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生贺同人】少女与疼痛与羽毛(上)

这是一篇原著向生贺文,尽力不OOC,会尽力模仿原著写法,所以是格蕾和莱妮丝交替叙述的第一人称。时间线在冠位决议后四个月,偏向二世灰和莱妮灰的温情小故事。
设定可能比较扯,还望勿深究。有跨作品彩蛋。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是我成为了教室混乱的中心。
那个无论何时都热闹的、酝酿着混乱的、却让人感到安心的教室。
-1-
早上起床时,感觉右臂有些沉重,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姿不对。吸入的空气也似乎比往日沉闷,大概是夏季快要到来的先兆吧。
虽说是夏季,但在这个高纬度的岛国,六月中旬其实依旧是十分凉爽的。对于常年戴着兜帽的我来说,这应该算是件幸事。如果有一天要去到热带国家,比如像东南亚那样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样的暑气呢。
会有机会,去那样的地方吗……和师父一起?
我这样想着,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是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甚至人生的前十五年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村庄的我,并非不知道外界的存在,但既不向往,也不想接触。
缩在名为自己的阴影里,拒绝着外界的一切,才能感到些微的安心。但说到底,那时本身“自己”这一存在就十分稀薄。
直到在那圣母像前听到的,祈祷般的话语。
“这只是我的任性。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过来。”
回想起来,那一刻作出同意的决定的我也十分任性。虽然不知道那将会意味着怎样的未来,但我那时便隐隐感觉到这会是如同扳动了命运轨道的关键时刻。
诺利吉学生宿舍的走廊充满了活动的气息,或走或跑的脚步声,学生之间的招呼声,还有感觉像是从最上层传来的、魔术造成的小型爆炸的动静。
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早晨。
对我来说,明明只是不到一年的时光,却感觉像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简直就像是本来就该生活在这里一样。
明明我是没有资格拥有“归宿”这样奢侈的存在的,作为一个从所有人的期望中逃开的懦夫。明明我的一切都是借来的,从村子的人们那里,从漫长的时间里,借来了古老英雄的影子,我却逃开了。
可是我还是产生了,现在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想法。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我可以不用怀着恐惧与歉疚活下去。
这只是我的错觉吗?是我一厢情愿的误解吗?
……奇怪,今天怎么这些想法总是止不住地涌进我脑中。都是些熟悉得像脑子里的积灰一样的想法,是我总是得不出答案的问题。
我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拿起桌上的亚德收入右肩处的固定扣,并忽略了他那句“咦嘻嘻嘻嘻,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事嘛,笨蛋格蕾脑子里也会想事情吗”,和管理员库里修打过招呼后,走出了宿舍楼。
平时我都是坐巴士去斯拉的,不过今天我意外地有些想步行,就像刚来到这座城市时一样,于是便顺着心情这么做了。
今天也是阴天。虽然并不晴朗,但空气十分通透,灰色的云层深浅堆叠,像油画颜料一般铺开在天幕上,预示着不知何时会下的雨。微带凉意的风将斗篷掀起了大半,我连忙对着路边的玻璃橱窗,重新系紧了胸前的斗篷系带。然后,我的目光被橱窗里的某样东西吸引了。
那就像是,天空的一部分飘落在了黑色的天鹅绒衬布上。
看起来像银的材质,细腻地勾勒出了一片羽毛的形状,连羽管的纹路,羽梢的蜷曲,都被温柔而耐心地描画了出来。除了本身温润的银灰光泽,羽毛上没有任何别的装饰,在这个橱窗中光彩夺目的镶钻饰品间,这枚纯银的羽毛胸针显得十分不起眼。
也正因为如此,让我挪不开视线。
如果用它来扣紧斗篷,看起来怎么样呢……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想象,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我从来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以前用来固定斗篷的也大都是配套的系带或者纽扣。这样精致的东西,一定不适合我吧,更何况价格也不是只有兼职薪水的我能负担得起的。

巴士从身后经过的动静惊醒了我,我突然意识到再不赶紧走就要迟到了,于是我转身向着斯拉的方向跑去了,甚至用上了一点肢体强化。
最后还是勉强赶上了。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师父还没有到教室,我像往常一样在教室侧边坐下,等着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跑了一段不长的距离,对于习惯强化的我来说应该是十分轻松的,今天我却感觉异常疲劳,右臂不和谐的沉重感似乎扩散到了四肢。原本只应该微微气喘,我却觉得肺像被灼烧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
师父走了进来。
师父开始讲课了。
师父在黑板上画着什么阵法。
我明明想要听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我现在感觉心脏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吞噬到那里,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球,被点燃,再白白耗散掉。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四肢的无力感的,是疼痛,全身的骨头在被人用砂纸和锉刀打磨一般的疼痛。不,甚至都不是那么表层的疼痛,而是更内部的,从深处而来的疼痛。
仿佛自己身体内部想要长出荆棘丛来将自己刺穿一般。
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意识逐渐恍惚了。啊啊,这种疼痛,我并非完全陌生,不如说应该是十分熟悉。大约十年前,还有四个月前的那个命运之夜,我都经历过。
这是自己将要变成另一种东西的疼痛。
但是,迄今为止……都没有……这么痛苦……
讲台上的声音停止了。啊,应该是课间了吧。我看来得去向师父请个假。不能……让教室的其他同学……看到我这个样子……
怎么……这么安静……埃尔梅罗教室的课间不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吗……
“Lady!”
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那总是能让人想起古书与雪茄味的安稳的声音,此刻却带了些慌张。
“格蕾!你怎么了?”
“师父……我没事……”明明心脏感觉都要在胸腔里燃烧起来,却连撑起自己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我想强迫自己的魔术回路这么做,身体本身却在用尖锐的疼痛抗拒着。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师父伸过来的,不知为什么微微颤抖的手。
“我只是……有点……疼……”
“格蕾!”
“格蕾酱!”
“啊啊啊格蕾亲亲!格蕾亲亲怎么了!啊啊啊啊!”
“斯芬,去找莱妮丝!弗拉特,伊薇特,来搭把手!”
这是我在沉入痛苦的黑暗之中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2-
斯芬撞开门的方式近乎粗暴,飞弹而开的门带起的风甚至吹飞了桌上的几页文件,让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该用术式加固一下这扇门了。
“格蕾……格蕾亲晕了!”他的腿上还缠绕着半兽化的莹蓝光芒,一头卷发因为刚才的狂奔被吹得蓬乱,颇有几分野性的色彩,嘶哑的声音里也隐隐有咆哮之意。是受惊的兽的样子。
“格蕾怎么了?你冷静点慢慢说,至少先把兽性魔术解了吧,不然我这房间可能就不保了。”
只要事情关乎格蕾,他原本的靠谱就立刻被蒸发了,变得完全靠本能行事。我虽然不讨厌这样,不过,是啊,这也怪不得兄长不让他接近格蕾了。根本就是狼和羊的状态嘛。这两人的关系,以后究竟会怎样,我倒是很想看看。
斯芬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解除了兽化,有些窘迫地整了整领带,又迅速地调整好了呼吸,说:“格蕾亲今天来教室后,看上去精神就不太好,到课上到一半时,突然就倒在了桌子上。老师去问她怎么回事时,她只说了句’有点疼’就直接晕了过去。老师直接让我来找你,莱妮丝小姐。”
我接过特里姆捡起的文件时,动作停滞了一瞬。
“兄长有说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吗?”
“没有,但我想恐怕是……”
啊,我也大概猜到了。没有外伤,也没有疾病,但就是会困扰那名少女的疼痛,来自她身体本身的诅咒。
是她被现界的亚瑟王影响,而被强制置换为不同的躯体时的疼痛。
虽然她在今年二月的冠位决议当晚,应该已经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影响,但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会不会进一步变化带来更大的痛苦。
她本人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但我却在兄长脸上看到了担忧。他在结束授课和君主的公务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钻研肯尼斯和哈特雷斯留下的资料的样子,我可是看在眼里。有时他还来找我借用特里姆玛乌辅助他的演算,而我总会趁此机会好好欣赏一下他的黑眼圈。
今天格蕾突发的异常状况,看来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隐隐担心的事了。问题在于,现在第五次圣杯战争早已结束,据调查本次圣杯战争也没有产生胜者,那位剑之英灵应该已经消散了,为什么格蕾会突然产生这么严重的反应?
面前的斯芬努力掩饰着担忧与慌乱的样子,其实倒比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显得可爱些。若是在平时我一定会打趣几句,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多了。”
“我……知道……”
“格蕾现在在哪里?”
“在老师的公寓里。”
-3-
兄长的公寓,还是一如既往地堆满了垃圾、文件、游戏光碟和胡乱夹着手稿的书。我从杂物堆中穿过,径直走向了卧室。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上了。听到我的敲门声,坐在床边的人抬起头来。
“莱妮丝吗,来得正好。”
“我的兄长竟然也会有丢下讲到一半的课跑出来的时候呢,而且还把忙着做课业的我都叫过来了。是该说你太不在乎学生了呢,还是太在乎学生了呢?”
“……”尽管他是背着光,我还是能感觉到对面沉默的人眉头的皱纹又加深了。
算了,这里姑且先不戏弄他了。
“格蕾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过来。看样子有可能几天都醒不过来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和一般精气衰竭导致的晕倒恰恰相反,她这是身体在活化,晕过去应该是因为变化过于痛苦,身体本能切断了意识吧。”
虽然听起来姑且是平静的语气,似乎还带有“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这样”的潜台词,但兄长说到“过于痛苦”时,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明明不是他的错,这个人却还在愧疚感的重压下全身战栗的样子,一直以来我都是十分乐于品尝的。
我把目光投向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她外层的斗篷已经脱下了,只穿着内层的连帽裙,兜帽歪斜在一旁,露出了她双目紧闭的脸庞。平时白皙的面颊现在染上了病态的深红色,尽管睡着了,呼吸却很紊乱,手指将被子攥出了深深的皱痕,弓起的背也诉说着躯体正在奋力抗争的痛苦。
我摸了摸眼皮,那里正在微微发烫,我的魔眼现在一定是鲜红的焰色吧。仅仅是靠近格蕾,我就感觉到了这具小小的躯壳里正在沸腾的巨大魔力。明明蜷在床上的只是个看上去十分纤细易碎的、如冬之妖精一般的少女,她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异质的魔力,却让我仿佛看到了张开巨翅咆哮的红龙。
而且,龙息般的魔力并非单纯由内而外涌出,而是混乱地在身体内激荡,似乎是在与什么障碍搏斗。
“疼痛,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机能。”冷不防地,兄长这么开了口。
“疼痛是对来自外界和来自内部的异变都有效的直接反馈,而内部与外部的世界又是一刻不停地变化着的。感受疼痛,几乎可以等同于感受生命。由于痛觉的本能性,也有很多魔术师将痛觉作为魔术启动的快速开关,例如以痛觉开启防护性的术式,或者单纯通过疼痛将自己化为更高效的魔力炉,在古老的咒术中尤为常见。”
是兄长熟悉的讲课状态。如果是平时,他一般还会点燃雪茄吧,不过现在他只是坐在阴影里,声音本身像烟雾一样萦绕在房间里。
“你是说,格蕾的这种疼痛,也是她的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同时也是她被激活了更强的生命力的表现。但格蕾的情况的特殊性在于,她的异变很难说来自外部或是内部,而是整个感受系统本身受到了强力的刺激。与单纯的生长痛,或者移植刻印或器官导致的排异的疼痛,都属于不同的东西。”
我对疼痛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在移植破损的源流刻印时,整夜被高烧和身体局部的刺痛折磨得辗转难眠,然而这一定还不及她感受到的百分之一吧。
“那么,兄长,有什么能避免她疼痛的方法吗?”
“我……”与刚才还在娓娓道来的状态截然不同,他语塞了。
“我……不知道。”仿佛是咽下了一颗边缘粗糙的石头,他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对于这个解体了众多谜题的男人来说,这个词应当如同毒刺一般让他如鲠在喉吧。
兄长站起身来。
“Lady,既然你来了,能帮我在这里看护一会儿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可不太了解治愈的魔术。”
“不用,陪着她就行。我们能做的,很少。”留下这句话,现代魔术科的君主离开了房间。
-4-
昏暗的房间里有股微苦的草药味,应该是兄长熏了有阵痛安神效果的香。即使如此,床上少女的身体还是被疼痛蹂躏着。
看人受苦可是我这十六年人生里最大的乐趣。肉体的苦劳也好,精神的折磨也好,只要看着别人被不愉快的情形支配,我就会觉得像是从别人那里收回债务一样获得满足感;如果是因为我而这么不愉快,那就相当于收了双倍利息呢。
但是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受苦的人,我却是愉快不起来了,反而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心里沉沉的。难道我这样性格恶劣的人,也会真情实感地担心别人吗?
不对,如果是兄长的内弟子出了什么事,我那兄长恐怕也会一蹶不振吧,那我就没法好好压榨他的价值了。
这才像是我这种人能有的想法。
所以,你可别真的出什么事啊。
我这样想着,靠近格蕾,帮她拨开被汗湿的银色刘海。这张总是藏在兜帽下的姣好面容,此时正因为我难以想象的痛苦扭曲着。在脑后,她盘成花苞形、用麻花辫和黑色发带固定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
我曾在喝茶时问过她,为什么总是这个发型,有没有想过试试别的发辫,她只是羞涩地低着头说:“这样比较容易放进兜帽里,而且……已经习惯了。”
这样在翻身的时候肯定是不舒服的,我应该帮她解开吧。虽然这么想着,我却觉得有些无从下手。事实上,躺在床上被人照顾我已经习惯了,而像这样亲手照顾谁,我还是第一次。
更别说是帮别人解开头发这样亲密的事了。
啊啊,为这种小事纠结还真不像我的作风。
我轻轻扯松了发带,用特里姆递给我的细齿梳子帮她梳好散开的银发,以及其间夹杂的唯一一缕,晨光般的金发。
这金发,正是她的身体在发生改变的证据。被古老的英雄,一点点占据着。会不会有一天,格蕾的头发完全变成淡金色呢?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我竟隐隐感到了一阵失落。想必一定也会很美吧,甚至是比现在更加惊绝的美貌,但在心里某处我却自私地觉得,她的“颜色”,现在这样就很好。
灰色虽然意味着不明不暗,无法属于任何颜色。但它同样意味着,可以与任何颜色兼容。同时,既不像黑色那样拒斥一切外来影响,也不像白色那样容易被污染,灰色自有其韧性与包容,也有其纯粹与明亮。
最适合这个少女的颜色。
晚间,兄长又回到了房间一次,并匆忙地收拾了行李,说需要出一趟门。
“喂喂,兄长,你的内弟子可是躺在床上痛苦不已,你要在这个时候扔下她不管吗?”我望着在书房里忙活的兄长抗议道。
“格蕾现在状况怎么样?”他躲闪着我的目光,答非所问地说。
“好些了,至少呼吸平稳多了,但还在发热,身体里的魔力量在我看来也还是很惊人,这样的魔力量用你我的身体来承受的话,魔术回路早就烧成灰了吧。”
“是吗。看来她自己应该能撑过去,那我在这里也没用。我去见个人,可能要两天后回来,课程已经拜托给夏尔丹翁了。”兄长一边说一边拉上了手提箱的拉链。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啧,你不会是因为自己研究了这么久也没有成果,束手无策,逼不得已找人帮忙解决吧?”
“莱妮丝,你这明知故问看人笑话的恶习这时候都改不了吗?”兄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堂堂君主连自己内弟子的“病”都解决不了,还要四处求人,让人知道了一定又会成嘲笑现代魔术科的话柄吧。更何况格蕾的情况是应该尽可能隐藏的秘密。然而我的兄长那焦急的语气中,却有着不顾一切又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曾经一定有过更加冲动行事的时候,不如说就是我亲眼见证着他从那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然而现在的他很多时候,也只是用强装的镇定掩藏内里的焦虑罢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这两天就由我照顾格蕾了。”
兄长简略地一点头:“麻烦你了,lady。”
他提着箱子走到门口,却又犹豫了几秒,然后竟折返回来走进卧室,在格蕾的床边俯下身来。他拿起毛巾浸湿再拧干,细致地帮少女擦掉脸上和额上的汗珠,就像格蕾曾很多次为他做过的那样。从书房里透过来的微黄灯光,勾出他俯下的高瘦身影,映着他表情复杂的侧脸。
然后他直起身来,静静地,不偏不倚地凝视着她的脸。
蓦地,他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转头看到了倚在门框上的我。
“什么也不要告诉她。”
“啊,那是当然。”
“你也别太勉强,可以让弗拉特他们来换着守。”
再次对我点点头,兄长离开了房间,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5-
埃尔梅罗二世在约定见面的咖啡厅前来回踱步。怀表的时针指向6时,他等待的身影终于在街角出现了。
简洁利落的暗红色长风衣包裹着那人的身体,与她黯淡的红发十分相称。除了那不常见的发色之外,完全是普通职业女性的穿着,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在时钟塔留下众多传闻的冠位人偶师。
“感谢您能接受我的邀请前来,Miss 苍崎。”二世郑重地向女人点头行礼。
“客套就免了。我倒是感兴趣得很哪,什么样的难题,能难住博学的君主,还要专门费那么大力气找到我这个居无定所的人?”苍崎橙子歪头轻笑着,虽然话语里似有挖苦之意,但眼镜下闪烁着的光则说明至少她的兴趣是真实的。
“您说笑了。在这个领域时钟塔没有人的成就能比你高了,毕竟是关于肉体的固定与变化的问题。”
橙子微微眯起了眼。
“君主是想从现在就开始固定住你的肉体吗?恕我直言,你这样的身体可达到不到我制作人偶的标准。”
“不,是关于我的学生……”二世没有理会对方话中不带恶意的贬义,而是非常真诚地说道。
他简单解释了格蕾的情况。虽然也想尽可能不暴露格蕾与亚瑟王的关联,不过给了那么多信息,恐怕苍崎橙子也可以自己推断出来,所以不如全都告诉她更有利于她的判断。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爱为学生操心啊。”橙子听完后,摘下了眼镜,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包烟来,熟练地点燃,吸了一口之后,仿佛并不喜欢这味道一般皱了皱眉,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灵魂的问题啊。”摘下眼镜的她,气场变得凌厉起来,但这话语之中,却似乎有着某种怀念的气息。
“不是肉体本身的缺陷,而是灵魂在拒斥肉体。曾经,我见过一个相似的人,接上了我为她制作的完美义肢之后,却告诉我义肢一直在疼,好像我做的是会产生排异反应的残次品一样。其实,只是她灵魂的纯度太高,不接受新的肢体罢了,哪怕这肢体比原来的更强更无破绽,但毕竟不是自己原本就拥有的东西。”
“也就是说,是格蕾自己对身体变化的排斥,导致了这种异常的疼痛?那你认识的那个人,最后是怎么解决义肢痛的?”
“我叫她忍着了。”橙子侧过头来,绽开一个甜美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就没有任何能够用魔术干涉的空间吗?”
“你我应该都很清楚,魔术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只是欺骗身为根源的影子的这个世界的把戏罢了。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是难以干涉的,比如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比如人的起源与方向性,比如这个女孩所背负的,古老诅咒一般的东西。非要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只有把痛这种概念本身杀死这种手段了吧,但如果这么做的话,她还能称为一个完整的人吗?”
二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个回答,似乎也并非在他意料之外。咽下了这个结论,他像渴求答案的学生一般,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至少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时间?格蕾受到亚瑟王灵魂现世产生的同调影响,是四个月之前,那时也并没有严重到昏迷。她最近四个月没有离开过伦敦,也没有接触过异常的灵脉或咒体,近期的星象也没有显示出增强冥府力量的排列。一定是有着某种诱因,但我们却都无从得知。”
哪怕已经知道魔术能做的很少,也希望至少能预知疼痛的到来。
“如果说是比十年前更剧烈的疼痛,那很好解释,那是因为现在的她比十年前拥有更强的自我,换言之灵魂的纯度和韧度都提升了。这一步我想你也已经读到了。问题是,为什么这一次比四个月前更加剧烈吧。”
橙子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人流,用平淡的语气说着。
“如果不是外界的原因的话,原因就只可能在她自己身上了。比如说……”
得到了回答的二世,瞪大了眼睛,然后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是啊,原来如此,应该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因为过于理所当然,也因为她本人对此并无自觉,所以我们都忽略了。”
不甘心的情绪往他的笑容里掺入了几分苦意。
橙子瞥了他一眼,随手掸掉了烟灰。
“虽然难以干涉,但应该还是有办法可以减轻些痛苦的吧。比如,就像是我曾经做过的那样,如果把象征重生为不老不死的英雄的龙血菩提叶,用作术式的根基,应该可以像润滑剂一样减轻些她的灵魂与肉体的摩擦吧。“
“不巧的是,我们现在没有这样贵重的咒体。”二世苦笑道。
“我想也是。”
不过,似乎是被“不老不死”这个词刺激到,二世犹豫片刻,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格蕾像那位传说中的骑士王一样,肉体就此被固定,不老不死了呢。”
“那听起来不是很好吗。那可是现代天才都难以再现的,无数魔术师废寝忘食想要追求的,神秘中的神秘。”
二世没有回答。
橙子灭掉烟,长久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两人的眼神无声地对峙着。末了,她嘴角一挑:
“问我这个问题你可就问错人了。既然这么想要让学生过上正常的生活,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应该你自己去探寻吗,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就这样,结束了交谈。谈到谢礼,橙子还潇洒地说了几句“反正也没解决什么问题所以报酬就算了吧”“如果找到了合适的咒体还望你们花重金请我来”之类的话,而二世都一一礼貌地应承下来。
和橙子分开后,二世快步走在陌生的街头,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莱妮丝吗。对,我明天回来。对了,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未完待续)

后续请见同一账号投稿的(下)篇CV11762354,揭秘部分将完全在下篇展开
大家对彩蛋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