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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花和尚》

2023-07-13 12:31 作者:TagX_  | 我要投稿

五台山文殊院的长老智真禅师,独自一人伫立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上。 天空一片淡蓝,只有一颗星星在闪烁。那是一颗散发着鲜红色光芒的不详之星。 智真带着怀念与恐惧交织的、不可思议的心情注视着那道星光。突然,星光清澈透明地划过天空。

闪耀的星光,笔直地朝着地面落下,不久又像鸟一样飞进智真的怀里。智真凝视着怀中的星星,星星正发散出耀眼的白光,迸出的光芒笼罩了全身。 不知不觉中,智真已然和熊熊燃烧的星辰融为一体,俯视着遥远的大地。 “长老,赵员外前来拜访。” 小徒弟的声音把智真从虚无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在温暖的冬日打了个盹,短暂地做了个梦。 但是,即使醒来,智真还是觉得怀中似乎蕴藏着星星,于是轻轻按住了墨染的衣领。 对于长老的行为,走廊里的僧人似乎也觉得很奇怪,没并没有人再多过问。 “现在正在法堂等待。” “我马上就来。” 智真捋了捋齐胸的白髯,缓缓合上手中念到一半的经文。 此前,寺中有名的施主赵员外写了信件,说是有一位佛心大发的亲戚想要出家。 不知刚才奇怪的梦是否与此事有关。 冬日的阳光映在法堂的门上。

「是吉梦,还是凶梦呢?」 智真还想进行进一步的判断,但梦就像是拒绝被判断一样,变得愈加模糊。 ———————————————————— 此时,鲁达在佛堂里长着大嘴打哈欠。 寂静的佛堂内弥漫着焚香的气息,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庄严的诵经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大殿中央端坐着寺庙的本尊——巨大的文殊菩萨像,正怀揣着平静的眼神俯视着不知所措的鲁达。 “等一会儿长老来了,态度一定要恭敬,千万不能说不礼貌的话。” 赵员外再三叮嘱道。 「哎呀呀,这下出大事了。」

不久,远处传来了智真长老的袈裟在空气中摩擦的声音。长老向赵员外双手合十,在文殊菩萨前的法座上就座。两旁是首座、监寺、知客等身居高位的僧人。 「这个和尚看起来简直就像神仙一样。」 鲁达一边感慨,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挠了挠瘙痒的侧腹,首座的僧人瞪了他一眼。 据说智真禅师是名扬海外的高僧。 “你发自内心地希望出家吗?” 长老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声音仿佛能直刺鲁达的内心。 “我……” 在长老的目光注视之下,鲁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并不是一定要出家,只是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要我当和尚的话,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鲁达不假思索地回答后,佛堂里传来僧人们的鄙夷声。僧侣们互相交换着不安的视线,窥视着长老。 智真长老默默地盯着鲁达的脸。 「好麻烦啊。」 鲁达开始后悔了。 「如果不想让我入门的话,直接拒绝就好了,干嘛要问这些磨磨唧唧的问题。」 鲁达对僧侣们装腔作势的样子感到恼火,正想踢开坐席,离开座位时,长老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赵员外。 “我一定会安顿好他的。” 僧侣们发出惊叹之声。 “恕我直言,此人长相凶恶,举止粗鲁。” 最先开口的,是刚才瞪着鲁达的首座僧人。 “把这种人放在寺里,肯定会妨碍其他僧人修行。” 在场的僧人们也一齐点头。但是,当智真长老无言地环视众人时,僧侣们都沉默了下来。长老转身面向文殊菩萨,揉起念珠,双手合十。 “这也是一种超越吉凶的缘分吧。” 说完,他吩咐弟子们,马上准备剃度仪式。 “只要举行最简单的仪式就可以了。毕竟对这个人来说,仪式没有任何意义。” 长老的严令无人违抗。赵员外早已备齐了所需的法衣和度牒,只要削发、受五戒、取法名,就算是堂堂正正地出家了。 鲁达被领到浴室,洗净了身体,换上了崭新的法衣。回到佛堂,负责削发的僧人已经拿着剃刀在此等候。 “那就干脆利落地剃掉吧!” 在僧人们不安的注视下,鲁达把头伸到剃刀下面。 “喂,别把衣服弄脏了。” 鲁达敞开衣领,光着膀子,露出了强壮的肩膀。

佛堂里响起了无声的呻吟。 鲁达巨大的后背上,刻着一片鲜红的牡丹。昏暗冰冷的佛堂中,仿佛只有那里得到了阳光的充分照射,花朵的眼色鲜艳得令人感到不祥。 僧侣们纷纷念起经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经文响彻整个佛堂。 负责削发的僧人双手颤抖着,凝视着鲁达背后的牡丹花。他向长老投去求助的目光,但长老只是微微点头,催促他继续进行仪式。 在鲁达肆意生长的头发完全剃光之前,僧人们全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鲁达背后盛开的牡丹,连诵经的声音都逐渐变得虚无起来。 削发结束后,接着就是授五戒。也就是僧侣们应该遵守的五项戒律。 “杀生、偷盗、奸淫、贪酒、妄语——你既然做了僧侣,一生都不能再犯这五戒。明白了吗?” 鲁达抬头看着长老的脸。似乎并不明白长老在告诫自己什么。赵员外在一旁低语。 “只要回答是就行了。” 鲁达有样学样,敷衍的回了一句“是”。 不久,所有的仪式都结束了。 “赐法名智深。” 新入佛门的和尚——智深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时,智真长老开口说道。 “从今以后,你就自称鲁智深吧。”

———————————————————— “智深师弟,已经早晨了。” 鲁智深被人叫醒了。但是,窗外天还没亮,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哪里?” 鲁智深揉了揉眼睛。空荡荡的房间一角,只有一根烛台亮着。因为太过于昏暗,一瞬间,鲁智深甚至不知道自己睡在哪里,不过,根据远处飘来的焚香气味,鲁智深还是找到了文殊院的坐禅堂。 昨天已经完成了出家的仪式,从鲁达变成了鲁智深。从今以后,鲁智深要在这里起居、坐禅和修行。 “已经到了早晨工作的时间,请师弟尽快起床吧。” 声音来自于另一名刚睡醒的年轻修行僧。 鲁智深在被子里伸长身子,打了个哈欠。房间里的空气像冰一样冷,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色的。鲁智深打了个寒战,用薄薄的僧衣包裹住身体。 “好冷啊。” “这座山夏天也很凉爽,所以又名清凉山。” “哎呀呀!那我夏天来出家就好了!” 旁边的修行僧没有理会鲁智深的胡言乱语,默默叠好被子,走出了房间。 “你也快来吧。” “要吃饭了吗?” 鲁智深从床上一跃而下,摸了摸肚子。昨天晚上在出家仪式结束后吃了“斋”,但基本都是蔬菜和豆腐这样的素食,寒气已经渗透到了鲁智深肚子里。 但是修行僧却摇了摇头。 “不,是打扫佛堂。” “然后呢? “然后坐禅。” “再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上斋了。” “可以大吃一顿咯?” “内容是白粥、野菜和素汤。” 鲁智深呻吟了一声,从枕边的包裹里拿出赵员外赠予的糕点,躺在床边,咔嚓咔嚓咬了起来。很快,鲁智深吃光了满满一包,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修行僧们困惑地面面相觑,但因为不好说些什么,于是默默地走出了房间。鲁智深就这样睡了一天,饿了就打开包裹胡乱吃些糕点。 「出家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 房间里的其他僧侣全都皱起了眉头,大家都看着鲁智深背后的刺青,害怕什么都不敢说。不知不觉间,开始有在背后偷偷称鲁智深为“花和尚”——即满是刺青的和尚。但是,鲁智深却认为这些修行的僧侣都是一些“呆葫芦”,所以没有理会。 鲁智深就这样悠哉地度过了十多天。

这一天,鲁智深终于被智真长老叫到了方丈的房间中。 晦日近在眼前,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长老悠然地坐在法座上,旁边坐着一位愁眉苦脸的僧人。 “你认字吗?” 鲁智深的络腮胡因为这段时间里过着安逸的生活而变得逐渐丰满起来,长老看着他,并没有责备他。 鲁智深很不擅长对付这种眼神。 “认字吗……” 鲁智深摸着蓄满胡茬的下巴,回答道。 “认识一点儿。” 如果直接回答“不知道”,鲁智深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首座僧人狐疑地看着他。长老把砚台和纸递到鲁智深面前。 “把你认识的字写下来。” 鲁达反手握笔,思索片刻,随即写下一个“酒”字。 “如果不认识这个字,就喝不得酒,所以慢慢地就记住了这个字。” 长老认真地望着眼前写满白纸的大字。 “字最能体现人了。” 长老将视线从文字转移到鲁智深身上,平静地说道。 “你的字,与一般的文字完全不同,充满力量,而且清澈无垠,丝毫没有其他的心思。” 好像是被夸奖了。 “可是,无论力量还是心态,如果使用不当,都会变成凶器。” 鲁智深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长老是想要训诫自己认真修行。但不知为何,长老的话却让鲁智深 感到格外的高兴。 “我也能修行吗?” “想试试吗?” “我时常想,如果死的时候,能有人为我念经就好了。” 长老没有回答,只是半睁开眼睛,慢慢地揉搓着手中的念珠。 鲁智深低下头。 “既然长老这么说,那我就努力一下吧。” 说完,鲁智深便离开了房间。 “是不是应该看管的更紧一些呢?” 随着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首座僧人皱起眉头,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说道。 “就算是赵员外的亲人,如果给予特别待遇,其他僧人也会有怨言吧?” “不。” 长老把鲁智深写的字放在火盆上。 “那个人很特别。” 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燃烧起来,红色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间里飞舞。 “他应天星而生,不久便会到达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

在灰蓝色的天空中闪耀的祸星。 那光芒强得几乎要将智真吞噬。 「不是能引导我的人——」 但是,从那天起长老就把鲁智深当作自己的亲传弟子,无时无刻将他带在身边,教会他写字和经文。 这样一来,鲁智深也不能再过着被人放任不管的生活了。他每天早晚念经、坐禅,一有时间就拿起笔来练练手。光是这样对于鲁智深来说就已经是相当艰苦的修行了,而且,在饮食和日常生活上也有着相比过去更加独特和严格的规矩。 「这可比在武馆练武难多了。」 在此期间,鲁智深几次认真地想过逃跑,但又无处可去,一想到通缉令就不得不忍耐下来。 不久,季节来到春天。 鲁智深出家已经三月有余。正月已过,五台山迟开的梅花也开始绽放。 鲁智深也逐渐适应了寺院的生活,坐禅时双脚不再发麻,也记住了一些简单的汉字和经文。但是,吃饭时只能就着咸菜喝粥和青菜汤这件事,鲁智深怎么也习惯不了。 这段时间,赵员外派人来送食物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赵员外对鲁智深绝对没有恶意。赵员外是一个虔诚的人,他是真心想把鲁智深培养成一名优秀的僧侣。 「煮熟的牛肉,热乎乎的一碗……」 鲁智深一边坐禅,一边想着酒肉。 「不行,不行。」 鲁智深告诫自己。 有一天,鲁智深望着云雀飞翔的明媚天空,想出去散散心。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被寺庙的其他人阻止。鲁智深把赵员外赠予的零钱塞进怀里,沿着积雪尚存的山路缓缓走了下去。

不出所料,前町里有很多负责接待朝拜者的饭馆。鲁智深走进一家饭馆,点了几道素菜。在等待期间,突然从旁边飘来一股香味。定睛一看,旁边参拜的客人正以香喷喷的水煮牛肉为小菜,喝着热酒。鲁智深咽了一口唾沫。 “喂,小二。” 鲁智深忍不住叫来了酒保。这期间,旁边不断飘来馥郁的酒气。 “师父,有什么事情吗?” “给我拿些酒来。” “我们受寺庙的委托,不能卖酒给出家人。” “我有钱——” 鲁智深把身上的金银摆在桌上,但酒保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五台山附近的饭馆都有严格的规定,如果敢卖肉和酒给出家人,就会被勒令停业。鲁智深跑出店门,来到隔壁的店,再到隔壁的店里转了一圈,结果得到的回答都一样。 鲁智深在街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第一家店。 “无论如何我都要喝到酒!” 鲁智深不由得举起了拳头。但是,看到眼前的饭馆主人哭丧着脸的可怜样子,鲁智深紧握的拳头也再次松开了。 “饶了我吧,真的会被赶出山里的。” 「唉,看来是真的不能卖给出家人。」 鲁智深气冲冲地走出饭馆外的街道,被人群吸引到了塔院寺前。阳光和煦,鲁智深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 自己果然是不可能成为禅僧的。 「就这样离开算了。」 俗话说“人死如同蜡烛灭”。 所以不要因为舍不得生命而畏畏缩缩,自由自在地活到最后不是更好吗? 这时,鲁智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插在竹签上的豆腐。 “和尚,要来一根吗?” 别开玩笑了——鲁智深用拳头一挥,豆腐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哥哥的动作还是那么快!” “啊呀呀!是王定六啊!”

扒手样的男人窃笑着,一脸怀念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一直觉得哥哥还在山里。” 于是王定六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寻找鲁达的行踪。 “一开始我还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哥哥真的化装成和尚,不过该说不说,这身行头还蛮适合哥哥的,简直和真正的和尚一模一样!” “我就是真正的和尚。” 鲁智深把一脸吃惊的王定六拉到路边。 “这些事待会儿再谈,你先拿着这个。” 鲁智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王定六,让他去买一切能买到的酒,然后再把买到的酒拿到去文殊院途中的古堂里。 “别忘了买些下酒菜。” “明白了。” 鲁智深与王定六分别后,兴冲冲地回到山上。下山途中,曾看到半山腰处有座摇摇欲坠的古堂。那是一座连牌匾都没有的小庙,鲁智深推开满是灰尘的格子门进去,不出所料,里面空无一人,连佛像都没有。幽暗处的祭坛上,只立着一把扫帚似的东西,一看就不会有人来这儿参观。正适合躲起来喝酒。 不一会儿,王定六抬着酒瓮,手里提着煮好的鸭子。鲁智深急着往杯子里倒酒,一连喝了五六杯,才松了一口气,用染墨的衣服擦了擦嘴。 “哈哈哈哈,活过来了!” “哥哥,你瘦了。” 王定六扯下肥胖的鸭腿,递给鲁智深。两人坐在昏暗的佛堂里,一边聊着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彼此积累的话题,一边喝个不停,一眨眼就喝光了一缸酒。 “再买一缸回来吧!” 这次是王定六请客。王定六留下醉醺醺的鲁智深,得意地快步走下山路。 初春的太阳已经西斜,格子门的影子在昏暗的佛堂里延伸得老长。鲁智深的脸上映照着漆黑的影子,满怀醉意地躺了下来。残留着凉意的空气很舒服,很快,天空就变得昏沉下来。 不久,轰隆隆的鼾声响彻佛堂内外。 似乎有什么人在确认鼾声的方向后,悄无声息地走近古堂。男人像灵敏的猴子一样轻盈地扶着屋檐,轻松跳上屋顶,从瓦片上的豁口往窥视。男人拿出绑在腰上的绳子,把绳子的一端握在手里。 “是鲁提辖吧!” 男人踢破天花板的豁口,冲进厅堂。

绳子从空中切开一道缝隙,在鲁智深的脖子上缠绕起来。 但是,纵然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拉拽手中的绳子,另一端的鲁达依然毫无反应。在一来一回的快攻之中,鲁智深把手中的酒瓮扔了出去。绳镖在酒瓮的撞击下从空中飞了出去,酒瓮爆发出强烈的气势,在天花板上摔了个粉碎。 赏金猎人瞬间睁大了细长的眼睛,重新摆好姿势。 “原来是你啊——” 鲁智深伫立在倾泻而下的陶瓷碎片下,打了个哈欠。满脸都是通红的醉色。 “这桩生意看来你是非做不可啊?我真想请你喝一杯作为酬劳……可惜,酒已经喝完了。” 鲁智深的语气很奇怪。脑袋也摇摇晃晃的。 “等一下,酒马上就来了。” 鲁智深开心地笑了。好久没回到原本的世界中,连追杀自己的赏金猎人都让鲁智深感到怀念。 “你叫什么名字?” “……石勇。” 男人略带为难地回答。 “哦,我听说有个叫『石将军』的能人,莫非是你?” 鲁智深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在浪迹天涯的旅途中,他曾多次听到石勇的传闻。据说,这位赏金猎人专挑被高额悬赏的人下手。而且,只要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你跟我有什么仇吗?”

“我不恨任何人。” “那就是完全为了钱咯?” “……嗯。” 石勇依然面无表情。鲁智深望着那张脸,放声大笑起来。 “最近正愁没能施展拳脚,正好,你来陪我玩玩吧!” 鲁智深一拳向石勇的身体打去。石勇的右手紧紧握着两根绳子,从另一个方向朝眼前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鲁智深逼近。绳镖像鞭子一样飞向空中,撕裂了鲁智深的衣服。 鲁智深想要避开,但久违的酒却意外地起了作用,脚下无法迅速地移动。鲁智深用拳头甩开扑来的绳镖,再次朝石勇打了过去。但是,赏金猎人的行动却异常敏捷。鲁智深踉跄一下,同时身后有人抱住了他,挥舞着的手臂也被绳子紧紧地缠绕起来。鲁智深想把绳子扯断,但绳子里插着细细的铁链,无法轻易挣开。 鲁智深将力量汇聚到被绳子紧紧捆住的大臂,想把石勇顺势拉过来。但在更早之前,石勇瘦小的身体已经牢牢踩稳了地面。石勇将手中的另一把绳镖扔了出去。被抛过来的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紧紧缠绕住鲁智深的身体。

鲁智深的身体失去控制,倒在了神龛旁。绳子另一端的石勇也被惯性拉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在这一强烈的冲击之下,绳子赫然断裂。鲁智深一拳打在石勇的下巴上,石勇一脸错愕,猛地跳开,巧妙地调整出新的姿势。面无表情,喘着粗气,石勇望着身体嵌在法坛里的鲁智深,嘴边流出了一道血迹。 「如果活捉的话——」 体格相差太大。 “鲁提辖!” 石勇大声叫道。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鲁智深不禁抬起头来。石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从怀中丢出另一只备用的绳镖。从这个方向顺延下去,绳镖的刀刃大概会穿透眼窝,直达大脑吧。想到这里,石勇的胸口掠过一丝疼痛。 石勇在一旁等待着,手中的刀刃撕开皮肉,穿刺骨骼的感觉。 但是,那个瞬间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金属碰撞声。甩出去的绳镖,在石勇的脸边划过,插进了身后的门板里。 夕阳从门外射进来,鲁智深的身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石勇不由得眯起眼睛,退后一步。 鲁智深踢开倒塌的佛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手中握着一根巨大的禅杖。 绳镖近在眼前的时候,鲁智深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一把倒在残破的法坛间像是铁棒一样的东西——不过那不是铁棒,而是一根沉甸甸的钢制禅杖。

拿起禅杖的瞬间,醉意已全然散去。 鲁智深无声地凝视着那件不可思议的武器。似乎是很古老的东西。舞动的瞬间,散发出黑亮光芒的铁器已然和自己的双手融为一体。 「这是我的东西。」 鲁智深清楚地感觉到。 鲁智深将禅杖在头顶转了一圈,重新摆好姿势。 石勇条件反射地踢破格子门,逃了出去 鲁智深也砸破墙壁,在石勇身后追赶。 石勇在下山的途中,刚好遇到了扛着酒瓮回来的王定六。 “又是你!” 王定六将酒瓮扔进雪中,从脚上拔出匕首。石勇轻松越过王定六的头顶,一溜烟跑下山去。 不久,鲁智深赶了过来。 “哥哥,你没事吧?” 鲁智深没有回答王定六的询问,自顾自地捡起酒瓮,拆封后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酒。 “那根禅杖是哪里来的?” “是我的,他一直在古堂里等待着我。” 鲁智深扔下空瓮,光着膀子。浑身充满生气,似乎连骨头都是热的。 山上响起了傍晚的钟声。这是宣告僧侣们修行开始的钟声。 鲁智深聆听着钟声,扛起禅杖,大步走上山路。他像水车一样挥舞着禅杖,砍倒路边的树木,砸碎岩石,朝寺庙走去。 仿佛重生了一般,心情非常愉快。鲁智深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个山门,左右站着如同哼哈二将一般的两尊金刚力士。 看门的僧人发现鲁智深正疯疯癫癫的叫嚷着向这边走来,慌忙跑进屋里关上了大门。 “喂,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鲁智深愤怒地朝大门挥动起手中的禅杖。在连打了二三击之后,山门发出巨响轰然碎裂。 接着,鲁智深开始攻击两旁的门柱。山门摇摇晃晃,头顶的瓦片像雨一样倾泻而下。 鲁智深放声大笑起来。 “愉快,愉快!” 大门两侧的仁王像摇摇晃晃。鲁智深笑着伸出了手指。 “哼,以为用这种表情威胁我,我就会害怕吗!?” 鲁智深扔下禅杖,举起拳头向右边的仁王像砸去。腹部被一拳打碎的土制雕像,伴随着滚滚土烟,被鲁智深打成了碎片。

“我既不会跑,也不会藏!” 鲁智深大笑着,跳上左边仁王像的台座。然后一拳打在雕像高高举起的手臂上。仅仅一击,雕像就摇晃着倒将下去,在鲁智深的践踏下,仁王像瞬间化为灰烬。 “谁都不能禁锢我!!”

山门碎裂的声音,和鲁智深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黄昏的五台山。 推倒仁王像的鲁智深再次拿起了禅杖。鲁智深挥舞着禅杖,门柱前的巨大身姿,沐浴在暗红色的夕阳下,仿佛燃烧起来。 在摇摇欲坠的山门对面,聚集了被骚动引来的僧侣们。智真长老走了出来。 “智深,助手!” 在长老发出呵斥的同时,仁王门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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