒霉催的小矮子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哪能啊，小的就是嘴瓢了，饶命啊，饶命啊——冈德鲁大爷......』

　『不，既然你说了，那就是你知道有人比我厉害。你告诉我他是谁！全城的观众应该早就看腻了我和巨熊巨蟒的搏斗了。你快说！——不说是吧？行！来人，把这小子带我旅馆去！』

　『饶命啊！』

　皮条客一回头拔腿就跑，都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皮条脖子，比抓一只小奶猫还轻松。

　我们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实在太欺负人了，但是闻名天下的冈德鲁，谁敢去跟他说道啊？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他欺负那个小矮子。

　『差不多得了！小家子气！还大名鼎鼎的冈德鲁呢，就这！？』

　那时一道振聋发聩的浑厚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被震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桥脚旅店的门开了，走出来一名彪形巨汉，看样子比冈德鲁毫不逊色。

　他身上包裹着铠甲一样的隆隆肌肉，披着长披风，看着像是旅行者，而且在外走动的日子应该不短了，风尘仆仆的。不过有人一看见他就吓得大叫一声，不是因为他的体格，而是他戴了个诡异的黑色头巾，把整张脸都包住了，猛一看以为那人没长脑袋呢！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还是露出了两个眼珠子的。

　他的双眼放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好像蕴含着恐怖的能量。我们一看到那双眼睛就懂了，皮条客说的比冈德鲁强的男人，一定就是他！

　冈德鲁肯定也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放开了皮条客，审视地看了那巨汉几眼，脸上突然露出了久旱逢甘露的喜悦。

　『唔！看起来你很强。你一定很强！』

　冈德鲁说话的嗓门就跟咆哮一样：

　『和我战斗吧！拜托了！』

　『可我不是格斗士。』

　『我不管！我就是想跟厉害的人交手。和我战斗，拔剑吧！现在，马上！』

　『在首都街头决斗可是重罪哦？』

　『那去斗技场！走吧！』

　『不去。』

　看起来那人不但不怕冈德鲁，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冈德鲁也发现了，更起劲儿的挑衅他，但对方就是不接招。

　『你不想跟我打是吧？那我给你个理由！』

　话音刚落，冈德鲁拔出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叫出声来。那巨汉的披风纽扣被砍开了，而且衬衣上面露出的胸口部位，大概就是这里，被结结实实砍出一个X形的伤口，当场鲜血直喷。

　让我们觉得震惊的，不光是冈德鲁野蛮粗暴的挑衅，更因为那名巨汉不动如山的铁胆！他明明有能力躲开并且拔剑应战，但他就是纹丝不动，任由冈德鲁砍伤自己。

　冈德鲁也能看懂那一点，脸变得像纸一样白。突然，那巨汉铁钳一样的手一把攥住了冈德鲁的胳膊，凑近他说道：

　『别费劲了。我现在不方便和你交手。不过我也非常有兴趣跟你这样的对手好好打一场。等着吧，我会给你个机会的，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我手头有要紧事的时候。』

　『你该不会——是想溜吧......』

　冈德鲁虽然还在嘴硬，但显然已经没什么底气了。

　『既然你那么担心，那告诉你吧，我的名字是......』

　然后他凑近冈德鲁的耳朵边低声说了个词，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听到。

　我们看见冈德鲁的脸当即变得更绿了，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不可能——你竟然是......』

　冈德鲁还在那里说梦话一样呆站着不动，巨汉已经连胸口的血都懒的擦，一回头走进旅馆了——只给我们留下了无法满足的好奇心和强烈的惊诧。

　艾鲁说完了。（卡尔.莫尔：小伙子可以啊，8页，差点破我记录了）

　「唔......」

　马鲁斯伯爵长长吐出一口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光听这件事，确实不好下结论，不过——不过如果那个巨汉真的是豹人的话......那——」

　「......」

　「那我们麻烦可就大了，加兰斯。——之前我们一直觉得他是帕罗的人，担心帕罗和塞姆族结盟。万一连库姆也——如果在库姆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豹人的话......」

　「我后来也放心不下，到旅馆去调查了。顺便知道那个皮条客就是那家旅馆的人。但是那巨汉早就走了，登记簿上都没留个名字。」

　「唔。」 

　马鲁斯伯爵再次低吟，这次产生了不同的兴趣，看着艾鲁。

　「好，知道了，这事儿我先记着。话说艾鲁，你看起来挺机灵的，眼光也很敏锐，剑术应该也不差吧？放在中队里可惜了，来我的亲卫队吧，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不胜荣幸！」

　艾鲁把剑柄抵在胸前，郑重行礼。

　「既然你不反对，牵着你的马到我的队伍里吧，中队长那边我会派人通知。」

　很明显，马鲁斯伯爵对这位背台词口若悬河的精神小伙儿印象极佳。

　「我竟然不知道阿尔贡的中队里有这样的小伙子啊，加兰斯。」

　「是啊。」

　「你发现没？那小子跟小阿斯图里亚斯长得挺像。」

　「跟留在陶洛斯的马里乌斯子爵也有点像。」

　「我也有同感。」

　似乎是对远在故乡的儿子产生了思念，老伯爵看着艾鲁的背影，连连点头呢喃道：

　「小伙子不错，应该会充分回应我的提拔。加兰斯，这事儿麻烦你回头跟阿尔贡打个招呼。」

　「遵命。」

　「应该差不多出发了吧——哦，传令总算来了。」

　　马鲁斯伯爵和老加兰斯好像都把刚才准备向阿芙涅莉丝公女进言这个让人提不起劲儿的计划给抛到脑后了。

　「出发——出发！」

　号令声响起，在出发前的一片忙乱中，忠诚的加兰斯趁自己没忘，策马奔向后方的阿尔贡中队。

　「中队长呢？」

　「他在收拾行装。」

　「这样啊。」

　加兰斯略一思索。周围马儿的嘶鸣和兵器铠甲的碰撞声嘈杂得很。

　「帮我向阿尔贡传个话，你们中队的艾鲁，被马鲁斯伯爵亲自调到亲卫队了。」

　「遵命。」

　侍童恭恭敬敬点了个头。

　「艾鲁——？」

　艾班在一边正好听到了。

　「我们队里有人叫这个？——大概是艾古吧。话说正好没看见他，应该是叫错名字了。」

　「喂，排队了！」

　背后传来粗暴的呵斥，热心肠的艾班赶紧翻身上马。

　于是减至万人的蒙古远征军，如同一只五彩斑斓的巨虫缓缓蠕动般，再次扬起白色的沙尘踏上征途。（阿芙：五色阵差一色，还是叫四彩斑斓吧）

4卷1话3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