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11)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在疾驰,车里坐着两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衫,面如冠玉,正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另一个着蓝色的长袍,眉目如画,眼角微微挑起,眼睛如春日里被初阳照射的露珠,晶莹柔和。
此时他正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天空雨雾弥漫,不时有细雨随风飘进车里,男子被雨雾微微沾湿的长发如墨玉般披散在肩上。
这俩人正是珀伊和萧筱,他们此行是去参加珀伊外祖父下月初五的六十寿宴。
春天里的一场蒙蒙细雨,下了几天也没有停的意思。
冷清的官道上,偶尔有那么一两辆马车疾驰而过,离歇脚的小镇还有一段路,天快黑了,或许是急着赶路,马车夫大声吆喝着,不停用鞭子抽打在马身上。
“这小镇叫什么?”
萧筱时不时掀起车帘往外看
“天罗镇。”珀伊垂着眼,还在闭目养神。
萧筱看着车外快速闪过的景色:“天好像快黑了,还要多久才到?”
珀伊终于睁开眼,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说道:“快了,我以前随父母进京都是在这地方歇脚。”
“你常随父母进京?”
“也就三四次,第一次去外祖父家那年,我才五岁,外祖父很威严,但对我很疼爱,幼时调皮,一点也不怕他。”珀伊说到这里,露出了微笑。
“大云寺高僧慧远是你母亲兄弟?”
“他是我表舅父,孩童时双亲因一场意外去世,有好几年借住在我外祖父家,与我母亲感情深厚。我那日上山拜见他,正是受母亲所托。”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正聊着,忽然发现马车停了,珀伊探头一看,天罗镇已经到了。
天色渐暗,小镇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做生意的商贾,骑马的行人,叫卖的小贩,好不热闹。
两人下了马车,一边观赏街景一边寻找落脚的客栈。
这镇子挺大,是三省交界的重镇,中间一条宽阔的大道自南向北延伸,街道两边商铺林立。
萧筱从未离开过龙山一带,看见一切皆觉新奇,拉着珀伊一路东瞧瞧西看看,兴致很高。
前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门口招牌”云来客栈”几个字苍劲有力,似乎生意还不错,时不时有人进出。
“云来客栈。”珀伊读着上面的字,指了一下眼前的客栈道,“就这家吧,进去看看。”
客栈里面还挺宽敞,萧筱扫了一眼堂内,有三桌客人在吃饭,店里伙计正忙碌着,看见有客人进来,慌忙迎了上去:“客官里面请,是住店还是吃饭?”
珀伊:“住店,一间上房。”
“好嘞!伙做了个手势,殷勤道,“二位客官,这边楼上请。”
今日客栈生意很好,楼上只剩了一间房,两人踏阶而上,随伙计走过长长的廊道,入得房间。
客房虽不大,却很干净。坐了一天的马车,都有些累了,珀伊放下行囊略微休整了一下,才拉上萧筱慢悠悠下楼吃饭。
此时正是饭点,客栈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里面几乎坐满了客人。二人看到靠窗边一张桌子正好空着,便走了过去。
店里几个伙计端着菜来来往往,忙碌的小跑着,掌柜的一看见珀伊和萧筱,就朝店里伙计大声喊道:“快给靠窗的那两位爷上酒菜。”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伙计肩上搭着毛巾,满脸堆笑,殷勤的询问着。
珀伊问了店里都有些什么菜,随后点了酱牛肉,红烧鱼,两个素菜,一壶酒。萧筱倚窗而坐,饶有趣味地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隔壁一桌客人在大声喝酒谈笑,一个瘦高的男子道:北方又要打战了,朝廷下令对百姓种的桑树、枣树增税,连开辟荒田也要征税。”
另一个接着道:“打了这么多年的战,官府年年征税,种类繁多,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有些人日子过不下去干脆上山当匪,前面的关尖岭盘踞着一群劫匪,很是猖狂,过往路人常被拦路抢劫。”
“听说匪首是个女子,叫霍轻莲,此人武功很高,集结了三五百人在那里,虽然官府剿匪多年,但是效果不大。”
珀伊一边和萧筱谈笑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隔壁桌客人谈话,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这客栈饭菜还不错,俩人都饿了,吃得很香。
饭后萧筱想出去走走,珀伊看他兴致很高,随他一起走出客栈。
这里和后垄山脚下的集市不一样,街上挺热闹,萧筱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珀伊,那边卖的是什么?像雪球一样很漂亮。”
珀伊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有一家店在卖棉花糖。
“那是棉花糖,我去买一个给你尝尝。”
萧筱嘴馋爱吃零食,拿着棉花糖,伸舌舔了一小口,甜滋滋的。他自己吃一口,也要喂珀伊吃一口,开心的像个孩子。
珀伊看他欢快的样子出了神,这小镇他以前来过几次,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叫萧筱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未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在这里这样吃着棉花糖,共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江南的春雨里漫步。
因为明日要早起赶路,他们回到客栈早早就睡下了。第二日清晨,萧筱醒来推开窗,发现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隐隐有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
珀伊酷爱骑马,前几日因为连绵的春雨只能作罢,今天见天气好转,就向客栈掌柜打听哪里有马贩子,最后在天罗镇一个马贩子手里买了两匹马上路。
离开天罗镇不久后,官道两旁开始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出现,再往前地势越来越险要。
这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关尖岭的地方,这里地势极其险要,道路一侧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另一侧则深谷不见底,空空幽幽,听说这一带常有土匪出没。
昨日夜里回客栈,珀伊已将吃饭时隔壁桌客人谈到的山匪情况和萧筱说了,这时俩人互换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将身子弓起夹紧马肚,加快速度纵马狂奔。
跑出一段路,周围毫无动静,眼见快出关尖岭,有十几个客商坐着马车出现在前面,俩人松了一口气放慢速度前行。
前面有一个拐弯处,出了这个弯就离开关尖岭了,珀伊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却发现前面众人突然停了下来,打马上前一看原来道路被人用石头和树木阻了。
珀伊脸色一变,糟了,还真遇上了山匪,正欲策马掉头,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一群拿着砍刀斧头的山民,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二人只好放任自己的马在原地踱步。
当中为首的是一个红脸汉子,剽悍宽阔的腰身,手上的大刀闪着寒光。
“各位对不住了,我们寨主请你们去一趟。”
红脸汉子大手一挥,一群人蜂拥而上,被围住的十来个客商,个个吓的惊慌失措。萧筱不懂拳脚功夫,法力也所剩无几,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珀伊与另一个中年汉子拔剑与这帮山匪厮杀。
无奈山匪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他们就处于下风,最后寡不敌众被擒。其余人等见此更不敢反抗,一干人被缚住双手,黑布蒙眼押往山寨。
萧筱双眼被蒙住,凭感觉辨认出他们被带入一个山谷,经过了一个干涸的河滩,然后沿土路上坡,坡很陡,走了很久后, 耳边隐隐有热络的欢呼声和喧闹声传来,不久就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在一间屋子前,山匪摘下他们蒙眼的黑布,解开手上的绳子,将他们关了进去。
萧筱缓缓地活络了一下手脚筋脉,开始打量四周,牢里光线很暗,等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萧筱发现这似乎是个山洞做成的牢房,有几个客商和他关在一起,但是没有见到珀伊,大概他被关到了另一处。
关在一起的几个客商个个惊魂未定,哀声叹气,小声谈论着,不知这些山匪要拿他们怎么样,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有萧筱没有说话,一个人默不作声靠墙坐着,他不知道珀伊关在哪里,怎么样了,心里担忧,刚才珀伊和山匪打斗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在山下那会儿大家都很慌乱,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