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二幕 大多数的幸福 （一）
“本台最新消息，位于信业区的聚能生命研究所在今日中午十二时发生爆炸，造成3人受伤，该事件发生后，信业区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迅速安排部署组织救援工作。事件发生后，蒋春文市长立即赶赴现场，组织公安、住建、应急管理、消防大队等部门进行现场处置，防止出现次生问题。下午五点钟，聚能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云堤城分部代表人徐振海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爆炸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以下是记者从前方发来的报道……
云堤城新闻频道 雨凇新闻栏目
4月6日 褚永长 晚间新闻”
沉重的呼吸声——
闪电、雷光、火焰。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求救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伸出手，却只是抓到了一团黑雾。
噩梦，这绝对是噩梦，因为生命中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景象。
而后，一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色的巨大空间，没有边界，只是单纯的一旷无垠，不……不是那种地平线……而是他变小了。
对，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进入大人国的格列佛，在身边的那些火焰……是烧瓶、是酒精灯、还有那些高中时候常见的那些实验设备——高大的桌子似乎朝着天空无限延伸，周围见不到一个人，被困在这样的一个空间中，只有永恒的宁静。
——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笠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寂静的白光发问。
——你要告诉我什么？好吧就算我沈笠是个满脑子只有XYZ的白痴，可是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嘲笑我的人生吧。
生命毫无意义，努力毫无意义，就连活着都是一种错误，原本只要投入便会有回报的东西，到最后却背叛了自己；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沈笠异常愤怒，他向着虚无的空间呐喊，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远方的黑暗，仿佛连星星都能够吞噬。于是她放弃了，面对命运的打击他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这种结局继续发展下去。
——对不起……
他双膝跪地，抱头痛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中升腾起的承重负罪感让他认为自己必须要道歉。可是现在的他连道歉的对象都分不清楚，是自己这无聊的人生，还是发明了天气控制系统导致这一系列的结局，他不清楚，他只想找个洞跳进去，然后把自己埋了。
4月6日 云堤城 远山区 云堤城第一人民医院附近
“沈笠……沈笠……沈笠！”
待意识重新恢复的时候，朦胧视野中逐渐清晰的轮廓，是蒋春文担忧的面容。
沈笠还记得自己上次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的是陈学林，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的是梅花茶；可是这次自己却深陷在一个白色的病房中，陈学林却躺在自己右侧的病床，床头柜上摆着的也不是梅花茶，而是两盆鲜花。
“哦……这个是康乃馨，你的导师在一个小时之前，组织了一批静海师范大学的学生来探望你，那个时候你还没醒，所以就放在这里了。”
蒋春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发短信，收件人是云堤城的公安厅厅长，之前有次在科学研讨会上，沈笠和几个科学家们讨论了有关于生命科技的话题，被一群举着标语的外国人抗议，就是这位厅长帮忙维持的秩序。
沈笠记不得那位厅长的名字，只记得是个公正不阿的好人。忍着身体的疼痛，他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使得自己能够背靠在病床上，他扭过头看着另一边还在昏睡状态，和自己一样手部裹着纱布的陈学林，不由得觉得命运在和自己开玩笑。
“做噩梦了？”
蒋春文发完短信后放下手机，天空已经被盖上了黑夜的面纱，温柔的月光透过朦胧的纱帘照在她的脸庞上，这个在官场上雷厉风行的女性，在沈笠面前像是个温柔的姐姐。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刚刚睡觉的时候，眼皮子在跳，而且脸上还出了很多汗，这不是做噩梦这是什么？”
沈笠摸了摸枕头，果然全是汗。
“那么，你做了什么梦？”
“总之……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我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平原中，到处都是火焰……”
“我能理解，毕竟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蒋春文叹了口气，“聚能生命研究所算是彻底报废了，爆炸把那个研究所毁得一干二净。”
“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五行缺火啊……”
“你们搞科研的不是都没有迷信的习惯么？”
“说是这么说，但是……”
“你这家伙简直太幸运了，居然只是轻度烧伤……陈学林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他下半身瘫痪，医生说估计要修养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
沈笠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恍惚，他努力回想在爆炸发生时最后一秒钟自己看到的东西，杨萱伊想要去开门，那个叫做诺可的女孩想要阻止他开门，而后就发生了爆炸……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有一道类似水雾的东西包裹住了自己。
“我说你们是在搞什么东西？研究源不至于把整个实验室给炸了吧。”
“我又不是诺贝尔……而且爆炸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清楚怎么回事。”
“哈，我和你开玩笑的，只是想让你好受一些，如果你觉得我冒犯到你了，我和你道歉。”
“这倒没有……”沈笠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我只记得杨萱伊当时要去开那一道关W-02的门，然后爆炸就发生了，对了杨萱伊在哪里？”
“你说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吗？她在隔壁的病房。”
“这样啊。”沈笠心里面舒了一口气。“那么……诺可……不……W-02呢？还有另外两个学生呢？”
“她完好无损，那两个学生也是，这场爆炸中受伤的人就只有你，陈学林还要杨萱伊。”
“W-02没受伤？”
“对，这也是我要在这里等你醒过来的原因。爆炸发生之后，各种新闻报告扑面而来，住建部那边更是一团糟。”
蒋春文作为云堤城的市长，在爆炸发生后必须第一时间出面安抚民众，可是此时的她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沈笠的身边，并没有急着去处理那些必须要做的事情，这就说明她一定有比那些公关文件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沈笠心中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打起精神，准备认真听听对方想要说什么。
“当时救护车第一时间刚到现场，我则是在十五分钟后到的，看到你们三人躺在担架上，W-02就站在废墟旁边。于是我就和消防队的聊了几句，然后看了看爆炸的现场，顿时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结论……”
“什么结论？”蒋春文沉重的表情让沈笠不禁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重视。
“有人……或者说是什么组织，想要了W-02的命。”
“啊？怎么会这样？这有什么证据吗？”
“你说爆炸发生前，杨萱伊想要去开门对吧，那道门里面设置的是塑胶炸弹，只要有人去开门就会开启引爆系统，这是消防员给出的结论。对了，这个炸药是设置在门里面的，所以你们看不到。”
沈笠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女孩每次在自己要朝着门走过去的时候，会做出奇怪的举动了；她一定是知道炸药的事情，才会做出想要阻止沈笠的动作，而又因为关押W-02的房间是彻底隔音的，沈笠听不到她想要说什么。
“那么设置这个炸弹的人会是谁？”沈笠有些气愤，上次海滩的炸弹毕竟是二战留下的哑弹，他只能自认倒霉，可是这次却是认为设计的，这一点让他感到生气，“我是月初和陈学林他们进驻实验室的，在这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所以这个炸弹一定是在之前就放在实验室里面了。”
“我的推理也和你一样，当时负责运输W-02的人，聚能生命的人，施工队的人，委员会的人，还有在你们进驻实验室之前给女孩送餐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我建议先调查那个送餐的，他给诺可送的都是些什么吃的啊——那稀饭不是稀饭，根本就是米汤，米都见不到。我们这些人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每次点外卖都让她能够吃到一荤一素。”
“有这事？我记得当时我吩咐的是要保证女孩的营养问题。”
“所以啊，就先从这个方向调查好了。”
沈笠重新躺进被子，先是爆炸，然后又是有人想要杀掉诺可，无论是谁出于什么原因，沈笠都觉得这些事情还是离自己太过于遥远，他只是个搞科研的，本不应该碰上这些问题。现在倒好，科研所爆炸了，是否意味着自己对于“源”的研究至此就可以结束了呢？毕竟没有了实验室的科学家，和没有宝剑的将军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想象到了蒋春文让自己休息，而后彻底和“源”断绝关系，自己重新回到静海师范大学教书，跟着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们一起，早上在桑树下讨论线性代数和微积分，下午在图书馆搞发散性思维，晚上去学校后面的美食街吃烧烤喝啤酒，一边吃一边骂那些看不起知识分子的家伙们……
只可惜蒋春文的一番话又将他打回了现实。
“沈笠，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关系到云堤城的未来。”
“未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境被打破，沈笠的语气变得有些暧昧，“之前我接手‘源’的研究和天气控制系统的研究时，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沈笠博士啊，是你发明了天气控制系统，所以你身上自然肩负着云堤城的未来’，之后这群人就撒手而去，到现在我却连一个像样的团队都没有，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
“对，这句话也是上次说的。”
“沈笠，我的耐心快被你磨没了！”
“对不起……我只是……”沈笠顿了顿，他想了想自己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你说吧，是什么事情，能帮的我尽量帮。”
“你现在能起床吗？”
沈笠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除了腰部有些酸痛外，基本没有什么活动不开的部位，于是他掀开被子，换上自己的外衣后缓缓起身。
“看起来应该没问题，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距离爆炸位置这么近居然只受了轻伤。”
“杨萱伊也是，只可惜陈学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蒋春文说话的时候看向躺在一旁的陈学林，沈笠也顺着对方的目光将注意力投射到这个安静睡着，面色有些秀气的青年身上；如果陈学林不张嘴说话，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安静的男孩，可如果他一开口，之前的那些刻板印象就会不翼而飞。
“我其实有些时候还是挺羡慕你们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放心好了沈笠，他会好起来的，我也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但是治疗费用……”
“嗯？治疗费用有什么问题吗？”
“静海师范大学的人说，陈学林已经四年没有交过医保了。等他出院后，我怀疑他是否能够但付得起这笔费用。”
“我看这家伙也不像是个拮据的人啊。”
“我看就是纯粹的懒。”蒋春文调侃道，“总之，研究所那边我已经派人调查去了，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会和你联系，现在你先和我走一趟吧。”
走出病房，门口站着的一排排警卫让沈笠吓了一跳；一旁的蒋春文倒是见怪不怪，她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身边，咬耳朵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沈笠朝着医院走到尽头的病房而去。
“蒋春文……这阵势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因为毕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护你们的安全。”
“安全？”沈笠不解，“我这个人的人生很平缓，也没什么仇人，何来保护安全这一说。”
“只是你这么认为罢了，咳咳——沈笠，有些时候，事情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
“什么意思？”
“W-02得死。”
沈笠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地，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他用颤抖的语气询问蒋春文：“死？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紧张，我的意思是，W-02必须要在明面上死亡。”
蒋春文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病房的大门，刚一进门，沈笠就看见诺可躺在病床上睡得很香，刚刚絮乱的心也终于沉寂下去。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为了W-02，诺可，这个本该就是一个实验体的人担心。
“睡得真香啊——有些时候我总是会怀念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根本就饿接触不到这些尔虞我诈的东西，孩子内心的世界是纯净的。”不知怎么，蒋春文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不知道是谁埋下的那颗炸弹，但是我绝对会抓住他；无论是谁……我都会保护云堤城。”
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蒋春文的表情变得异常诡异，那表情，沈笠说不出是坚定还是愤怒；更重要的是，这句话与其说是蒋春文在为自己打气，更像是说给一旁的沈笠听的。
“除了之前我们谈论的那些人，你觉得还有可能是哪些人？”出于好奇，沈笠问道。
“沈笠，我问你一个问题，云堤城的特点是什么？用几个词语来概括。”
“概括……我想想看啊。”他杵着下巴，“雨水、安静、文艺、优美、古……风？现代化？还有……森林之城？抱歉我想不出别的了。”
“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蒋春文摇了摇头，“那就是排外。”
“排外？”
“对……其实不仅仅是普通人，就连我们政府内部都有这种情绪，这种情绪的表现就是根本不会给外地人在这里工作、从商、开发的机会。一切的一切，都必须由我们云堤城的人来做。”蒋春文的眼珠子在打转，“不过……这种现状造成的结果……就目前来说不是挺好的么？我们把这座城市从一个荒岛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发达森林城市，街道上那些绿色的植物和古风建筑、还有那条连年呈现上升趋势的红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笠搞不明白蒋春文到底想要说什么，她一会痛斥云堤城这种排外的现象，一会又对这种现象产生的结果给予肯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海洋移民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云堤城的第一批人就是在艰苦的条件下建立的城市。
“大陆的经济不景气，人工智能的滥用导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失业率奇高、内卷化趋于严重……现在的云堤城对于大陆来说简直是一块香得不能再香的肥肉。”蒋春文在房间里踱步，“抱歉，我希望你也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云堤城的这种状态确实不好……可是，排外似乎成了保护云堤城的一道壁垒。”
沈笠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回应对方。
“有太多的人盯着云堤城了……这座城市的的绿化率接近百分之八十，到处都是可以用来开发的地皮。对了沈笠，你读过资本论吗？里面说如果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润，那么有人就会干出出格的事情来。”
“读本科的时候学过，当时学的好像是……毛概？还是马克思？”沈笠摸着后脑勺，这门课他没有怎么认真的学，他的大部分学生生涯大多是陪伴数字度过的，“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就是因为云堤城的排外，就导致有人想要搞垮云堤城吗？中国又不是只有云堤城一个城市排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云堤城的情况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
“帮我拿把椅子。”
顺着蒋春文的意思，沈笠从窗户旁边搬过来两把椅子，而后坐下。
“当初的海洋移民计划……根本没人看好我们，后来你利用源，发明了天气控制系统，这座城市因而变得丰沃，优越的地理位置也让这里成为了一个良好的港口……现在云堤城变好了，之前那些对我们冷嘲热讽的人就打算搬来云堤城住，来发展自己的事业。如果你是一个云堤城的人，你能接受得了吗？”
“这……我……”沈笠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我肯定接受不了。”蒋春文继续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上大学的时候，住的是四人间，其中两个人嫌弃宿舍住着不舒服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后来我和剩下的那个舍友自己花钱买了空调，重新打扫了卫生，把宿舍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搬出去的那两个人见我们把宿舍弄好了，就以外面房租太贵为理由搬回来住。然后我的那个舍友说回来可以，但是要交打扫卫生的钱和空调的钱，两个人不愿意交钱，为这件事情大吵了一架，还说我们根本就不懂同学情谊。”
“对啊，现在云堤城的情况和你说的起身也差不到哪里去。诺——这是前几天网上的一篇新闻，你看看。”
沈笠接过蒋春文的手机，醒目的标题顿时陷入眼帘：云堤城禁止外省企业入驻，不利于国家的发展。而文章下方的评论则是很明显的一边倒，内容七嘴八舌，不过大体的意思都说云堤城的人没有良心，当初扶持海洋移民计划的时候是大陆人，现在自己发展好了，却忘了自己的爹是谁。
“说出这话的人，本质上和文盲没什么区别……”
沈笠滑动着手机屏幕，越滑他的心就越凉。
“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清楚。一边是云堤城今天的美好环境，一边是谋求发展……”
“就不能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吗？”
“唉——要是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蒋春文扶额，而后长长打了一个哈欠。沈笠看完了新闻，把手机还给她，不过在关掉屏幕前的一刹那，沈笠瞟到了另一篇有醒目标题的新闻，内容为“沈笠拒绝诺贝尔奖，这其中是否有不为人知的黑色交易，真相居然是？”
“这次的爆炸事件……已经足以证明有人不希望你完成这次‘源’的研究，因为持续不断的降水，足以搞垮云堤城的主体经济命脉——航运和旅游。之前我和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人谈过了，云堤城基本可以保证在持续降水的情况下食物自给自足，毕竟我们有远山区的立体农业，可是云堤城的发展将会倒退五年甚至是十年。”
“我就一个搞科研的，至于天天被别人这么盯着么？”沈笠露出苦笑。
“当初咱们国家第一批研究原子弹的科学家，还不是天天被别国的间谍盯着，我相信你会习惯的。”蒋春文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沈笠的肩膀，似乎是对他的能力给予了最大程度的肯定，“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必须让外界认为W-02已经死亡，这样才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科研所都没了，我还怎么研究？想要抑制降雨就必须搞一个反制‘源’的系统，我不可能凭借我自己那两千块钱的笔记本电脑，弄出这么大的一个东西。”
“科研所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这一点还请你放心，我蒋春文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蒋春文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递给沈笠，“这些是消防队从研究所中修复的资料……W-02将留在你沈笠的身边，你要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是我？你们政府部门保护她不是更安全吗？”
面对沈笠的质疑，蒋春文则是露出的无奈的表情。
“这次的爆炸事件发生后……和你说句实话，我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想要搞垮云堤城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我身边。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苦衷，W-02在你的身边，比在任何机构中受保护更加安全。”
“云堤城的排外情绪，好像之前杨萱伊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了什么？”
“大多数是关于她自己的，她之前在云堤城电视台工作前，在全国各地辗转反侧……她后面被调来云堤城也是被原本的工作单位排挤走的。”沈笠顿了顿，“还有啊……就是之前那一对收留W-02的李氏夫妇，他们老家的房子被房地产开发商钻法律漏洞收走了，没办法只得来云堤城定居。”
“嗯……看来云堤城的排外问题比我想象中的眼中许多啊。”
蒋春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录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呢？”
“我打算过两天开一个市长热线，好好调研一下云堤城……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严重的排外问题，‘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嘛……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要搞垮云堤城？我们云堤人又没有得罪谁。”
沈笠不理解，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从一开始的海洋移民计划起，大多数人不看好这个计划，因为这是一座荒岛，没有财政支持，没有农业基础；而那些在云堤城定居的人，更多的则是像杨萱伊、或是李氏夫妇这种被迫无奈的迁徙者，像陈学林这样考大学定居云堤城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些人自力更生，在天气控制系统的加持下建立起一座漂亮发达的城市，这里的人们也都在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为什么就有人想要搞垮云堤城？沈笠始终还是无法相信蒋春文的推论，他认为这种推论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可是实验室的爆炸有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
“哈哈哈沈笠，你对于人性的深浅还是不太了解啊。”蒋春文不知为何，发出了有些诡橘的笑声，“我小的时候，我家有一个很大的鱼塘，那个鱼塘每年可以给我家带来两万元的收益，当时我上政法大学的学费，很大程度上就依赖于这个鱼塘。可是后来，村里面的其他人眼馋我们家的鱼塘，想要来分一杯羹，便提出了合股的要求，我父母没同意，因为他们出的钱实在是太少……后来，那片鱼塘的鱼全死了，死因是中毒，池子里面全是硫化氢。”
“后来呢？”
“后来？”蒋春文嗤笑，“后来那鱼塘就彻底废了，我的学费也没了着落。不过幸好那个时候国家正在搞基础设施建设，那片鱼塘被规划为高速公路，我们家最后拿了一笔钱，我的学费也有了着落。”
沈笠听着这个故事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想和你说这件事情，是希望你永远不要低估了人性。你的日子过得好了，总有人看不惯想要把你拉下水，现在的云堤城——不就是‘过得好’的地方吗？就好比上学的时候，看见班里面一个人的学习好，就有人会想办法把他的成绩变差，而不是良性竞争提高自己的成绩；毕竟毁灭一个东西比建立一个东西简单得太多了。”
“我真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放心好了沈笠，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云堤城的安全由我来负责。”蒋春文指了指身边睡得正香的诺可，“那么……就拜托你了，W-02将以你女儿的身份在你身边，你要负责她的起居、生活、教育……总是要把她伪装得像是你的女儿，这样就不会有人起疑心了。”
“等一下……我的女儿举办葬礼连半年都没到，你这是故意揭我的伤疤么？”
“当时参加葬礼的人……我想想看啊，除了你和我以外，就是陈学林，此外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和你走得很近的高中同学杨萱伊。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你女儿的事情？那场葬礼我已经托人调查过了，没有任何的新闻报道，再加上你把自己关在家里面整整将近一年，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离谱的计划？”
“确实很离谱，这点我承认。”蒋春文点点头，“但也是最为保险的计划，在我查出究竟是谁搞的爆炸之前，W-02都是不安全的，必须要掩人耳目的换一个身份，让W-02的身份死亡。对了，她有名字吗？”
“诺可……那对李氏夫妇是这么叫她的。”
“嗯，太好了，这样一来，新的身份证还有户口登记的那些东西，我很快就可以帮忙弄下来。”蒋春文说完，缓缓起身准备离开病房，就在她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又突然补充了一句，“这两天……你稍微休息一下吧，回归正常的生活，多和诺可交流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发现什么。还有一件事，过两天会有人来找你做笔录，都是我班子的人，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给他们听。”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这个人……不太懂得怎么和别人交流。”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看我们之间交流不是挺顺畅的吗？”蒋春文缓缓走回沈笠的身边，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对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还有我觉得啊，两人之间能否交流，看的不是外表的年龄，而是心理的年龄。”
“你是在暗示我们的心理年龄很小吗？”
“这个嘛……你就自行体会好了，我向来都是点到为止的。谁知道那些大众眼里面，聚光灯下的人究竟是否是他真实的样子。”
“……”
沈笠没有说话，蒋春文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积压在他的喉咙中，待对方的身影消失后，他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