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第一场大败—1809年阿斯佩恩-埃斯林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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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8年,深陷西班牙战争泥潭的拿破仑帝国不得不临时组建一支新军团应对厉兵秣马后试图挑战其欧陆霸主地位的哈布斯堡-奥地利帝国。与1805-1806年驰骋欧陆的“大军团”相比,西班牙的荒野上有太多的“大军团”老兵,新军团里的则太少,后者虽有能力完成拿破仑的军事壮举,但大量涌入的应征兵却稀释了其战斗力,使他稍显笨重、低效,也更脆弱。此外,拿破仑本人也开始显现出衰退的迹象,随之暴露的弱点在未来几年会愈发明显,如:高估自己的能力,蔑视对手,在下达命令时过于武断或犹豫,以及称帝后因萎靡的生活缺乏锻炼和上了年纪带来的身体素质滑坡等。
不过在1809年,拿破仑还是顺风顺水的打到了维也纳,奥军主力则是一味地后退避战,法国皇帝认为奥军无意在多瑙河边作战,他们可能是为了阻碍自己进军摩拉维亚而在多瑙河对岸的马奇费尔德以北的高地与自己一较高下,为此法军需要渡过多瑙河继续追击奥军主力。拿破仑计划借助狭长的树林作掩护穿越洛鲍岛渡过多瑙河,为此他将先派骑兵渡过多瑙河,控制对岸马奇费尔德下的平原,确保后续部队能安稳渡河。


而这一切正如奥地利统帅卡尔大公所预料,眼见法军骑兵先行渡河,他决定集中奥军的骑兵来与之抗衡,为此奥地利四个军的全部骑兵统统被交给了列支敦士登亲王的骑兵预备军,并从中组建了一支 "先头部队"交给了克勒瑙少将在埃伯斯多夫警戒洛鲍岛前的小村—埃斯林一带。
法军的渡河工作于19日开始进行,法国船工回忆“皇帝在黎明时分来到渡口督促并鼓励工人,甚至向他们伸出援手,他睡在他们中间,在奇怪的时刻醒来询问进展情况。拿破仑的不知疲倦激发了工人的热情,但同时也导致了草率的施工。”临近午时洛鲍岛南岸和施耐德格伦的第一座浮桥才确保能够通行。拉萨尔和马吕拉茨的骑兵师将先行渡河,马塞纳的第四军及三个重骑兵师紧随其后。

拉萨尔不仅是一个张扬的轻骑兵,同时也是极富战术眼光的猛将,在看到克勒纳那支“先头部队”在埃斯林附近出没后他便率1600名骑兵主动向敌人发起了进攻,与得到列支敦士登亲王骑兵预备队支援的克勒纳所部两千多骑兵激战,然而奥军骑兵军官并未充分利用他们数量上的优势,反而将时间浪费在安排行伍上,如此磨蹭到最后只有四个中队在晚上8点半才抵达漆黑一片的战场,然后被以逸待劳的拉萨尔打垮。奥军骑兵放弃了埃斯林向后溃败而去,幸亏一位中队长表现出难得的主动性亲率部下猛击已经脱节的法军骑兵侧翼,克勒纳才得以重组部队将拉萨尔逼回埃斯林。
这场骑兵战暴露了奥军向来缺乏主动性,拘泥于形式的弱点,但同样使拉萨尔当晚没能收集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这使拿破仑愈发相信,他面前的奥地利人最多只是一支薄弱的掩护部队,法国人面前的阻碍只剩下了多瑙河。
拿破仑在黎明时起床后骑马来到右岸与他的元帅们会面,“皇帝周围聚集着汇报敌情的元帅们,参谋长贝尔蒂埃没有开口,因为此时热情洋溢的拉纳元帅正向皇帝保证只有6000—8000人的奥军后卫在战场上,近卫骑兵司令贝西埃也转述了侦察兵的情报:即在桥头堡的四英里范围内没有发现敌军主力。但马塞纳并不同意拉纳和贝西埃的看法,老帅爬上阿斯佩恩教堂的塔楼观察到一长串篝火向西北方向延伸(那是卡尔在向马奇菲尔德的山坡进军),结合长期与奥军作战的经验分析,他认为奥军主力就在阿斯佩恩-埃斯林一带。”
鉴于马塞纳的警告拿破仑决定亲自前去侦察。在黎明后头几个小时里,从多瑙河及其支流飘来的薄雾遮蔽了拿破仑的视野,但随着初升的太阳将光芒洒在马奇费尔德的广阔平原上,雾气慢慢退散了,洛鲍以北的马奇菲尔德农田展开在拿破仑面前,这片广阔的平原上点缀着一些村庄,其中的两个最大的村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将成为两军斗争的焦点。位于左侧的阿斯佩恩村约有1500人居住,距离法军渡桥有两千米,距离右侧的埃斯林有三千米,埃斯林右侧两千米处则是恩泽斯多夫村,它离多瑙河有六百码,在埃斯林和多瑙河之间推进的军队将面临来自恩泽斯多夫的侧翼火力。这三个村庄周围皆有预防多瑙河泛滥的堤坝,大量坚固的房屋更是使得它们易守难攻。正如一位奥军军官多年后对一位来访的普鲁士军官所回忆的那样:"我们以为面前的阵地只是一个小村庄,靠近时才发现是个杀人堡垒。”
正当拿破仑打算继续向前时,奥地利骑兵的出现打消了他的念头,皇帝和随从连忙逃走,一名倒霉的随行参谋落在后边被奥军俘获。不过回营后的拿破仑依然决意一搏,他发出了一连串指令:马塞纳将占领河对岸的阿斯佩恩、埃斯林和格罗斯-恩泽斯多夫,拉纳的第二军跟在马塞纳的第四军后过桥,随后是达武的第三军、骑兵军、帝国近卫军和补给车队。执行这些命令需要比预期更多的时间,为了不引起奥地利人的注意,整个上午法军骑兵都在原地待命。
但在上午10点,一艘由奥军参谋军官马格德堡释放的燃烧驳船撞断了第二座桥,导致法军阵型被撕成两半,这意味着直到将近傍晚时分,马塞纳的三个师(20603人),马吕拉茨和拉萨尔的轻骑兵师、埃斯帕涅的第3重骑兵师、南苏蒂的第1重骑兵师部分人马(8554人和58门火炮),将不得不孤军奋战。
法军轻骑兵号手菲利普.吉罗特碰巧遇到拿破仑和他的幕僚们,他看到贝尔蒂埃夸下海口:“我们将在这个华丽的舞厅让奥地利人跳舞!” 吉罗特事后指出:“这一次元帅错了,是奥地利人让我们跳舞,我们还不得不付钱给提琴手。”
5月21日天还没亮,卡尔大公便在比桑堡开始集结部队,比桑堡俯瞰着马奇费尔德附近古老的哈布斯堡皇室演习场,1277年,鲁道夫一世便是在这击败了波西米亚国王奥托卡开创了哈布斯堡皇朝。

卡尔计划将部队分为五个攻击纵队围攻法军在河岸边的弧形战线,希勒的第一纵队(第6军,12130人和52门火炮)构成奥军左翼直奔多瑙河边,向阿斯佩恩推进,同时对抗来自洛鲍岛的法军炮兵;贝勒加德的第二纵队(第1军,23260人和68门火炮)配合希勒向赫希施塔滕进军,在那与霍亨索伦亲王的第三纵队(第2军,20290人和62门火炮)汇合攻击阿斯佩恩;德多维奇的第四纵队(第4军)和罗森堡的第五纵队构成右翼夺取埃斯林(共计24470人),骑兵预备军(6670人)和掷弹兵预备军(11420人和24门火炮)则随时待命。奥军参战部队包括103个步兵营约7万名步兵,148个骑兵中队约1.2万名骑兵和288门火炮。
1796年在与一位叫波拿巴的年轻法国将军的首次交锋中,奥军将领就制定了有大量部队参与其中的进攻计划;1805年奥斯特利茨战役前夕奥地利参谋同样不厌其烦地制定了涉及范围不少于七个军(纵队)的繁琐计划;1809年也是如此,用拿破仑的话说:“这又是一次(奥地利人搞出来的)复杂的军事演习,违背了基本的战争原则。”
临近午时,奥军各级指挥官宣读卡尔大公以 "在永恒的耻辱和不朽的美名间没有选择"为主题的动员令,军乐团开始演奏"上帝保佑吾皇弗朗茨",奥皇弗朗茨本人则在苏森布伦附近现身,在第三纵队欢呼雀跃的万岁声中检阅了该部,九万八千奥地利大军在正午的阳光下穿越肥沃的农田直奔战场。一名效命于法军的巴登侦察兵写道:"敌人就像在进行盛大的阅兵式一样前进,他们把大衣披在肩上,乐队演奏不停,哈布斯堡的双头鹰旗几乎遮蔽了天空。”


5月21日:
下午1点左右,一名参谋飞奔到拿破仑在阿斯佩恩瓷砖厂附近的指挥部将奥军主力正在向法军桥头堡推进的噩耗告诉了皇帝。拿破仑先是表现出对自己误判的震惊,但马上就制定了应对措施,由于多瑙河左岸只有22000步兵、6400骑兵和40门火炮,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分配兵力。

阿斯佩恩显然是众矢之的,皇帝将该区的防守重任交给了马塞纳,拉纳则全权负责右翼的埃斯林,包括节制拉萨尔和埃斯帕涅的骑兵师,而这两个师都是贝西埃骑兵预备军的一部分,将一个元帅置于另一个元帅的管制之下总是一件麻烦事,更不用说拉纳与贝西埃自1801年后一直水火不容,但这终究是无奈之举,法军没有足够的步兵来守住阿斯佩恩-埃斯林之间的缺口,这个重任只能落到骑兵身上。
不过奥军错失了上述良机,他们虽然在向法军桥头堡推进,却表现得过度谨慎。希勒没有全军出击围攻马塞纳,而是“精细地”把步兵营和骑兵中队安排好“以便在必要时掩护攻入阿斯佩恩的部队撤退”,这一过程花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下午2点45分希勒才派出4个匈牙利步兵连进攻马塞纳,但为时已晚,匈牙利人一进镇便遭到了莫里托第3师的迎头痛击,落荒而逃。马塞纳召回了求战心切的莫里托并重新部署了他的三个团防御阿斯佩恩,第37,67团一部在最左翼,第2团驻防阿斯佩恩东部的沟渠,第16团则作为预备队。

眼见阿斯佩恩方向迟迟没有进展的贝勒加德莽撞地派出自己的部队穿过希勒的战线大举进攻,但在法军排枪火力下停滞不前,马塞纳亲率第16团的掷弹兵冲上燃烧的街道将面前的四个奥军营从阿斯佩恩驱逐出去。奥军不连贯的配合已经产生了可怕的后果,即浪费的时间已经让法国步兵“充分利用地形优势,用倒翻的马车封锁街道,在墙上打洞”将阿斯佩恩变成了一座牢固的堡垒,尽管下午时奥军的进攻取得了些许成功,但法军第3师还是在第26轻步兵团的支援下夺回了部分阵地。这是一场 “可怕的战斗,奥地利人和法国人浴血争夺教堂、每条街道、每座谷仓甚至是每堵墙。每次进攻后失败,奥军炮群都会进行轰炸,阿斯佩恩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
今天的阿斯佩恩公墓前有三棵大树,1809年5月21日时马塞纳的指挥部就在这里,奥军炮弹不断落在附近,面对这样的火力想保持镇定可以说几乎不可能,但马塞纳早已习以为常。他骑上马让一个士兵调整他的马镫。元帅刚把他的腿抬到马脖子上时,一发炮弹就把那名士兵连同马镫一起炸成碎片。马塞纳平静地看着他周围目瞪口呆的随从说:"我们走,没有马镫也行。”
当然,漠视死亡也不是法国人的专利,直面法军火力的西奥多.弗赖赫尔.格奥泽勒少将径直骑马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来到第47团一营前,抓起该营被丢到地上的旗帜高高挥舞高喊:"吾皇弗兰茨万岁! 征服或死亡!”当他的坐骑被射杀后他又从马的尸体下爬出来继续前进。
在希勒和贝勒加德进攻阿斯佩恩之际,霍亨索伦指挥的奥军第三纵队也奉卡尔之命向阿斯佩恩-埃斯林间近两公里的空旷地段推进,拿破仑清楚地看到霍亨索伦的纵队正在向战场中心前进,不难想象如果这些部队从阿斯佩恩-埃斯林间缺口冲出将对法军构成巨大威胁,为此皇帝召来了负责近卫骑兵的贝西埃要求其挫败奥地利人这一企图,贝西埃命马吕拉茨率1500名轻骑兵开始行动。马吕拉茨以梯形队形展开向奥军阵地的侧翼扑去,霍亨索伦只有8个中队的骑兵可供节制,但事实证明他们甚至都没发现马吕拉茨,轻骑兵如幽灵一样冲进枪炮开火形成的烟幕中将暴露的奥军炮兵击溃,迫使他们丢下了14门大炮。

拿破仑对马吕拉茨的战果并不知足,他需要更久地牵制住中线奥军,于是命贝西埃投入更多的骑兵,随后,法军第3和第2重骑兵师的一个旅遂在被踩倒的庄稼地上排成长队向奥军步兵冲去,但霍亨索伦纵队已从最初的恐慌中回过神来展开阵型应对法国人,有趣的是,数量稀少的法军骑兵在靠近30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要求奥地利人投降,遭到严词拒绝后他们立刻展开了冲锋,一位目击者写道:“骑兵们不顾他们面前奥地利步兵的巨大数量优势还是以罕见的决心扑向敌人。”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办法击败阵型紧密的白衣军团(奥军军服颜色)。
大约在下午6点时,法军骑兵终于停止进攻退回原地,他们完成了拿破仑交代的任务:霍亨索伦第三纵队被拖延到天黑才恢复行动,脆弱的法军中线因此免受两万奥军的攻击,更重要的是这一结果只是由3500名重骑兵和1500名轻骑兵取得的,那问题来了,奥地利的骑兵在干嘛?
奥地利骑兵预备军的“缺席”值得一说,他们被列支敦士登亲王部署在第三纵队后方埃斯林北部的空地上,当遭到零星的法军炮火攻击时,可能是由于“过度兴奋”,奥军骑兵在没接到命令的情况下发起了冲锋,当第一排被勒令停止时,第二排却撞上了第一排。战场另一侧的贝西埃注意到奥地利人的混乱,果断派出第3重骑兵师一部对奥军骑兵落井下石,激烈的骑兵战一直持续到直到黄昏,虽然奥军骑兵没有遭到什么重大损失,但他们整日未对战局起到什么积极作用已经帮了拿破仑大忙。
在下午到傍晚,奥军德多维奇和罗森堡指挥的第四,第五纵队也对埃斯林发起了进攻,他们仅需要对付拉纳在埃斯林的第56,93团,第3轻步兵团和一些骑兵,这支法军不过8500人,罗森堡纵队的13000人完全可以完成夺取埃斯林的任务。但和进攻阿斯佩恩的同僚一样,奥军指挥官并未利用好时间和数量的优势,他们磨蹭到了下午2点左右才出发,又因不敢独自进攻,都在互相等待对方而拖到了傍晚。在卡尔不断地派人催促后这两个纵队才终于在晚上7点左右开始进攻埃斯林北端,却在粮仓附近遭到法军迎头痛击后仓皇退去;德多维奇从东北方向发起的进攻也遭遇了顽抗,甚至因法军掷弹兵的反扑一度后退,他当天唯一的成果就是夺取了埃斯林外的公墓。

拉纳认为这似乎是一举消除奥军对埃斯林威胁的契机,他向贝西埃发令要求其立刻对奥军展开进攻。虽然两人都是元帅,但与贝西埃不和的拉纳还是使用了 "命令 "这样的字眼来挑衅近卫骑兵司令。贝西埃虽然一腔怒火但还是亲率第3重骑兵师发起了冲锋,此时已近夜晚,法国胸甲骑兵借暮色的掩护向整装待发的奥地利步兵冲去,但显然拉纳低估了奥军的纪律性,后者已从进攻的失利中反应过来用密集的排枪招待了法国人,在这场灾难中备受尊敬的第3骑兵师师长埃斯帕涅阵亡,要不是拉萨尔带着援军及时现身,贝西埃恐怕也难逃一死,没过一会“遍体鳞伤,伤亡惨重”的法军骑兵只能退到埃斯林后面。据马尔博回忆,拉纳倒是对他 "这一鞭策贝西埃"的命令所带来的结果相当满意,因为在晚上9点30分左右奥军试图再次向埃斯林推进时拉纳再次将其轻松化解。

5月22日
依靠出色的战技和勇气,多瑙河北岸的法军经受住了21日的考验,拿破仑意识到这是他一直在寻求的决战契机,他注意到奥军中线(即霍亨索伦第三纵队)的薄弱,于是计划以阿斯佩恩为支点派拉纳撕碎奥军中线,随即挥师北上将奥军推向波西米亚,而达武的第三军将组成右翼转向埃斯林以保护拉纳。同时将奥军第四,五纵队向南赶往匈牙利。
如果要完成这一宏伟的计划,拿破仑需要解决三个问题:首先,他需要更多的部队;其次,他需要补充21日消耗的弹药,并为22日的进攻提供充足的补给。

前两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但都取决于最后一个问题:必须确保多瑙河上桥梁的畅通。21-22日整整一夜,法国大军都挤在摇摇欲坠的桥面上川流不息,法国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成功地将至少32000人送过了河,包括三个步兵师大部人马(圣伊莱尔、塔罗和克拉帕雷德的师)和两个青年近卫团,不过就在这时,先前那位胆大马格德堡将他早已备好的四艘燃烧驳船带到了离桥1500步以内的地方趁法军不备放了出来,再度将桥梁撞出了一个巨大缺口,不过即使如此,拿破仑在21-22日夜里还是得到了37000名步兵、1060名骑兵和76门火炮的增援。
当数以千计的法军涌过摇摇欲坠的桥梁来到北岸时,卡尔大公和他的参谋们却完全误判了拿破仑的企图,卡尔认为奥地利人“成功守住了阵地”,因为他将21日下午贝西埃骑兵对霍亨索伦纵队的牵制进攻理解为了“法军的总攻”。
因此,卡尔认为拿破仑肯定会在夜间撤退,但出于谨慎,卡尔还是命掷弹兵军向霍亨索伦-德多维奇纵队间的薄弱地段移动,不过凌晨4点时马塞纳突然而至的猛攻宣告法军攻势的开端,彻底击碎了卡尔的美梦,阿斯佩恩作为拿破仑22日新计划的支点作用举足轻重,皇帝命马塞纳在刚刚抵达的第4,18团的支援下务必将奥军赶出阿斯佩恩,奥军起初扛住了法军的第一波打击,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凌晨5点左右马塞纳就立刻以第3,24团发起又一次突击俘虏了八百名奥军和六门火炮,在七点左右,马塞纳就将整个阿斯佩恩纳入囊中;
在埃斯林一带,法军也取得了长足进展,在埃斯林东北部的德多维奇纵队在法军炮火的狂轰滥炸下损失惨重;另一边的拉萨尔则是利用晨雾向奥军左翼发起冲锋将其骑兵击败,随即又直冲弗莱厄尔.冯.里瑟的步兵旅,一整早罗森堡纵队不得不将精力放在对付横冲乱撞的法国骑兵上;
早上6点,拉纳决定不等援军立刻以他手头的所有部队在近卫军燧发枪兵营的支援下向奥军发起进攻,在击退两个奥军团后拉纳打开了通往战场中央的道路。
现在的情况对拿破仑有利:法军两翼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都很安全,达武和他的援军也在陆续渡河,在清晨沿着战线骑行视察时皇帝坚信今日他将取得又一场胜利。
"他每次在军中出现都会引起一阵狂热的欢呼,所有人都开始喊 "皇帝万岁!"
拿破仑命拉纳第二军在贝西埃的支援下继续攻击霍亨索伦左翼和骑兵预备军右翼间的缝隙,第二军大约在早上7点30分前进,圣伊莱尔指挥由大部分老兵担任中坚力量的步兵师在右,克拉帕雷德和塔罗的新兵师则在左,重骑兵跟在右翼后,拉萨尔在左翼后。

随着晨雾散去,卡尔对他面前的一切惊恐不已,“当他得知在21日奥军只是在与部分法军作战时他整个人表现的像泄了气的皮球”。卡尔因此放弃了所有进攻的打算决定防守,他看出挫败法军行动的根本在于夺取阿斯佩恩,于是他立即找到希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大公对第一纵队指挥官说道,"必须把阿斯佩恩从法国人手中夺回来。”
此时一场残酷的战斗在中路爆发,拉纳以其娴熟的指挥技巧带领第二军推进,元帅先派圣伊莱尔师稳步将霍亨索伦纵队的左翼击退使奥军防线弯曲,迫使霍亨索伦只能不断向左延伸战线因此让中线兵力密度变薄,不过拉纳每向北前进一步都使他更深入部署在马奇菲尔德上的奥军炮兵火力网,扑面而来的炮火把第二军打的血肉横飞,包括乌迪诺在内的多位将领负伤,“完全是四面楚歌”一名工兵军官感叹道。“我感觉周围到处奥军,最无畏的人也只能停下来。”
上午8点,拉纳不得不停止前进,他要求拿破仑提供支援,但是皇帝无意让老近卫军投入战斗,拉纳只能派出他手上的所有骑兵孤注一掷,重骑兵被派去对付奥军骑兵,而拉萨尔的轻骑兵直冲奥军步兵。奥军骑兵起初挺身与法军骑兵厮杀,但没多久就转身逃往自己步兵后方去了,法国胸甲骑兵随即将他们的目标转为奥军步兵,他们的冲锋将奥军冲散,不过此时卡尔大公本人却亲身来到蜷缩在双头鹰军旗周围的两百多名士兵面前抓起旗帜激励部下奋勇向前,这举动恢复了奥军的纪律和士气。

与前一天一样,法军骑兵并不足以瓦解奥军,对拉纳而言除了山上的奥军炮火外,更要命的是随卡尔而来的奥军掷弹兵军已经填上了霍亨索伦-德多维奇纵队间的漏洞,同时对拉纳暴露的右翼构成了新的威胁,元帅再度派出副官来到皇帝的指挥部,和另一位名叫科尔贝尔的少校参谋撞到了一块,这位参谋带来的消息彻底粉碎了拿破仑取胜的希望“第9骠骑兵团的两个中队将是拿破仑今天得到的最后一支援军,因为多瑙河上的渡桥被摧毁了。”
拿破仑只得令拉纳坚守待援等待渡桥得到修复,卡尔则开始发动局部反击,他派出四个掷弹兵营试图突破圣伊莱尔的右翼,但圣伊莱尔在第3,93团的支援下不仅挫败了这一企图还将这些奥军掷弹兵击溃,卡尔本人不得不又亲自跑去集结这些部队。
第二军遭到卡尔围攻的同时,上午11点左右洛鲍上的渡桥已经彻底损毁,意识到继续进攻已经毫无意义的拿破仑忙令拉纳撤回到他的出发点,但更多的坏消息随踵而至,经验丰富的圣伊莱尔因负伤被抬出战场,拉纳不得不谨慎保持着秩序后撤回埃斯林,出于谨慎,卡尔并未命霍亨索伦追击拉纳,而是决定用新锐的掷弹兵军顶替疲惫的霍亨索伦纵队,这一过程耗费的时间使拉纳能相对轻松地撤到五个小时前他发起进攻的地方。
中线的恶战丝毫没有减弱阿斯佩恩争夺战的惨烈度,在卡尔严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阿斯佩恩”的情况下,希勒在七个小时内对阿斯佩恩投入了22个营以上的部队对马塞纳进行着冲击,昔日繁荣的小镇如今只剩废墟,以至于双方只能在火焰和浓烟中进行小分队的白刃战,上午11点左右希勒终于夺取了阿斯佩恩的大部分地区,但遭到了马塞纳麾下黑森部队坚决反击,这些黑森人与奥地利人血战到底,不让存土,马塞纳则仍然游走在一线鼓舞士气,一名法国士兵回忆"元帅似乎无处不在,人们看到他要么在树林里,要么就在阿斯佩恩,要么步行,要么骑着马,他手中紧握宝剑,眼中燃烧着火焰,镇定自若地指挥着战斗。"黑森人和马塞纳的固守让希勒即使拿下了阿斯佩恩也无力向外扩大战果。
希勒在左翼的停滞使得卡尔只能用中线的12个掷弹兵营和另外两个纵队继续向法军单面施压,下午2点左右奥军在100-190门火炮的掩护下扑向埃斯林的法军战线,为了震慑敌人并鼓励摇摆不定的战友,拿破仑命老近卫军排成一排站在这样可怕的炮火下,老近卫军士兵夸涅回忆道“我们互相讲着残酷的笑话,炮弹落在队伍中间一次炸倒了三个人并把熊皮帽打到空中。"

尽管有猛烈的炮火支援,但奥军进攻部队在遭到拉纳娴熟的反击后不久便动摇了,拉纳让他的炮兵尽可能直射奥军部队,直到最后一刻才让他们后退,随即又命步兵在很短的距离内排枪射击,掷弹兵(奥军)因此遭受了惨痛的伤亡,紧接着贝西埃的骑兵便开始冲锋。拉纳和贝西埃咄咄逼人的反击化解了卡尔对法军中线的威胁,这对拿破仑来说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他的右翼即将爆发一场新的危机。


下午3点前,除了几次零星的炮战外,阿斯佩恩-埃斯林的战场南端大部分时间都相对宁静,罗森堡和德多维奇的纵队尚未从早晨拉萨尔的打击下恢复过来,卡尔则对他的左翼一动不动怒火中烧,他来到罗森堡和德多维奇的指挥部勒令其立即对埃斯林发动进攻,两股奥军在11时30分至下午2时之间连续发起了五轮进攻,但是与21日一样这些进攻极度缺乏协调,奥军刚冲到埃斯林北端粮仓和乳品厂前便在拉纳的火力下退缩。直到下午3点,在卡尔和列支敦士登的亲自组织下,弗莱厄尔.冯.里瑟的加强旅(12个营)才终于击退了拉纳并夺取了除粮仓外埃斯林的大部分地区,拿破仑被迫投入了在埃斯林附近一直待命的五个近卫军营,三个狙击兵营则在穆顿少将的带领下前往埃斯林,皇帝参谋拉普少将指挥两个燧发枪兵营负责支援他。穆顿将他的士兵部署成两队在宽阔的战场前进,从奥军的视角看来他们会显得人多势众。拉普则认为奥军不会料到法军会突然发起进攻,于是他建议穆顿:“让我们发起刺刀冲锋,把他们逼退!如果失败,责任就在我身上!”近卫军随后在一个步兵团残部的支援下径直对奥军发起了刺刀冲击,将其于3点30分时赶出了埃斯林。
这显然是一次惊人的成功,德多维奇战后痛苦的回忆道:"阵地上堆满了匈牙利人的尸体。"显然奥军已经很难再发起有力的进攻,但法军也已伤亡惨重,在下午四点左右,法奥两军的统帅不约不同的想到了撤退,首先打退堂鼓的是卡尔,他担心拿破仑包抄他的左翼,干脆直接命骑兵预备军,掷弹兵军和第二,三纵队后撤了两公里,只把希勒留在了阿斯佩恩继续与马塞纳纠缠。
就在此刻,整场战役最知名的事件却发生了,为了悼念自己阵亡的挚友皮埃尔.普泽(此人是圣伊莱尔师的一名旅长),拉纳将自己暴露在奥军炮兵的视野下,在下午5点和6点间的某个时刻,这位法国元帅被一发炮弹击中左膝,周围的法军官兵连忙用火枪和树枝临时拼成的轿子笨拙地把他抬到了近卫军外科医生多米尼克.拉雷的野战医院,拉雷被迫截去了他的左腿,拿破仑闻讯亲自赶来慰问,但并不能阻止拉纳不久后因中炮造成的脑部损伤而离世。

拉纳倒下的同时,皇帝已经决意撤退,在下午5时至5时30分,战场中线和埃斯林一带逐渐转入了双方主力脱战的炮战阶段,但阿斯佩恩的战斗还在继续。
下午5点左右,希勒看见法军后撤后骑马找到最近的两个步兵旅长—弗赖赫尔.冯.沃格尔桑少将和约瑟夫,魏斯.冯.芬克瑙上校试图让他们支援自己,但这两人都不愿发起进攻,最后希勒只能征用贝勒加德的两个团带领他们开入阿斯佩恩郊区赶走同样疲惫不堪的法国兵,但由于马塞纳还在反扑,希勒能做的仅仅是在下午6点左右沿着护堤西端建立阵地,无力向前推进。
据传,当拿破仑派副官询问第四军能否坚持四个小时直到天黑时,元帅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告诉陛下,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让我从这里撤退,别说四个小时,哪怕是二十四个小时我也会待在这。”在另一位近卫军军官的回忆中,马塞纳则说道:"坚守?不,不,我不是在防守,是我在进攻!你清楚地告诉陛下,是我在进攻,我将进攻直到夜幕降临!”


在大部分法军退出战场后,马塞纳奉命退到砖厂,同时用有限的火炮,骑兵和猎兵袭扰奥军,迫使其无法追击。晚上9点左右,阿斯佩恩-埃斯林的枪声逐渐平息,黑暗和死寂重新笼罩了这一地区。

总结
纵观整场战役,法国军队一如既往地表现出高超的战术素养,法军官兵也不认为自己被打败了,因为多瑙河左岸的法军尽管面对着近十万奥地利人,给他们造成了高于己方的损失不说,最后还全身而退。达武元帅在5月23日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对其他军队来说,这次失利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但对我们的军队而言,这只是展示他们勇武的机遇。”
不过奥军也有理由为他们在两天的战斗中表现出的英勇和顽强感到骄傲,奥军步兵和炮兵在战役中表现出的耐力和纪律性证明了其已非吴下阿蒙,但他们的骑兵和高级将领的表现却依然着急,尽管奥地利将领表现出不亚于对手的勇气,但除非卡尔大公亲自出面干预,他们毫无主动性可言,眼光狭窄的同时合作意识淡薄,很难组织起对法军造成有效威胁的连贯攻击,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过于对数次针对埃斯林的失败进攻。综上所述,哈布斯堡军队仍是一头行动笨重,难以协调的巨兽,纵使卡尔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改变这一特性。反观法军一方,即使因误判导致开头陷入危机,但拿破仑还是展现出了高超的指挥才能,马塞纳,拉纳和贝西埃等身经百战的将领更是极具侵略性,使法国皇帝可以放心地把指挥权下放给他们。
同时代的人将阿斯佩恩-埃斯林之战认为是 "从大革命战争爆发至今最血腥的战役之一"。奥地利人的损失高达22900人(其中13名将领负伤),占97000总兵力的24%,第22步兵团和两个掷弹兵营的损失率高达50%。
法国人的伤亡略低,但拿破仑还是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法军有20名高级军官阵亡(其中包括元帅拉纳,两位师长—埃斯帕涅和圣伊莱尔),另有15名将领负伤。奥方史料估计法军总损失为19980人,占其在多瑙河左岸部队总数的四分之一。
这场残酷血腥又代价高昂的战役之后,卡尔大公似乎取得了一场“象征性胜利”,毕竟法军渡过多瑙河的战略企图破产,奥地利军队笑到了最后,更重要的是,这场胜利是在对战拿破仑亲自指挥的法军面前取得的,在此之前,拿破仑一直是“不可战胜”的神话人物。与埃劳胜负不分不同,阿斯佩恩-埃斯林毫无疑问使拿破仑走向了困局,必须依靠法国皇帝在不久后的另一场战役中“超水平发挥”才能挽回。